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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 -【俠少闖情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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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6 01:36: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柳眉、杏眼、瑤鼻、櫻唇,鏡中人兒靈秀出奇的五官看得舞妍怔仲了起來。那是她嗎?

在侍女巧手下,烏黑長髮綰成江南仕女流行的髮髻,由於不想太過招搖,只以簡單的玉簪金釵固定。唯額間系紮著流行於江南仕女間的一種頭箍,以薄如蟬翼的紗羅製成絲巾,虛掩在額部,絲帶上垂飾著明珠,懸掛在額眉之間。

水嫩的肌膚上不須敷粉,只在唇瓣點上胭脂,即已呈現粉光脂豔的風采。她忍不住顧影自憐了起來,還是在侍女的催促下,才不舍地離開銅鏡前,走出房外。

在院子裏等待的趙珞,看到舞妍款步移來,一雙眼幾乎看傻。她嬌羞的垂下睫羽,一身淺紅色的團衫、黃裳、月華裙,猶如圖畫裏的嫦蛾,風一吹,衣裳飄飄,疑欲飛去。

他趕緊上前握住她的手,心兒蹦跳如擂鼓。

“你好美喔,舞妍。”他在她系著明珠耳環、形如玉貝般美好的耳朵旁輕聲贊道,溫暖的氣息猶如薰風般吹開佳人頰邊一朵又羞又甜的笑花。他神魂不禁傾倒,更加湊近她,著迷的注視著那雙濃豔紅瀲的唇。一旁的活活不自在的清著喉嚨。

“珞少爺,該走了。”這種棒打鴛鴦的事,本來他是不想做啦,但總不能讓兩人對視到天黑,那還要不要出門問!

趙珞勉強移開視線,瞪了活活一眼,心裏嘀咕著大姊疏影幹嘛派這個活寶跟著他們,破壞了他打算在山光水色中向舞妍表白心意的打算。沒奈何下,只得讓他跟,自己則牽起舞妍的手往外走。這舉動在旁人眼裏分明宣示著兩人間的親密,可惜舞妍自與他相識後,不避男女之嫌的形影相依,早就習慣了,是以沒有多想。

三人離開玉劍山莊,來到蘇州街頭。這是趙珞與舞妍來到蘇州近一個月頭一次出門,也是舞妍首次見識到蘇州城的景致。

鋪滿石板的曲折小巷裏,散佈著桂花的清香,兩旁的院牆濃蔭密佈,偶爾一兩枝綴著花朵的樹枝從牆上探出頭來,向人招手。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遙知未眠月,相思在漁歌。”杜荀鶴的這首‘送人游吳’充分道出了蘇州的景致與繁華。你看那邊——”走出了小巷,趙珞指著臨運河的街道說。

舞妍只見如帶的流水悠悠穿梭在一座座拱形的橋下,兩邊的城樓、白牆黑瓦的平房,以及翠綠搖曳的垂柳,都倒映在河水中,美得像一幅畫。遠方的水塘蓮花盛開,清新的蓮花令暑氣全消。“這不正是白居易‘正月三日閑行’裏描述的‘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嗎?蘇州由於位在大連河和蘇州河的會合處,又有大湖在左側,是以境內河湖交錯。為了以利交通,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橋樑。”趙珞輕搖摺扇,一派儒雅風流,優美迷人的聲音介紹著蘇州風光,聽得舞妍心神俱醉。若不是街道上人語喧嘩,她幾乎要以為兩人獨處在天堂裏了。

舞妍對自己的傻氣感到好笑,目光投向水面,一艘烏篷船搖啊搖地經過他們面前,搖櫓聲和岸邊婦人洗衣的待砧聲互相應和,形成動人的聲韻。

兩人繼續向前走,活活認命的跟在他們之後。他到底來做什麼?納悶的偏了偏腦袋,猛然想起主人交給他的任務,可不是來付帳的嗎?哎,就等珞少爺要使錢時,一個箭步往前一邁,恭敬的是上錢袋即是。“蘇州城雉蝶雄立,由東南到西北共有婁、苛、盤、胥、金、閶、平、齊八座城門。城內是整齊的棋盤式格局,街道與河道平行。你可以看到一般人家的房舍大多錯落在兩者之間,前臨石板車道,後依潺潺流水。船去船來,流過後院的粉牆,把後門推出去,一疊石階斜落到水面,可以在那裏汲水。洗衣,就連撈魚蝦亦可。有的人家還把自家的小船系在石階旁的木椿上、出門以船代步。”趙珞要舞妍看對岸人家景致,果然像他說的一般。

“你不是說過喜歡吃甜品嗎?等我們遊過虎丘之後,我帶你到蘇州有名的桃花塢大吃一頓。你可知你瘦了不少,我真擔心要是不能牢牢的抓住你,你就要乘風飄上月宮,不理我了。”聽他語調越發可憐,一雙眼睛卻晶閃的圈住她,舞妍嬌羞的轉開臉笑,心房一陣一陣的甜蜜湧來、這傢伙敢情是早膳吃了蜜,嘴這麼甜人。

“亂講,我又不是嫦娥、怎會跑到月宮去?”

“你不是嫦娥嗎?”他故作驚奇的眨著眼,還把臉靠向她。“我還以為你是呢。”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男子迷人的氣息又充滿她鼻腔,舞妍羞得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以往兩人相處時,趙珞光煩心體內的冰焰之毒都來不及,哪有心情談情說愛。然而冰焰之毒既去,他自然有心情施展魅力,打算將心上人迷得心蕩神馳,向他投降。

“別鬧了。從來沒人說過我是嫦娥,楊貴妃還差不多呢!”她自嘲道。憶及昔日還對“楊貴妃”一詞敏感和難堪,現在卻能講得不痛不疼,是她的心情改變了嗎?

“有這麼瘦的楊貴妃?”’趙珞眼中充滿懷疑。

“你忘了初見我時的樣貌了嗎?”她笑著打趣。

那時她是比較豐滿,想到她是為誰衣帶漸寬,趙珞眼裏淨是歉疚。

“都是我連累了你。”

“別這麼說,是我心甘情願。”

她說得情真意切,他則聽得意惹情牽,不禁將她拉得更近,星眸裏燒著兩團火,熊熊的籠罩住她。“如果你是楊貴妃,”他低沉的嗓音濃烈如酒,“我願是那唐明皇。”

“不好!”誰知舞妍卻嘟起嘴搖頭。“唐明皇后來殺了楊貴妃。”

“那……”他有些尷尬,改口道:“我們不要做楊貴妃和唐明皇,我們做……”該做什麼呢、腦中的古人沒一個夠格拿出來做為談情說愛的模範,要說到近人,拿姊姊疏影和姊夫楚行雲當範例是很不錯,但姊夫老被姊姊吃得死死,他又不願意。

正當趙珞還在絞盡腦汁,看兩人杵在街道中心不往前移,也不住左、往右,只顧著眼對眼、鼻對鼻得引來路人側目,指指點點,有礙觀瞻,向來謹言慎行、頗有古代迂儒之風的活活忍不住上前提醒。“珞少爺,我們不是要上虎丘嗎?那得再往前走,左拐過那道橋,才能出閶門。不過我們最好在這裏上船,因為走路太遠了。”

“郁活活,我認得路!”被人擾了興致,緊接著又讓舞妍發現路人暖味的眼光,羞得甩去他的手,趙珞有滿腹的怨氣。瞪了眼無辜的小廝後,連忙上前向佳人陪小心,哄得她又願意讓他牽了,方要一旁無聊得直打呵欠的活活去雇船。

三人坐上畫舫,趙珞因不打算上城外的楓橋鎮參觀寒山寺,故而直接道:“寒山寺因張繼的‘楓橋夜泊’而大享盛名,其外貌實際上平淡無奇,我們就不去參觀了。

倒是不著、不惑兩位大師在回轉少林之前,在寒山寺掛單了不少時日,臨去前跟我們道別時,還一直對寒山寺藏經閣內;環壁嵌著家人所寫的‘金剛經’石刻大為讚賞呢。”“聽你這麼說,我倒想念起兩位大師。多虧有他們一路相伴,不然我們沒這麼容易來到蘇州吧。”舞妍的思緒一下子飄到那段禍福相倚、共患難的日子。

那時候她一心掛念著趙珞身上的冰焰之毒,無心想其他事。豈料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產生感情。雖然知道他亦非無動於衷,但舞妍心裏仍有些忐忑,不知這番情悸是否能天長地久。想到這裏,她不禁對自己的患得患失微感憂鬱。記得初時只想著能陪他到毒傷盡去就已滿足,如今卻要更多,她是不是太不知足了?照以往的個性,她是根本不會想這麼多。那時鄭文檉老給她釘子碰,她都能越挫越勇,不像現在老想著要是趙珞不喜歡她了怎麼辦,要是他只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才對她這麼好,自己又要如何自處這類的事。

她討厭自己變成這樣。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為什麼不能大大方方的對他說出心裏的情意,即使被拒絕也沒關係呢?

瞧她黛眉深鎖,且包著沉沉霧氣的眼眸裏有著令人看不透的憂鬱,趙珞納悶了起來。“舞妍,你不高興嗎?”

