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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冷煙蘿 -【冷風逐青月(姻緣指數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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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4: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冷煙蘿 - 冷風逐青月【姻緣指數之二】

相思擾人,單思更傷人。  
思念了幾百個晝夜的人終於出現了——  
這份炙骨的愛戀,  
傾注了她全部的情,  
但他,是否如同自己一樣呢?  
她是九天上的仙子,  
他卻是地獄底層的惡魔。  
不堪匹配啊!  
隻有遠離她,把情絲深壓在心底,  
任孤單將自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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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4:47 |只看該作者
幕起

"嘿嘿嘿........"

"???........"

皮笑肉不笑的兩個人彼此麵對麵坐著,寒暄著僅止於適才已經發出的幾聲笑,已是這兩位的極限,於是位於他們之下的眾人也都隻有抹汗的一途。

"那個,很久沒有見麵了!"神使赫爾梅斯在長久的沉默裏終於意識到他身為西方神界外交官的職責,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向著東方神界的外交官太白金星伸出友誼之手。

"正是,正是!"太白金星幾乎是同時抱拳為禮,"雖然很久沒有見麵,但在下對於先生的崇敬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客氣,客氣!"赫爾梅斯神情自若地收回懸空的手,"我對太白先生的懷念也如萊茵河得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心中卻不免暗想,這句話好象很熟悉哦!連忙轉個話題,"總之,和諸位真的是很久沒有聯係了。想起來,上一次的東西方神界政績大賽已經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哇--"倘佯於過去歲月中的神使被他的上位者,也就是上次在政績大賽中黯然敗北的西方神主宙斯,一腳從舒適得座位上踢了下來。

"過去的,過去的得事情有什麼說話的必要?"宙斯咆哮道,"現在的世界應該注重眼前和將來!"

"嘿嘿!"與他完全相反的是東方的神主--玉帝,他輕持著自己修整得十分完美的長髯,心情大好,"宙斯老弟,為人上位者,要注意風度、尺度、量度,嘿嘿嘿!"

"廢話少說!"宙斯忿忿地站起來甩開披風,"讓我們來看這次得結果吧!"

"急著丟人嗎?"玉帝陰惻惻地笑,"也好啊!"

宙斯看見玉帝得詭笑,定了定神,一改適才的暴怒,跟著詭笑起來,"是誰會丟人,???,我倒是期待著呢!"

於是仙樂陣陣響起,香氛四處繚繞。然而不論是東方的神仙還是西方的神仙,每一位神仙的麵上都薄薄蒙著一層鐵青色,因為--不論是東方編鍾絲竹和西方管弦樂器所融合的"仙樂";還是東方的檀香與西方除體味用的薄荷香所參合成的"香氛"都不是神仙這個層次的生靈所能接受的。

然後,代表東西方神界政績的兩支光柱緩緩升了上來,雜彩紛呈:綠色代表大氣環境指數;黃色代表人口均衡的指數;藍色代表人倫人文的指數;紅色導標人類情感的指數.......隻有當所有的色彩均融彙成白色,光柱才會繼續上升,這樣,政績的優劣就一目了然了。

然後,然後,然後,

接著,接著,接著--

"哇!"這次暴出慘叫的是位於玉帝身邊的太白金星。

"為什麼紅色這麼少?藍色這麼多?"玉帝咆哮道,"給我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

"因為--"太白金星掙紮道,"下界沒人談戀愛!"

"沒人談戀愛?"這一次玉帝的帝冕被他的暴豎起來的頭發頂上一尺多高,"月老呢?"

"被,被,"太白金星蜷縮著身子,"被釋加牟尼騙去出家了!"

"轟!"東方下界的長江,黃河一起泛濫;珠穆朗瑪峰倒下了一個山頭;長城塌了五千裏.......

"??!"這次輪到宙斯心情大好,"玉帝老哥,我們為人上位者,要注意風度,尺度,量度,???!"

正第一間,卻看見剛被踹下去的神使赫爾梅斯一片青苔的臉色,"怎麼了?"

"海拉女神,雅典娜女神還有阿芙羅迪女神又為了那顆金蘋果--呃--"他手指顫抖著指著神殿大門,"她們打進來了!"

就這樣,女性的暴亂把東西方神界的政績大賽硬是向後拖了三天,而這三天卻變成了玉帝的救命稻草。

"玉帝,玉帝!"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爬回玉帝身邊的太白金星向玉帝進諫,"所謂'天上一天,人間十年',這三天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怎麼說?"鐵青著臉色的玉帝終於恢複了一點點平靜。

"雖然月老已經不在了,但是老臣,老臣一直認為咱們天宮的仙女實在是太多了,您看,王母娘娘雖然不如西方那些女人敢發瘋,但是吃起醋來也是很可怕的,所以也是這些仙女們接受更高尚的任務的時候了--"

"嗯?"玉帝的眼球轉了轉,"怎麼說?"

"讓她們下去談戀愛吧!"太白金星道,"轟轟烈烈的,纏纏綿綿的--"

領悟過來的玉帝展露出一貫的詭笑,"熱情似火的,嘿嘿嘿!"他大掌一拍,"隻要為我掙得姻緣指數的,回來就升她的官!"他哈哈大笑,"就這麼辦--"

※※※

紫月不自覺地停下弄琴的手指,望著笑得亂七八糟的玉帝,再看向一臉奸計得逞的太白金星,低歎一聲,纖指在七弦古琴上輕輕一劃,連串妙音自指尖顫起--眾神頓時呆住了,仿若被吸去魂魄般,眼睛全定定地凝在紫月身上,尤其是太白金星。

是的,她是仙宮樂團的琴手,琴藝妙絕九天,更憑一曲沁人肺腑、能療傷養神的《忘情曲》成為仙樂演奏的壓軸琴師。她邊彈邊唱,眉間輕籠煙愁鬱色。

?!風!

她不禁長歎,將愁思都傾注於吟唱中:"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亂山深處水縈回,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輕寒細雨情何限,下道春難管。為君沉醉又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琴聲乍止,唱詞畢。座中掌聲四起。綿綿不絕耳------

"好!"

"妙!"

"再來一曲!"

紫月收攏十指,將最後一粒音符握於手心。風?!輕叫了聲,腦海浮起一個男子的麵容。要到何時,他們才能相見?

何時?

她思量著眾神方才的話語,心一緊,某個意念已在心中生成。緩緩地,自位子上站起來,蓮步款款,施施然地移至玉帝麵前道:"紫月請求下凡,願負姻緣指數......."

話沒說完,太白金星就哇哇大叫起來;"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開玩笑,紫月下凡去了,誰給他們奏樂恰情嘛!仙宮樂師三千也抵不過紫月的一支《忘情曲》;再說,王宮多的是芳華好女,怎麼樣也用不著仙樂琴師出任呀。

"玉帝?!"紫月淒然喚道,清冷的嗓音猶如方才的樂曲一般,教人心動情迷。

玉帝斂住笑,看看太白金星,又望望眾神仙,然後凝睇著琴師紫月,久久地,才無奈地揮揮手道:"去吧!"

"玉帝!"眾仙驚叫。

"讓她去吧!"玉帝了然地注視著一臉感激的紫月,"去吧!"他是個仁明寬厚的玉帝,不是嗎?而他們--也該相聚了.....

楔子

七月十五,夜半之時。

武林中四大家族中最陰森可怖的冥王府。

數以千計的剽悍黑衣男子在夜空中傲然挺立,每一張臉龐都剛硬得如同鐵鑄成般,平時冷酷的眼中,此刻浮現悲憤與震驚。

站在前列的是十八名氣勢不凡的男子,一身同樣的裝束,卻勾勒出各自不同的風範。

這是老冥王的十八名弟子,其中任何一個,在江湖上都是撼天動地的高手。然而此時,他們也都束手無策了。

最左的一名,修長有力的身軀猶如鶴立雞群,一張清俊無比的臉因此情此景而籠上了深憂。

這是老冥王的首徒,人稱"無笑公子"的風易白。

他的目光注視著場中。

所見的是一片狼藉,仿若暴風狂掃而過,很明顯地,這裏剛剛有過一場打鬥。但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新任的冥王"斷魂"林夕已奄奄一息--他一生斷魂無數,臨到今日,斷的卻是自己的魂魄。

一聲低泣,一顆晶瑩的淚珠已從一位絕麗少女的臉上滑落,慢慢地落在了懷中抱著的受傷男子的臉上:"林大哥......"

昔日素以"冷酷"著稱的林夕,此時蒼白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能夠死在她懷中,真好!

眼前迷茫著一片水霧,咬著下唇,少女已是泣不成聲:"林大哥,你何必.....紫月蒲柳弱質,又從未......從未承諾過什麼,你何必......."

她欠他的,實在太多!

可她卻從未給過他什麼承諾。一直以來,被世人看作是煞星的林夕,都在她的身旁守護、奉獻,直至今日,為守護她奉獻出生命。

該死的人本應是她!

不是麼,莫樂的那一掌是向她擊來的,兩人的決鬥也是因她而起。可是,林夕卻代了她承下了致命的一掌----自古紅顏多禍水,這句話早就聽說過了,但想不到竟在自己身上得到了證實。

死在她懷中,真好?!林夕動了動,輕輕地道:"你哭了?"他的氣息很低,卻依舊清晰可辯。

微微頜首,不意淚珠正從眼中滑落,她努力地咬住唇,不讓他聽到自己的哭聲。

"從未見過你哭,"林夕定定地看著她,"是為我哭的麼?"

冷紫月柔柔地點頭,心猶如撕裂般地巨痛。她並不愛他,可為什麼竟痛苦至此?

"不要哭。"林夕低聲道,眸中閃動著癡戀,借助死亡,也許就能讓她永遠記住自己吧!伸出冰冷的手,慢慢撫過她溫軟的唇瓣,這是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今日終於實現了……

斂去了臉上的笑,他突地厲聲道:"風易白!"尖銳的聲音在夜空中劃出一連串的顫音。

風易白無言地出列,單膝跪下,垂首聽令!

"我死後,誰若對紫月無禮,殺無赦!"轉過臉來,深深地看了紫月一眼,卻未曾注意到風易白眼中交織的複雜神色。

幾聲鴉叫傳來--鳴鴉不祥!風易白隨手擊落了嗚鴉,但幾片烏雲卻又掩住了淒涼的月。

林夕握住紫月的纖手,聲音仿佛從遙遠的空間傳來:"假若有來生,我依舊願為你死……無悔!"

語畢,便含笑而逝,卻將誓言留在了佳人身旁。紫月低頭在他唇上輕輕一吻,低低地,卻堅定無比地道:"守節三年,以報君恩。林大哥,請恕我,紫月的心已是他人的了!"雙眸淒切地朝場中一望,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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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河南,鄭州

郊外一所大院的深處一座小房孤然獨立。

房內,有一個身材修長挺拔、仿若背負著萬世愁緒的灰衣男子,正凝然望著一麵牆。

牆上掛的,是一幅少女的肖像--輕煙暗寵絕色,繁花爭妒風華!這是位絕美的少女,輕起蹙的眉間蘊含清幽淡雅之色,見了,就讓人再也挪不開眼睛。

灰衣男子的目光如癡如醉地,眼中閃現出極少示人的溫柔。他仿佛有無盡的言語要對這畫像中的少女說,但過了半晌,卻隻低低地道:"你好麼?你走了已快三年了!"

心中的愛戀,已經潛藏了數年。從初見麵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為她傾倒。不是因為她的美貌,不是的。"無笑公子"風易白不是好色之徒,然而她悲天憫人的舉動,飽含輕愁的淺笑,卻總能牽動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弦。

隻是,所有的愛戀,都隻能化作椎心的痛。

不敢吐露心中所想,她是九天上的仙子,而自己,卻是地獄底層的惡魔!

是的,自己與她身邊眾多的傾慕者相比,都差得太遠,自慚形穢之下,他隻能任由自己在痛苦中煎熬。

她已失蹤了將近三年,他沒有派人尋找。以冥王府的實力,要找一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但他沒有。

怕攪亂她的平靜,更怕自己奔騰的情感如火山般噴發。

他緩緩地低四,臉上浮現一層深深的落寞,她走了已近三年了。

"紫月!"無聲地,在心底低低喚道。

一個輕巧迅捷的足音自遠而近--

"大公子,海皇蕭淩、天帝宮少主白驚天,以及靈王穀世子冷魂三位聯袂來訪,指名要見大公子,十二爺十三爺正招呼著他們,請大公子吩咐。"

言者是冥王府的傳令使何飛霜,他擁有一張極具親和力的俊臉,周身洋溢著溫和的氣息,乍眼看,就讓人頓生親切之感。

風易白微微抬首。平常的事情,何飛霜都能處理,單看他曾獨自一人便攝服天下黑道,就知他絕不可小覷,而今日驚動到自己,想來事情是有些棘手了。

不過,三大家族聯合來訪,是為了什麼呢?

寬大的客廳中,或站或坐著的五名男子,不一樣的氣質,卻有著同樣迫人的威儀。

上首坐著的男子,一襲淡黃長袍將其襯得風神飄逸,器宇不凡,俊雅的容貌顯出不容人忽視的大家風範,他正是海皇殿的新主人--蕭淩。

而那個從容不迫、給人以泰山壓頂之感的是靈王穀冷魂;他旁側站立著的,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雖然年輕,卻是已名震天下,他便是"雪衣神劍"白驚天,剛毅俊朗的臉上有著些許不耐神情,在手緊握的長劍正無聊地四下揮動。其餘的兩名,一個是風流瀟灑的十二爺司徒揚眉,另一個則是有"鐵算盤'之稱的十三爺計恒了。

又過片刻;白驚天終於很無奈地叫道:"司徒,拜托你請風易白快些出來吧!"老天!一寸光陰一寸金,他的時間可寶貴得很呢!

司徒揚眉一臉愛莫能助的神情,他攤了攤手,明確地表示出無可奈何,但在心中卻暗自尋思:三大家族若是來與冥王府火拚的,又有一場架好打了!

他的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哈!想起來太過癮了!唔,沒辦法,誰叫除了四大家族,其他門派都不堪一擊呢!

白驚天閑得把手捏得響個不停,很想砸兩件東西來出氣,順便發泄多餘的精力。砸哪件好呢?正要把手伸向一個花瓶,轉念間打住:千萬別在海皇兼情敵麵前做這麼幼稚的事呀!他看了蕭淩一眼終於強行忍祝

一個聲音適時響起,打破廳中的沉默:"讓各位久等了,風易自深感歉疚!"

風易白的出現使廳內的氣氛熱絡起來,一陣寒暄過後幾人終於談到正事。

名分最尊的蕭淩微笑開口,配合著他的身份,顯現從容不迫的神情:"風公子這幾年來辛苦了,冥王府的實力更勝從前啦!"

風易白目視著蕭淩,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看進對方的心裏去,他淡淡地道:"多謝誇獎。在下聽聞海皇與莫樂走得極近,此番怎不帶貴友前來,好讓易白好好招呼。"他毫不在意地回應著,腦中又浮現冷紫月的倩影,他是不會讓她傷心的。

縱然不知伊人身在何方,卻仍然在意她的想法,?,紫月------

蕭淩皺起眉頭,不滿意他的回答。冥王府想幹什麼,他已猜出幾分。四大家族成名百年,向來超脫江湖,不曾真正介入,各自人數也一直控製在三百人內。可是,短短的三年之中,冥王府的直係弟子已過三千,暗中操控的江湖幫派更不知多少,根本是大大違反了俗成約定的規矩。換而言之,就算他們要獨霸江湖,也有足夠的勢力與其餘三大家族對抗。

這個風易白,不簡單呀!蕭淩在心中暗歎著。

麵對著數人的沉默,司徒揚眉忍不住在心中叫好,一句話就把蕭淩封得無話可說,大公子真是太厲害了。嘻!你與本派仇人結交,還有什麼資格管本派之事。

司徒揚眉瀟灑地打了個響指,絲毫不介意蕭淩三人的眼光,卻在風易白的眼睛輕輕一掃後,不敢再有無禮的舉止。

大公子的性格變化得太快了。三年前他雖然也是鬱鬱寡歡、不苛言笑,但對眾師弟卻是溫和的。不,他甚至可以說有些軟弱。陰沉的二師兄毒王與爆烈的九師兄高霸就經常刻意與他作對,挑戰他的權威,他卻隻是表現得淡然而不在意。

而三年後的今天,司徒揚眉敢保證,沒人敢這樣幹。當然,除了當年冥王林夕傾心少女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千金大少楊敏之外。這個不怕死的小子甚至連當年的冥王也敢挑釁,世上沒什麼事是他不敢幹的!

也許應該找個機會,了解大公子變化的原因,否則別有一天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司徒揚眉暗暗地尋思。

詢問的人選,理所當然是這三年來最接近大公子的傳令使--何飛霜,他是個溫和聽話的小子;而冷傲不近人情的十五師弟--絕美少年冷焰,是自己根本不敢打他主意的。

片刻,終於有人按捺不住,開口發問了:"風易白,別的事我不管,我隻問你,紫月呢?"剛毅俊朗的白驚天,話語中有難掩的深情。

他是同蕭淩、林夕等瘋狂追逐"靈女"冷紫月中風頭最健的一票人之一,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靈女與他和林夕走得雖然近些,可也從未給過他們半句承諾。

"是呀!冷姑娘呢?"乍聽到這個名字,海皇蕭淩眼中掩上了一抹難以掩飾的溫柔。不為人知地,他也暗自尋找了冷紫月三年,卻依舊未見著令他心動的佳人。

紫月?!

風易白的身子輕顫,但隨即又止住了,沒有人注意到,但身旁的何飛霜敏銳地覺察了。

風易白故作平靜地站起身來,還未開口,自進門後就沒不曾出聲的冷魂也開口了:"不錯,風公子,本穀'靈女'失蹤數年,據說最後是在冥王府出現的,你應該給我一個交待吧?!"

"紫月!"風易白在心中低低地喚道,多想再見見那張不沾世俗之氣的俏臉?,多想再聽聽她那如仙似幻的語聲。

可是,如今的自己,滿手的血腥,一定讓她厭惡,又怎能再出現在她的麵前?他淡淡地開口;"我不知道!"

注意到他臉上的掙紮,三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莫非是他囚禁了紫月?

司徒揚眉雙眉一蹙,現出一片濃重的殺機,這三人是想動手麼,太不知輕重了吧!何飛霜輕輕挪上一步,手看似隨意地放在機關樞紐上;白驚天亦握緊了長劍。

形勢已是一觸即發!

一陣壓抑的笑聲突然響起,隨著腳步聲,眾人麵前出現了一張男子的俊美而慧黠的臉,滿是收不住的笑意,在進入客廳後化作一陣無法抑製的爆笑。

這男子一身淡藍,身材挺拔,左手肆無忌憚地摟著一個美貌女伴,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根本就不把在座的人放在眼裏。

隻見他毫不正經地朝司徒揚眉揮去一拳,順勢鬆開了摟著佳人的左手,改向白驚天攻去,在收到兩人的回擊後退到一邊,輕鬆地叫道:"魂哥你好!"目光接著看向蕭淩,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頭,更為恭敬地道:"大哥師父,徒弟給您請安。"

最後,他拍著手躍上台階,笑容可掬地道:"小飛霜,功夫又進步啦!"偏著頭,又向風易白看了一眼,大大咧咧地在他的位置坐下,"怎麼,火藥味這麼濃,我怎麼聽你們在說紫月的事,不會想對她不利吧?來,蘇蘇,上來!"揮手令女伴坐在身畔,笑嘻嘻地打量眾人。

風易白輕皺著眉頭,不發一言地看著他,楊敏與紫月是截然不同的,雖是一母同胞,然一個靜到了極處,另一個卻飛揚灑脫得天下皆知。惟一相似的,是這兩兄妹都完美得不似凡品。

不過,雖說是兄妹,但嫻靜的紫月卻更像是姐姐。楊敏在創業初期,曾獨力擴大了"千金行",使其遍布大江南北,財力雄視天下。

一片無言中,率先開口的是老十三計恒,他一臉不悅地提醒著:"敏公子,這是大公子的位置。"

楊敏則一臉愕然地看著他:"計恒老兄,原來你會說話呀,我還以為三年不見,你變啞了呢!無笑公子,椅子可以借我坐吧!"

風易白無言地點頭,對於這位千金大少,他向來無可奈何,不是因為他的古靈精怪,而是因為愛屋及烏的關係。

?,紫月呀,又想起你了。

他淡淡地道:"敏公子來這兒有什麼事嗎?"

楊敏露出一個傾倒眾生的笑容,然後道:"跟他們一樣呀,不過,現在我可以確定我的寶貝妹子不在這兒了。各位大俠,你們都很閑麼,有沒聽說契丹人又揮軍南下了?"最後一句是對蕭白三人所說。

白驚天道:"你怎知紫月不在這兒?"

楊敏露出一個"你很笨"的神情,翻著白眼道:"林夕那樣的人,縱然死也不會讓紫月受委屈的,惟一的可能是她自願留在這,可你們方才已快要拚命了,她若在此而不出來,就不是冷紫月了!"