“沒有。”她很快綻出一朵笑容,“我只是在想,等我離開這裏時,一定會很懷念此地的風光。”“只要你想要,我們隨時都可以再來,沒必要感傷。”他深情款款的緊握著她的手,眼底凝聚的萬縷柔情將舞妍的所有愁緒一掃而光,心搖神曳的任他攬人懷中,依偎著共賞兩岸風光。出了閶門,號稱吳中第一名勝的虎丘即在眼前。蘇東坡曾說:“到蘇州而不遊虎丘山,乃是憾事。”可見虎丘在文人心中的地位。

虎丘山舊日名海湧山。春秋時吳王闔閭葬於此,傳說葬後第三天,有人看到一隻白虎蹲踞山上,故而稱作虎丘。山下的劍池相傳是吳王藏劍的地方,曾引來秦始皇和孫權來此尋劍。山前盈盈一彎綠水有七裏之長,故稱為“七裏山塘”。這時候正是遊人如織,清淺流水間只只畫舫浮移,夾岸垂柳,小橋橫跨,偶爾幾句詩吟從畫舫上傳來,堪稱詩情畫意。

三人棄舟登岸,朝山上而行,目的地是始建於五代後周顯德六年的虎丘塔。這是座平面八角形的七層樓閣式建築,塔身的平座是磚砌,外簷是磚木混合結構。在磚砌部分全用彩畫來裝飾,色調柔和,圖案精美。塔內有五代和宋代的文物。

逛了一圈之後,三人下山登船,這時候已過了午時,好在他們在虎丘附近的小店吃了些面,倒不甚餓。趙珞一心想帶舞妍到有名的桃花塢用餐,船就直接停在桃花塢的專用碼頭。說來也巧,三人一進去就遇上前來巡視產業的賀飛白。他與行雲並稱江南雙秀,人稱金刀公子,乃是疏影的姊夫,唐言與白玉奴的外孫女婿,與趙珞算是老相識,曾攜妻兒多次上玉劍山在探望,舞妍也見過。“珞弟,我聽行雲說你帶著舞妍姑娘上虎丘,晚點會到桃花塢,早命人準備好桌子等你。想吃什麼別客氣,桃花塢是賀、楚兩家共同出資,算是自己的地方。”

人家的一番好意,趙珞等人自然不能辜負。在飛白熱絡的招呼下,上了二樓雅座。從這裏可以看到河面風光,一隻只畫舫陸續駛來,十之八九會在此地停船,可知桃花塢的生意有多好。既名桃花塢,自然有桃花。屋前屋後種有各色桃樹,每到春夏之間,桃蕊爭相開放,景致清幽得猶如仙境。尤其是此地的桃子,稱得上香甜嫩脆。

飛白為他們點了滿桌子桃花塢最精緻的菜肴,還在一旁陪坐。

“去過虎丘,還得喝喝有名的虎丘茶。店裏沒有賣,是我從家裏帶來的。”他一副很寶貝的語氣。“唐代詩人張籍說它是‘紫牙連白蕊,初向嶺頭生。’還被文人譽為海內外第一,一般市井無售。”虎丘茶人喉但覺口齒留香,喉頭生津,喝完一盅,小二便送來各式茶點;有梅花酥、芝麻酥、蓮子酥各一盤,還有各式各樣的蜜餞、時鮮水果。舞妍每樣都吃一個,再喝了碗冰糖蓮子湯便覺飽足,趙珞在她盤子裏夾了無數菜肴,她卻只能苦著瞼搖頭。

“舞妍,你要多吃一點才行。”

“不行了。剛才吃過面,根本就不餓。我等一下再吃嘛。”

“好吧。

見他兩人一個勸食,一個搖頭不要,一來一往,語甜句蜜,飛白越瞧越有趣。看來一向遊戲人間的趙珞終也陷入情網,沒多久就可以喝到他的喜酒。

正想得高興,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他好奇的瞧了一眼,為首的青年公子頗為眼熟,是鎮江一帶的米糧商之子米景輝。

“賀駙馬,米某今日真是好運,竟能在這裏見到你。”米景輝也很眼尖,一上樓就看到飛白,後者因妻子被太后收為義女,人人都稱他一聲賀駙馬。

“米少東,許久不見了。”飛白綻出迷人笑容。

“是好久不見了……”米景輝正待往下說,身後的女眷傳來一陣騷動。

“這不是……去年救我們的恩公嗎?”嗲軟的聲調裏含帶著無限激動,蓮花指急急的指向趙珞的方向,一雙春水瀲灩般的明眸緊緊盯住他威武俊美的臉龐。

“景環,你說什麼?”她身邊一位嬌消活潑的少女,也跟著將目光鎖過來,緊接著興奮的道:“真的是他耶!”

“景環、景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快說給人家聽嘛。”兩人的女伴們將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往趙珞方向飄,掩著嘴吃吃笑著。

“我告訴你們——”

“好了!景環、景瑪,你們太沒禮貌了!”米景輝神色尷尬的斥責兩位妹妹。“對個男人指指點點,像什麼樣!”

將她們訓斥得頭兒一低後,他轉向飛白抱歉道:“賀駙馬,景輝家教不嚴,讓你看笑話了。”“米兄千萬不要這麼講,我看令妹活潑得緊。”飛白語帶保留的說,帶笑的眼底閃過一絲同情。換成他得帶一票娘子軍出來遊山玩水,他會比米景輝更難堪。

“唉……”他則回應一聲身為男子漢的無奈歎息。

“大哥……”豈料米景輝的歎氣聲還沒完,最先喳呼起來的少女米景環忍不住扯動他的衣袖,嘴巴雖是對著他努了努,眼睛卻盯向趙珞。“他真的是去年救我們的那位公子,我沒騙你。你去問他是不是趙珞嘛!”

她說那麼大聲,還有必要透過其兄的嘴再問一次嗎?

一旁的舞妍不禁把秀眉一蹙,聽見身旁的飛白回答:“我這位兄弟的確是趙珞,姑娘認得他?”“真的是他!”米景環喜極而泣的和姊姊抱成一團。

“姊,我們找到他了!”

飛白看她們這樣,實在搞不慪、懂是怎麼一回事,狐疑的轉向趙珞要求解釋,後者同樣一頭霧水,茫然的搖著頭。

“米兄,令妹……”

“賀駙馬,事情是這樣的。”米景輝於是將一年多前,兩位妹妹陪同其母到鎮江郊外的廟宇進香,途中遇劫,幸賴一名英俊威武的少年俠土所救的經過說了一遍。

“我聽見其中一名匪徒驚慌的跟同伴說眼前的人正是有帥俠之稱的武林第一少俠趙珞,便見他唉唉叫的在地上求饒,而帥俠……”米景環在其兄之後接口道,一雙美眸欲語還休的直瞅著趙珞。“他神氣的要匪徒發誓不可再為惡,接著向我們抱拳為禮,人就要走,我急忙伸手欲留住他,卻差一點跌倒……”說到這裏,她羞怯的看著趙路,以又唆又甜的聲音問:“你記不記得?”

“不記得。”

米景環逸出悲泣,似乎完全沒想到趙珞會這麼無情的回答,眼底的泣意幾欲化成淚水。“那時候你還回過身來扶我,朝我一笑說,姑娘小心。我至今猶記得你手心裏的溫暖,你怎……怎麼可以不記得!”她越說越傷心,悲痛的語氣猶如是對薄情郎的控訴,趙珞表情尷尬。“是呀,趙少俠。當時你也有朝我笑呢,我可記得一清二楚!”米景瑪也跟著湊上一腳。見趙珞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氣氛一下子僵凝了起來,飛白連忙打回常“我這個兄弟走遍大江南北,不知救了多少人,一時之間記不起兩位小姐也不能怪他。我這麼說有沒有道理呀,米兄?”米景輝哪敢答個不字,急忙附和道;“對對,趙少俠施恩不望報,哪記得這種小事。”“大哥,他可以施恩不望報,但咱們受恩的人能忘記嗎?”米景瑪見妹妹難過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不滿的說。“那事之後,娘親央看你和爹耍找到恩人。 報答恩情的事。你全忘了嗎?。”米景輝想答沒忘又不好答,報恩之事可不像表面那樣,事實是他兩個妹妹對救命恩人一見鍾情,指望至少其中一個能夠以身相報,可惜他和父親找遍鎮江,帥俠趙珞人如黃鶴無蹤。他以為一年的光陰能教妹子們死心,沒想到今日相逢,那兩顆思春的心再度蠢動。可歎少俠身邊已有俠女相伴,只要不是瞎子的人都可以看出坐在一塊的兩人有多登對。

“這個報答……啊,對對。”在妹妹的瞪視下、他勉強回答。“這樣好了,這頓就由在下做東,算是答謝趙少俠的救命之恩,賀駙馬似為如何?”

有冤大頭要為這麼一大桌菜付帳,賀飛白哪會說不。俊美的雙唇扯出一抹淡笑,一雙俊目熠熠生輝。“哪怎麼好意思呢,米兄?”

“應該的。”

“我們跟趙少俠一塊坐。”米景瑪抓住機會提議道。也不管人家肯不肯,便命令小二並個大點的桌位。小二不敢造次,還是在飛白點頭之後,才做出安排。

重新落坐之後,雙方互相做了介紹,飛白才知道與米家兄妹同游的三名少女是他們的表妹,他們都與蘇州知府有親戚關係,特地來為其五十大壽祝賀。

“趙少俠如果不嫌棄,可以跟我們一塊住在太湖的別莊,那是我們米家在蘇卅的產業。”米景瑪熱誠的提出邀請。”

“多謝姑娘,在下已有居處。”

米景環見姊姊碰了個軟釘子,便拐了個彎說;“太湖的夜色景致優美。趙少俠若不嫌棄,可與我們一同回太湖,歇過一晚後,明日再回住處。”

“這……”老實說,趙珞有些心動。他原本就想要帶舞妍去太湖一遊,有順風船可以搭,自是求之不得。“舞妍,你覺得如何?”

“我累了。”她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情緒。打從米家兄妹出現,一種深切的不安人侵她心頭。她可以感覺到米家姊妹和她們的表姐妹對她敵視的眼光,更清楚敵意從何而來。這讓她覺得筋疲力盡,她拒絕承受她們這種不成熟的態度。

“米小姐好意,在下心領。舞妍累了,下次再叨擾。”

“說什麼下次,就明天好了!”儘管心裏對舞妍恨得牙癢癢,米景環表面上仍堆滿笑容,柔聲說:“明天舞妍姑娘應該休息夠了,我親自來接你……們。”

“那……好吧。”既然人家這麼有誠意,趙珞不好意思一再拒絕。

他不知道舞妍心裏正為他的不好意思拒絕而暗自惱著,接下來的時間她一句話都沒說。米家女眷把她摒除在談話圈外刻意冷淡的態度,她冷眼察之,趙珞與眾人談笑風生,沒注意到她的寂寥。才是令她心情難受的主因。

飛白瞧出她的落落寡歡,找了個籍口帶兩人離開,臨走前,米家姊妹還殷勤的囑咐趙珞不要忘了明天之約。她們的媚笑,還有趙珞的含笑承諾,像無形的利刃狠插了舞妍胸口好幾刀,讓她痛入心底。回到玉劍山莊總,她以疲累為籍口,沒有再出房門。隔日趙珞來接她要一塊去遊太湖,卻見她壓根沒做好出門的準備。

“我不去!”她緊抿著後,憂鬱的道。

“那怎麼行!”他詫異的說,“我們答應人家了。”

“是你答應,我沒有答應。”

聽出她活中似有埋怨的意思。他蹙了蹙眉。“我是為了你才答應,你別在這時候跟我鬧意見好不好?”“我沒有鬧意見。”舞妍轉開臉,不讓他看見眼底的委屈。米家姊妹想款待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別那麼小心眼,人家……”

“我就是小心眼!”他的話太傷她了。“那你去找不但一點都不小心眼,還想效法娥皇女英伺候你一輩子的姊妹花!”

“你越說越離譜了!一句話,要不要去!”他向來不是那種善於哄女人的男人,幾句話下來,耐心用盡,口氣變得不佳。

“不去。”緊咬的齒縫吐出斬釘截鐵的拒絕。

“隨便你!”他向來言出必行,不能為了舞妍的任性而食言,緊了緊眉,氣呼呼的離去。隨著遠去的腳步聲,舞妍眼底的水氣終於氤氳成雲霧,緊跟著滂沱成大雨,她緊咬住下唇,默默垂淚,一種心痛到極點卻找不到人可以傾訴的委屈糾結心頭。忽然間,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留下來,趙珞已經不需要她照顧,她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不如歸去!

窗外子規啼,聲聲如此道。此地非兒家,勸君早還家。

不如歸去!

•••••••••••••••••••••••••••••••••••••••“你怎麼可以走!”從疏影那裏知道消息後,趙珞氣衝衝的跑來找舞妍。濃眉黑髮像被心頭的一陣氣怒激得張揚,眼中熱焰逼人,全身像著火似的發著怒。

奈何佳人連著他一眼都懶,忙著收拾被他沖進來嚇得一時失手散落一地的衣物。“腳長在我身上,我愛走就走。”她冷冷的道。

“你……”他胸口不斷起伏,鼻翼劇烈的顫動著,看著她臉上決然的表情,心涼了半截。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冷淡的話?!難道忘了兩人之間曾有過的……

他驀地旋緊眉,兩人之間是曾同甘共苦,兩人之間是曾患難相助,兩人之間是曾好像心意相通的互相表示過,呃,喜歡對方……他忽然對舞妍是否喜歡他感到不確定了起來。他以為自己早從她眉眼之間的盈盈情意確認這點,卻發現極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不禁讓他氣餒起來,可姊姊、妹夫都說舞妍對他情深意重,前天兩人同游虎丘時,她眼裏分明有著濃濃情意,怎麼隔了一個昨天,她就翻臉了?

“你為昨日的事生我的氣?”他試探的問,見她悶不吭聲,急急的往下解釋。“我會答應米家兄妹的邀請,全是為了你,沒想到你不領情,我又不想失約,昨天才會撤下你去。”那為何喝得酩酊大醉,直到三更半夜方讓活活給扛回來?舞妍在心裏質問,一雙如花的唇瓣卻抿得極緊,猶如蚌殼般。其實她並不是為這事生氣,她沒那麼小心眼,早在他喝醉之前,她就跟師兄、師嫂提了回家的事。她在這裏算什麼?他已經不需要她了!

“你毋需想歪。我離家已有兩個月了,之前是為了你的毒傷走不開身,現在你好了,我回家是正常不過的事。”她在下心裏的幽怨,讓聲音維持平和。

可她平和,他卻平和不了。

“洛陽是往西走,你為何要跟著楚家的船隊上北京?”不由得他不犯嘀咕,北京有個她曾繫念於心、甚至為他離家出走的鄭文檉,他擔心她仍想著他。

“北京有我洛陽鏢局的分局,師嫂認為我一個女子孤身上路不妥,正好莊裏有船上北京,我遂提議讓我跟著船隊,到了北京後,再和局裏的人回洛陽。”

儘管她說得冠冕堂皇,但趙珞一個字都不願意信。

“你想回洛陽或到北京,自可以跟我說,幹嘛要跟著船隊?”

她沒有馬上回答,兩人間被一股難堪的靜默籠罩住,使得兩人的呼吸聲格外明顯。趙珞呼氣、吸氣都大,用來表達他的不滿;舞妍的呼吸也不見得平和。

在急促的幾聲呼吸之後,她濁悶的聲音忽的從齒縫間擠出。“我不想打擾你有佳人相伴遊山玩水的興致!”

趙珞再怎麼鈍也聽出來她語氣中的濃烈酷意,心中的怒氣一下子消失無蹤。他記起早上疏影端了碗醒酒湯將他喚醒,跟他提到舞妍將要離開時,勸他的那番話。

“舞妍之所以要走,其實再簡單不過。她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為了救你甘冒世俗輿論,不避男女之嫌沿途照顧是一回事。你毒傷既愈,還沒名沒分的留在你身邊又是一回事。珞弟,你年紀也不小,該知道世道對女子的不公平,你是男子還不打緊,舞妍是女孩子,怎受得不公平的議論?加上米家姊妹……”“大姊,是不是舞妍跟你說了什麼?”他著急的問。

“舞妍什麼都沒說。”她搖頭道,精靈的美目閃著足以洞悉人心的智慧。“是飛白姊夫說的。他看到米家姊妹對你的用心,也看到她們刻意排斥舞妍、對她充滿敵意,更看到你像個無心人般什麼都不懂,讓舞妍傷心不已。你不要搖頭,飛白在成婚之前,終究是脂粉帳裏的老手,女人的心事他可比你還能捉摸到。舞妍在這裏畢竟是人生地不熟,雖然我和你姊夫待她親切,但終究不是她的親人,加上你未給過她承諾,即使有委屈,她也不曉得該從何講起,又該找誰來訴。你前日和昨日的舉止令她傷透心,她想回家尋求家人的安慰,也在清理之中。”

“她可以跟我講呀,她……”

“跟你講有何用?”她瞪他又搖頭。“傷她心的人正是你,她還能跟你說嗎?此刻她這個失意人,只想找個沒有你的地方療傷止痛。”

就是這番話將他翻騰於心的怒氣和妒意熱壓制下來,再看到舞妍倔強別開的小臉上,隱隱跳動的肌肉束,她眼眶附近的顯著陰影。眼裏的朦朧霧氣,都在在顯示疏影沒有誆他。是自己太輕忽舞妍的感覺,可要他立刻跟她道歉,又拉不下臉。趙珞只好迂回的道:“我對米家姊妹根本沒意思,你別誤會。”

“我才沒誤會!”舞妍倔強的道,索性轉身背對他。沒意思還跟人家夾纏不清,就這點最教她生氣。他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她為什麼仍一副愛理不理?難道要把他的心挖出來呈給她,舞妍才願相信嗎?趙珞心底不免有委屈。打他懂事以來,少有異性會擺臉色給他看,及長,更在年輕的姑娘家面前格外吃得開,哪個不爭著在他面前展現最溫柔的一面。就舞妍,只有她擺臉色給他看。偏偏她是他心儀的人,兩人初見面時。她還洩漏出少女心事,為了鄭文檉離家,為了他做出種種傻事,即使那姓鄭的萬般不領情!如今,他不過與米家妹妹多說了幾句話,跟她們去遊湖,她就不高興的要走,沒一點包容。莫非在她心裏,他終究是比不上鄭文檉?