聽了楊敏的分析,三人立時離去,這就更證實了三人的來意。 冠冕堂皇的理由隻是擋箭牌,真正為的,是那個令人魂牽夢索的"靈女"冷紫月。

沒辦法,誰叫這些人太過癡心一片呢!

瞧出大公子的神情有些恍惚,何飛霜不安地低喚:"大公子?"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風易白勉強壓抑心底的翻騰,淡然地揮手:"我要練功,揚眉、飛霜,你們招待敏公子。"

語畢,便如飛一般地離去,不敢再麵對眾人,生怕自己一臉的無奈與傷痛泄漏了心底所想。冷紫月,已經三年未曾聽過這個名字了!

紫月!

風易白又一次在心底低喚,但他隨即就痛苦地閉上雙眼。不能想她呀,像自己這般汙穢的人,也許連想她,也是一種褻讀。

而且,她是冥王林夕深愛的女人,自己身受老冥王大恩,又怎能做這種事!更何況,以"靈女"冷紫月的眼界,是不會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也許,這一份感情也隻能是不了了之……

楊敏見他匆匆離去,心中一動,唇邊露出一絲微笑,這風易白引起他的興趣了,在他身上,一定會有好玩的事發生!

楊敏三人在內屋閑談之時,淩蘇蘇卻獨自坐在外間。楊敏的事是從不讓她參與的,她強忍著不悅,靜靜地看著花草。

雖然常伴在楊敏的周圍,江湖中人也把他們兩人看成一對,可是楊敏對她來說,還是一個謎。她不了解他,從未深入過他的內心世界,不是因為自己的漫不經心,而是楊敏根本沒給自己機會,他從未敞開過他的心。

一個問題在她腦中揮之不去:紫月--為什麼阿敏對她這般關心?雖說她是阿敏的妹妹,可是無論是表妹或義妹,阿敏都不應當這樣關心。難道,難道是他也迷戀上那個"靈女",不顧兄妹的名分了?

與他的感情能持續多久呢?淩蘇蘇自問,美豔的臉上浮現無奈,不能,不能讓他離開自己呀!

屋裏的對話正在進行--

"楊大少生意不錯嘛!聽說你最近兵不血刃地毀了漢陽幫,令江湖人大開眼界呀!"司徒揚眉饒有興致地開口,等待楊敏的回答。

楊敏因為紫月的緣故,曾在冥王府住過一陣,與這風度翩翩的十二少有些交情,此時也就老實回答。

"也沒什麼,我隻不過吩咐與我有來往的商行一律不許做他們的生意,他們隻好自己解散。"回答得一臉若無其事,似乎完全不知這件事已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何飛霜忍俊不禁,菀爾一笑,並不置言。冥王府的規矩,他是謹記在心的。

司徒揚眉打了個響指,很白癡地點頭看著楊敏,繼續道:"楊大少似乎還沒說原因。"

楊敏冷笑一聲,成天似笑非笑的臉罩上了一層陰雲,他咬牙切齒地道:"漢陽幫幫主是個多嘴烏鴉,竟不知死活地壞我妹子名聲,至今不知悔改!揚眉,我聽說你訓練了一批殺手,是也不是?"

司徒揚眉雙目發亮,毫不掩飾地道:"不錯。你是想……好!我親自動手如何?"太好了,聽說漢陽幫幫主的武功別具一格,這麼有意思的任務怎麼能交給別人呢?

楊敏笑逐顏開,掏出張銀票,道:"三日內,我要聽消息!"

司徒揚眉打了個清脆地響指,正經八百地道:"銀票?算了吧!冥王早有吩咐,誰對紫月姑娘無禮,殺無赦,嘻!你可不用破費了!"

楊敏大笑道:"好個林夕,果然連死都不忘為紫月打算,若是他還活在世上,紫月必定是他的人了。"大笑之間,手中銀票卻又被人奪去。

司徒揚眉笑道:"殺人是不用錢,不過近來黃河大水,我有心無力,正好財神上門,怎能不敲上一筆?楊大少不會舍不得吧!"說著便順手將錢遞給何飛霜,根本不給楊敏反對的機會。

楊敏一臉懷疑,向他上下打量,隨即搖了搖頭,無論如何還是先為漢陽幫幫主祝福吧!司徒揚眉出馬,鬼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哈!哈!哈哈!

遠方的漢陽幫幫主,是否已起一陣寒顫呢?

楊敏離去後片刻,風易白召見了這二人,聽取了他們的彙報之後,原本就終日不展的眉頭更蹙在了一起,心頭怒火難抑:"揚眉,立即殺了他,不要讓他再造謠,冷姑娘玉潔冰清,不是他能褻瀆的!"

他的雙眸中噴出令人心寒的怒火。是的,沒有人能傷害紫月,沒有人!

一陣猛咳,風易白的臉色更見蒼白:"飛霜,鐵血衛出現了叛徒,我已命其餘的鐵血衛察看,你再去傳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他的雙頰間現出了一抹病態的嫣紅。揮手令兩人離去,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虛弱之態。冥王府的掌門應是冷漠剛強,鐵血無情的!

憂鬱的臉上平添了一股哀傷,未曾發覺,嘴角已滲出了一絲鮮血。

※※※

離開的兩人在十丈外開始了對話,刻意壓低的嗓音細不可聞。

"飛霜,大公子怎麼了?我覺得自從冥王過世後,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武藝也突然變得深不可測,到底怎麼回事?"司徒揚眉急切地問道,臉上閃出幾許關懷。

何飛霜沉默著沒有開口,私下議論尊長,是要受罰的。但對尊長問話不答,也是大罪一條。老天,你叫我怎麼辦?何飛霜在心底暗自叫道。

司徒揚眉雙眉一挑,臉上神色頓時變冷,緩緩道:"你若說了,大公子那兒自然有我撐著!你若不說,哼!那也由你!"

十二爺的威脅是很嚇人的!若是不說,以後的日子怕就下好過了!惹惱了這位手段狠辣的司徒揚眉,後果不堪設想呀!

何飛霜無奈地低歎,兩者皆害,擇其輕者!認命地聳了聳肩,他緩緩地道:"大公子沒有變,他隻是更為沉鬱壓抑了。十二爺也知道,大公子是個心軟的人,原來冥王在時,他就經常為那些無意犯錯的弟於求情,甚至還會偷偷給死囚送藥,經常惹得冥王大發雷霆。如今大公子掌管本派,做的都是大違本性之事,人也越發冷漠了。"

越接近大公子,就越能感覺到他內心的痛苦與掙紮,何飛霜很明白,這三年來,大公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自身的折磨,都是把自己一步步往深淵裏逼。

如果世上還有人能救大公子那麼"她"該是惟一的一個了吧?

在感情方麵,風易白的掩飾功夫並沒有想象中的好。何飛霜默默地低歎,默默地想著,此時此境,他也不禁強烈思念起那個美麗的少女來。

司徒揚眉微皺著眉,道:"那大公子的功夫......"

"他練了九玄神功。"何飛霜沉沉地道。

司徒揚眉素然心驚,失聲道:"九玄神功?"

"不錯!"何飛霜沉重地點頭,"而且還是第九重!"

九玄神功,是冥王府中最神奇的武功,但卻鮮少有人練習。原因是練此神功,代價是極大的,先是健康,後是──性命!

交談的兩人同時沉默了,大公子為冥王府付出的,竟然是這般大的代價!

"我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治練九玄神功的自傷。"司徒揚眉想了一想,忽然道。

微微苦笑,何飛霜一臉的無奈:"我也知道,可是……"

是呀,"靈女"冷紫月琴藝妙絕大下,更有一曲《忘情曲》能療天下內傷。若能日日聽上一曲,大公於的傷必然不藥而愈。

隻是,"靈女"如今芳蹤渺然,不過就算她在此,以她冷淡的個性,會願意麼?

兩人頗有默契地對看一眼,卻同時搖了搖頭,"靈女"一曲勝千金,偶爾一曲尚不可得,何況日日?這無異於妄想了。

輕歎一聲,心底下暗自為大公子祝福。

靈女!

何飛霜輕輕地,在心底低喚道,臉上浮現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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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楊敏亦步亦趨地跟在淩蘇蘇身後;他早以失去了平日悠然自得的神情,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的無奈。

老天,女人都是這般"英勇"麼?打死楊敏,他也沒法子連續三個時辰逛街市,可這淩蘇蘇從早到晚,足足逛了三個半時辰了,還猶自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她的精力和興致還真不是普通的高。

楊敏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一張臉已成了苦瓜臉。老天作證,千金大少不是舍不得花錢,但如果可以,他寧願直接送淩蘇蘇幾十萬兩銀子,換來不陪逛的自由。

這時淩蘇蘇甜得膩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阿敏,你瞧瞧,這對碧玉鐲兒適不適合我戴?"

又來了!

麵對她這個每過一個攤子就要響起一次的老調,楊敏無力地低歎,然後才擠出個笑容,道:"不合適!"

在目睹了淩蘇蘇失望、不滿的神情後,又慢條斯理地道:"這對鐲兒這麼普通,怎能配得起蘇蘇的花容月貌呢!起碼要再好看一百倍,不過,現在沒有更好的,也隻好將就了!"

一大碗迷湯送了過去,又直接選了幾樣價值最高的首飾替她戴上,順勢在她耳畔一吻,很如願地看到她轉怒為喜的神情。

這種女人呀!楊敏在心中輕歎,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個像紫月一般完美的女子了!

淩蘇蘇立即笑逐顏開,男人越肯在女人身上花錢,就表示他越在乎這個女人。瞧楊敏對自己的大方態度,是否證明自己已成功地入駐了他的心呢?

那麼,自己是否可以問一些關於紫月的事?

江湖上的不少人都猜測,白驚天、蕭淩等人在爭奪"靈女"的戰鬥中都是輸家,冷紫月的入幕之賓實際上是這位俊逸瀟灑的千金大少。

但是,從沒人敢當麵問這個問題!楊大少的脾氣天下皆知,沒人願冒這個險!

但淩蘇蘇決定試一試!

天已入暮。

輕吸一口女兒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深情無限地朝楊敏看去,唇角輕展出一抹勾人魂魄的柔笑,存心要把他迷個神魂顛倒。

楊敏輕笑地倚窗斜坐,左腳翹起,右手正端著一杯極品美人紅,這種特釀為天下一絕,他雖並不好酒,卻也不可不嚐!

尤其是在獨對美人的時候!

霧裏看花,最是銷魂!燈影下的淩蘇蘇果然美得驚人!一頭烏發已經打散了披在肩上,與雪白的肌膚映襯著,細散的劉海兒恰到好處地彎著,露出兩道又細又彎的柳眉,眼神中的一股嫵媚之意天然生成,更為她的美貌增加魁力,紅豔的小嘴此時半開半合,更令人想印上一吻。

這樣的女人,實在令人動心呀!

楊敏含著笑,淩蘇蘇是在誘惑他嗎?不過,與淩蘇蘇交往的時間已不短了,這女子對自己也還算溫柔體貼,想來婚後也不會拘束自己!既然成親對自己來說不過是隨便找個女人料理家務,那麼,淩蘇蘇也不錯!既然她願意將洞房花燭提前到今晚,那也由她吧!

他慵懶地打了個?欠,溫柔地問道:"在想什麼?"

淩蘇蘇強抑在心頭的不安,柔聲道:"阿敏,我可以問你一件事麼?"欲言又止的神情表露無疑。楊敏優雅地點頭,修長白皙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龐,她想問什麼?是自己對她有幾分真心,還是自己到底有多少吸引力?

頓了一頓,淩蘇蘇輕顫著問道:"你與紫月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得到他的允許,卻仍忍不住懼怕。

微笑的臉頓時陰沉下來,她對紫月也有誤解!這愚蠢的女人!他同紫月的關係已同她說過一次了,她決不該多問第二遍!

楊敏目中射出的,是令人心寒的光,他森然地說道:"你可以懷疑我楊敏,卻絕不可懷疑紫月!"他那可親可敬又可憐的妹妹呀!任何人若想侮辱紫月,他都會讓對方付出雙重的代價。

"阿敏!"淩蘇蘇驚慌失色地叫道,她惹惱他了嗎?

接連說出一大連串的道歉言語,幾近漣漣淚下,頗有梨花帶雨的風姿,但楊敏完全沒有注意她此時的美麗!

她哽咽著道:"阿敏,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

強自壓下心中的怒火,看來他得再考慮與她的婚事了,他不能讓他美麗的妹妹再受半點委屈,楊敏冷冷地開口道:"你休息吧!我回房了,明日我們回洛陽!"

走了兩步,又冷冷地道:"蘇蘇,不要再惹我發火!"

沒有回頭,這話竟是背對著她說的。無聲的淚自眼中滑落,她是愛他的呀!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

快逃,快逃--

方小季在山林小徑中狂奔著,腦中隻有這簡單的兩個字,一股沉重的壓迫感,已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一聲高喝,一支鏢自後方射來,準確地射人肩胛,力道之猛讓他踉蹌了一下。

方小季苦笑了一下,他們打算生擒他,否則,以冥王府的前鋒部隊鐵血衛的首領費剛的武功,哪裏會出了手還打不死人。

對待叛徒,一鏢斃命當然太便宜了,方小季悲哀地想道,自己究竟能逃多久呢。

快逃!快逃!

然而血越流越多了!

方小季昏昏沉沉地跑著,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印象是:一簾瀑布正在不遠處,擊在岩石上的水珠躍出耀眼的光芒--這該是一生中所見的最後一景了,真美呀!

昏迷中似乎有人拖了自己一路前行,是師門的人嗎?

方小季迷迷糊糊地想,極力想醒過來,但突然間似乎又見著了爹娘,他們也被師門抓來了嗎?自己犯了大罪,是要連誅的!

"不要,不要!"他狂喊出聲,"我不逃了,你們殺了我剮了我都行,別傷害我爹娘!"

被自己的叫聲驚醒,一抹額上,竟全是冷汗。

這是什麼地方?方小季疑惑地想,朝窗外望去,是一處很不錯的農家小院,一隻大花貓正懶洋洋地趴在木柴堆上,鼻息間還傳來粥飯的香氣。

等等!

方小季不安地躍下床,這是什麼地方?

"我怎麼會在這兒?"他低聲地自問道。

"不要害怕,是我把你救來的。"一個清冷但是很溫柔的聲音回應道,他猛然抬頭,隨即看見一中年婦人端了飯菜走了進來,"吃吧。"

然而這會是個中年的農婦麼?方小季皺著眉頭尋思,他多年來的訓練可不是白受的。

一個中年農婦會有一雙澄如秋水、不染凡塵的眼眸嗎?一個中年農婦的步履還有可能輕盈得如同小鹿麼?就更別提她還有如明珠擊玉的嗓音了。

這樣的人會是個中年農婦?打死他也不信!方小季直接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這中年婦人輕聲道,"我夫家姓夢,做夢的夢。放心,我不會害你,你把飯吃了吧!"

輕盈的語聲,仿佛有種不可抗拒的魔力,方小季竟似呆了,幾口吃完了飯菜,道:"謝謝你,我該走了。"再不走怕會連累她呀!

怎麼?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好心了?曾受過的訓練是不許自己有這麼溫情的表現的。

但,現在又是為什麼呢?

方小季搖了搖頭,心中一片迷亂,開口道:"你夫君呢?"

夢夫人的眼中閃過悲哀之色,輕輕地道:"他死了。"向外走出,但走不了兩步,已是咳嗽連連,似乎身負重疾,然身子輕顫之際,卻帶著股動人的風韻。

方小季不禁想,這女人到底是誰?但他無暇深究,於是說道:"多謝夫人相救,在下告辭!"

"你的傷……還沒好。"

"是的。"湧上一絲苦笑,他道,"我現在正被人追殺,不走怕不行。"

被人追殺?

武林中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仇殺呢?中年婦人的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神色,輕輕地道:"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能告訴我麼?"不應該。但是他還是說了:"我父母被人抓去,仇家逼我吐露了師門機密,我如今正是被師門追殺。我知道自己死有餘辜,可父母無人照料,實在不甘就此死去!"

他頓了一頓,問道:"你為什麼救我?"女人不都是怕事的麼?

夢夫人不答,走到廳上,怔怔地呆立:"你長得像他,我不能不救!"想到此處,臉上浮起一陣紅暈。

脈脈相思意識恐被人知!

她轉過頭來,見了幔中掩著的三塊靈牌,又不由黯然神傷。夢夫人?夫君?

"三年不見,你……好麼?"她細細低喃,心底想的,並不是靈牌上的他!

正在此時,院門洞開,一列黑衣武士走了進來,一個骷髏頭正繡在這些人的衣襟處,正是名震天下的"鐵血衛"。

"啊!"夢夫人輕呼一聲,掩不住驚訝與不安。

方小季很怕這些心狠手辣的同門傷害夢夫人,猶豫了一下,長歎道:"我不自盡,你們能放過她麼?"

自盡,代表的是一刀了結、痛快淋漓的死法。而被擒--則代表著無盡的折磨和種種慘絕人寰的刑罰。

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但鬼使神差地,就出了口。這女子身上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人心甘情願地為她犧牲。

費剛也動容了,但依舊搖了搖頭:"帶回去,讓大公子發落!"這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方小季不可能不知道,泄漏本派機秘的人,都是不能輕易放過的。

中年婦人幽幽地一笑:"你我的命,都是自己的,誰也沒有權力處置!"

"夢夫人?!"方小季驚呼出聲,她怎麼敢這樣說話?

費剛目光一凜,尋常人看到自己這幫人都惟恐避之不及,這女人怎麼會有這般大的膽量?他踏前一步,既驚且疑地道:"你究竟是誰?"

長歎一聲,臉上閃過一層寂寞幽怨之色,她石破天驚地道:"無笑公子,他還好麼?"語聲清幽,猶如九大外傳來。

費剛臉上變色,飛快地掃了方小季一眼,這女人知道冥王府的秘密!

無笑公子,這隻是冥王府內部對大公子的戲稱,外界稱他為"魔心",難道方小季竟是這般不知死活,連這個也告訴了她?!

方小季卻也傻了眼,他沒說呀,這女人怎麼知道的?

夢夫人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充滿了淒涼傷心之意,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無笑公子他……他好嗎?"語氣中充滿了關懷之意。

"大公子很好,你是誰?"

夢夫人柔聲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放了他吧!"伸出手,素手纖纖,掌心中竟放了個陰森可怖的黑骷髏。

費剛心中一震,向前一步,右手一勾,已握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是誰?這是哪兒來的!"這是本門中最高令符,怎麼會在這女子手中?

夢夫人伸手急甩,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她平日端莊自持,此時不禁又羞又怒,斥道:"放手!"

費剛見她眼中羞怒交加,一張臉卻仍是冷冰冰地毫無異狀,料想是戴了麵具,左手一翻,已撕下一層皮來,定睛一看,頓時呆住,雙手同時放開。

門外一聲長嘯,一貫的溫和異常的聲音道:"大公子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何飛霜來了。

費剛很驚喜地高呼:"何令使,請您移駕!"

夢夫人則呆了一呆,低聲地道:"飛霜?他也來了!"

何飛霜很穩重地踏了進來,英俊的臉上有著一貫的溫和,一貫的逢大變而不驚的模樣,但這是在見到夢夫人以前!

目光一轉,恰與那澄如秋水的眸子對上,他的身子如遭雷擊,微微顫抖了下,但又強行忍住,前行數步,長身而跪,朗聲道:"冥王府十八代弟子何飛霜,叩見黑骷髏,拜見冷姑娘!"

石破天驚般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大大地吃了一驚。

夢夫人幽幽一笑,道:"飛霜,你好!"她隻想救這孩子,並沒想到會碰見熟人,伸手將何飛霜扶起,她道:"我進去換件衣服,你們別為難這位小兄弟!"

既被拆穿身份,就沒必要再穿這一身衣服了。

費剛臉色蒼白,老天!他究竟惹到誰了?

詳細詢問了方才情況,何飛霜溫和的表情漸漸冰冷,哼,這小子完了。他嚴肅地道:"你不知門規麼?見了黑骷髏還敢放肆!"

費剛冒出冷汗,心有不甘地問道:"何令使,她是誰?"

何飛霜目光凝視,一字一句地說道:"她便是昔日以一首《忘情曲》聞名天下的'靈女'--冷紫月!"緩緩地轉過身來,連目光也變得冰冷,"昔日冥王有令,誰對冷姑娘無禮,殺無赦!今日你又衝撞了黑骷髏,該怎麼做,已不需大公子發話了吧!"

咬牙慘笑一聲,費剛決然道:"好,隻盼不要牽累了我的家人!"

何飛霜眼中又現溫和之意,沉吟道:"冷姑娘生性善良,如果你給她賠禮,也許……"

費剛搖了搖頭:"既犯門規,便不敢偷生!"

劍已在手!劍已在頸!