這番猜疑在他心裏生了根,到嘴的疑惑想問出,又礙於男性自尊吞咽回去,替代的是非出自他本心的話。

“我曾答應過你,冰焰毒解除之後,就陪你上北京。是我完成對你的承諾的時候了。”他說出口的語氣是嘲弄的,詢問的眼睛卻充滿悲傷的想探索她心裏的意思,可惜舞妍只聽見他的聲音,沒有看到他的眼神。

承諾?他知不知道這兩個字有多傷人?她得緊握著拳頭,才沒有讓自己把這兩個字用力擲回他臉上。“我對你……就只是承諾?”她自嘲的問,聲調微微抖動。

“舞妍……”

趙珞正想解釋,舞妍體內累積的怨怒哀怒已到飽和,控制不住的低叫了起來。“你出去,我想靜一靜”

“舞妍……”

“出去,出去……”她臉也不抬的沖過來推他,連珠炮的“出去”將他蹬蹬的推到門外,落閂聲刺耳的緊接著傳來。

趙珞呆立門外,她刺蝟般的拒絕態度,讓他根本沒有解釋的餘地。在這之前,他多麼渴望能把心底最為深情的話說出來,卻在落閂聲後全化為苦膽梗在喉頭,一個字也吐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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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還是上船了。

獨坐在船艙裏的舞妍分不出心情是悲是喜抑或是兩者都有?不知名的悽楚籠罩她心頭,目光幽幽的轉蕩于艙房四壁。

依舊是同條河,依舊是同艘船、同一間船艙,卻留她獨自守著這艙,心中淒情何人能解?當日兩人相依相偎,她雖是為他傷重的身體憂心,心房卻是甜蜜的。如今他待在隔壁艙,她守著這艙,薄薄的艙牆像一道跨不過的鴻溝橫亙在兩人之間,豈是當時人相依、心相偎可比?

她越想越是傷心,甚至有些埋怨他明明無意,為何故作多情之舉惹她情牽?他若不來,她還能將這些日子來默默累積的情意,當成是一場自作多情,說不定過些時日就能淡然。但他來了,讓她成灰的心複燃了起來,將相遇後的點滴回憶烙印得更深,這不是要害她忘不了。

他究竟想怎麼樣?真打算將她親自送往京城,送到鄭文檉面前。

舞妍萬萬想不到當日還心悅于他許下毒傷一好、便送她到京城的諾言,如今卻為他的確守承諾傷透心。因為她的心不一樣了嗎?

那個心儀于鄭文檉風采的李舞妍到哪去了?那個一心想找到鄭文檉把話說清楚的洛陽女俠呢?她是那麼大膽直率的追求所愛,如今她所愛的竟不是自幼目光追隨的那個人。

是她太善變了?又是怎麼變。如何變的?

舞妍惶恐了起來,要是在兩個多月前,她絕料想不到自己會喜歡上別人;可她確實是了!她悲慘的覺悟到,自與趙珞相遇後,她想到鄭文檉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都不像在洛陽時一般情深意切,此刻在她心頭吹不散的影子是趙珞,不是曾呼喊無數遍的鄭三哥!

淚向心頭落,傷心的是,她的情深換來的是他的無心。以為他多少有點喜歡她;以為她可以不在意他是否喜歡她,只要她喜歡他即同;以為緣散了,她可以瀟灑的離去,將兩人有緣相聚的日子埋在心底,不會怨他。這些其實是自欺,她比誰都貪心。

她要他喜歡她,她要兩人間的緣分永聚不散,還要他能懂她的心。可這些他都做不到,做不到……淚水正自汪汪,忽聽見艙門上傳來輕敲,她嚇了一跳,壓抑住急促的心跳,將伴隨著持續響起的敲門的男性聲音給聽進耳裏。

“舞妍,你快出來。”

是趙珞!

她慌得不曉得該怎麼辦,急忙掏出手絹拭著臉上的淚痕,可不能讓他瞧見。“舞妍,你快開門。我有很要緊的事跟你說,開一下門好嗎?”這大概是他最接近低聲下氣的語調了,趙珞在心裏想,就不曉得是否能打動她。

之前雖在她的怒氣下不得已離開她住的廂房,當天下午他仍跟著舞妍上船,出發往北京。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氣,他不曉得第一百零幾次想罵自己豬頭。明明一點都不想讓她去見鄭文檉,為什麼還故作瀟灑說得滿不在乎?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可舞妍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氣得把他趕出房外。情況演變至此,他沒有別的選擇,只好跟著她上船,打算利用上京的這段路找機會說清楚,哪怕要他把心剖出來給她看,也要她明白他對她的情意。

舞妍卻在上船後閉門不出,膳食都是由船上的廚娘送進去。找不到理由闖進她的艙房,趙珞只能在房裏乾著急。熬過了昨日來到今天,眼見白晝又將過去,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福至心靈,喜上眉梢!交代負責此行的楚家管事之後,他移步往舞妍房門,輕敲著門。一下她不理,就給她敲兩下、三下……不信她不應聲!

果然,舞妍聽說他有要緊事要說,百般不情願的打開艙門。

這門一開,趙珞先是見到舞妍紅紅的眼眶,心裏有萬般的不舍,她卻一徑的低著頭,語調冷淡的問:“何事?”

他微一皺眉,但很快又舒開。以最燦爛的笑臉對著她,聲音輕快中有著溫柔。“記不記得上次經過洪澤湖時,你答應下次再經過這裏要陪我看夕陽,我可不准你食言。”說完,他不給她開口拒絕的機會,強拉著她的手走向甲板。

其實舞妍根本沒想到要拒絕,她的心思一下子回到當日情景,被回憶占滿。那時趙珞忍著體內的寒毒侵擾,陪她一同在河風吹拂下,欣賞船隻離港的景況。她擔心他負荷不了寒意漸深的河風,以將來還有機會為由,婉拒了他打算陪她欣賞洪澤湖的夕陽景致的好意。

沒想到那句話他還記在心上,怎麼不叫她的心頭脹熱?

心念至此,發現自己正被他牽著快速的往甲板移動,一心想著他的手是這麼溫暖,跟那時候的冰冷全然不同,哪里有準備迎接滾滾湧至眼前的浮光躍金!

上下天光,一碧萬頃的洪澤湖,此時被夕陽染滿綻紫、孔雀藍,深紅、橘與金黃的變化組合,將光輝絢麗、氣象萬千的一場視覺饗宴呈現她眼前,看得她目瞪口呆,不禁為之心曠神怡,先前困縈於心的兒女事全不知被拋到哪去,只顧著欣賞眼前的美景。

舞妍的目光追隨著在夕陽中飛舞的鷗鳥,看著河面上的錦鱗游泳,推向披著一層夕陽輝焰的遠山,然後回到近在眼前的一張溫柔俊雅的臉龐。

他眼裏也有夕陽,是兩潭印著霞光與落日紅豔的多情眼眸,它們牢牢的將她留住,讓她無法轉開眼。“不要不理我了……”低沉暗啞的聲音裏仿佛有無盡的沉痛,聽得她一顆心都要碎了。“我們和好吧,舞妍。不要再氣我了。”

她無法拒絕的順從他將她拉進懷裏的力量。靠在他躍躍跳動的心房,感覺著底下的心跳聲熱烈的低語,一顆心跟著變得熾熱凝重。

此刻什麼都不重要,除了他。地閉起眼瞼,貪婪的吸著他熟悉的氣味,只想靠著他,緊緊相依。•••••••••••••••••••••••••••••••••••••船停靠在洪澤湖畔的小鎮過夜。

吃過晚飯後,趙珞與舞妍沿著湖畔小徑散步,一彎剔透的月牙兒掛在孔雀藍般的天空,溫柔的清輝為兩人照路,氣氛顯得靜說溫馨。

突然,趙珞像是察覺到哪里不對勁,以眼神向舞妍示意,兩人離開湖畔的小樹林,來到鎮上街道,腳步持續加快,躲進一條暗巷中。

沒多久,果然在一陣破風聲中看到一道身著黑衣的詭異人影。趙珞定睛一瞧,心頭火情不自禁的高燒起,若不是上回身受冰焰的餘悸猶存,早沖出去拼命了。

他目光轉動,發現與舞妍躲進的暗巷人家的屋子前,放了一缸不知是何用途的水,缸裏還有水瓢。他心意一轉,立即有了主意。

他手一伸,抓起舀滿水的水瓢,朝不遠處的人影潑去的同時,身如滿弓的箭射出。話說那道黑影在聽到一陣嘩的聲音後,身形迅速的想避開已來不及,仍被水潑中,濕冷的寒意自衣外滲進衣裏,正自一驚,緊接著而來的混合著拳、掌、指、腳招式的猛攻,使其根本無暇探究潑在身上的是水還是什麼?

趙珞打定主意不讓仇人有機會喘息。趁其招式出現破綻,以家傳的指法淩空一彈,點中對方的軟麻穴。悶哼聲中;黑影倒向地面,月光下,一張清瘦中亦見明麗的容顏分外清楚,正是趙珞這輩子最怨恨的人毒閻羅!他以布巾裹住右手,抓住對方的領子提起,充滿怨恨的目光直勾勾的射向那張錯愕中但見激動的臉龐。

“你還活著!”

毒閻羅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激得趙珞胸口一陣氣血翻湧,新仇舊恨齊聚心頭0我沒死。你很失望是不是?”

“我——”

“你給我閉嘴!”他氣呼呼的吼道,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毒閻羅早給他砍成肉醬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打算原諒你!你知道你把我整得多慘嗎?一下子冰凍,一下子火燒,還害我喝了好幾天的尿!你這傢伙太可惡了!”

“你身上的冰焰之毒……”

“拜你之賜,在受盡活罪之後,總算老天開眼,讓我熬過來了!”每個字都像是從他緊咬的齒縫間鑽出,每個字都充滿深惡痛絕,而趙珞的目光更兇狠得仿佛要將其撕成碎片。毒閻羅在他猙獰的表情下簌簌顫抖,胸房一陣淒傷。

“你知道我打算怎麼對付你嗎?”他呲牙咧嘴的宣告著,“如法炮製!對,就是這四個字!”他滿意的說,慶倖自己終能出了怨氣。“籍你冰焰一用,讓你也嘗嘗什麼叫冰凍火燒之苦,再灌你個五大缸尿,你就知道滋味了!”

“我的體質隸屬陰寒,冰焰在我體內可共生,不像在你身上一樣為禍之烈。”趙珞一怔,沒想到毒閻羅竟出言提醒他。

“好,”他一咬牙,“咱們就不用冰焰!我先以烈陽掌燒得你皮開肉綻,再把你關到冰窖裏一受何謂寒冰人骨的滋味。然後再灌你幾缸尿……”

“只要能消你心頭之恨,我願意受。”

“你——”趙珞雖是氣得頭昏腦脹,也覺得毒閻羅的態度不對勁。不會是為了要他放過他,做出的哀兵之態吧?

“別以為我會放過你,我這人是鐵石心腸。”

“我沒有想過。只要你無事,我於願足矣。”毒閻羅目光黯淡的道。

“我要是信你一個字,我就是笨蛋、傻蛋了!我說做就做,先給你一記烈陽掌嘗!”他氣怒的舉高手掌要往其胸口扣去。

“住手,趙珞!難道你沒看出來……”

“舞妍,我被他害得那麼慘,你還幫他講話?”他將手停在半空中,聲音充滿不悅。“趙珞,你瞎了嗎?她是女的呀!”舞妍翻了個白眼。

什麼?!有短暫的半晌他沒辦法接受這個訊息,直到他的目光從毒閻羅的臉……還是同一張,可怎麼頭髮……姑娘家的三丫髻?

他瞪大的眼眸繼續往下,發現自己揪住的胸口……凸起,凸起?!

迅速丟開燙手山芋,他蹬蹬蹬的連退三大步。

“你是女的?”

“我……”她垂下眼睫。

“天啊!”沒想到把他害得慘兮兮的毒閻羅竟是女流!驚愕過後,趙珞的目光轉冷,語氣裏有著濃烈的壞心。“別以為你是女人,就可以輕易得到原諒。人家說最毒婦人心指的就是你這種人!”這話像把無形的利刃插進她胸口,平常 別人怎麼說她她都無所謂,獨獨趙珞簡單的一句話,足以教她致命。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其實無意置你於死地……”

“你現在說得再好聽,都休想要我信一個字!你先在邢山出手傷我,後又全力搜捕我,想置我於死地,以為我不知道……”

“我是傷了你,但我找你不是想置你於死地,而是想救你。”

“說得好聽!當初我要你交出解藥,你跑得跟飛似的!”

“當時我身受烈陽掌,擔心你猶有餘力反制住我,故而急覓安全之地療傷。等我傷好想要找你,找遍整座山就是找不著,還以為你有應救之道,下山回四川了。我一路追去,聽人說邢山的虎患被一名少年英雄除去,我猛然想到未進虎洞搜尋,雖然當時我亦有懷疑,但先入為主的認為不可能。等我回頭時,你已不知跑哪去了。我動用關係四處尋找,聽說你出現在少林,往江南而去,我急急追趕,但因接到組織的命令耽擱了時間,本來以為你……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一時忍不住追了過來。”說到這裏,毒閻羅的眸光顯得激動,一抹熱焰穿透她與趙珞之間的距離赤裸裸的表達出心底的情意。同是女人的舞妍一見便知毒閻羅喜歡上趙珞了,不禁柳眉微皺。怎麼他救的與害他的女人,全都對他情有所鍾?

“追上我幹嘛?見我沒死,想再害我一次嗎?”他沒好氣的問,像是根本沒感覺到人家的心意。“我沒有害你的意思,請相信我。我是……”她著急的解釋。

“不管你究竟對我存何心意,都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他惡狠狠的撂下警告。“看在你是女流的份上,我可以原諒你這一次,但別想我會再次手下留情!”

“可是我……”

“不管你怎樣,我都消受不起!”冰冷的言詞裏其實有著更深切的含意,趙珞深炯的黑眸裏,閃現的堅決,教毒閻羅熱烈的心情轉為冰冷。

他不是不懂她的用心,而是壓根不願接受。目光不自覺地移向他身邊的女子,是名容貌姣好的少女。不斷傳來的消息一直都有這個人的存在;一名美麗的妙齡少女伴著奄奄一息的青年從邢家村到少林到江南……

是她陪伴他熬過冰焰的毒傷!一股怨恨忽然升起,她知道自己沒資格怨,卻忍不祝該陪在他身邊的人是她呀!

“你要是敢碰舞妍一根寒毛,我會讓你後悔遇上我!”冰冷的警告無情的擲向她,毒閻羅忍住眼眶裏的酸熱,僵硬的點著頭。

“舞妍,我們走!”

“可是她……”

“她的穴道一刻鍾就解開,不須你操心。”話一落,趙珞提氣施展輕功,挽著舞妍一同消失在街道上,獨留一道孤寂的黑影沉默的對著月光,視線逐漸朦朧。

•••••••••••••••••••••••••••••••••••往京城的一路上,趙珞隱隱感覺舞妍心裏有事,向來明朗的眉目間被一股淡淡的愁霧所籠罩,使他窺不進她的心。他不禁猜疑了起來,是因為鄭文檉嗎?離那傢伙越近,他的心緒越發的不安。這一生從未如此沒有自信,儘管他可以感覺出舞妍對他並非無意,可在她心中,他與鄭文檉的分量孰輕軌重,他卻越來越沒有把握。

該死!想他趙珞從小到大,屁股後頭不曉得跟了多少愛慕他的姑娘,只要他一出現,熱情的姑娘總是圍著他,含蓄一點的也去偷偷瞧著他示愛,唯有舞妍似有情若無情。一顆心教他難以捉摸。偏偏她的芳心才是他最渴望得到的!

然而越渴望、越在意,也越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大刺刺的沖到她面前質問她心裏有沒有他嗎?卻擔心她的回答是根本沒有。柔情萬縷的對她傾訴心意,把赤裸裸的一顆心捧到她面前求她眷顧,但萬一她不要又該如何自處?左想右想,還是捉摸不出個主意來。辰光就在這種情況下悄悄偷移,楚家的商船終於抵達京城。

趙珞在京城裏有不少故舊,拖著舞妍先到定遠公爵府將疏影托他帶給小姑楚青黛的一大車江南名產送去,忙不迭的又轉往武威親王府送交內容相似的一大車物事,這次是賀家要給女兒賀夢依的。兩人一到王府,就被總管往裏請,武威親王朱麒與王妃賀夢依老早在大廳候駕。前者一看到趙珞,僻哩啪啦的一大串話出口。

“你這小子太過分了!也不先來我這裏轉,倒先去了定遠公爵府,忙到現在才給我滾來!在你心裏,郭冀那傢伙有比我對你義氣嗎?”

哎哎哎,怎麼連這種小事都要跟他計較?趙珞未語先苦笑。

“郭公爵一見我去,防我像防賊似的,好像我是去搶他老婆。他這種妒夫的毛病大夥都知曉,是以我老早就決定最多在那裏吃頓午膳,早早開溜好到你這裏。沒想到這麼做了,還遭你誤會。”朱麒哦的一聲,一副原來如此狀,但倏的目光轉為狐疑。

“你這麼急著上我這裏來,不會是為了夢依吧?”

正接過僕人送來的茶要喝的趙珞,差一點被嗆到。才說郭冀有妒夫的毛病,怎麼朱麒也犯上了?“夢依姊,王爺是怎麼回事?你們都成親這麼久了,他還成天緊張來緊張去,連我都懷疑!早知道我寧可帶著舞妍去住客棧!”

見他一副氣呼呼的模樣,賀夢依立刻瞪了朱麒一眼,仿佛在責怪他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在後者心虛的垂下頭後,連忙陪笑道:“趙珞,你別怪他。這傢伙有時候就是這麼古怪,說風就是雨了。”說到這,她美眸一轉,盈滿笑意的看向舞妍。“這位標致的姑娘倒面生得緊,你是打哪拐來的?”趙珞臉一紅,眼光卻是得意的。“這位是洛陽鏢局總鏢頭的千金李舞妍小姐。”朱麒直到現在方注意到他身邊的少女,發現她五官精緻,一雙眼眸靈光燦燦、英氣勃勃,兩頰明豔不可方物,身材則修長婀娜,哇,好個迷人的小姑娘!

“王爺!”隱含不悅的嬌軟腔調嚇得他趕緊收回目光,不敢亂看。開玩笑,老婆是有名的醋桶耶0哈哈哈!趙珞,真有你的。為了替兩位接風,讓本王擺開酒宴,與你大醉三日……”“王爺。”嬌軟的聲音再度傳來,夢依眼中的警告讓他只得再度打哈哈。“喝酒傷身,你們一路勞頓,還是別喝酒比較好。讓本王以茶代酒招待,來人呀,擺宴!”王府裏的下人辦事效率極高,在客人略微梳洗過後,便擺好一桌筵席。朱麒得意洋洋的指著侍女送上的茶,道:“此乃江西有名的雙井茶,是皇帝賜的貢茶,你們品嘗看看。”果然,一陣茶香撲鼻而至,甘露沁腑般的美味從舌尖盤環而上,縈滿胸懷。舞妍對這茶並不陌生。“雙井名人天下耳,建溪春色無光輝。蓄聞雙並因茶美,不到洪都領絕佳。”她信口吟詠而出,朱麒等人的目光都訝異的注視向她。

也不能怪他們如此。實在是自與趙珞進人親王府後,除了禮貌的寒暄外,不曾聽她主動說過一個字。朱麒夫婦心裏還在想趙珞怎麼會喜歡上這麼悶的女孩子,沒想到她一出口就是宋朝詩人黃庭堅讚美雙井茶的這首詩,顯見其內涵不俗。