但時光仿佛就此停住了--

一個紫衣少女,輕踏門檻,正慢慢兒走出來。

她雖是置身茅屋陋室,卻如走在皇宮大殿一般高貴優雅,足下輕盈仿佛是踏著一條五彩繽紛的花路而來。

她秀發輕挽,未戴一件首飾,仿佛任何的首飾,都隻會玷汙了她的美麗。嬌靨未施脂粉,是嫌脂粉汙顏色,世上本無任何的脂粉能襯托她的容顏!

隻有--這一身飄逸的、如夢似幻的紫裳呀!

這樣的風姿,容貌已是次要!但她的臉偏又是那樣的動人!

若說淩蘇蘇是人間的絕色,那她便是天上的仙子,這是一張不屬俗世凡塵的臉,但又偏偏生在了人間。

費剛看得竟似呆了般,"當"的一聲輕響,是他的劍掉在了地上。

何飛霜又是微微一顫,躬身道:"夫人!"

冷紫月不解地看著他:"你叫我夫人?"

何飛霜微微咬唇,他與紫月同年,溫和的俊臉有時還露出些稚氣。二十歲,還是個孩子呀!他低聲道:"是的,夫人自稱姓夢,這夢字拆開便是……便是冥王的名諱?"

冷紫月淡然一笑,聲音輕得仿佛從九天外傳來:"你別這樣叫我,我替他守節三年,以報相救之情,可不是一輩子……"

何飛霜心中喜悅,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喜從何來:"那就好!"語畢,忽然覺得這話太過放肆了,又垂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我通知大公子了!"

冷紫月輕輕一顫:"他--他要來了?"

知道她不喜受人打擾,何飛霜下令鐵血衛退出了小院,但自己卻被這絕世大美人留了下來。

與這樣一個美女相對是很宜人的!雖然名分上,冷紫月算是何飛霜的主子,但他並沒表現得特別拘謹,依舊如往常一般溫和。

他反客為主地泡好了茶,端到冷紫月麵前:"大公子這兩年身體不太好,他強練九玄神功,雖說如今功夫進步了,可身子卻大不如前。而且,大公子心中似乎也更苦悶了,成天把自己關在房中!"

知道冷紫月不會發問,何飛霜徑自地說道,卻發現冷紫月的眉宇間又籠上了一層輕愁,無意識地輕轉手中茶盅,她低聲道:"他……他總是這樣!"忽然臉上一紅,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端顏道:"無笑公子太不愛惜自己身子了!"

何飛霜暗自歎了口氣,難道這個清冷的"靈女"也愛著大公子麼?大公子即將來了,鄭州到此,馳馬隻需半日!如果她是愛公子的,那麼--

冷紫月不住地轉著茶盅,竟好像呆住了一般,喃喃道:"九玄神功?九玄神功!"

忽然間她不斷地連聲咳嗽,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已經發青了!何飛霜深有憂色,道:"冷姑娘,您怎麼了?"

冷紫月毫不在意地一笑,柔聲說道:我沒事!飛霜,三年不見,你長大許多了。我雖在窮鄉僻壤,可也常聽見你的名字呢。你們這三年來做了什麼,可以說給我聽聽麼?"

她輕輕而語,神態溫柔至極,如同是姐姐對弟弟說話。

"當然可以!"何飛霜恭謹地道,當下便簡略地說了冥王府的發展,並著重說了風易白的近況。

這小飛霜是猜透我了嗎?冷紫月不安地暗想,為什麼他總是大公子長大公子短,把無笑的事情說了個遍?

風無笑,她日夜思念的男子呀!

沉睡時,夢中出現的人兒是他!

洗衣時,水中映出的倒影是他!

月下獨立時,連月中仿佛也有他的影子!

自古相思擾人,對他每多思念一分,心上的枷鎖就重上一分,這兩年多來數百個的日夜層層疊疊,相思已無數。

常常暗自書寫他的名諱,但寫了又撕,撕了又寫,隻恐被人知!

可是小飛霜呢?不成不成,不能不能,他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冷紫月溫柔地一笑,道:"你總和我說無笑公子幹什麼?怎麼不多說說你自己,你是我的小弟弟,他可不是我的什麼人呢!"

不是什麼人,是戀人!何飛霜微笑著在心裏加了這麼一句。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直至一聲長嘯響起。

何飛霜很聰明地注視冷紫月,將她因心中劇震而跌落的茶盅托起,避免了茶水濕了佳人裙的尷尬場麵。

但這事兒沒得到誇獎。

冷紫月根本是毫無反應,她輕顫著扶桌站起,幽幽地道:"是他來了麼?"鄭州到此,騎馬隻需半日。若計來回,那就更不止了,但此時分明才過三個時辰呀!

他--他是飛來的麼?

何飛霜很乖巧地為她解釋:"仿照朝廷製度,我們的信徒也分了普通、三百裏加急、六百裏加急,若用上了八裏加急,那就像在飛了,千裏日程,半日可至,這兒到鄭州,隻須兩個多時辰。"

"可是,來回也要五個時辰呀?"冷紫月低語。

"冥王府的功夫是很厲害的,大公子的功力又好得不得了,全力趕路當然沒問題!"飛霜直言道。

"可他練了九玄神功,怎麼還能這樣糟蹋身子!"急切地低語,完全沒有注意自己已明顯露出對他的關懷。

何飛霜微微一笑,卻沒有接語,這時無論再說什麼都是不適合的,大公子已快到了,剛才那聲長嘯即是通知。

他很聰明地選擇了告辭,這時候與"靈女"單獨待在一起是很不明智的!大公子不是心胸狹窄的人,但瓜田李下,不可不避嫌呀!

沒有出言挽留他,冷紫月的心已經完全亂了。

他來了?

他來了!

他真的來了麼?!

思念了幾百個日夜的人終於要出現在麵前了。冷紫月目中閃著刻骨的愛戀!這片情意,她從未向任何的男子展示過!

但一抹黯黑卻出現在臉上,相思擾人,但單思卻更為厲害,自己對那憂鬱男子傾瀉出全部的情。但他呢?是否也同自己一般呢?

畢竟,兩人連話也沒多說過一句。

風易白沒有對她表白,言語中沒有,行動上也沒有!目光中他雖露出過一星半點,但很快又被他掩飾了,快得讓人覺得幾乎沒發生過!

沒有人知道無笑公子也有愛,但她知道。曲為心聲,這一點是瞞不了人的。他對她愛得深沉,絕不遜於癡心無悔的林夕!因為-----他的蕭聲早已泄露出這一點!

一個清朗但刻意低沉的聲音響起:"冥王府座下弟子風易白,求見夫人!"

她的腦中"轟"的一聲巨響,俏臉頓時雪白,輕輕地道:"你也叫我夫人?"

千回百轉,斷人肝腸!

風易白已經來了一會兒了,很迅速地問清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在得知了費剛的行徑後,臉色立即陰沉了下來。論罪,他是死路一條!可紫月--她不喜殺戮呀!

何飛霜很好心地為費剛求情,為風易白搭了個台階,避免他陷於殺與不殺的兩難之中。但這隻是保住了費剛的一條命,廢了一隻手的處罰還是逃不掉的。冥王府的戒律不可輕廢,至於方小季,就暫時沒什麼事了。

凝視著小院柴扉,風易白心中翻騰,無言地在心中低問:"數年不見,你還好麼?"他極想就此推門而人,不顧一切塵俗禮儀,好好看看佳人倩影。但,不能啊!

她已自稱為冥王妻子,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他隻好克製住內心的衝動,用刻意壓低的聲音掩飾心中的惶亂:"冥王座下弟子風易白求見夫人?"

"你也叫我夫人?!"

冷紫月淒然低吟,雖然知道他一貫的原則,卻仍舊心痛!

門內寂靜。

風易白的臉上湧上了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的苦澀與無奈。她真是這般厭惡自己,連見上一麵也不願麼?

一個清冷的聲音幽幽道:"風公子有事麼?"他願把自己當作夫人,那就由他吧!

紫月果真是不想見我呀!風易白黯然地想,緩緩而言:"屬下隻是想請示夫人,方小季應該如何處置?"

言者傷心,聞者卻已落淚了!"屬下"、"夫人"兩人之間真是這般的疏遠麼?

頓了一頓,冷紫月才又輕輕地說道:"既然如此,你請飛霜進來一會兒吧!"

風易白默默看著何飛霜,為什麼紫月不願見自己,卻願見他?不過平心而論,飛霜的確是很優秀呀!

他低低地對何飛霜道:"夫人喚你,你去吧!"

冷紫月似乎已比方才蒼白了許多,纖纖弱質,更顯得瘦不禁風,她淒然地道:"飛霜,你把我屋裏的琴拿出來,我想彈上一曲!"溫柔的舉止,卻有令人不容置疑的氣魄。

何飛霜無言地照辦,連琴桌等一應配件也搬到了她的麵前,低聲道;"冷姑娘,您請!"

冷紫月在門外靜候,見了七弦古琴,不由得輕歎一聲,五指纖纖,朝七弦上輕輕一劃,抖出一連串的顫音,她神色淒然:"我彈什麼呢?"

風易白隻聽得一聲輕歎,一聲琴顫,心神便已難以抑製。

稍刻後,琴音響起,猶如空山靈麗,天外傳來,風易白更是激動萬分,隻聽冷紫月似無情又似有情地柔聲唱--

春日宴,綠灑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風易白心中劇震,低聲道:"難道,難道......"可是他卻怎麼也不敢再深想。

過了一會,冷紫月又輕唱道--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琴音忽然乍變,如同明珠擊玉,清脆無比,直翔九天。又如突然墜入了大海深處,一點一點地被海浪包圍著。

沒有人能猜出這下邊的旋律該如何,但人們都知道,方才人間絕唱,已是天上仙曲。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風易白聽著曲子,隻覺心中舒暢至極,似乎忘了一切,猛然間,心中醒悟了,這就是能療天下內傷的《忘情曲》。

她是為自己而奏的麼?

彈這首曲子要耗費很大精力,若是在身子不好時彈奏,對自身會有很大傷害!剛才聽她的語聲,是明顯的中氣不足。彈奏《忘情曲》是很傷身子,可她還是彈了,是為自己彈的麼?

他的心頭不禁湧起一陣酸澀。

而一旁的何飛霜聽得如癡如醉。隻見冷紫月輕挑慢撚,輕時如深閨繡女,重時如同武林中決鬥之時。大弦嘈嘈如急語,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院中的紫月已奏完了最後一個音符。她的身子俯在琴上,頭久久沒有抬起。

聽得曲聲漸止,何飛霜不禁為憂然而歎,輕聲道:"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冷紫月將頭抬起,微笑著道:"你以白居易的《琵琶行》來讚我,真是太誇獎了!"

"不會呀,隻是恰如其分!"但話說半截立即停上,突見她瞼色灰白,又比方才憔悴幾分,何飛霜失聲道,"冷姑娘,你怎麼了?"

冷紫月勉強一笑,卻再也支撐不住地,嘴角急速抽動了幾下,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冷姑娘!"何飛霜失聲大叫。

風易白聽到何飛霜的聲音,心知有變,顫聲道:"夫人,你-----你怎麼了?"情急之下幾乎要推門而入。

冷紫月淒然一笑,心中悲然;無笑,你終究還是叫我夫人!

心,好痛呀!

為怕他衝進見了自己的憔悴模樣,她急忙道:"你,你別進來!"縱然今生不能在一起,也得給他留下完美的印象吧!她不要這一副病骨支離的模樣給他瞧見。

風易自呆立無語,心中更加苦痛,一道深扉隔兩地,便是天涯咫尺時。老天,她到底怎麼了?

何飛霜輕輕地從裏麵走了出來,不言聲地將一張小箋遞給了風易白。這是臨出門前紫月遞給他的,說是對方小季處罰的建議。

風易白呆立了半晌,輕輕打開小箋,一行清新秀麗的簪花小字立即映人眼簾--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濃濃相思意,盡在不語中!

風易白的目光熱烈起來,如同火一般地燃燒,但隨即又黯然了,忽然從腰間抽出長蕭,緩緩而吹,罷了一聲長歎,漫聲道:"還君明珠雙淚垂……"手勁到處,小箋已擲了回去。

這不是理由,隻是借口。

冷紫月知道他所念的是張籍的《節婦吟》,後一句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心中一痛,滾滾珠淚已如紛紛雨落。

風易白緩緩而去,心中叫道:我知你心,你知我心,但我已是時日無多了,又沾惹了無數的血腥,不能呀!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也該配這世上最好的男人!紫月,紫月!若有來生,定不負你相思意!

今生,他實在不堪匹配呀!

淚已流,不在臉上,是心上!

冷紫月打開院門,見他身影漸遠,不由又是一口血直噴了出來……

易白!易白!

猶自輕輕地低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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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5: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記憶拉回到三年前。

冥王府中。

鳥語花香的時節,這兒卻如同往日一般陰沉,絲毫看不見春的跡象。黑色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行走的都是滿臉冷漠的黑衣男子,偶爾有女人經過,也都是冷冰冰的人如同石雕。

十七歲的少年何飛霜便是生長於這樣的環境中,做完了分內的工作,此時正很輕鬆地倚在一根石柱上。他常常這樣,此處很偏僻,是沒人打擾的。

但今天,這個願望隨即破滅了。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語聲,幾個錦衣人正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這是很難得見的事情。何飛霜驚奇地瞪大眼,這幾位是上代冥王的弟子,在冥王府裏,他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今天怎麼會來到這裏?

英俊的司徒揚眉率先開口,臉上滿是驚訝與誇張的表情:"鬼影師兄,你沒看錯吧!我們偉大的冥王,今日竟然提了一隻鸚鵡回來?"

"沒錯!不相信可以自己調查!"回答的是一臉壞笑的老八--鬼影,他跛了一隻腳,輕功卻仍是天下聞名也隻有他和大公子能偷偷接近冥王而不被發覺了。

什麼跟什麼嘛!司徒揚眉露出委屈的神情,發言道:"你是師兄,你說了算!"

誰敢為這事靠近冥王呀,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還看見什麼?一隻鸚鵡值得我們這樣麼?"冷漠的公孫小劍開口喝問道。

"一隻鸚鵡當然不值!"鬼影嬉皮笑臉地,用他一貫拉長的聲調道,"重要的是,我們的主子竟然帶了一個女人回來。"

"什麼!"同行的兩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歎。

帶了一個女人回來?

司徒揚眉開始胡思亂想:這是否代表我們馬上會有一個夫人出現?

公孫小劍白了他一眼:"背後亂嚼舌頭,你不怕冥王和刑堂大哥會要了你的命?!"

"又沒人聽見!"司徒揚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開始四下打量,背後議論冥王是要處死的!運氣該不會那麼遜吧!

"不好!"何飛霜暗叫道,這三人說時旁若無人,什麼也不在乎,這會兒再來找人,看樣子是想要滅口了,心中湧起一陣恐懼,正想偷偷離開,鬼影已笑嘻嘻地站在眼前。

"小兄弟,陪我練練招吧?揮手一掌擊了過去,不能怪我心狠呀!這一番話你若傳了出去,咱們三人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這小子看起來不太麵熟,應該不是什麼高級弟子,殺了他,問題應該下是太大吧!

對不起了,你自認倒黴吧!"鬼影"在心中加了一句。

何飛霜生於冥王府,長於冥王府,對尊長的命令從未想過反抗,反抗的後果是很嚇人的。對尊長的責罰也從未躲避,避過了一次,下次便會更重。

此時,他的麵孔雖已刷白,卻仍是一動不動。不過,他與這幾人的功夫差得太多,要避也避不了。

"我也聽見了,你們要不要把我也殺了?"乍然間,一個清冷悅耳的聲音適時響起。

"那就怪你倒黴了!"公孫小劍的臉上湧上了一陣濃濃的殺機,一反手已拔出了長劍--殺人對這位十六爺來說,隻是小菜一碟。

司徒揚眉皺起眉頭,開始抱怨:"怎麼搞的嘛!這兒平時根本沒人來,今兒怎麼一下冒出了兩個?小姑娘,你是哪級弟子?"

冥王府弟子分天、地、玄、黃、宇、宙、蒼、穹八級,這三人屬天級,而何飛霜隻屬穹級。

突然出現的女子微笑了一下,不予回言。她的容貌掩在輕紗下,看不很真切,卻依舊能使人感覺到一股特別的韻味,身上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這種特殊的氣味使正要出手攻擊的公孫小劍猶豫了一下,這女人的氣質不屬於冥王府!

"師兄,你先住手!"嗅覺同樣敏銳的司徒揚眉也發覺了不對之處,叫道,"小姑娘,你究竟是誰?"

擁有清冷悅耳聲音的女子再次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絲淡笑:"你們不是在議論我麼?怎麼人到麵前,反而不認識了?"

輕摘下紗帽,露出一張傾城絕俗的容顏,目光如水波般向三人一轉,微笑道:"我是'靈女'冷紫月,敢問三位高姓大名?"

完了!

司徒揚眉懊惱地一拍腦袋。人家說夜路走多了,是會碰見鬼的,可自己頭一回議論尊長,怎麼就給人聽見了?

冷紫月微笑招手:"小兄弟,你過來!"

何飛霜依言走到她身旁,乖乖地看她--這就是冥王帶回來的女人麼?

她真是美呀!

好奇心大並不是件好事情,可一慣謹慎的飛霜卻控製不住自己了。而其餘三人傻愣愣地站在一旁,根本沒有剛才凶神惡煞的模樣。

這女人會把剛才的事告訴冥王嗎?他們不安地想。

糟了,他們死定了?

雖然死對冥王府的人來說並不算多大的事,可無盡的酷刑卻讓他們感到恐懼。這次的下場會是什麼呢?

是死?還是受酷刑?

如果可以選擇,他們寧願選擇前者。

這一代冥王的脾氣很暴虐,平常已是冷酷無比,簡直是雞蛋裏挑骨頭!何況這次是惹了他的客人!冷紫月輕蹙著眉頭,完全理解他們的憂慮,她嫻雅地攏了攏頭上的發,將目光投向忐忑不安的三個人:"隻要你們不傷害這位小兄弟,我是不會把今日的事告訴冥王的,相信麼?"

司徒揚眉苦笑著回應她:"不信也沒辦法,我總不敢連你也殺了吧!"

公孫小劍卻冷冷地點頭:"我信你!"

※※※

"鬼影"卻早已溜了。

冷紫月輕輕抿嘴,目光中閃動著些微的笑意,狐假虎威的滋味真是不錯呀!

待三人走後,她請了何飛霜當向導,一處一處地逛了過去。走馬觀花之後,冥王府的神秘在她眼中蕩然無存。

但,她卻明顯地被冥王府的布置嚇到了!

這裏機關的精密巧妙是外人無法想象的。更為神奇的是,它與地勢房舍巧妙地溶合在一起,讓人破無可破。

林夕並不是一個耐心的人,他做不來這種細致的工夫。那麼,這一切是出自誰的手呢?

"是大公子呀!"帶著一臉崇敬的神情,何飛霜解答了她的尚未問出口的疑問。

"大公子?"冷紫月低吟,是指風易白吧!林夕曾對她提過這個從來不笑的怪人。

何飛霜不安地看著她:"冷姑娘?"

?那間,冷紫月對風易白產生了興趣,唇角逸出一片笑:"我想自己走走,你回去吧!"

何飛霜莫名其妙地跟她道了別。為什麼冷姑娘突然不要他帶路了?自己說錯了什麼嗎?不過,她剛才問了大公子住的"風閣"在哪兒,她會不會是去那兒呢?

※※※

隨意走了很久,冷紫月突然驚訝地發現,自己迷路了。

她小覷了冥王府,這裏被武林中人稱作"最詭異的地方"是有道理的。在這毫不起眼的黑石子路上,她竟然迷失了方向。

冷紫月輕皺著眉低歎了一聲,該找人問路麼?但四處打量後她失望了,這麼偏僻的地方,一般是不會有人來的。

沒辦法,賭賭運氣吧!

很隨意地向西方走去,如願地看見了層層的人影,但與她所想的大相徑庭,這並不是出口,而是囚獄!

幾百人密密麻麻地被塞在十幾間鐵籠裏。鐵籠的四麵透風,但依舊散發出一種難聞的臭氣。一句話,這裏簡直是人間地獄!

冷紫月的心不由沉了沉,林夕外號"斷魂",難道真的喜歡這樣斷人魂魄嗎?

囚獄裏的人似乎發現了冷紫月的蹤跡,在驚奇過後,開始他們憤怒地謾罵--

"妖女,滾出去!"

"妖女,你以為能看見我們向你求饒麼?"

"無恥,卑鄙下流!"

種種不堪言語如同汙水,不斷撲來……

冷紫月溫柔地一笑,清冷的嗓音開始說話:"我不是冥王府的人,也不知你們為何被關在這兒。但如果你們願意告訴我原因,也許我能幫助你們。"

"你不是冥王府的?"

"對,我是靈王穀的。"

"哈!哈!哈哈……"籠獄中傳來爆笑,"不要再使下流手段了,要殺就殺,我們是不會再上當的!"

冷紫月蹙緊了眉,自己真的這麼不可信任麼?

顯然這些人受了太多的折磨,已不敢輕信別人了。這一點,從他們帶有菜色的臉上,襤樓的衣服上,及傷痕累累的身上就可看出了。

一顆心猛地揪起!林大哥抓這些人有什麼用處?難道他們都得罪了冥王府麼?

自己一向是無欲無求,從不要求別人,也從不肯給別人任何承諾。可是眼前的情景,又怎能叫人不動容?她會請林大哥放了他們!

林夕會答應她的,他從未拒絕過她的任何要求。盡管這會使她欠下林夕好大一筆人情,可她不在乎,她還沒冷血到能把幾百條性命拋到九霄雲外的地步。

有人來了!

冷紫月警覺地躲在一邊,打量著來人。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隨後,她看見了一個英挺俊秀的白衣男子和他一雙深沉清淨、睿智又憂鬱、猶如水波一般溫柔的眼眸!

隻是一眼而已,冷紫月卻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乍然間,一種似甜似喜似酸似澀的情愫不斷從心底溢出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神情隱隱約約地與心內最深處的景幻重疊在了一起!

夢裏尋他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男人是誰?

她永遠不能忘記那一刻!

出道至今,石榴裙下拜倒英雄無數,她卻從未動情,隻因她相信,在某個時候,她會遇上一個愛她、她也愛著他的男子。

她相信緣分!

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幾日來會莫名其妙地來冥王府,可現在明白了。她來,是為了尋找他而來的!

這男子究竟是誰啊!

那白衣男子顯然並沒有發現她。隻見他身手沉穩地探向囚牢,機警地朝四周梭巡一番後,從懷中掏出個小瓶,道:"這是昨日的解藥,請各位盡快服下。還有,這幾日的飯菜你們盡量少吃些,也許……也許……毒會更重!"語音有些吞吐,但並不猶豫。

一個老人隨手接過藥瓶,毫不懷疑地服下一粒,並把藥傳給了別人。

"你是誰?為什麼毒王每次下毒你都有解藥?"一個中年男子發問。

白衣男子麵容抽搐了一下,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說:"我是冥王府弟子,這解藥是冥王讓我送的。"

"你撒謊!"中年男子斥道。

"林夕沒有那麼好心!莫非……莫非你是別的門派在此的臥底?否則你為什麼不僅有解藥,就連傷藥、食物都會偷送來?"

"對!"響起了一片附和聲。

沉吟一會,老人道:"如果你真是臥底,就幫我們傳個消息吧!"

白衣男子略微猶豫了一下:"好!什麼消息?"如果不是對冥王府不利的,他應該可以效勞吧!

"原來你真是我們的人!請你告訴江湖大聯盟的人,說冥王府的機關非比尋常,不可輕闖。讓他們想辦法殺了魔心風易白,機會或許還大些!"老人驚喜地道。

"殺了風易白?"白衣男子不解地問道,像詢問,又像是根本不要別人的回答。

"不錯,若不是風易白設計的機關,我們就不會在這兒了!"眾人異口同聲地道。

哈!哈!哈哈!

一陣難以抑製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很明顯是用了冥王府的絕技"魔音穿腦",尖利的笑聲似乎要貫穿每個人的耳膜,使得人痛苦不堪。

白衣男子不忍地看著眾人,忽然像作出什麼決定一般,目光一凜,長吸一口氣,縱聲長嘯,高亢人雲的聲調頓時將"魔音穿腦"的功夫完全壓製了下來。

囚籠裏的人不解地看著他,這個臥底的人武功也太高了吧!

老人不安地發問:"你也是四大家族的麼?"

除了四大家族,他們想不出還有什麼門派能培養出這樣一個傑出的弟子。

一陣冷笑發出,兩人出現在囚獄的台階上,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毒王,另一個則是老九高霸。

眾人一陣瑟縮,這兩人怎麼又來了?

高霸拉扯著手中的金龍鞭,很是囂張地說:"當然是冥王府的嘍!大公子,你怎麼不回答他們?你每次那麼好心救他們,他們怎麼還想殺了你呢!這可真叫好心沒好報呀!大公子,難道你沒告訴他們,咱們冥王府除了冥王,就以你為尊嗎?"

毒王則一臉陰沉:"大公子,我沒得罪你吧?為什麼要壞我的事?"

"大公子?!"

囚獄裏的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將目光投向正中的白衣男子,口中同頻率地發出三個字。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會,才淡然而憂鬱地說道:"不錯,我就是風易白!"

"風易白!"冷紫月輕輕地說道,心裏被溫柔充滿,她記下這個名字了,原來這個沉靜憂鬱的男子就是大公子風易白呀!

沒被憤怒的目光燒死,實在是風易白的幸運。早把風易自恨透的人們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大聲的喝罵不曾停 過。

風易白卻並不反駁,隻是默默無語地看著兩個挑起事端的師弟。

毒王與高霸卻毫不懼怕地看著他狂笑,大公子的權威雖然高,可他卻從不運用,這樣的大公子,有什麼好害怕的,他們甚至這樣想著。

冷紫月的眉已蹙了許久,他沒必要這樣委屈,不是嗎?

為什麼害人的可以在一旁狂笑,而助人的卻隻能沉默?不,風易白不是害怕,她敢保證。

擁有這樣一雙眼眸的男人是不會害怕的,他隻是在忍讓!忍字頭上一把刀,她甚至可以看見他心中的痛苦。

風易白終於發話了:"二位師弟可以走了麼?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是不要太過分的好!"

高霸冷笑一聲,正想答話,卻被毒王製止了。平常不發話的人若是發了話,還是不要招惹得好,他向冷紫月的方向一指:"梅師妹不與我們一起走麼?"

冷紫月大大吃了一驚,毒王發現她了,那風易白一定早發現了,他為什麼不說?

風易白搖了搖頭:"我與梅師妹還有話要說,你們先走吧!"

奇怪!冷紫月不解地想,為什麼都把自己當成梅師妹?是梅潔吧!十八弟子中惟一的女子,林夕曾簡略地跟自己說過。

目視著兩人漸漸遠去,風易白沉默地也走出囚獄,壓根兒沒往身後看上一眼。

這怎麼行?!冷紫月皺起雙眉跟了出去,再不跟著他,恐怕天黑也找不到路呢!

風易白走到無人處停了下來,淡淡地開口:"你可以走了,出去時小心些,碰到了別人就沒這麼好運了!剛才他們的話,就請你傳出去吧!"

這男人感覺得到我不是冥王府的麼?冷紫月暗想,可以逗逗他嗎?平日幽冷的心生出一種頑皮。她輕笑一聲:"連要殺風易白的話也傳麼?"

風易白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但語氣卻是溫柔的:"是的,如果你願意!"

這女孩的聲音真美。幸好二師弟以為她是十七師妹,否則冥王府內又要多一個冤死鬼了。

奇怪!冷紫月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好奇,很少人會這麼回答的。輕輕地說道:"真的麼?你不怕死?"語聲如同方才的一般清冷柔和,風易白不由得又在心底讚歎了一回,這少女有著動人的聲音,她應該也有一副美麗的容貌吧!

輕歎一聲,他卻依舊沒有回頭:"快走吧!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心中突然湧起對這少女的關懷,莫名其妙地,他不願這女子受到任何傷害。

"我迷路了。"

"那我送你!"他脫口而出。

冷紫月雖不說話,但已為他的溫柔與親切亂了一顆芳心,臉已經紅了,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紫月很想對他說些什麼,但少女的矜持與血液裏天生的驕傲卻阻止了她內心的想法。默默地凝視他,仿佛所有的生命都要為他燃燒起來!

"你還沒走?"風易自再次問道,心中竟升起了一種期盼。

冷紫月搖了搖頭,不在意他是否能夠看見:"你不想知道我是誰麼?"

不是邀請,不是炫耀,隻是平靜地訴說,但卻在風易白的心中激起一道漣漪

"我……"話說一半,卻截然而止,"你還是走吧!"

不屬於自己的,不要去碰觸。否則,最終得到的隻會是痛苦!風易白暗暗告誡自己。這世上一切的美好都不屬於自己,屬於自己的,隻有黑暗啊!

猶自地黯然著,卻又聽見了毒王與高霸的笑聲。他不滿地皺眉,他們靠近時自己怎麼沒發覺?是剛才失神了嗎?

"大公子,你不是與梅師妹有話說麼?怎麼又換上個小姑娘啦?"

兩人怪裏怪氣地開口,這件事若是告訴了冥王,大公子可倒黴啦!

風易白愣住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這小姑娘!該怎麼保護她呢?自己在暗地裏雖放走過不少武林人士,卻從未光明正大地這麼做過呀!難道今日要破例了嗎,他淡淡地想道,盡管這代價是死!

"我會捍衛好冥王府的!"十年前,自己曾對師父說過。可是,為什麼救她的心意是這樣的強烈?!沒見過她的容貌,隻聞聽她兩三句的低語,風易白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救她!救她!一顆心在狂呼。

救她!即使這代價是--死!風易白如是想。

無禮的狂笑仍在繼續,一抹黑色的身影如幽靈般地飄來,如鬆一般挺直,如劍一般銳利,又如冰一般冷漠!

接著是一道陰森而又溫柔聲音:"他們對你無禮?"普通的詢問,卻洋溢著殺機。不待回答,漆黑的刀已揮起!

是林夕--他是絕不會容許紫月受半點委屈的!

"不要!"紫月低聲叫道,她不要他又為她殺人!

收回了刀,揚著眉看著她,她又不忍心了嗎?

"不要。"又低聲地,仿佛強調著說了一句,"他沒對我無禮!"幽幽一笑,又輕輕地道,"大公子,請你轉過身來!"

不理會風易白對她絕俗容顏的震撼,又輕輕地道:"你很好,我會記住你的!"

是麼?風易白自問道,看著她遠去的身影,不覺已是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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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遲於原定計劃三日回到洛陽並不是因為楊敏忽然改變主意的關係。恰恰相反,原本急於想回繁華洛陽的淩蘇蘇拖延了行程。雖然回到洛陽,楊敏很有可能將之前發生過的事拋在腦後,但亦有可能將這件事永遠記在心中,這樣的後果,當然是淩蘇蘇所不願見到的。

因此,費盡心思地討好楊敏,並拉著楊敏一路遊玩,卻破例沒叫他買這買那,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楊敏陰沉多日的臉上終於看到了笑意。

大功告成!

淩蘇蘇輕舒一日氣,暗想這段恐怖的時光終於過去了,沒人知道總是一臉似笑非笑表情的楊敏發起脾氣來有多驚人。老天作證,淩蘇蘇決不想再嚐試一遍。

這樣的經驗,一次就足夠了。

露出嫵媚的笑容看著楊敏,淩蘇蘇溫柔地道:"你休息一會兒,我看看他們收拾好房間了沒。"

極盡溫柔,因為絕不想失去楊敏!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很難得!

淩蘇蘇暗自想著:權勢、武功、財富,不管是誰擁有了其中一項,都可叱吒江湖,但這個年輕的男人,不過二十三四歲,就已擁有了全部。

權勢,這外人看不清楚的東西,淩蘇蘇卻是知道得太多而感到恐懼。

楊敏沒有明說,但看他與司徒揚眉的交情、白驚天的關係,就絕不可小覷,更別提他還是海皇蕭淩的半個弟子、靈王穀世子冷魂的表弟!

乍看去他不屬於四大家族其中任何一個,但卻和每個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些東西,說說就很嚇人了,如果運用起來,隻怕是沒有任何人擋得住他的一擊。

撫撫長發,淩蘇蘇暗想--

楊敏是一貫不在意武功的,根本極少出手,但正因如此,他的武功才顯得深不可測。當然,他的武功是比不上風易白、白驚天等風雲人物,但以他可與十年前的武林盟主相搏千招而不分勝負的情況來看,也夠讓許多高手望而卻步了。

至於財富,淩蘇蘇的唇角露出一絲微笑,這該是最顯而易見的吧!

如同沒人敢懷疑風易白的武功一樣,也沒人敢懷疑楊敏賺錢的能力,"日進鬥金"並不能完全形容他的財富增長的速度。

他花錢是很厲害,但卻總不見他手中的錢減少,富可敵國,那隻是很謙虛的說法吧!

嫁給這樣一個男人,是不會有遺憾的!何況,楊敏還有一張俊秀無比的臉。淩蘇蘇滿足地歎了口氣,這男人,真讓人著迷呀!

楊敏挑起雙眉,唇角掛出一抹淡笑,無所謂地看著她,卻不知自己的這副神情更讓淩蘇蘇著迷了。

這女人心裏在想什麼他會不知道!隻憑幾句甜言蜜語就想讓他忘記一切?她太抬高自己,也太小瞧他了!楊敏冷笑著想,氣定神閑地。

除了紫月,再美的女人在他的生命裏也隻是過客罷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有了如此優秀的妹妹,楊敏是很難再對別的女人動心了。

這時,一個清秀小丫環走了進來:"大少,外麵有兩位公子找您,您見是不見?"

楊敏皺起了眉頭,剛回到洛陽就有人找?這些人的耳朵也太長了吧!是請他去赴宴嗎?還是尋花問柳?反正總沒好事。搖搖頭,不耐煩地道:"不見不見!說我不在!"見清秀小丫環走開了兩步,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小意,那兩位有說是什麼人嗎?外貌打扮怎樣?"

"他們沒說什麼人,不過看樣子都是江湖上的,一個穿藍,一個穿白,說是姓蕭和白,長得……"

"長得怎樣,有我好看麼?"不待她說完,楊敏笑嘻嘻地道,臉上浮現一層驚喜,幾乎要雀躍起來,自言自語地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兩人今日到此,準沒什麼好事。不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隻好見上一見了!"口是心非地說著,卻已忍不住向外走去。

"您要見?"小意疑惑地道,主子怎麼這麼容易就改變主意了呢?

"是呀!再不出去,我怕有人會拆了我這'千金行'呢!"

完全不顧風度,楊敏逃也似的衝了出去,把小丫環嚇了一跳。他一邊跑一邊暗想,上次匆匆一聚,沒來得及喝酒聊天,這次可不能放過這兩位大俠了。

一旁的淩蘇蘇猶豫了一會,也慢慢地跟了出去。雖然麵對這些一流的人物,她會有不確定的感覺,但她還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楊敏一同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機會。

甫進大廳,突如而來的一拳讓楊敏嚇了個半死,身手靈活的他立即往蕭淩身後靠去,借以尋求保護,口中大叫道:"殺人啦!救命啊師父!"

出手攻擊的白驚天無可奈何地收回了拳,不甘心地道:"喂!楊大少,你又不是小孩子啦!不要老讓大人保護,這樣做,會讓人笑死的,明白嗎?"

一本正經地說道,眼中卻全是戲濾的眼神。

楊敏立刻裝出一副乖寶寶的樣子死命點頭:"大哥師父,他欺負我,你幫我報仇!"

故作稚嫩的嗓音險些令白驚天暈了過去,他倒抽一口涼氣,看著身上迅速竄起的雞皮疙瘩道:"我算服了你啦!楊大少!"

蕭淩也裝出一副嚴師的模樣:"小孩子不要亂講話,白叔叔怎麼欺負你呢!還不快磕頭認錯!"

"什麼?"楊敏苦著臉叫道,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完全不像名震江湖的千金大少。

白驚天揶揄道:"你要小心,這樣子給別人看見了,你一世英名可就盡毀了!"

三人說笑著,室內其樂融融!

誰也想不到幾個名震江湖的大男人會有一顆孩子般的童心,但這一切在淩蘇蘇進來以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楊敏也收斂了玩鬧的心思,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

淩蘇蘇似乎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勉強露出個嫵媚的笑容,柔聲道:"各位辛苦了,我給你們泡杯茶!"

"剛才那位姑娘泡好了!"白驚天說道。

蕭淩則無意識地輕搖折扇,淡然地道:"阿敏,我們有正事要說!"

有正事要說!言下之意便是:閑雜人等一律回避!

楊敏毫無意外地,也毫不在乎地吩咐道:"蘇蘇,你下去吧!告訴下人,沒有我的話,一律不許接近這兒!"

淩蘇蘇心中咬牙切齒地大罵蕭白兩人,但表現在臉上的也隻是上齒微咬下唇,呆了一下後道:"好!那我失陪了!"

目視淩蘇蘇離去,三人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白驚天率先開口:"老實坦白,漢陽幫幫主之死是否與你有關?"

很無辜又很白癡地看著發話人,楊敏道:"他死了麼?真是好人不長命呀!"

白驚天翻了翻白眼,譏諷地道:"是呀!像你就一定可以千年不死了!"

"不敢,我哪有那麼好命。"楊敏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道,"驚天大哥你一定會比我更長命的啊!"

哈!禍害遺千年,以為本大少聽不出來麼,談到嘴尖舌利,驚天大哥你差得遠呢。楊敏心中暗想道。

蕭淩笑著搖頭,知道在這方麵上能與楊敏旗鼓相當的對手很少,對白驚天取笑到楊敏根本不抱希望。他將白驚天的問題再問了一遍,不置可否地看著這個古靈精怪的千金大少。

有了半個師父的名分,楊敏對蕭淩可就客氣多了,他乖乖地道:"是我請冥王府的司徒揚眉幫的忙。這人老是傳紫月的壞話,我想你們二位一定也恨他入骨,所以就請人教訓他,可沒想到司徒出手那麼重!"

半真半假地說了一些,楊敏偷偷地看了看蕭淩的臉色。蕭淩是不許他隨便殺人的,請司徒揚眉幫忙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蕭淩哪會不知他的伎倆,又好氣又好笑地告訴他:"我又沒說你,你忙不迭地把責任推我們頭上幹什麼?我們是想教訓他,可你們出手也未免太重了!"

楊敏聳了聳肩,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道:"好啦!說正事吧!我知道你們是無事不登門的,要幹什麼,別吞吞吐吐了!"

白驚天與蕭淩對看一眼,前者很爽快地說道:"請你開一張銀票!"

"好呀!"楊敏自身上掏出一張,口中卻不忘調侃,"一張銀票需要兩位大俠同時登門,我麵子也太大了吧!跟我做生意我求之不得呢?開多少?"

"二千萬!"蕭淩慢條斯理地道。

片刻之後,白驚天又笑嘻嘻地告訴他:"而且,我們是不付錢的!"

"什麼?"楊敏瞪大了眼,裝出副苦瓜相,手中卻毫不猶豫地寫下數目。一邊卻又在不停地抱怨,"兩位老大,你們不是打算讓我傾家蕩產吧?!"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白驚天笑嘻嘻地頂上一句,"若不是邊關戰士缺衣少食,我們能找上你頭上?"

楊敏冷笑了一聲:"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是賣你們的麵子。這樣的朝廷,這樣的昏君,我還寧願他早點亡國呢。海皇殿有皇族血統,蕭大哥你當皇帝,也不見得會比他們差了,驚天大哥;你說……"

話未說完,一聲脆響擊碎了廳中原本的寧靜:"不成!"

偷聽多時的淩蘇蘇終於抑製不住,闖了出來,一臉理直氣壯地指責:"阿敏,你在說什麼?兩千萬你就這麼給了人麼?"

楊敏立時鐵青了臉,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怒氣,手指向外一指:"出去!"

"阿敏!"淩蘇蘇顫聲叫道。

楊敏換上了一臉的冷漠,眼中卻仍是令人心寒的憤怒:"出去!"

不敢再麵對楊敏的怒火,淩蘇蘇委委屈屈地衝了出去,還隱約傳來她哭泣的聲音。

楊敏緊閉雙唇,這女人太給他丟臉了!

搖了搖頭,蕭淩輕歎口氣,忍不住開口道:"恕我直言,此女實非良偶!"

白驚天更不客氣地道:"阿敏,你的眼光太差了,你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

楊敏無言地站著,過了一會兒,才輕歎著說:"你們想錯了,我和她根本不是因為'愛'才在一起的。看慣了蕭大哥、驚天和林夕等人對紫月的癡情,我根本不相信自己也會像你們一般深情。何況,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世上又到哪兒去找一個像紫月般完美的女人?任何女人與我都毫無意義,不過是過眼煙雲,是張三還是李四,根本毫無區別。"

蕭淩輕笑:"你若真拿冷姑娘當範本,恐怕一生都遇不到心儀的人了!"

白驚天皺眉:"阿敏,你不覺得這樣對淩姑娘也太不公平了嗎?"

"是麼?"楊敏無所謂地道,"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能說公平嗎?我沒給她承諾,也說過不會愛她!但她不在乎,她在乎的隻有能從我這兒得到多少的好處!這種情形下,我不認為她還有什麼資格來同我談什麼公平或不公平!"

"那麼,你就真的能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過一生?"蕭淩認真地問。

楊敏輕扯著唇角回答:"我不知道,也許我能吧!畢竟我身上流著是這樣的血,我爹因為我娘的美貌而娶她,而又因為權勢離開了她,不一樣也生活得很開心麼?"

"阿敏!"白驚天怒喝道,為他的回答而感到極度不滿。

楊敏不理會他,無所謂地繼續道:"不過,淩蘇蘇的去留我得考慮了,她已經犯了太多的錯誤!"