見眾人都把眼光看向她,舞妍羞覦的垂下降光。“對不起,我一時興起順口而出,擾了各位的雅興。”“舞妍,你別這麼說,我們是大……不,是有點驚訝。一般女子大都不會對與茶有關的詩句感興趣。沒想到你連這個都知道。”夢依微笑的解釋。

“我也瞭解不多。若不是常常聽人吟起,也不懂這個。”她謙遜的道。

“你是聽誰吟起?”朱麒好奇的問。

“是我家隔壁的鄭三哥。”她淡然的說,趙珞卻聽得心情直往下沉。“鄭家是洛陽有名的富豪,與我家有姻親關係。愛茶成癡的鄭老爺每次有新茶來,都不忘要家姊帶一些給家父品嘗。我更是常聽到鄭三哥在隔壁吟誦詩句,喝這茶時,他還最愛吟詠歐陽修的‘白毛囊以紅碧紗,十斤茶養一兩芽。長安富貴王侯家,一啜尤須三日誇。’這是說雙井茶的名貴,要采十斤鮮葉,才能製成一兩雙井白芽,極言這種茶的細嫩。長安的王公貴族,飲一口便足以回味三日。”

“沒錯,沒錯!”朱麒忍不住拍腿附和。“說到洛陽的鄭家,京城倒來了位相當有名的鄭 公子,也是洛陽人士,不曉得跟你說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那人可是叫鄭文檉?”聽到故人的消息,舞妍心情激動,忍不住脫口問道。“沒錯,正是鄭文檉。”

“他住在哪里,我……”

她急切詢問的聲音,有如一把利刃刺向趙珞。他臉色鐵青,瞪著她不斷張合的小嘴,心中氣苦。她究竟把他當成什麼?這樣當著他的面詢問另一男人的去處,是存心氣死他嗎?抑或者,他自嘲的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她心裏壓根沒有他,是以不在意他會怎麼想?接下來的筵席對他而言好比一場苦刑,明明恨不得一氣走之,還得裝成沒事人聽朱麒與舞妍熱絡聊著有關鄭文檉的一切。說到鄭文檉是今年秋試最具狀元相的應試舉子時,舞妍眉開眼笑的仿佛是她自己中了狀元,令他胃痛腸痛到想吐,心情更加的抑鬱。

這副愁修兮兮的模樣,唯有心細的夢依看在眼裏,另外兩個正講得眉飛色舞,渾然忘了席間還有趙珞這個人。

••••••••••••••••••••••••••••••••••••儘管有滿心的不願意,趙珞還是陪舞妍去找鄭文檉。一路上他板著張臭臉,不介意讓她知道他正在生氣,但很無奈的,舞妍猶如睜眼瞎子,壓根不放在心上。

“那個鄭文檉有什麼好的?他之前就不當你是一回事!你現在去找他,人家還當你是……你是……”他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說到後來老在“你是”兩字打轉,沒法子將“倒追男人的花癡”這類字眼說出口。舞妍不耐煩的怒視向他,兩人已經來到鄭家位於京城的大宅。

“我找鄭三哥只想跟他說三個字,你不辜胡思亂想好不好!”

“我胡思亂想?”趙珞指著自己的鼻子,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你為他離家出走,聽到他的消息就急著來找他,只為了要跟他說三個字?我可以知道是哪三個字嗎?”“你又不是鄭三哥,我幹嘛跟你講?”她白他一眼,仿佛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舉步往前敲響大門上的銅環。

“你……”趙珞心中氣苦,卻礙於自尊忍著不發作。

不久之後,有人來應門,接過舞妍遞來的拜帖,請兩人在門廳稍微等待。約半刻鍾左右,門房領著另一人前來,那人見到舞妍時,表情充滿狐疑,直到她開口打招呼。“鄭平,你家少爺在嗎?可方便見我?”

聽到她清脆悅耳動嗓音,鄭平迅速回過神,眼中盈滿驚豔。

“李小姐真是你!咳咳……原諒小的一時沒認出來。”

“沒關係。那三哥可以見我嗎?”她不以為杵,反朝他嫣然一笑。

這笑過倒了鄭平,卻讓趙珞再次不是滋味。她好像從來沒對他這麼笑過,僅僅見到鄭文檉的下人她就顯得心花怒放,要是見到正主兒,還不笑得天翻地覆!

“少爺正候著小姐呢。”鄭平忙不迭地點頭,沒想到舞妍小姐不但外形改變了,個性也沒以前莽撞。要是換成以前,她大概連問都不問就闖過去了。

“兩位請。”他看了一眼趙珞,猜忖著他與舞妍的關係。在那張冷傲的俊臉上看不出端倪來,於是欠身在前頭領路。

兩人跟隨他穿過前廳,帶廊子院牆中間的一道垂花門敞開迎客,從外可窺見內院的佈置。院子中央以磚鋪路成十字形,其餘部分種植樹木花草。有常見的海棠、石榴。玉蘭、桃樹、刺梅等。三人並沒有分心欣賞院內的佈置,目光焦點不約而同的投向著月白長衫站在玉蘭樹下的男子。他的表情閒適,聽到鄭平在門外恭道的傳達客人到來的訊息,緩慢轉回身。

那是個儒雅俊秀的美男子,臉色稍嫌蒼白了些,一雙清秀的眼眸在與舞妍對上時,現出與鄭平相同的狐疑。

“鄭三哥!”舞妍毫不忸怩的跨進門裏,臉上有著與故人相逢的激動,看得趙珞爐怒交集。“舞妍/那男子的表情有些無法置信,仍站在原處。

“鄭三哥……”

仿佛嫌他心火燒得不夠勝,舞妍甜蜜的呼喚再次響起,趙珞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籠罩一片黑暗,心中淒苦。她從來就沒這麼甜的叫他什麼哥的,更遑論笑容甜蜜、腳步輕快的走向他。若是到了這地步,他還不懂她的心意,他就是笨蛋、傻瓜了!原來自始至終佔據住她心的人一直是鄭文檉,她對他不過是基於俠義之心照顧的朋友,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才讓自己陷到如此可笑複可悲的淒慘局面。

這番領悟使得他心頭一陣劇痛,舞妍走向鄭文檉的畫面宛如千萬枝箭射進他眼裏,趙珞痛得全身顫抖,無法忍受的轉身即走,快得像身後有千軍萬馬在追殺他。

舞妍並沒發現他走了,還以為他在門外等待,安心的朝鄭文檉一笑。

“舞妍,真的是你,太意外了。”鄭文檉仍為她的改變而悸動不已。

眼前的舞妍再也不是三個月前那個魯莽的胖妞。體態輕盈了不少,多餘的贅肉全都不見了,圓圓的臉兒在去了些肥肉後,拉長成優美的鵝蛋臉,精緻的五官更顯清麗。修長的頸項亭亭如荷莖,連接著秀美的嬌臉與一濃纖合度的玉軀,整個人猶如一朵嬌豔的牡丹,引人想靠近欣賞。“我沒打擾你吧?我說幾句話就走。”

“當然沒有,舞妍。我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你。你是……”他不禁期待她是專程來見他的。“我從武威親王那裏知道你的住處,所以趕來看你。鄭三哥,我想跟你說……”“你認識武威親王?”

“嗯。”她隨意回答,表清熱切而嚴肅。“鄭三哥,你聽我說,這件事很重要喔!”不會是……想到她的熱情表白,鄭文檉一顆心七上八下。他也很矛盾,有種喜歡但消受不起的感覺縈繞於胸懷。他其實不是討厭舞妍,而是招架不住她沒有一點女性矜待,一見面就對他熱情示愛的那種個性。雖然她變美了,眼中的光芒如太陽那麼明亮,那股令他喘不過氣來的熟悉壓迫感依然存在。“對不起。”

字正腔圓的三個字讓鄭文檉一時愕然,這不是他預期會聽到的,她說的真是那三個字嗎?“我一直想為那天打傷作朋友的事向你道歉,可是你氣得連見我都不願意。好在你終於肯見我,我也當著你的面說了。”把一直想做的事情做完之後,舞妍的心情變得格外輕鬆。“我說完了,不打擾鄭三哥,告辭。”

“等等。”鄭文檉在她要轉身離去時叫住她,表情古檉。“你來這裏,就是為了要跟我道歉?”“是呀”

“沒別的意思?”他不死心的再問。

“沒。”她慎重的確認,正待舉步。

“等等。”這下換成他一險熱切的想留住她。“能在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樂事。舞妍,你何不留下來與我一塊用餐?”

他期待她會迫不及待的接受他的邀請,豈料——“不行耶,我有朋友在等我。”

“朋友?”他警覺的問。

“嗯,就在門外。”舞妍旋身指向會花門外,然而,除了鄭平外,一個人影都沒有。”“咦?”

一股強烈的不安捉住她,她著急的走向鄭平。“與我一道來的公子呢?”“那位公子在你進門限公子說話沒多久,就一溜煙的跑不見了。”鄭平一點都沒誇張的道。那樣快速的身法用一溜煙來形容還真是傳神。

不見了?怎麼會不見?他不是那種一句話都不說就撇下她走的人呀!舞妍在心裏反復的想,一顆心如墜入冰冷的穀底,盤踞於心的不安擴散開來。

“舞妍……”鄭文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臉上的失魂落魄令人心疼。

不行,她得去追他,問清楚他為何撇下她不理。以往他從未這麼做過,去哪里總會跟她說一聲,不管如何生氣都不至於不理她呀!

“我得走了。”她胡亂的說一聲,心神早飄去追趙珞,只見她足尖一點,人已快速飄遠,鄭家主仆只能瞪著她的背影發呆。

舞妍一路狂飆,很快回到武威親王府。守在門外的侍衛認出她是王爺的客人並沒有阻攔。她進到內院,看到第一個人便問:“趙珞回來了嗎?他在哪里?”

“趙公子去見王妃……”那人話還沒說完,舞妍早已走遠,急急的往裏尋找夢依。武威親王府極大,三轉兩轉便迷了路,幸好遇到服侍王妃的侍女,帶她來到三面臨水的水閣,然而夢依是見到了,趙珞卻不見蹤影。

“王妃,趙珞不是來見你嗎?”

“是呀。他忽然說他要走,我留也留不住,正煩惱著等一下王爺回來時,要怎麼跟他說呢。”聽到這裏,舞妍只覺得全身發寒,一顆心空空落落沒個著處。他走了,他走了……“他走得倉猝,神情委靡失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舞妍一臉茫然,他們沒有吵架呀!難道是為了……她眼眶一紅。他果真在完成諾言之後,撒下她不管了!

“舞妍,你別哭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她比誰都想弄清楚呀!一陣強烈的委屈從胸腹處直往上湧,她哇的一聲,哭倒在夢依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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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6 01:37: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身如柳絮飛揚任風吹遊絲無定,心若新月高掛梧桐缺了大半。趙珞就這樣離開北京,不知該往哪去。他自知不該怨,也不能怨。感情本就不能強求,他如何能怪舞妍不愛他!況且那鄭文檉人品、家世俱是上選,她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他!

然而,為何心還是這麼痛?為何找不到落處來安置被人拋棄的心情?

生平頭一次愛上人,還是個跟自己原先的期望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子,趙珞意想不到他會陷得這麼深。回憶起多年前他第一次來到京城時,曾想過要轟轟烈烈的愛一場,那時一定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轟轟烈烈的失戀一場!

罷了,也不知事負了多少女子的溫柔,才遭老天爺這麼懲罰吧。這麼開釋自己後,心情卻顯得更加苦悶。

不知走了多久,發現他揀的這個方向,是不曾跟舞妍走過的。沒想到他下意識會這麼做,是怕會觸景傷情嗎?

苦澀的笑聲驚起了山林裏的眠鳥,一陣拍翅及鳴叫,他索性隨意坐下,呆呆的發著怔。這裏雖沒有來這,四周的景致卻像從少林住江南路上的郊野。那時候有不著、不惑兩位大師管他們守夜,舞妍就守在他身邊,怕他會冷,還用自己的身體替他取暖。

當時兩人都睡不著,抬頭共賞著月色星光。舞妍突然吟道;“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他心一動,知道她吟詠的是宋朝詩人范成大的‘車遙遙篇”。全詩是:車遙遙,馬幢幢,君游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他那時的身軀就如暫時黯談的月光,舞妍就像始終明亮的星辰,她吟詠那兩句的意思就是說如星的她會保持明亮,等待如月的他恢復光明,一起夜夜流光相皎底可他是恢復了健康與光明,如星的她卻跑去跟別人三五共盈盈!想到這裏,他不禁滿心悽楚,有些怨恨她有情還似無情的溫柔。如果早知這種結果,兩人倒不如從未認識,也不會害他落得如此傷心了。辰光就在他的愁思中倏忽來去,轉眼天亮。趙珞眨動酸疼的眼睛,撐起快坐麻的身子。想了一夜,心結仍未解開,除了往前走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走到第一個遍上的小鎮客棧,他再也支撐不住,定下房間倒頭就睡。

第二天,第三天……他餓了就吃,累了就睡,行行複行行,有意籍著肢體的勞動來遺忘好妍帶給他的傷悲。不知是第幾天了,他來到一家客棧,還沒開口,小二哥就領他進房間,為他送來一桌子豐盛的食物、他沒多想,照吃照睡,第二天離去時,客棧老闆竟笑咪咪的送他離開,一文錢都沒收。這樣的怪事持續到第四天,為情傷透心的趙珞不禁生了狐疑。他刻意過城不入,走到月兒升起時,一名身穿文士袍的漢子迎面走來,見到他便是抱拳一禮。

“閣下可是帥俠趙珞?”

“在下就是。尊駕是……”

“小人常靖,奉主人之名請少俠到寒舍歇宿。”

“令主人是……”

“少俠移駕即知。”

趙珞是那種藝高人膽大、又十足好奇的人,他忍不住想弄清楚對方搞這些把戲有何企圖。不但能知道他的行蹤,還能搶在他之前預先為他安排住宿餐飲事宜,又在他過城不入時,派人攔在半途相邀;這人的本領不可小覷。

“請”

在常靖的帶領下,趙珞來到不遠處的一座莊院,屋裏燈火通明,顯然正準備迎接客人。常靖安排他略微梳洗後,請他到一處院落,整治了一桌山珍海味。

“少俠請先用菜,一會兒自會有人前來相見,少俠心裏的疑問都可以解開。”常靖神秘兮兮的說完後,旋身告退。

帶著一肚子的莫名其妙,趙珞舉著用菜。他並不擔心對方會在酒菜裏下藥,他可以感覺出常靖對他並沒有惡意,而且之前他有很多次機會可以下手。

意興闌珊的飲了一碗香濃的排翅雞湯,耳畔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他循聲詫異的著向隔壁院落,敢情常靖還請人彈琴給他聽?

琴聲中,優美動人的女聲跟著唱起,趙珞聽後,險些摔下椅子,只因那歌聲熟悉到他不可能錯聽,一顆心跟著猛烈敲擊胸骨,仿佛隨時都會破胸而出。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呀!可這歌聲分明是!

他穩住激烈的心跳和情緒,試著聽清楚歌詞。這一聽,心更亂,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這是出自詩經裏一首描述女子思暮男子的情歌,“陳風”中的“澤陂”!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加之何!寤寐無為,涕淚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蘭。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涓涓!

彼澤之陂,有蒲與菡。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意即:在那水塘邊,長著蒲草與荷花,有位美男子,我愛他愛得沒奈何!為他睡不著覺,眼淚流個不停。在那水塘邊,長著蒲草與荷花,有位美男子,身材高大又威武!為他睡不著覺。心煩意亂真難受。在那水塘邊,長著蒲草與荷花,有位美男子,身材高大又威武,為他睡不著覺,翻來覆去伏在枕頭上。她她她……這麼唱是什麼意思?!她不在京城與意中人相守,跑來這裏唱情歌給他聽做什麼?歌詞裏的美人指的究竟是誰?諸多的疑惑使得趙珞的情緒瀕臨失控邊緣,想相信又怕是一場惡作劇。只因原以為高不可攀的東西,轉眼近到伸手可及,讓他想相信;又害怕美夢破碎。

可除了他外,又有誰夠格被稱作高大威武的美男子,鄭文檉嗎?他嫌惡的搖頭。但要他相信讓舞妍寤寐無為,中心涓涓的男子是自己,他又沒有把握。_心情隨著歌聲、琴聲反復再三,直到那含蘊著淡淡憂傷的歌聲轉為喑啞蒼涼,趙珞的心像被擰轉似的疼,他豁地站起身,腳尖輕點之下,人如大鵬展翅,飛過一個半人高的院牆到隔壁院落。一張玉慘花愁的嬌容就在眼前,他癡癡的凝望,心情忽忽若狂。真是她,是她,是她……她扁著小嘴,一雙眼睛氤氳著水氣,似乎隨時都會翻雲成雨,汪洋成災。消瘦的小臉上,盈滿受盡委屈的楚楚可憐,折騰著他的心,趙珞再難按捺幾日來的相思心情,一個箭步跨到她面前。琴音歌聲早不知何時停歇,剩下的唯有她動人的泣訴。

“舞妍……”他欣喜的將她拉起。舞妍撲進他懷裏時,忍不住用力捶了他一把。“你混蛋,混蛋……”

盡然被罵得莫名其妙,打得胸口生疼,但能將日思夜想的嬌軀擁在懷裏溫存,趙珞被罵被打都無所謂了。捧住她梨花帶雨的嬌容,看進她哀怨的眼眸,他要是再不懂就是笨蛋加白癡了!然而一抹不確定仍讓他躊躇著不敢行動。

“令你涕淚滂論、中心涓涓、輾轉伏枕的美人是指我嗎?”

“笨蛋!”舞妍氣怒的罵道。她都把話說得這麼清楚了。他還懷疑!

“舞妍……”這句笨蛋將他罵得可舒爽了。從心到身都被一種難言的喜悅佔領祝情湧意動間,再也無法阻止滿心的渴望與熱情。他低頭覆上那張還要再罵的小嘴,將她的所有咒駡都吻進嘴裏。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都在此際的銷魂中,化作細碎的喘息。所有的不確定與愁雲恨雨,也在兩唇相接時,一行行寫進意中人的心裏,化作甜蜜的漣漪。

“舞妍……”深情的呢喃不斷逸出他口中,使得他懷裏的人兒聽得一陣心醉神茫,柔軟的胳臂緊密的纏繞著他。

“這不是在做夢,對不對?”趙珞仍有種還如一夢中的感覺,與之前碎心的愁慘相比較,眼前美好得不像真實,他不禁心生疑惑。

“笨蛋!”舞妍嬌嗔的啐道,一雙媚眼柔得似要掐出水來。其實,她的心情也曾像趙珞一般不確定。在與他見面之前,甚至懷疑夢依的推論,擔心趙珞根本對她沒意思,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以及夢依的誤判。

及至他跳過牆來,眼中充滿激動,熱情的抱她、吻她,心裏的不確定才終於消解。“我是笨蛋沒錯,但是誰害我這麼笨的?”他不禁埋怨了起來,“你要是早肯對著我唱‘澤陂’,我也不至於會誤會你對鄭文檉餘情未了嘛!”