蕭白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告辭,這些事還是留給楊敏自己決定的好!

※※※

夜已極深,蒼白的月歪歪斜斜地掛在柳梢,仿佛不甘心地揮灑著無力的光芒,為院中的景致增加了一分冷冷的淒清。

這是淩蘇蘇獨居的左廂,送走了兩位亦師亦友的人物,楊敏毫不遲疑地向這走來,把話挑明的時刻,就在今晚。

不能怪我心狠呀!楊敏淡淡地想,容忍是有限度的,他要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大家閨秀,可不是個小家子氣的妒婦!

輕敲她的房門,卻沒有動靜。是她睡著了?還是有意不開門?楊敏皺起了眉頭,不悅地想,如是後者,她就太不明智了!

挑開房門,卻意外地見到淩蘇蘇已陷入睡夢中,楊敏無言地低歎一聲,幾年的感情畢竟不是說扔就能扔的!

低頭看她容顏,意外地在她眼下發現了一顆晶瑩淚珠!心中一動,溫柔地幫她抹去,卻發現枕巾已被淚水濕透了!

剛才輕輕的責罵就讓她哭得這般,如果真的讓她離開,她會更為傷痛嗎?

忽然間,心中閃現了猶豫,憐惜地想,事不過三,也許該給她最後一個機會吧!畢竟這麼多年了,為人也就寬容些吧?

輕輕地在她唇上一吻,他柔聲地道:"不要讓我再失望啦!"說完隨手掩門,也掩上了一片淡淡的不滿與惆悵。

※※※

有心事的人是很難人睡的,更何況今晚又多喝了幾杯茶,就更有不睡覺的理由了。

楊敏很無聊地走出家門,仰望星空,剛才看不順眼的月亮一下子美麗了許多,也許是因為決定原諒淩蘇蘇的緣故吧!楊敏苦笑著想,自己算是任意妄為的了,可有時還是要顧及別人的想法。今晚的決定是對是錯,也許隻有上天才知道了。

北門外有座小廟,這時去會打擾菩薩休息麼,管他呢!楊敏甩了甩頭,我行我素的性格是不會理會這一切的,此時也隻是為了自己的亂闖找個理由罷了!

城門是早已關了,但對楊敏來說卻無所謂,輕功練來不就是為了翻牆用的麼?他一向是這樣認為的。廟很小,而且有些殘破,匾額歪斜且搖晃地掛在門上,仿佛隨時會掉落下來,兩扇破門隨風發出的聲響配著寺院特有的香味兒,都會使人感到一種陰森可怖的氣氛。

楊敏跨進廟門,熄滅了火折子,無言地抱膝坐在桌前。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有這樣的習慣,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都會選擇無人處靜坐,而小廟正符合了他的要求。

苦惱啊!楊敏無聲地低歎。紫月,如果你在這兒,也許我就不會這樣了吧!

輕輕地,一陣銀鈴聲驚醒了這裏的寧靜,並且愈來愈靠近了!

眯起眼,楊敏不悅地想,這時還會有人來這兒麼?但事實擊潰了他想獨處的願望,原本破舊的門正被人一腳端開了!

一團火--不!一個穿著火紅衣服的少女問了進來,借著月光,依稀可看見她臉上迷人的笑容。

紅衣少女輕舒四肢,露出了個滿足的笑,睡眠真是誘人啊!

她剛想要人睡,卻意外地感覺到身旁有男人氣息,遂毫不猶豫地抽出長鞭一抖,口中大叫道:"淫賊!看鞭!"

楊敏吃了一驚,不及閃避,已吃了她重重的一鞭,怪叫一聲,連環三腿踢出,反駁道:"誰是淫賊!你才是個女強盜,想謀財害命是不是?"

紅衣少女一擊得手,不由輕輕一笑,見楊敏反擊,又抽出一鞭,笑道:"你很有錢麼?什麼謀財害命,我才不稀罕呢!不是淫賊,為什麼半夜三更會在這兒?"

楊敏這回有了提防,很瀟灑地避過了這一鞭,並且在那少女肩上輕擊一掌,道:"嘿!失敬失敬,原來半夜三更在這就是淫賊,女淫賊在此,小生有禮了!"

紅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好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看誰是淫賊嘍!"右手一抖,長鞭忽然散開,撲頭撲臉地向楊敏攻來!

她的笑聲清脆響亮,有如銀鈴輕響一般,在寂靜的小廟中顯得動聽無比,且雜著不知哪來的叮咚鈴聲,更如天籟一般。楊敏聽了,不禁呆了一呆,便忘了防備她,隻見無數條鞭影自四麵八方攻來,一失神間,背心大穴已被這少女以鞭尾製祝

紅衣少女很是開心,笑嘻嘻地道:"臭小子,你輸了!"這會兒可不叫他淫賊了,一伸足,已將楊敏自廟中踢了出去!

楊敏大意被擒,正想該怎麼脫身,卻沒料身後飛起一腳,將自己踢出廟門。一時間又好氣又好氣笑,無可奈何地四腳朝天躺在廟前,大叫道:"喂!你幹什麼?"

紅衣少女笑嘻嘻地探出半邊腦袋,說道:"睡覺呀,你別吵我,再吵我割你的舌頭,你要是乖乖的,天亮了我就放了你,好麼?"

楊敏聽她語氣聲音,似乎年紀幼小,暗想這妞兒應該好哄得很,便叫道:"在這兒待一晚會凍死人的,我跟你可沒冤沒仇呀!"

紅衣少女跳了起來,躍到楊敏身旁,低頭向他打量,說道:"你長得很漂亮呀,怎會到這兒睡覺,是沒錢麼?"

這跟漂亮有關係麼?

漂亮!聽了這個詞,楊敏險些沒暈了過去,抗議道:"小姑娘,沒人教你形容男人不能用'漂亮',要用'英俊'的麼?"

紅衣少女又是格格一笑,搖頭道:"沒有呀!"神情極是嬌憨。

此時月光淡淡,穿過稀疏樹影,正從西邊斜照到這少女臉上,將她的肌膚映得如同透明的一般,楊敏不由輕歎道:"你真漂亮!"

紅衣少女俏鼻微皺,道:"人家說漢人最會騙人了,沒想到真是這樣。你呀!騙不倒我的!"伸出蔥管般玉指在楊敏鼻上一點,神情俏皮至極。

怎麼搞的!

楊敏挫敗地低吼一聲,沒見過這種女人,怎麼油鹽不進,水火不侵,該怎麼對付她呢?總不成在這兒待到早上吧?傳了出去,他千金大少會被人笑死!

"你怎麼啦?"聽到他的低吼,紅衣少女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楊敏隨口答道,目光卻投向她的嬌軀,才發現她是苗人,當下更加留神地對她打量:尋常的苗家少女都是滿頭的銀飾,但她沒有,使活動更加靈活的同時,也阻礙了別人的判斷。這少女隻是戴了個亮銀抹額,一排銀鈴自額前延伸至腦後,一頭長發不束,直披下來,白銀烏發,雪膚櫻唇。彎彎的柳眉下兩泓深潭更是秋波流慧,咬唇輕笑間,露出一排編貝玉齒,更顯妖豔無匹。握住長鞭的小手便如有白玉雕成一般,纖細修長,白嫩無比,五片粉紅的指甲便如盛開的小小玫瑰花,顯出溫柔無比的美麗。

楊敏再一次看癡了,心中一熱,情不自禁地又說道:"你真美!"語氣間全是感歎之意。

紅衣少女皺起眉頭,道:"你這人奇怪得很!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打擾我休息!我殺了你算了!省得麻煩。"伸足一踏,踩在楊敏的胸膛上。

楊敏見她未穿鞋襪,小腿以下全是赤裸,雙足分別套了一圈銀鈴,更顯肌膚勝雪,他不由得心神一蕩,笑嘻嘻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死在美人足下,真是三生有幸!可不知佳人名字,未免美中不足!"

紅衣少女心想,這人倒也好玩。於是足下使力,笑嘻嘻地道:"好吧,那我就殺死你!"

楊敏隻覺胸口一滯,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但依舊若無其事,笑道:"好呀!不過你可得給我買口好點的棺材,否則,我會睡不舒服的!"

紅衣少女忍俊不禁地大笑起來,道:"好啦!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楊敏一本正經地道:"墓碑也要用好石頭,就寫'冤死鬼楊敏之墓',落款呢……嗯!就寫'送往極樂者'。銀票就在我懷裏,別舍不得,好不好,拜托了!"一臉懇求的神情裝得煞有其事。

紅衣少女笑彎了腰,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好……好……好!"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叫道,"喂,你是楊敏?不會就剛好是那個千金大少吧!"

楊敏一躍而起,點頭笑道:"是呀!如假包換!"

紅衣少女吃驚地看著他:"喂,你怎麼起來了?"

楊敏洋洋得意,打了個響指,笑道:"易血通脈的功夫你沒學過麼?"

如願地在她眼中看見吃驚的模樣,楊敏又笑著道:"喂!小姑娘,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她翹起小嘴,卻不知這更激起了楊敏的遐思,紅衣少女用力握緊了手中的長鞭,準備進行第二次的攻擊。

楊敏好笑地看著她,這女人是隻小野貓嗎?怎麼這麼好鬥!仔細地向她再一次打量,卻猛然與她嬌蠻又野性的眼眸對上。

一瞬間,楊敏如道電擊,以為自己遇上的是山林中的精靈。

見過無數雙眼眸,溫柔的,冷漠的,嫵媚的……等等、等等,但這一雙眼眸卻著實令他震驚。著迷了!甚至,激起了他探索的欲望……

驚訝地看著楊敏,紅衣少女不覺挑起了眉,但卻沒有閃避。

奇怪著他眼中的神色,覺得就像是一個個漩渦,吸引著她不能離開,又像是一團火焰,要把人燒化!

但,她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些喜歡!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楊敏低語,仿佛帶著種不可抗拒的魔力。

歪著頭,她露出個疑惑的神情:"你總問這個做什麼?是要報仇麼?"

楊敏好笑地搖頭:"不,絕不!這會兒你該告訴我了吧?"

想想似乎沒有什麼壞處,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叫金菁兒!江湖上的人都叫我火鳳凰!"巧笑盼兮之際,更顯風致楚楚。

楊敏笑道:"金金兒?"

金菁兒輕笑一聲,執過他右手,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了個"菁"字,道:"知道了麼?臭小子!"

楊敏掌心被她劃得癢癢的,心中不由一蕩,忍不住笑道:"叫我臭小子,你很香麼?"

金菁兒向他扮了個鬼臉,道:"好啦!算我不對,向你賠禮好麼?我送你一錠金子!"

楊敏翻了翻白眼,自己難道還嫌金子不夠多麼?見她手腕上戴了十六七個銀環,笑道:"我寧願要這個!"

金菁兒又是一陣笑,道:"你好笨!這手鐲兒不值錢的!"見楊敏已笑嘻嘻地伸出手來,便從腕上脫了一個,放在他掌心,收回手來,將長鞭卷起插在腰間,笑嘻嘻地道:"你這人真奇怪!"

仔細看了楊敏片刻,又奇怪地道:"我傷了你,你真的不生氣?"

楊敏很驕傲地挺起胸膛:"放心,我是打不死的!"

金菁兒搖頭一笑:"我要走了!這破廟你自己待著吧!"

不及挽留,金菁兒已隨風掠起,渾身銀鈴在夜空中響個不停,聲音極是悅耳,伴著她的笑聲,更是動聽至極。

金菁兒遠遠叫道:"喂!你這人很有趣!我很喜歡,你叫楊敏,我記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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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6: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明前回到了家中,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夜裏的動向。習慣於早睡早起的家仆們都還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中,更別提一向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淩蘇蘇了。

無聲無息地回到自己房中,楊敏唇角帶出了一抹值得玩味的笑意,很久沒有這種開心的感覺啦!是因為方才的那個小女娃麼?老天,她看上去真的好小好小!

她很嬌小,但卻並不是那種一摔即破的水晶娃娃。她像極了山中的精靈,也隻有山林中的苗族能夠養育出這種純真與驕蠻集於一身,又無邪得如同一池淨水的女娃!

不自覺地,在心中勾畫與金菁兒相處的場麵。應該是很吸引人的吧!也許他該找機會試試這種感覺!

他決定了,並霸氣地在心中宣布,他將會與這苗家少女共度一段有趣的時間,他相信,金菁兒也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俯下身子,在桌上沉沉睡去,這一夜的"遭遇"耗費了他太多的精神,他得補充體力來想想該怎麼找到這小妮子。雖然可以借助冥王府分布各地的勢力,但莫名地,他卻想自己動手,把握這過程中的每一絲驚喜。

這小妮子,她甚至還想給他金子呢!眼中浮現笑意,金菁兒,他也記住了!

※※※

皺了皺眉頭,不悅地看著眼前的人影。淩蘇蘇為什麼一大早就跑到他房裏來?她閑得沒事幹了麼?

不過,淩蘇蘇本來就是混吃等死、無所事事的那一種人,她閑著沒事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不悅地開口:"你來這兒幹什麼?"

嫵媚的笑臉頓時僵硬,淩蘇蘇怯生生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有喝晨茶的習慣,特地來給你泡茶。"

冷哼了一聲,淩蘇蘇何時有那麼勤快了,泡晨茶?不對,抓向茶杯的手立即停下,不耐煩地道:"我今天不想喝!"

他好無情?!

淩蘇蘇鼓起勇氣麵對他:"你真的生我的氣了?"軟軟的聲調裏帶著一絲乞求與挑逗。

"沒有!"楊敏不耐煩地站起身,對她的溫柔視而不見,腦海中卻湧出了金菁兒手揮長鞭的驕蠻模樣,"你別胡思亂想。"

"我哪有!"淩蘇蘇撒嬌道,"昨晚是我錯了,你別生氣好嗎?"央求地說道,一隻纖手已搭上了楊敏的左肩。

楊敏不動聲色地甩開了她的手:"你知道錯了就好!我沒生氣,你出去吧!"看著淩蘇蘇精雕細琢的容顏,忽然湧起一陣淡淡的厭惡感,"蘇蘇!你的妝太濃啦!"

妝太濃了?

淩蘇蘇撫著臉,大驚失色地想:不會呀!今晨我隻抹了薄薄的一層粉。難道,是阿敏不喜歡這種最流行的飛霞妝?不行,待會兒得擦了重抹!

瞧見了她大驚失色的模樣,楊敏低歎口氣,昨晚不是已經決定原諒她了麼?為何自己的態度還是那麼生硬呢?

昨日的厭惡是極重的激憤與不滿,原以為這種風雨式的激怒是轉瞬即過的,可為什麼直到今晨,還不能放下?淡是淡了,卻透入了骨髓。

是自己控製情緒的能力變差了麼?楊敏不自覺地輕皺眉頭。也許是吧,要不昨晚那個小女娃怎能輕易挑起自己情緒的波動呢?對了,得去找金菁兒,那麼有趣的事他可不想被耽誤。

匆忙地走了兩步,卻發現淩蘇蘇還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不禁又歎了口氣,是自己做錯了麼?楊敏自問道,這般無情與冷漠,蘇蘇待會又要哭了。

努力想象她梨花帶雨的美豔模樣,但在腦中拚湊而成的,竟是一張巧笑盼兮的無邪麗顏。

"金菁兒!"不自覺地露出淺笑,真想啊!這可愛的小女娃,不及再向淩蘇蘇再看一眼,楊敏已急匆匆地衝了出去。

"金菁兒?"淩蘇蘇重複念著一個名字,美豔的臉上生出了幽怨。一個冷紫月還不夠,又來了個金菁兒!如果隻是同她分一杯羹,她還能容忍,但她們是想奪走阿敏啊!

聽到阿敏呼喚自己時,語氣已與平時不同,沒有分毫溫柔。是因為金菁兒麼?長長的指甲掐進了肉裏,美目中閃動著怨恨--

蘇蘇!

--好生硬的一句!

她暗自下定了決心,沒有人可以奪走阿敏!絕沒有!

冷眼旁觀著楊敏所做的一切,極盡溫柔地。

有些真心,也有些假意,淩蘇蘇失神地苦笑,一生是注定被他牽絆的,明知情不在己,竟還是愛意不消。

說對他有恨,那是假的!淩蘇蘇苦笑著,在對他出真情後,還如何恨得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她確實是為錢接近他的,但,那已是多遙遠的事了?

根本不知何時起,這一份感情已是從內心發出。

愛上了他,愛上了他高興時笑容,溫柔時的甜蜜,整人時的慧黠!甚至,還有生氣時的憤怒!

"阿敏,不要負我!"低聲地輕呼著,願效娥皇女瑛,隻求與他相守啊!

恨,是假的。但怨,卻是真的啊!

※※※

"大少,我們有火鳳凰的消息了!"一個"千金行"的護衛急急衝進來,氣喘籲籲地對正在查看資料的楊敏說道。

"真的?在哪兒?"欣喜若狂地站起,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神情已明顯地露出了猴急,真是大大破壞了他平日的形象。

天知道這小娃兒躲避的功夫這麼好!讓自己的這班精英手下幾天來追尋不獲,差一點就要放棄原則,請冥王府的人幫忙了!

還好!還好!

"聽說你在找我?"嬌脆甜美的聲音隨著一個火紅人影的出現而響起,打扮得與當日如出一轍,如火一般,眩目至極,正是金菁兒!

"是呀!"驚喜過後,楊敏深情款款地開口,"這幾天你都不在洛陽麼?"

"在呀!"金菁兒笑嘻嘻地回答他,非常老實。因為隻漏了一句,是在洛陽附近的一個地洞裏。"千金行"的人再神通廣大,如果她不出來,又怎麼找得到她呢?

"你找我有事?"

"在洛陽你有認識的人麼?"楊敏滿懷希望地問,但他希望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有呀!"金菁兒笑答道。

毫不掩飾滿臉的失望,楊敏有氣沒力地說:"誰呀?我認識麼?"哇!他好妒嫉呀!

金青兒又露出一貫的嬌憨:"就是你呀!我說過我會記得你的,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漢人朋友呀!"

原來,她說的是--自己!

陡然而來的驚喜讓楊敏情難自已,自己是金菁兒認識的第一個漢人朋友!克製住如孩童般歡呼出聲的舉動,楊敏一本正經地道:"原來如此,鄙人榮幸之至,金菁兒小姐,我能邀你一起用膳嗎?"

不習慣他的彬彬有禮,金菁兒朝他毫不客氣地打量著,懷疑他與前幾日所見的是否同一人,否則性格怎麼會相差這麼大,金菁兒好奇地問道:"你一向是這樣……有禮貌的麼?"其實心中想說得是--你一向是這樣無聊嗎?

強忍住放聲大笑的欲望,這小女娃在他眼中幾乎是透明的,她此時想什麼,他哪會不知道,於是繼續一本正經地道:"詩禮傳家之人,行動言語皆發於禮也!"

有如酸豆腐般地說完,卻忘了掩飾眼中的笑意,金菁兒心中湧現了一片了然,雪白的肌膚上陡然出現了一抹紅暈,不是害差--火鳳凰與這兩個字是扯不上關係的。那是惱怒的神色,他在耍她,可惡!

"楊敏!"甜美嬌脆地輕叫一聲,抽出長鞭,開始四下亂抽,將擺設極其豪華的客廳砸了個落花流水。

笑話!人的名字會起錯,外號可不會叫錯!她"火鳳凰"三個字是白叫的嗎?

挑釁地逼近楊敏,露出嬌美的笑容,但威脅之意卻絲毫不減:"你知道別人為什麼叫我火鳳凰麼?"長鞭一甩,卻又將一件古董砸碎。

楊敏苦笑地看著她,大力搖頭,表示一無所知,卻又看見一座玉雕得了個四分五裂的下常

金菁兒笑得一臉的純真無邪:"沒人告訴你嗎?火,是指我的脾氣火爆,可不是指我穿的是火紅衣服啊!"

老天,再這樣下去,他的客廳就算完了,楊敏趕緊求饒:"拜托金大小姐手下留情,小的知錯了!"繼而又死性不改地加了一句,"鳳凰是指你的容貌吧?!"

知道她的脾氣不會很好,卻沒想到驕蠻如此,否則應該把她帶到書房,滿屋子的書,反正也抽不壞。不過……她會不會放火?

對此種想法持懷疑態度,卻又暗想一屋子的書燒起來也挺好玩的,他不禁為自己的想法啞然一笑。不過,隻要她高興,多砸兩間房又何妨!

金菁兒目光轉向他,巧笑嫣然地道:"知道逗我的結果啦?"

"知道了!"楊敏很認命地點頭,卻隨即捧起一件完好無缺的玉件給她,邪氣地道,"你想砸就砸吧!我不會心疼的!"

金菁兒吃驚地瞧著他,這男人是瘋子麼?還鼓勵她砸?她可沒有這種怪毛病,大叫道:"喂!你瘋了?"

楊敏露出了個超級燦爛的笑容,很義正詞嚴地告訴她:"沒有!我以為你喜歡聽這聲音呢,要不要再試試這個玉器?"

金菁兒無可奈何地大翻白眼,自己怎麼會遇上這種人?真是不把銀子當一回事,才會這麼囂張!難道他不明白這些擺設的價值麼?

楊敏微笑著看著她,這小妮子實在太有趣了,從初見麵的嬌憨刁蠻,到此時的純真火爆,都令他欣賞不已。她是千變萬化的,而她的每一個"化身"都惹起他的情絲。

很自然地,他執起金菁兒的纖手,說道:"賞臉吃頓飯,好嗎?"柔和的神情讓金菁兒不忍拒絕,於是點頭應允,暗想:與這男人吃頓飯該不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金菁兒嫣然地一笑,但臨行前卻感到了一道淩利而飽含敵意的目光,回頭卻見一個動人的身影!自己惹到這女人了麼?奇怪地細想,卻得出了否定的答案!

沒有呀。她金菁兒不曾得罪過她呀。

既然沒有那就不必客氣了,眼兒俏皮地一轉,向這女人投了挑釁地一眼,想欺負火鳳凰?下輩子吧!

淩蘇蘇絕望地看著兩人,隻覺一顆心不斷地沉下去,沉下去!卻一直墜不到底,胸口空空落落的,似乎有人在擠壓著什麼,又似乎胸腔裏根本沒有這一顆傷透了的心。

心好痛啊!

朦朦朧朧地想,楊敏真的愛上這小姑娘麼?曾幾何時,她隻是一個姓名,而此刻,她卻似乎已成功地掠奪了阿敏的心。

"金菁兒!"她低呼道,仿佛喚醒了心底最深的仇恨。

※※※

說說笑笑地來到了洛陽最大的酒樓,這酒樓分三層,可以鳥瞰全城景色,因此來客甚多。楊敏率先登階,為金菁兒引路。

"楊敏,為什麼一二層那麼多人,三層卻沒人呢,這兒看風景不是更好麼?"看到三樓空無一人,金菁兒奇怪地問道。

"他們的大老板今天要宴請一位美麗的小姑娘啊,當然不會讓別人上來嘍!"楊敏含笑道,並又加了一句,"你注意到樓名了嗎,美麗的小姑娘?"

金菁兒朝他扮了個鬼臉,道:"誰是小姑娘?你才小呢,不對,你是老頭子!"

"我哪老了?"楊敏莫名其妙地問,自己也不過二十四歲而已嘛!不過對這十六七歲的小丫頭而言,他是有些"高齡"了。

金菁兒右手食指在他鼻尖上輕輕一彈,頑皮地道:"你不老怎麼會記不住事,我還覺得這樓名奇怪得很呢!不叫東,不叫西,偏偏叫什麼洛水樓!"

楊敏人神地看著她粉紅俏臉,很隨意地輕執她手,向前一指,溫柔地道:"那兒有一條大河,你看見了嗎?"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心中突然湧出了這兩句,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語氣已包含了濃濃的寵溺與憐情之情,甚至連"執手"這一舉動也隻自內心而來,好像已做了千萬次那般簡單。

金菁兒對他的碰觸沒有任何的抗拒,似乎也覺得這是很自然的舉動,向他回眸一笑:"我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見?"

楊敏低喃道:"那條河叫洛水,這座樓可遙望洛水,因此叫它洛水樓。"

金聾兒點頭表示明白,躍到桌前,拿起一片五香牛肉放人口中,讚道:"很好吃啊!你也嚐嚐!"伸手又拿一片,徑直塞進了楊敏口中。

楊敏張大嘴吞了下去,叫道:"好吃!我還要!"

金菁兒笑嘻嘻地不疑有他,又拿起一片,喂人他的口中,興致勃勃地道:"是不是?我可不會騙人!"

楊敏見她一臉的純真,一顆心不由劇烈跳動,眼眸眨也不眨,向她凝望,隻覺一顆心越跳越急,似乎就要從身體裏蹦了出來。眼前這種情景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好久好久以前,心中就有這麼一份深沉的回憶,不過此時化作了腦中的掠影,人若真有前世,與她是否在前世已相識呢?

"楊敏,再吃啊!這個也不錯呢!還有--不然吃吃這個?"

金菁兒不斷地將菜肴塞人他的口中,似乎全部的樂趣都投入了這種喂與被喂的舉動中,她並沒覺得這行為有什麼不妥,隻覺得這與楊敏執起她的手一樣純屬自然。

楊敏動也不動地凝視她,隻聽見金菁兒一聲聲的嬌笑,一聲聲的呼喚:"楊敏!楊敏!楊敏!"

他情不自禁地低喚:"金菁兒!"

"哎喲!"

金菁兒又笑又罵,完全沒有在意旁人怪異的眼光:"我的手比牛肉還好吃麼?幹嗎咬我的手?你壞死了!"

楊敏壞壞地笑,輕舔著她的指尖:"嗯!好吃!"

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金菁兒又依舊又笑又喘,這男人有毛病是嗎?自己的手指頭會比牛肉好吃?輕笑地抽回了手指,她莫名其妙地猛瞧,爾後道:"真的好吃麼?"

一種直覺告訴她,這男人不會騙她!

徑自將手合人口中,小舌輕舔,似乎在辨別味道:"楊敏,我知道為什麼好吃了,上邊有牛肉味兒!"金菁兒興奮地說道。

楊敏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心中陡然升起一個決定--留下她!留下這個驕蠻無邪卻又能打開自己心扉的姑娘!

他決定了,要她!一輩子!

一時間,他不禁為自己倉促間作出的決定感到莫名的驚喜!是的,留下她,一輩子!

忍不住露出笑意,他低頭問她:"一輩子吃這個牛肉好嗎?"

"當然好!"金菁兒興奮地說完,又疑惑地問,"不過天天吃這個,不會厭嗎?"

"不會,我會陪你一起吃!"清朗而刻意低沉的語調在金菁兒身邊響起,像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好啊!"金菁兒開心地點頭,這主意聽起來不錯,不過--猶猶豫豫地開口,"可是我以後要嫁人的,嫁人了就不能和你一起吃牛肉了呀!"眼中有些許的失望。

露出一絲頑皮的笑容,楊敏認真地開口:"那可以嫁給我呀!"

"嫁給你?"金菁兒笑個不停。

他邪氣地逼近她:"你不願意?"

金菁兒瞪大雙眼看著他:"我是苗人,你是漢人呀!我們怎麼可以在一起?"

楊敏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苗人和漢人又有什麼關係?"

"是沒什麼關係啦!"金菁兒笑道,"但是,我們才見過兩次麵呀!"

"你不相信一見鍾情?"

"相信!"金菁兒很幹脆地點頭,"但是,我跟你不是一見鍾情呀!"

"你怎麼知道不是?"楊敏眯起雙眸,危險地靠近她。

"你又傻啦?"金菁兒奇怪地盯著他猛瞧,"我們一見麵就打架,我還要殺了你,剛才又砸了你的客廳,不會這樣就叫一見鍾情吧?"

很無邪地看了他一眼,在他鼻子上輕輕一點:"我們呀,一見鍾仇還差不多!"一見鍾情?差太遠了吧!

"拿火把來!"楊敏哭喪著臉,氣敗急壞地大聲叫道。

金菁兒奇怪地看著他,拿火把幹什麼?燒樓麼?

將夥計拿來的火把塞進金菁兒手中,側身對一二樓的客人大叫道:"今天我請客,你們快走!要不然出了什麼事,本少爺概不負責!"

滿意地看著滿樓的客人如作作鳥獸散,楊敏笑嘻嘻地拍手道:"金菁兒,動手吧!"

動什麼手?金菁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燒樓啊!"看出她的疑問,楊敏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還真讓她燒啊!摸了楊敏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生病後,金菁兒罵道:"你有毛病麼,這麼好的樓為什麼要燒?"

"沒有呀,我隻是想告訴你,沒有什麼一見鍾仇!你就是把這座洛水樓燒了,我也一樣要娶你,明白麼?"

楊敏笑嘻嘻地宣布,完全不在意金菁兒驚訝的神情。

金菁兒呆呆地看著他,眼中閃動著困惑,但作出的下一個決定竟是拿著火把直往楊敏身上扔--

"哇!"楊敏慘叫一聲.努力撲滅衣服上的火焰,苦著臉看著她,"金菁兒,我不過說要娶你嘛,不用這樣激烈吧!你舍得燒了我這一張英俊瀟灑、人見人愛的臉呀!"

"你--不--過--要--娶--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呀!"楊敏很乖地點頭,企盼著她的同意。

"哈哈!"金菁兒仰天大笑一聲,笑著直逼楊敏,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赤紅的小蛇。異乎平常地,金菁兒溫柔地道,"什麼叫'隻不過'?這對你來說是很平常的事對麼?你已經有了一位妻子,現在想納我為妾?"

"喂!"楊敏驚得魂飛魄散地大叫,"沒有啦!這蛇很毒的,你別拿它嚇我!"

金菁兒灑出銀鈴般的輕笑:"這是赤練蛇,我都叫它金兒。它可比你聽話多了,我不叫它咬人,它絕不咬人!"

楊敏捂著胸站了起來,臉上是一片受傷的表情:"你拿我同它相比?"老天,他是不是應該去撞牆?牆呢?他左右地張望。

金菁兒露出迷人的笑容;"是呀!它至少不會說謊。可不像你,我都不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緊盯著她的雙眸,換上嚴肅的表情,楊敏義正詞嚴地道:"沒有假話!金菁兒,我是真想娶你回家的!"

抬頭看他的眼,金菁兒輕輕說道:"那你的紅顏知己怎麼辦?"

紅顏知己?是指淩蘇蘇麼?

楊敏呆了一呆,金菁兒也知道此事,奇怪地道:"你怎麼知道?"

不打算撒謊,因為覺得欺騙這小姑娘是無恥和不必要的!既然有心相守,就無須隱瞞任何事情。

金菁兒甜美地一笑:"如果我要做你的妻子,當然應該了解你的一切呀!"

"你是說……?"楊敏吃驚地大叫。

"我什麼也沒說!"金菁兒很無辜地看著他笑,"你真的喜歡我?"

再一次確定,怕剛才聽到的隻是他的玩笑。千金大少風流倜儻聞名天下,卻從未聽說他對哪個女子許下諾言!

搖頭反對著,楊敏很狡猾地道:"我不是喜歡你。"成功地看見她疑惑的表情,楊敏又接著道:"我是--愛你!"

愛,一個令人動心的字眼!曾以為,這離自己好遠,一輩子也不會碰上。甚至幾天前,還信誓旦旦地對蕭大哥和驚天說會和淩蘇蘇成就一個無愛的婚姻。但,幾天之內,他遇到了,如神賜般,他遇到了他的愛,上天把她送到他麵前,讓他初次品嚐到了愛的滋味,嚐到了"食無味,寢無眠"的滋味,品味到了一心一意隻牽 掛一個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之前他從不曾有過!

而就在今天,他終於理解了林夕等人的一世癡戀!

輕輕地執住金菁兒的小手,在唇上細吻,卻怕連這極為收斂的舉動也把她嚇壞!他一字一句地,在輕吻間烙下誓言:"我愛你,一生一世,永不言悔!"

金菁兒輕籲一口氣,在短短的吃驚後回過神來:"我想,我也許也喜歡你吧!"輕輕的言語,卻是毫不遲疑的語氣。

楊敏委屈地看著她,明知對她不能苛求,卻依舊忍不住開口,聲音悶悶地:"為什麼用'也許'?為什麼用'喜歡'?"

金菁兒啞然而笑:"我也不確定呀!我認識你才幾天嘛!"

是有一點點喜歡他啦!金菁兒偷偷地想,要不也不會這幾天腦裏都是他的影子,更不會聽說他在找自己,就放下手中的事來到洛陽。

可是,現在說愛,是否太早了呢?

"那到我家去,住上一個月,我們就很熟了!"楊敏笑嘻嘻地算計著。

"住你家?我算你什麼人呀!"金菁兒極爽快地一揮手,"不去!"

"算我未婚妻子呀!"

這麼好的姑娘是要搶先訂下,否則就沒有啦!楊敏壞壞地想。

金菁兒用力思考,什麼未婚妻子?自己有答應他麼?不過,楊敏的未婚妻子--這個叫法可不難聽,好吧!就這麼決定了,點頭同意他的話,收回手上的赤練蛇,她快樂地一笑:"你的紅顏知己不會生氣麼?"

"淩蘇蘇?"楊敏皺起眉,心中閃動著一絲不忍,但無可奈何啊!愛上了金菁兒,卻注定要負了淩蘇蘇,"我會給她個交代的!"

蘇蘇酷愛珠寶,這方麵上,他會補償她的!

共識達成!

兩人笑著走下洛水樓,金菁兒扯著楊敏的手道:"喂!不可以有了新人忘舊人,如果她真的愛你,你不許趕她走!"

楊敏無可奈何地回望她:"你不怕吃虧?一山不容二虎,你懂不懂?"

"我不是老虎,我是火鳳凰啊!"笑著宣布,忽然覺得這男人略帶促狹的?護很溫暖。楊敏啊!她賴定了。

"楊敏,你聽著,如果我嫁給你,我不管你有多少個妻子,但你隻能愛我一個,你明白麼?承諾可不能忘啊!"

驚訝她言語裏的霸道,他卻高興地點頭,這小女人開竅了麼?

金菁兒繼續道:"否則,我會燒了你的洛水樓,還會砸了你的千金行!"

溫柔地摟過她,低聲道:"我隻娶一位妻子就夠了。"

空中一片雲掠過,是在祝福他們的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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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無視於淩蘇蘇驚訝與憤怒的眼光,楊敏一派自然地為她介紹著:"蘇蘇,這是火鳳凰金菁兒,我的未婚妻!"

直接明了的開場白並沒有令淩蘇蘇吃驚,早在認識的那一天就明白這男人的本性。他不是不會騙人,而是根本不屑於騙人!

常覺得男女之間的欺騙可怕,可是,淩蘇蘇寧願楊敏用謊言造一個美麗的幻覺給自己,那至少表示,楊敏還是在乎她的。

但,楊敏連騙她都不屑為之。自己在他心中究竟跌落到了什麼位置?無力地抬眼看看兩人,平靜地開口:"那我算什麼?"

遲疑片刻後,楊敏道:"朋友,很好的朋友!"

淩蘇蘇淒涼一笑:"朋友?很好的朋友?阿敏,朋友會兩年來時刻相守、片刻不離?朋友會這般照顧你的衣食起居?我不明白,我真的是不明白!"

楊敏低歎一聲:"蘇蘇,我隻能說抱歉!"

"抱歉?"淩蘇蘇冷冷地開口,"你不需抱歉,畢竟你對我沒有承諾,但我輸得不明白,我有什麼比不上她?是因為我刁蠻潑辣麼?"

不悅於她尖銳的語氣,楊敏冷冷地道:"請自重,她是我的未婚妻!"

被他強硬的氣勢嚇了一跳,金菁兒有些吃驚地看他一眼:"楊敏,這不是你的紅顏知己麼,你為什麼對她這麼凶?以後你也會對我這麼凶麼?我不要嫁給你了!"

驕蠻地說著,目光卻在淩蘇蘇身上轉來轉去,這就是上次瞪自己的女人麼?她長得很美呀,為什麼楊敏會移情別戀呢?

楊敏翻著白眼看著她,她的小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呀!為淩蘇蘇打抱不平麼?哭笑不得地摟過她的纖腰,問道:"金菁兒,可以再說一遍嗎?"語氣溫柔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完全沒感覺自己的纖腰已陷敵手,金菁兒氣勢磅?地道:"我不嫁你了!"

"哦?"楊敏露出邪氣的笑容,"那是說你剛才已同意嫁給我了?"

糟了!伸手捂住櫻唇,金蓄兒俏臉飛紅,睜大眼睛怒視楊敏,他怎麼可以拿話套她?太可惡了!

淩蘇蘇收斂了鋒芒,完全看清了楊敏眼中赤裸裸的寵溺,這種目光從未為自己出現過!她淡淡地說道:"阿敏,那你是要趕我走嗎?"

"不。"楊敏斷然否認,"隻要你不想離開,沒人會讓你離開!"

原本已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雖未說出,卻已算是個承諾!但見了金菁兒,一切卻已不在控製之下,或者說自己根本不想控製,因此承諾已無法兌現!所以淡淡的歉疚是會有的,更何況,蘇蘇和自己畢竟有過一段不短的感情啊!又怎可能將她逐走?

淩蘇蘇露出冷漠的笑容,但眸中卻有一閃而過的仇恨,不待楊敏發覺,又迅速垂下眼眸,柔聲道:"那多謝你,也多謝這位金姑娘了!"

楊敏疑惑地挑起眉頭,對她注視了很久,心中有著些許的不確定,這不該是淩蘇蘇會有的反應,也許他們之間還會發生什麼事……

努力把這些思緒拋開,淩蘇蘇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隻要她不傷害金菁兒,他是不會管她的!不過,以火鳳凰的火爆脾氣,淩蘇蘇在惹她之前可要三思了!

淩蘇蘇繼續很溫柔地道:"阿敏,冥王府的何令使來了很久,你見不見?"

"飛霜?"楊敏低呼,"他來做什麼?"

冥王府發生什麼大事了嗎?竟然派了飛霜前來!千萬別看輕了飛霜在冥王府中的實際地位,別看他隻是個小小的傳令使,但手握的權力卻遠遠超過梅潔等人!

風易白派這樣一個人前來,若有事情,那絕對是不簡單的大事。

腦中思緒萬千,臉上卻絲毫沒有顯出來。他隻隨口向淩蘇蘇吩咐了兩句,讓她帶金菁兒四處參觀一番,自己則看似悠閑,實則迫不及待地衝向了客廳。

一個白衣人影筆直地立在客斤正中,他擁有高強的身手,卻看不見一絲的武氣與霸氣,溫和無害得就如剛出生的嬰兒。

這樣的氣質,除了何飛霜,天下不會再有第二個!

"小飛霜,"楊敏笑喚,"冥王府快完蛋了嗎?怎麼風易白會把你派來這兒?有什麼事要我幫忙是不是?"

一連三個問題,問得毫無忌諱。同樣的問題,若換上另一個人來說,必定血濺當場,但楊敏卻毫不客氣。

早以習慣了楊敏這種說話方式的何飛霜,卻異常地沉默了許久才道:"有事!"

短短的兩字,卻似負著千鈞重擔。

楊敏有些奇怪,但仍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有什麼事就說吧!不過事先聲明,你的忙我幫,風易白的忙我可不幫!"

不是要故意刁難何飛霜,是對冥王府的兩代首領都沒什麼好感。

冷酷無情的林夕就不說了,而"無笑公子"風易白一臉的死氣活樣,他一看就不順眼,也怨不得他不喜歡了!

當然,不可否認地,這裏邊還有些其他原因--沒辦法,誰叫寶貝紫月是失蹤於冥王府的"林莫之戰"呢?

雖然至今不明白那一仗的情況,楊敏卻已很聰明地把責任推在冥王府身上。

何飛霜露出古怪的笑容:"不是的,敏公子,冷姑娘她......"

乍然聽到"冷姑娘"三字,楊敏的一臉從容鎮定立即無影無蹤,他倒抽一日冷氣:"紫月怎麼了?她怎麼了?"焦急的情緒湧上麵孔,他雙手抓住何飛霜,連聲問道。

而何飛霜也毫不遲疑回答他:"冷姑娘她--重現江湖了!"

紫月重現江湖?

楊敏不確定地開日:"何飛霜,你從哪兒知道這消息的?"事涉紫月,他不會草率了事。

何飛霜則淡淡地一笑:"這是我親眼所見,不會有假。冷姑娘就在……"飛快地說明一切,爾後又道:"冷姑娘似乎身上有病,一直咳嗽不止,短短幾個時辰,竟吐了兩次血!"

楊敏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冷哼一聲道:"風易白沒請人給她醫治麼?若是因此延誤了紫月,我'千金行'和你們'冥王府'就算對上了!"

何飛霜輕輕搖了搖頭:"大公子隻在門外,沒有進去!我……告辭了!"

楊敏沉吟道:"小飛霜,你先別走,這兩天洛陽地麵不太平,勞你大駕幫我暫看幾日,可好?"嬉皮笑臉地說著,見何飛霜麵有難色,立即不悅地道:"拖幾天再回去怕什麼,風易白還會殺了你嗎?"

何飛霜苦笑地看他:"會!我是偷溜出來的。'冥王府'要與莫樂開戰,因此不許人外出。大公子又按冷姑娘的吩咐下了令,不許向任何人泄漏她的行蹤!違者處死!"

有沒搞錯,風易白會下這種命令?知道飛霜傳出這個消息的分量,楊敏不由得一震,來不及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已是一連串的謝語出口。

送走了飛霜,楊敏開始了極速的動作,並利用整裝、喂馬的時間,與各管事交代了一番,且又找到了兩位佳人,說與她們聽;"我有急事出門,你們得乖乖的,金菁兒,你不許跑,聽見了嗎?"