“原來你……”舞妍恍然大悟。 怪不得在蘇州時,他會對她上京之事百般勸阻,及至到了京城之後,聽到她要找鄭文檉,就板著張臭臉給她瞧,後來又不辭而別,原來是誤會她還喜歡鄭文檉。“你不能怪我誤會呀,舞妍。”趙珞可憐兮兮的訴著委屈。“不管我怎麼說,你就是要上北京,後來又不肯理我,直到我在洪澤湖哄得你跟我和好,可之後你又對我若即若離,讓我猜不透你的心。到京後,你一聽見鄭文檉的消息,就表現出恨不得插翅飛到他身邊的急切,還暖味的說要跟他講三個字,我怎麼追問你又不肯說是哪三個字,我才會以為你喜歡的是他,根本對我無意。”“所以你就拋下我跑掉?”

“當時我心都碎了。覺得役辦法再見你,因為我若見了你,一定會不顧一切的阻止你回到鄭文檉身邊,這樣的我,一定會被你怨恨的。”

“傻瓜。”她憐惜的輕撫著他臉上的鬍子碴,他向來愛乾淨,即使是身中冰焰之毒的那段日子,都會為自已整理門面,可這次卻有數日未刮鬍鬚了。

“其實說你傻。我又何嘗不傻?先是誤會你為了守諾送我到北京,在洪澤湖畔遇到毒閻羅時。又耿耿於懷她對你的鍾情。想著不管是你救的人,害你的人,還是我這個救你的人,全都將一顆芳心系掛於你,而你的心想著、戀著的究竟是何人?我突然不確定了起來,不確定你是否喜歡我,不確定你對我的喜歡是基於我對你的救命之恩,還是出自真心?沉浸在自己的疑惑裏,沒有注意到你同樣對我沒有把握,因而疏忽了你的感覺。後來你送我到鄭府,把我交給鄭三哥後,你就跑了,連跟我道別都不肯,我更認定你只是為了守諾,心裏根本沒有我……。”

“我不是,我……”

“我知道。”她輕按住他的唇,臉上充滿柔情。“可我當時不知道。”

“那你怎麼會來找我?”

“多虧夢依。”她充滿感激的道。“知道你離去時,我悲傷的痛哭失聲,是她耐心的安慰我,一句一句的引導我說出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聽完後她告訴我,你鐵定是誤會我對鄭三哥還有餘清,才傷心的離開。這番話令我更加傷心,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直到夢依向我保證,她有把握追上你,讓我們當面把話說清楚。”

“所以這一切全是夢依安排的?”趙珞有些無法置信。以往只當夢依是個頗有才藝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她在智計方面亦有一套。

“嗯。她與王爺商議之後,由王爺動用官府力量,查出你的行蹤,再派人跟上你,在每個你可能去的客棧做出安排。她知道這麼一來,必會引起你的好奇心,所以當常爺出面時,你就會跟他回莊裏來,而我早在這裏等你。”

“原來如此。”趙珞再無懷疑,以朱麒的親王權勢要做到這點不難,加上他並不刻意掩藏形跡,朱麒的人自然能順利跟上他。不過也多虧夢依的智計,先引起他的好奇,他才肯乖乖的跟著常靖來此,方能與舞妍誤會冰釋,傾訴情衷。

“舞妍……”說到這裏,他心中仍有一個疙瘩未除,猶豫的望著懷裏的佳人。“你到底跟鄭文檉說了哪三個字?”

看他眉頭微裏的彆扭樣,知道他心裏著實在意這件事,舞妍也不逗他,表情嚴肅的道:“對不起。”“什麼?”

“就是‘對不起’那三個字呀。”她看著他搖頭,“記不記得我們初見面時,我跟你提過我離家找鄭三哥的事?當時我不是說過是為了跟他道歉才這麼做的嗎?那時候,他根本不願意見我,我一直覺得對他不住,是以這次在北京重逢,我非得親口跟他道歉才能安心。不管他的朋友說錯了什麼,我打了人總是不對,還害得鄭三哥沒面子,怪不得他會這麼氣我。”

趙珞沒想到她要對鄭文檉稅的竟只是對不起,他幽怨的瞅著她;“那我問你時,你為何不肯講?”“你又不是鄭三哥,我跟你講那三個字做什麼?豈不是讓你佔便宜!”舞妍理直氣壯的回答。趙珞摸摸鼻子,覺得他這次的醋可吃得真冤,還為此傷心的遠離京城,一個人長籲短歎,他受相思折磨。

“那你怎麼又肯跟我說了?”

“因為……我的確有些對不住你,要不是我先誤會你,也不會害你誤會我呀。”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趙珞心情一松,再度低首覆住那紅豔的芳唇。

那甜美的唇,猶如一朵美麗的花兒,在靜謐的夜色下,為他毫無保留的綻放。他深深的吻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流動在兩人之間。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他們擁有的,豈只是夜,還有無數的白天呢。

•••••••••••••••••••••••••••••••••••••

洛陽鏢局總鏢頭李名峰一雙眼笑得瞅成兩道縫,只因為他的愛女舞妍終於返家,還帶回了有武林第一俠少之稱的帥俠趙珞。

丫環芍藥更是驚喜得語無論次,萬萬料不到當日一句無心言語竟會成真。她的小姐真的要嫁給帥俠了!這次陪同他們返回洛陽的,還有從江南趕來和他們會合的唐言伉儷。他們是受疏影之托,為趙珞先向李名峰提親。

“正式提親得等到趙珞返家與雙親商議之後,再派人過來跟李總鏢頭敲定成親的細節。趙珞的姊姊擔心向令千金求親的名門公子太多,趙珞要是晚上一步,就要遺憾終身,是以拜託愚夫婦先來說項,希望李總鏢頭肯看在我們夫妻的面子上同意婚事。”唐言道。

李名峰聽得半是心虛,半是歡喜。心虛的是,女兒的行情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歡喜的是她竟能擄獲趙珞這樣的少年英豪來當夫婿,還真是祖上積德。

“有唐大先生出面,李某哪有不允的道理。”他笑得合不攏嘴。

“那就一言為定。”

談笑聲中敲定婚事,趙珞與舞妍相視的目光下充滿甜蜜。他以眼神向她保證他絕不負心,一等他返回四川面謁父親,婚事就可以進行了。

然而,他算盤打得挺如意的,在岷山上等待他的卻是青天霹靂般的打擊。“魑魅魍魎怎會在這裏?還有那個麗江公主!”他鐵青著一張臉,父親趙天鳳卻好整以暇的吸著香茗。“您怎麼可以把他們留在這裏!”

“為什麼不行?”趙珞的母親藍玉芝語帶驚奇的問“他們……我……總之,我對麗江公主沒意思,你們可別想勉強我答應婚事。”“不管你怎麼說,”趙天鳳悠閒的開口,“麗江公主成為我兒媳的事,已經成為定論。”“什麼?!”趙珞驚愕得無以復加。從他回到岷山上,見到苗疆的麗江公主在此,看到他還羞人答答的跑開,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只是沒想到噩夢會成真。“您怎麼可以這麼做!我可沒有答應這樁婚事,我要娶的人是舞妍!”

“我又沒不許你娶李舞妍。”趙天鳳表情無辜的回答。“疏影在信上都說了。李舞妍對你情深意重,你娶人家也是應該。”

“那您還要我娶麗江!”他氣憤的道。

“我有說要你娶她嗎?”

“可是你……”趙珞迷惑了起來,目光在父親與母親之間來回移動,只見母親一張嘴不斷抖動,咯咯咯的笑聲泉湧而出。

“鳳哥……天呀,珞兒以為我們要他……天呀!”

趙珞有種被人擺一道的強烈挫折感,語帶指控道:“你們剛才明明說麗江公主當定你們的兒媳了!”“我們是這麼說沒錯呀。”趙天鳳含帶興味的看著兒子。

“那那……”

“可你爹沒說麗江是要給你當媳婦呀。”藍玉芝笑呵呵的說。

“可多只有我這個兒子呀。”

“現在不只你一個兒子了。”

聽到母親的回答,趙珞忍不住將目光焦點集中向娘親的肚皮上。

“你看什麼呀!”藍玉芝老臉一紅,氣惱著兒子竟想歪到那裏去。“我的意思是,你爹收了阿揚當乾兒子,麗江要嫁給阿揚,不就成了咱們的兒媳婦!”

趙珞這下才恍然大悟。查魯揚癡戀他的孿生姊姊趙珊不成,這些年來始終抑鬱寡歡。誰料到恰遇前來為自己的婚事向趙天鳳懇求的麗江公主,兩人竟會日久生情,譜出這段姻緣來。 怪不得麗江見到他時會不好意思的走開,原來是移情別戀。

“其實疏影早在信上說明了你跟李舞妍的事,你爹早就有了安排。除了請正式的謀人上門議定婚期外,其他的婚禮細節也都做了籌劃。”

“那你們剛才還逗我。”趙珞忍不住向娘親埋怨。

“是你自己會錯意,還怪我們呀。呵呵!”她笑得可賊了,明明是故意誤導他,還能理直氣壯。可她是他娘、趙珞又能如何。

小小挫折擊不倒他,因為等待他的是,人生四大樂事中最令人期待的那一件,洞房花燭夜是也。仿佛可以看見舞妍坐在高燒著燭火的新房裏等待他,趙珞暈陶陶的笑了。佳期如夢呀,他迫不及待的迎接這一天的到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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