溫柔的話語,令淩蘇蘇的臉色又黯然了下來。金菁兒轉動精靈一般的眼眸,伸手在楊敏鼻尖上一彈,格格地笑道:"好吧!不過我隻答應你住兩個月的。你要是太遲回來,我就不等你了,聽見沒有?"剛見麵就分離,感情上有點不能接受,不過她還是會支持他的,自己可是要當他賢內助的。

兩個月。楊敏微笑地想,他怎麼會舍得分別這麼久呢?若不是紫月素來不愛見外人,他真想把金菁兒也帶在身邊。

兩個月。淩蘇蘇溫柔地向他凝視:"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一切的。"緩緩地轉過身去,心中不停冷笑:我也會"照顧"好這位火鳳凰的。

金淩二人的目光猛地碰撞,激出一片火花,詭計多端的淩蘇蘇對上刁蠻精靈的金菁兒。 哈哈!這場好戲有得看嘍!

※※※

馳馬快騎行到飛霜所說的地點,瀑布披瀉而下的地方宛然有套小院在目,柴扉半掩,青苔蒼翠,別有古意。

楊敏毫不思索地翻身下馬,徑直走了進去。

小院的各處已積了薄薄的一層灰,看得出是幾天無人掃了。奇怪!楊敏在心中暗忖,紫月是忍受不了汙穢的,如果她在這裏,怎麼這會變成這樣?

難道是飛霜的消息遲來一步,紫月已經搬走,還是......

不敢再想,見房門虛掩,他便又走了進去。

昏昏沉沉,也不知躺了多久,連意識也仿佛要消失了。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冷紫月淡然地想:她究竟躺了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三天?滴水不進,粒米不食,自己就快死了嗎?

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死法。自從那日在激動之下打翻了每日必食的一碗湯藥後,就再也無力動彈了!

內傷加重的原因,是為風易白彈奏《忘情曲》嗎?

這是可以確定的!

早在彈奏以前,自己就明白負傷運功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她依舊義無反顧,不願讓風易白受到病痛的折磨,也不願他受到傷害,無論他做過什麼事,她的心裏都隻有一個單純的願望--希望他,一切都好。

愛一個人,付出後是不需要回報的。

明白他的"恨不相逢未嫁時"隻是一句托詞!他根本隻是不敢愛自己,但,自稱為"林夕未亡人"的身份是給他造成困擾了。可守節三年,再過幾個月就期滿了啊!

輕輕地苦笑,還想這些做什麼呢,難道死了還會為這些事困擾麼?

身死萬事空,但一顆心,卻為何難以放下呀……也許就快見到芳年早逝的母親了,她意識恍惚地想。直至聽到一聲低呼才悠悠轉醒--

"紫月!"

楊敏痛心地叫道,這憔悴的人兒就是昔日風華絕代的妹子麼?幾步搶到了床前,從懷中掏出一顆丸藥,塞入她的櫻唇,又四處找水,但壺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該死!"楊敏粗聲地咒罵道,"紫月,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冷紫月勉強咽下丸藥,微笑著說道:"我很好啊!哥哥,你好麼?"

"我好!我好!我好!"一連串略帶粗暴的詞語順口而出,楊敏的聲音也仿佛哽咽了,"紫月,可你呢?我錦衣玉食時你在吃什麼穿什麼?我花天酒地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啊?!"

停滯了一下,仿佛在壓抑著自己的脾氣。但很快又盛怒起來:"你這樣子,稱得上好麼?紫月,你是我的妹妹啊!"

冷紫月無言地看著哥哥,綻放出一個美麗的笑容:"你好,我就好了!我還以為這次要去見娘了,你來了,我就去不了了。"虛弱的語調還是無比的溫柔。

"胡說!"楊敏輕輕斥責道,"去見娘,再過一百年也不會遲,用得著這麼早麼?別說話了,趕緊休息,這一次小飛霜要是沒通知我,你的一條小命可真玩完了!"

"飛霜?"冷紫月輕蹙柳眉,"他怎麼敢違背命令,將這件事泄漏給你?

楊敏不解地看著她:"你有理由這麼信任風易白麼?認定他不會不下這樣的命令?"

冷紫月微微一笑,終於坐起身來,不知是吸收藥力抑或因什麼別的原因,俏臉浮起了一層薄暈:"我當然信任他!對了,這藥的效果很好,你又是從哪兒騙來的?"

楊敏聳聳肩,露出一種非常隨意而明朗的笑:"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差,你怎麼不猜是飛霜給我的,下次我多向他要幾粒!"

"你以為這是街頭賣的大力丸麼?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冷紫月輕笑,"這是冥王府的珍藏,早已沒有配方,而且隻剩十七粒了,可惜給我浪費了!"

楊敏的心情隨紫月的身體變好而變好,笑意更盛地道:"浪費?沒人敢這麼說。好了,妹妹,快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而冷紫月回應他一個淡然的微笑:"這裏很好,我不想走,也不想再與任何人糾纏。"與哥哥回去是無法清靜的,攪亂安寧的不僅是別人,同時也是自己,既然心中除了風易白,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又何必挑起攪亂別人的心。

楊敏沒想到她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氣急敗壞地在屋內走來走去,俊臉上寫滿了無奈:"會有什麼人敢糾纏你,我打得他滿地找牙!你是不想見那群狂蜂浪蝶麼?那麼我封鎖消息,不讓任何人知道你的消息好麼?"

"漢陽幫主是你請人殺的吧!下手太狠了。"冷紫月莞爾一笑,"我當然相信你,可是,你瞧這裏多麼幽靜,外邊哪有這樣的好地方。"

楊敏伸手搭住她的香肩:"我的'千金行'總行後擴建了一片花園,蓋了一座兩層的小樓,也算花了點功夫,卻一直沒有人入駐過。紫月,那是為你而造的,那兒不會比這兒差的!"

知道哥哥輕描淡寫地"下了點功夫"必然是不簡單,在盛情之下,冷紫月沉默了,暗暗地下了決定。看著哥哥一臉著急又無計可施的模樣,也忍不住輕笑:"江湖上不是說千金大少詭計多端、人所不及嗎?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紫月自心中綻放出的笑容,楊敏輕舒一口氣,知道總算勸通了這個倔強的妹妹,於是大笑道:"人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我不是英雄,碰到的卻又是你這個絕世大美人,怎麼還能靈活得起來呢?"

冷紫月笑得連連咳嗽:"對我都這樣花言巧語,同理可知你與其他姑娘更是如此了。聽說你與淩蘇蘇姑娘很要好,我是否要叫她一聲大嫂呢?"

楊敏呆了一呆,心想:紫月最討厭風流薄幸的男人,這件事可不知怎麼跟她說才不致使她發生誤會才好!

冷紫月一邊輕梳秀發,一邊不以為意地道:"是否不能說呢?那就算了。"任何人都有隱私,連自己亦不能免俗,又怎麼苛求哥哥。

楊敏苦笑著搖頭:"我沒什麼事是不能對你說的,我隻是在考慮措詞吧!"

溫柔地一笑,走出小院的門,躍上哥哥帶來的白馬,冷紫月無限留戀地朝小院深情一望,此一去,便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了。

但淡然一笑間,她又不在意了,連最重要的東西都不曾得到,又何必在乎這些!

楊敏為她引路,不時回頭看她的模樣,雖已是看過千遍萬遍,卻仍會被她的容貌所傾倒,甚至沉迷在她幽幽的、深邃而又溫柔的雙眸之中。

如果自己不是她的兄長,應該也會被她吸引吧!沉吟了一會兒,開始回答紫月方才的問題,卻又撒賴了兩句:"說予你聽後,你可不許罵人,也不許生氣!"

紫月啼笑皆非地點頭,雖明白哥哥對自己的重視,卻首次感受到了哥哥惟恐自己不悅的情緒。

見得妹妹溫柔地點頭,楊敏開始緩緩訴說結識淩蘇蘇及金菁兒的全部過程,井不時偷窺妹妹的情緒變化。

但冷紫月靜默不語,恬靜得如同一尊女神,似乎對哥哥的做法不可置否,半晌才輕輕一笑:"我早在幾年前就勸過你了,你總是不聽。如今該怎樣對淩姑娘交代呢?你可不能草率了。"說著,便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又深深地陷人冥思當中,男人們的想法何其相似啊!

不能忍受寂寞,就可以和一位不愛的女子短暫地結合,待到時機成熟,出現了另外一個令他們動心的女子,又可以義無反顧毫無眷戀地拋下對他們情深一片的女子。

哥哥的父親是這樣,而哥哥也是這樣!

當然,哥哥的一些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因為自己的存在,對他擇偶或多或少是有一些影響的,但這並不能成為值得原諒的理由。

相形之下,自己遇到的都是些正人君子。心思頓了一頓,那--林夕算麼?微笑了一下,對自己而言,他至少還算是吧!

但,也正是這些太過優秀的正人君子阻礙了風易白對自己表白的勇氣。是幸?或是不幸呢?

淡淡地,又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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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6: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記憶,又飄浮回三年前……

江湖上對林夕的評價是各種各樣的,但行事曆來格格不人的黑白兩道,卻均給了他一個相同的,並且算得上公道的評價。

冷酷!而且是到了冷血的那一種!

與他敵對的人給了他許多莫名其妙的稱呼,什麼"世上最冷酷的刀手"、"狠毒的惡魔"……種種種種,但這些隻是江湖閑談!

沒人敢宣稱這其中某一項是出自自己的口中!惟一的一個用來稱呼林夕的封號,也隻有"斷魂刀"這個褒貶難辨的了。

但奇怪的是,林夕這個冷酷得近乎嗜血的人,對純真的紫月卻動了真情,甚至為她將五大世家之一的東方世家趕盡殺絕,隻因東方世家的少主向冷紫月求婚不成後,竟然在江湖上誹謗"靈女"名譽。這一舉動,更為"衝冠一怒為紅顏"這句話添上了一筆。

而且,一向潔身自好的冷紫月竟然對林夕也頗為青睞,雖無承諾,但林夕卻得以經常進出她的香居,就令人大惑不解了。

這次冷紫月會應允林夕到冥王府觀戰,一樣讓人大為不解。

雖然,這場決鬥從某一方麵而言,也是為她而起的。

風易白三人離去後,林夕有一?那的無語,但一會兒又沉沉開口:"明日我要閉關,今晚你可以與我在一塊兒用膳麼?不喝酒,時間也不會拖得太久!"

很平靜的語氣,但冷紫月卻知道這其中包含了多少希望。很想說不,是因為今晚需要時間來理清自己混亂的心情。

但回眸一望,卻正對上林夕那雙深沉、酷厲卻又癡情的眼眸,便再也無法拒絕,輕輕歎了一聲,她柔柔地道:"好吧!"

欣喜的心情自眼神中表露無疑,但臉上卻仍然是冷冰冰的,得到她的允許並不容易,林夕的唇角即時輕揚了一下,連語氣也仿佛輕鬆了很多:"我吩咐他們準備!"

冷紫月溫柔地低應一聲,心中卻又出現了風易白那深邃溫柔而又略帶憂鬱的眼眸。

他是個謎樣的人物,很難想象冥王府這樣冷酷的環境中會有這麼一個奇特的男子,他與林夕是天差地別、格格不入的,也不知他是怎麼在這樣的地方生存下來的!

是受盡了師弟們的輕慢麼?還是他會勉強自己,做一些不願做的事?但無論是哪種,她都會為風易白心痛。

冷紫月答應前來冥王府,連邀約者林夕也感到驚異。但紫月卻相信自己的直覺,來這兒是會有收獲的,果然,她碰見了風易白,那個她命中的男子。

碰見風易白,將是她此行、也是此生最大的收獲。

很隨意地將一半長發挽起,另一半垂在肩頭,雪白的臉上戴了個紫晶額飾,與一套淡紫色的衣裙搭配得完美。

冷紫月姿態優雅地為自己梳妝,但也僅限於梳頭,至於胭脂水粉,她一向很抗拒。

而林夕派來服侍她的女弟子梅潔則冷漠地站在一旁。身為老冥王的弟子之一,老十七梅潔是不習慣做侍候人的工作的,但她卻不敢違抗林夕的命令!

帶了兩名丫環,希望能打打折扣,不必親自動手,但冷紫月卻全部拒絕,她根本不習慣讓人動她那一頭如綢緞似的秀發,何況在她的巧手修飾下,最簡單的發型也會光彩無比。

梅潔看著她不施脂粉的玉容,微笑道:"冷姑娘真是天姿國色,怪不得能讓冥王傾心呢,冥王真是好眼光啊!"

冷紫月淡淡一笑,裝作沒聽出梅潔話語中潛藏的輕視之意,微笑著應答,閑閑開口:"多謝梅姑娘的誇獎!"

類似於此的話語她聽過太多,因此早已練出了淡然處之的功夫,不會在乎了。沒錯,她是長得弱不禁風,但並不代表她風吹就倒!長得美麗並不是她的錯。不過,以梅潔的身份似乎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隻要向林夕一提,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沒見過紫月的人也許會認為她隻是個徒有家世的美貌女子。但隻要見過她,卻無一不被她的溫柔和優雅的談吐,及脫俗的氣質所迷倒,很少人會對她產生敵意,即使是女人也一樣。

因此,梅潔的表現就有些奇怪了。

"該走了麼?"她站起身,毫不在意地看著自己鏡中的容顏,一向沒有遲到的習慣,因此隻要應承了,一向很守約。

她暗自猜想,林夕會在哪兒設宴呢?亭子裏?那是個好地方,隻不過初三的夜晚,少了月光是有些美中不足的。

梅潔克製著自己,希望能不傾倒在冷紫月風華絕代的美貌中,卻發現完全不能奏效,她努力在理智喪失前開口:"大公子被冥王打入死牢了,如果你認為他對你有相助之情,請你救救他!"

冷紫月的反應出乎梅潔意料,她急速地轉身,目中閃現出凜然的威儀,卻仍不失優雅:"大公子怎麼了?"

平靜的語氣讓人看不出有任何其他意念,但心內的惶急卻隻有冷紫月自己知曉。

冷紫月的反應給了梅潔希望,臉上已沒有故意裝出的平靜:"二師哥與九師哥告發大公子,說他私通囚犯,算是叛逆之罪,因此……"

輕揚柳眉,冷紫月看著她道:"你怎麼會想讓我幫他呢?畢竟我與他隻有一麵之緣,他的死活與我實在沒多大關係。而且,我如果把你向我說的話告訴了冥王,你猜結果會怎樣呢?"

存心試探梅潔心底的秘密,否則不會說出這一番事不關己的言詞,天知道乍聽這個消息時,她驚到了何種程度。

一抹寒意自心中升起,梅潔不由得顫抖起來,完全沒有了方才的銳氣,在冷紫月天然生成的高貴氣質麵前,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遂低聲回答:"本派之內,無人敢質疑冥王的決定,無論是對或錯。至於冷姑娘你的最後一問,我隻能說是--百死無悔!"

"你喜歡他?"冷紫月輕問,梅潔是否算得上是情敵呢?青梅竹馬,可能發生的事是很多的。

梅潔無語,這種事怎好承認,更何況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遂低頭道:"冷姑娘,您該去了。"

冷紫月輕盈地向外走去,回頭一笑間,給她一顆寬心丸:"冥王不會殺他的,否則又何必關起他,那不是多此一舉麼?"林夕殺人是不會留待明日的。含笑看著梅潔驚喜交加的表情,溫柔地細問:"大公子在囚牢會有什麼不妥麼?"恐怕他受到額外的傷害。

"應該不會!"梅潔答道,既然大公子不會被處死,別的師兄應該就不敢做什麼吧!

"很好。"冷紫月輕輕一笑,"正如你所說,大公子對我有相助之情,我是不應該忘卻的。晚些時候你過來,告訴我大公子的一些瑣事,讓我想想送什麼樣的謝禮給他,好麼?"

步履輕塵,如行雲流水一般掠過,卻依稀留下了巧笑香風。

※※※

晚宴正設在冥王府中心的一個小亭內,四角上鑲著巨大的夜明珠以作照明之用,因此絲毫不見煙塵之氣。

主人林夕早在半刻之前便等候在此,靜候著佳人到來,並將原本可能在附近乘涼的人群趕了個幹幹淨淨。

"對不起,林大哥,讓您久等了。"輕輕的一聲響起,優雅的冷紫月姍姍走來,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顯出如雲一般的飄逸氣質。她極輕巧地坐在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上,淡然卻甚是迷人的笑,頓時吸引了林夕的目光。

"不,該是我來早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眼下新月方出,還未掛上枝頭呢!"林夕低沉道,單獨麵對她的時候,總會卸下平日冷漠強硬的氣勢,是從心中隱去,而換上從內到外的溫柔,這是他不樂意為旁人所見的。

冷紫月微微一笑道:"林大哥心情好得很啊!若是別人聽了你說的話,怎麼也不會相信你就是'斷魂刀'林夕呢?"

很少與他獨處,並不習慣他赤裸裸、不加掩飾的溫柔。她隻習慣於與別人疏遠冷漠但是有禮的交往。

而林夕對她的特別,總令她感到歉疚,因為不能用相同的一份情回報,感覺上似乎總欠了他什麼似的--盡管他並不在意。

一向都很用心保 管著自己的感情,不讓自己輕易淪落,母親被哥哥父親所負的遭遇,在她心中刻下了很深的痕跡,因此,總在封閉著自己。

實際上她並不似外表那麼溫柔可親,而是很難接觸的那一種--這種感覺,林夕其實也很明白。

因此林夕絕不會勉強她做任何她所不願的事,甚至也盡量為她克製自己,不做會惹她不悅的事。

他為她做的一切,紫月都沒有要求過,但林夕卻心甘情願地做了,而且不會讓她知道。

希望博佳人一笑的想法是沒有錯的,但若會讓紫月心中存有感激的念頭,卻是他所不願的,因此,他不願讓她知道。

林夕給紫月的是極度的自由,不僅是行動上,還包括感情上。很難想象凶狠蠻橫並且冷酷的林夕會做出這樣的事--愛紫月,但卻讓紫月完全感受不到拘束與負擔--他隻想紫月無意識地感受著。

但其實,這隻是林夕的一廂情願。

一些細致人微的關懷,是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的。

紫月是那種很纖細,感覺很靈的女子,林夕為她所做的一切,她不可能不知,因此就更加為難了。

為她做事的人數不勝數,但無一不是為了博得她的歡心,像林夕這樣不求回報地,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如果沒有風易白,在追尋不到今生最愛時,也許,林夕,會是她最後的選擇。

"別人相不相信與我何幹?"林夕淡然道,"隻要你開心就好!我很高興你這次能來。"凝視著她美麗的眼眸,卻並不探索她內心的秘密,他做了個動筷的手勢,"希望這個冒昧的要求,沒有造成你的困擾。你知道,我無意勉強你!"

冷紫月溫柔地看他:"你是知道我的,我會做我不願做的事麼?你的神情與以往相比有些不對,是對這次沒有把握嗎?"

冷酷的林夕,剛才的一番話在平常是會想不會說的,為什麼今晚會破例?冷紫月心中頓時升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沒有回答,注視著她,並且露出個狂野而熱烈的笑容,王者霸氣在瞬間盡顯無疑:"為我彈奏一曲好麼?"他低吟,溫柔得仿若是花蕊裏的一顆朝露!

沉吟了一會兒,無言地點頭,林夕是極喜歡她的琴聲的。她在林夕準備好的琴位坐下,十指輕撥出悠揚的曲調。

林夕是對此決鬥並沒有太大把握,否則今晚的言行不會如此失常,還例外地向她提出要求,可是,若是如此,又何必要打!莫樂的實力不可小覷。

"對你不尊重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仿佛從樂聲中聽出了她的想法,林夕森然道,眼中更迸發出一股殺氣!如果可以,他要保護紫月一輩子!

探手人衣,取出個黑色骷髏頭,輕放在她掌心:"冥王府弟子見此令如冥王親臨。"他低沉地道,"它有很多禁忌,但有了它,沒人敢對你不敬!"

輕握著它,冷紫月幽幽一歎,被愛,其實也是一種負擔啊!何況這份愛,實在好沉……好沉!

戍時回到房中,梅潔已守候了許久,低聲地致以歉意與謝意,開始進行詢問。基本上,梅潔是屬於冷靜但是沒什麼心機的那一種人,因此在紫月不露痕跡的詢問中,她很快地說明了風易白的一切。

第二日,林夕閉關時,紫月很正常地沒有去送他,隻在房中毫無意識地輕撥琴弦,淡如止水的心似乎什麼都想,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問了梅潔一夜,實際上還是不了解風易白。那是個深沉的男子,在英挺但是儒雅的外表下掩藏著的是一顆怎樣的心,是無人知曉的。她該怎麼去了解風易白呢?

冷紫月無奈地苦笑,眼中浮現了一絲迷茫。她看人一向很準,因此可以認定風易白就是她命中的男子,但可以看穿他的眼眸,卻不能看見他的內心!頭一次想了解一個人,她卻有一種無力感。

不要膽怯啊!冷紫月暗暗告誡自己,昨日不是向飛霜詢問了"風閣"的地址麼,不就是想去那兒看一看麼?為什麼不敢去了呢?她想。

突如而來的想法,不禁使她俏臉微紅,但同時也使她下定了決心。冷紫月露出淡雅的笑容,眸中充滿自信的光彩。愛情,是需要把握的!

※※※

"怎麼回事?"

甫見"風閣",冷紫月驚呼出聲,不相信眼前所見。

園子正中擺著一張竹床,遮在樹陰下。而躺在上邊,血肉模糊的竟是前一天所見的俊秀憂鬱的風易白。

而在紫月發出驚呼的同時,一個跪立在風易自身旁的一名絕美少年,已冷冷地拋來一句:"滾出去!回去告訴梅潔,'風閣'不許任何人進人,即使是大公子受傷了也一樣!"

強硬的語氣與冷漠的氣質與林夕如出一轍!但少了林夕嗜血的因子!

若是林夕,該會是不假思索地揮出一刀吧?冷紫月想,雙眉已因眼前的情景而微微蹙起,不理這絕美少年,她匆匆兩步,徑自往風易白的身邊奔去!

而被忽視的美少年則冷哼一聲,準備將這不聽話的女人殺死。

輕按著風易白的手腕,確定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後,冷紫月輕籲了一日氣,回頭道:"他怎麼了?"語未畢,隨即就發現淩厲的一掌已向自己擊來!

在冷紫月麵前三寸硬生生地停住,絕美少年疑惑地打量她,在知道她的美麗的同時,也得出了另一個論斷--

這女人對大師兄的關心不是假的,原以為她是暗戀大師兄多年的老十七梅潔派遣而來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那一種憂慮,那一種惶急,以及眼中的焦灼與痛惜,並不是可以因為受了委派而呈現的。

而且,這女人不是冥王府的!

"你是誰?"他好奇地問道,語氣中卻仍難掩一絲冷漠。如果她是敵人,不會有膽量和能力到這兒來。

"我是'靈女'冷紫月!小弟弟,他……他怎麼了?"溫柔而焦急地問道,原以為他還在囚牢裏,她才悄悄而來,卻不料見到了這種情況。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幫他擦去額上冷汗,冷紫月溫柔地歎息著。

他很出人意料地沒有對她發脾氣,但也沒有回答她。

冷紫月不滿地站起身,卻發現這照料風易白的美少年正以毫不掩飾的目光打量她。這目光甚至是犀利的,與溫和憂鬱的風易白完全不同!

很少人會擁有這種天生的犀利,因此給這樣的目光注視著並不舒服!

冷紫月眉角轉過一絲疑問,輕柔地開口道:"你又是誰呢?"瞧他的氣質,不應該是普通的弟子,普通弟子也不會有膽量直呼梅潔的名字!

絕美少年現出一抹粲然的笑,其中卻依舊有著冰雪的氣質:"我是冷焰!"很不恭敬地撥開冷紫月的手,他毫不客氣地道:"你就是冥王帶回的女人?"

冷紫月微微一笑:"嗅!你就是小十五麼?林夕對我提起過你,說是無笑公子把你帶大的,怪不得你這麼關心他呢!"她並不是一個感情容易外露的女人,知道風易白一時半刻沒有危險,也樂得收起緊張的心情清。

對她直呼冥王的名諱感到不滿,冷焰冷冷地道:"我要幫大公子寬衣解帶上藥,你也要守在一邊嗎?"

這冷焰驅趕她的意圖太明顯了,就差沒像方才一般叫她滾了,而且用的法子也實在很絕!換作別個女人,怕不燒紅了臉,飛奔了出去!

但很可惜,冷紫月卻是個例外!雖說是溫柔嫻雅,卻一點兒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否則也不敢收留受傷且被林夕追殺個半死的白驚天了,況且還為他治傷!

冷焰萬分驚訝地看著毫無去意的紫月,開始毫不猶豫地剝去風易白的衣服,並偷看著含笑不語的"靈女"。最終歎了一口氣,很給麵子地給大師兄留下了一層薄褲。

冷紫月輕笑出聲,卻依舊如同所有仕女一般,感激於冷焰中途停止,若是他繼續剝下去,她真不知該把臉往哪擱。

接過冷焰手中的傷藥,她用絲巾為他擦拭傷口,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冷紫月的臉上是一片淡然,眉角卻再次輕揚:"林大哥不是隻將大公子關進囚牢,並未責打麼?怎麼會……"

冷焰絕俊的臉上湧上一層殺氣:"二師哥將大師兄關進幾百號犯人的囚牢,又給大師哥吃了抑製內息的藥!若不是冥王閉關前下令放大師哥出來,大師哥早就沒命了!"

"毒王?"冷紫月輕輕地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冷笑一聲:"他想當大公子啊!他自認為年長,武功又強,早想取而代之了,隻可惜天不遂他此願!哼!"

"哦!"思索了片刻,將手中的工作交還給冷焰,抽出隨身帶著的紫蕭。《忘情曲》是療傷聖曲,對他會有幫助的!低頭看他英挺俊秀的臉龐,她在他身旁低奏一曲,柔柔地道:"好好養傷,你會好起來的!"

冷焰見她盈盈走出風閣,不由得輕叫道:"你為什麼會來這兒?"

冷紫月輕輕一笑:"也許是為了感謝大公子昨日的相助之情吧!"

雲淡風清地說完,卻聽見了冷焰乍然一句:"大公子也喜歡吹蕭啊!"

蕭聲悠揚……

風易白努力克製著,不讓自己發出申吟,故意忽視周身傳來的陣陣抽痛,但好看的眉已無意識地緊蹙著,修長的手也已因過分地緊握,而顯得極為蒼白!

他毫無意識地緊咬著唇,任上齒在下唇處沁出血印,仿佛還沉浸在昨夜的痛苦中。

走進囚牢,麵對的是一雙雙冷漠的、並且含著敵意的眼睛!

不應該是這樣啊!他傷痛地低吟,雖不會天真地以為付出定有回報,但在對這些人付出了許多之後,卻難以忍受這些憤恨的目光了。

筆直地矗在囚牢之中,任那白衣在風中輕飄。風易白英俊的臉上全是冷意,漠然地看著不斷擊打在身上的拳腳。好痛,好痛,是痛在心裏--

醒來!醒來!不要再想了,他在內心狂喊著……

一雙溫柔的手輕拭著,不是小十五冷焰!那是一雙女人的手。是幻覺麼?那為何每抹一次,痛苦就減少一分,肌肉甚至會因為她的碰觸而緊繃?!

是誰?

心下油然浮出個佳人的倩影,卻隨即又為自己的冒昧猜測而自責不已。

她是天上的仙子,這樣想對她也是侮辱!

感受到這雙手正努力打開自己緊皺的眉,隨後便聽見一片幽遠而清寧的樂聲。睜開眼,卻隻依稀見著了一片淡雅的紫裳。

傷,已經好了許多,但渴望的倩影卻未曾再來。

從不知自己也會這麼思念一個女子,無時無刻地,想著那淡雅的紫裳。那究竟是誰,風易白不敢問,但卻有意無意地總在囚牢附近晃悠,知道自己受傷後,"她"總會來這兒。

猜不透她的用意,其實更不接受自己的所為!明知這是一份無望的情。

※※※

"大公子!大公子!"有人叫道。回過神,看見一張年輕的臉龐,"二爺說冷姑娘私入囚牢禁地,調集弟子要殺了她?"何飛霜惶急地道。

而在同一時間,風易白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直奔囚牢而去!

老二發瘋了麼?怎麼這麼做?但他隨即明白,毒王是把對自己的怨恨發泄在這少女身上了。

獨自漫步著,冷紫月竟又走到了囚牢,毫無意識地,隻因為這是與他初見的地方麼?

冷紫月淡然一笑,思念,仍是自己單方麵的。他有什麼感覺,自己仍舊是絲毫不知。沒料到自己也有陷入單戀的一天啊,想必林夕他們的感覺也是如此吧!

一抹不安湧上了心扉,濃重的殺氣分布四周,急切地想離開此處,卻發現早已被層層疊疊的人影所包圍。

人潮怒吼而來,手中閃動著刀劍的寒光,令人感到死亡的壓迫,這壓迫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絕望之中,甚至忘了骷髏令,隻記得高喊出一個名字--風易白!

一個人影破空而來!

陰沉的氣息瞬間遍布了全場,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顫栗著,大公子何時有了這般懾人的氣息?!

陰沉沉的風易白目光一閃,無比凝重地在空中掃過,俊臉依舊如同千年不波的古井,但眼中的灼熱卻使人無法對視。

冷紫月粲然一笑,雙目幽幽投在他身前,沒有言語,脈脈之時,言語豈非多餘。隻是,就在這粲然一笑中,她潛藏的憂愁又不經意露出。她的憂,讓人難過;她的愁,讓人心痛!

目光相對,如火石碰撞一般,誰說要朝朝暮暮,誰說要地久天長!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似人間無數!

以周身洋溢的恐怖氣息威逼眾人離開,風易白溫柔地看她:"你每天都到這兒來?"

"你是在盤問我嗎?"冷紫月輕笑,而風易白則在一瞬間漲紅了臉。

"不客氣。"遲疑地道,如果剛才的眼神不是幻覺,她為何還會說出如此生疏的話?也許,剛才隻是虛幻罷了!

不堪匹配啊!自己何德何能,竟敢有此奢想?她是人間的仙子,天上的公主,絕美無瑕;而自己,則隻是地獄中的魔鬼!

注意到他眼中的落寞,冷紫月開口:"你怎麼了?"平靜的語氣中有深藏的關懷,而風易白卻未能聽出。

因她平靜的語氣而更責怪自己方才的冒昧,避開她的目光,風易白搖頭道:"沒什麼。冷姑娘,剛才……是我冒犯了!"

緩緩離去,任身影被落日拉出長長的黯然--不能讓自己再有越禮的舉動了!

看著他遠去的步子,冷紫月疑惑地想著,哪兒出了毛病?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麼?那目光,灼熱得甚至讓她感到震撼!可是,實在太快了,一閃而過,便如同不曾發生過一般。

林夕快出關了,憂鬱的風易白想必會更壓抑自己,不問清楚就更沒機會了。

走進"風閣",淡淡地看著他,不理會冷焰詫異的目光,她輕輕道:"我為你奏過一曲,投桃報李,你是否也該為我弄蕭呢?"

仿佛明白了她的意念,風易白緩緩舉蕭而奏。

俗話說笛清簫和,但這蕭聲卻分外的沉重,猶如嗚咽。

冷紫月痛心地聽完,點點頭:"我明白了。"緩緩而去,曲音是瞞不了人的,他的顧慮完全表現出來,"我不會勉強你,正如旁人不會勉強我一般!"語畢又在心中低喃:我會等你--一輩子!

憂傷而平靜地走出風閣,卻意外見著了林夕的身影:"你被圍攻,我會給你個交代。"

"是麼?"從他的眼中看出意圖,她問道,"你要懲罰風大公子?"

以眼神代替回答,林夕沉默不語。

"為什麼?"冷紫月低呼。

"我不在,風易白是當然的領導者,他有責任負起一切,你是我的--客人,他竟然讓你受到了傷害,那麼,他受再大的責罰也是罪有應得!"

"可是,我沒受什麼傷害!"

林夕冷笑一聲,低沉地道:"若你真有什麼不測,他還能活嗎?"

"為什麼你不處罰傷害我的人,反而要對付救我的人?"冷冷地問道,她不想風易白再受到什麼傷害。

林夕沉默了片刻;"把他們讓給風易白吧!"

"為什麼?"冷紫月不解地問道。

"因為……"林夕輕輕地道,"我也聽到了他的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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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06: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洛陽"千金行"總行的人,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主子楊敏從車上扶下一位風華絕代的大美人,驚訝之餘竟忘了做生意。

"喂!大少打開後園,讓那位姑娘進去呢!"片刻之後,一位專司後園打掃的仆役神秘兮兮地道,並成功地惹來了眾人驚歎。

"後園是沒人住過的,聽說是留給未來的夫人的。金姑娘與淩姑娘是今早出去了,你們說她二人回來,會不會醋海生波呢?"另外一個仆役笑道,而看慣金淩大鬥法的人們開始猜測會發生什麼事。

眾人眼中的大美人--冷紫月正打量著這如大觀園般的後園,柳眉微揚地輕歎一聲;"哥,你真是太奢侈了。這院子,你究竟耗費了多少精神和銀兩?不心疼麼?"輕柔而甜美的語聲,帶著蘇杭一帶的口音,少了平常的清冷之意,更覺悅耳。

楊敏笑嘻嘻地裝傻:"沒有啊!妹子你看錯了吧,這哪算得上奢侈?"

冷紫月輕哼一聲,卻隱隱露出笑意:"別想瞞我!荷花塘邊的寒玉桌椅,梅樹旁的暖玉楓桌,還有這九曲十八彎的墨玉橋,隻怕連皇宮大內也沒有呢?這若不奢侈,我倒不知道什麼叫奢侈了!"

含笑說完,還伸手在墨玉橋上輕輕一彈,滿意地聽到一聲輕響,唇角更露出了醉人的笑容。

楊敏很認命地不與妹妹爭辯,隨手摘下片綠葉,當作飛鏢彈出,道:"我認輸了,早知道瞞不過你的。進樓瞧瞧吧,裏邊涼快些!"

很死皮賴臉地握住妹子的手,拖著她飛一般地前行。這個妹妹沉靜太久了,得讓她舒活舒活筋骨,楊敏得意揚揚地想著,卻發現到了最後,竟成了紫月拉著他行走。

看著她足不沾地、長裙飄飄的模樣,楊敏不禁大叫道:"喂,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麼好的輕功?"

冷紫月巧笑嫣然,順著盤梯直上二樓,坐下才說道:"好了,你想問些什麼,痛痛快快地問了吧!可不用繞彎子。"向他輕看一眼,溫柔無比。

知道自己一肚子鬼心思全教妹子看了出來,楊敏大大咧咧開了口:"我是說,嗯……你躲了三年,是為了什麼?我聽飛霜說,林莫之戰,林夕是為你而死的,那一仗的情形你能不能對我講講?"

問得很深入,也很隱私,但冷紫月注定這一輩子都不會拒絕哥哥。她美目微轉,注視著碧綠的荷塘,輕歎道:"你又去纏飛霜了,這些事若是讓人知道是飛霜告訴你的,他可就沒命了。林大哥的確是為我死的,先是為我擋了莫樂一掌,又奮力將莫樂打成重傷,傷後運功,就這麼去了。"

柔柔的聲調,帶著永世不能忘懷的哀傷。

楊敏皺了皺眉,暗想林夕對妹子可算是癡情一片:"你不會為了他終生不嫁吧?我會心疼的!"他認認真真地說道,自覺一輩子也難得有幾次這般正經的模樣。

冷紫月溫柔地一笑,眼中又露出了一抹淡然的憂鬱:"我隻是為他守節三年,以報相救之情。但,哥哥,如果沒有碰上我所要的,我會寧願終老!"

苦惱地看著妹妹,楊敏無計可施:"我知道你不喜歡驚天大哥,也不要蕭大哥,但妹子你究竟愛誰,說出來,哥哥就算是用騙用搶,也要把他帶回家。"

冷紫月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有這樣一個哥哥,真是幸福呀!但風易白--又豈是搶和騙能夠得來的?

見了妹妹失神的俏臉,楊敏不由得一陣心疼,把她摟在懷裏,隻聽見她輕輕地抽噎。這弱不禁風的妹妹,有苦,隻是往心裏咽啊!

"楊敏,這也是你的紅顏知己麼?"一聲清脆的話語傳來,卻是金菁兒不知何時跑近了兩人身邊,她很奇怪地盯著二人猛瞧。

這大美人為什麼哭?定睛一看,更被冷紫月傾國傾城、不染凡俗的容顏所吸引。一連串的讚歎聲出口,世上怎麼可以有這麼美的人?金菁兒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自己粉嫩嫩的雙頰:"我不是在做夢吧?"

冷紫月輕輕轉身,雙眼間水氣朦朧,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她溫柔地道:"這位就是火鳳凰金菁兒姑娘麼?"

金菁兒滿臉歡喜之色,拉起紫月的手,嬌笑道:"姐姐,你長得真美,我可喜歡你呢,我們一起嫁給楊敏好麼?我才不喜歡淩蘇蘇呢!"

楊敏開口抗議:"鳳凰兒,我有說不的權力嗎?"

"沒有,"金菁兒興高采烈地道,"你不許反對,也不許欺負她,我要和她在一起!"

紫月的美麗真的連女人也抗拒不了麼?楊敏好笑地道:"拜托,這是我親妹子呀,她是要叫你嫂子的呀!我要娶她,下輩子再說吧!'靈女'冷紫月,你聽說過麼?"

冷紫月?天下第一大美人啊!金菁兒換上一副"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表情:"對不起!我剛同淩蘇蘇決鬥完,聽人說來了一位大美人,就進來看看,不知道這是冷姐姐!"

嬌憨的神情使滿身輕愁的冷紫月為之一笑,並開始明白哥哥為什麼會被她吸引了,她溫柔地低笑一聲,開始輕弄琴弦。

楊敏卻叫道:"什麼決鬥?金菁兒,你又幹了什麼壞事?"

金菁兒很無辜地道:"沒有啊!淩蘇蘇加了斷腸草到我的湯裏,我就扔了三支蜈蚣到她的床上;後來她又在我的床上扔毒蠍子,我就把她的首飾全砸了,我不過還擊而已嘛!有什麼不對嗎?"

"很好!沒什麼不對!"楊敏咬牙切齒地笑道,然後滿臉奸笑地繼續發問,"那決鬥呢,又是怎麼回事?"

金菁兒很好心地為他解釋:"她說我們打一架,誰輸了就離開這兒,我想她又打不過我,就同意了。楊敏,她很不講信用呢,竟然又請人幫忙,好在我也帶了金兒幫忙,否則可完了!"

楊敏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心中卻皺起眉頭,突地冷然看著園門處:"你來幹什麼?"

淩蘇蘇一臉恨意地站在門口,冷冷看著金菁兒道:"你說這園子,除了"靈女'以外,不會有別的女人進去。阿敏,你忘性好大啊!"

轉過身,楊敏冰冷地道:"我的事,你管不著。金菁兒以仁義待你,你卻如此對她,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

淩蘇蘇發出一聲淒厲的冷笑,叫道:"好,阿敏,既然你說了這種話,我是不會厚顏留在這兒,咱們後會有期了!"

狠狠地看了金菁兒和冷紫月一眼,淩蘇蘇扭頭就走,但她和楊敏的糾纏,是不會就此結束的。

琴瑟五十弦,一弦一脈相思言,將奴心事來托付,少知音,弦斷有誰聽。

淡然地輕撥琴弦,冷紫月悠悠吟道,任不成曲調的樂聲從手底滑出。

雖已是七月的酷暑天氣,但樓內特意挖出的清泉,在以白玉砌成的溝渠間自西向東環繞一圈,再向荷塘流去,兼之四角的幾塊巨冰,便使小樓成了個清涼世界。

二月不出園門,卻未能如願地忘記前塵往事,"葬情樓"--果然如哥哥所說,隻是一個名字而已,自己怎能真的忘了他?

風易白,你還好麼?一顆心又難以抑製地思念起他了。世上最痛苦的,也許正是這種彼此相愛、又不能相愛吧?!

"又在想他了?"楊敏穿門而進,低頭輕問。

"噢!想誰?"冷紫月垂下眼瞼,慌亂地答道。哥哥察覺到什麼了嗎?立起身來,快速向樓上走去,被拆穿了心事,她很難保持往常的平靜。

足尖輕點,楊敏很瀟灑地擋在她身前,悠哉遊哉地開口,眼中卻閃動著關切之意:"喂,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人家說長兄如父,你有什麼事好像不該瞞我呢!"

深深地盯著紫月的眸子猛瞧,絲毫不給她躲避的餘地,不在乎自己的目光是否已有了登徒子的嫌疑。

冷紫月努力擠出笑容,輕聲道:"哥哥,你閑得沒事幹麼,怎麼有空到這兒來?"

心中有些惶急,楊敏平時是很尊敬她,但遇到想知道的事,一樣會撤潑耍賴地糾纏到底,基本上她對拒絕哥哥是不抱多大希望的,這一句也不過勉盡人事罷了。

楊敏倚在欄上,抽出隨身帶的折扇輕輕揮動,在悠閑中更見瀟灑:"哪有什麼事比得上我的紫月重要。妹子,跟哥哥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你喜歡的是哪家的男兒,哥哥替你提親去!"

很有義氣地說出這麼一句,雙目企盼地看著妹妹,希望能套出她心中的答案,但卻失望地隻得到冷紫月的一聲輕笑。

"我像是為情所困的人麼?哥哥,你別說笑了。"她悠閑自在地步下樓梯,美麗的臉孔似乎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但這點小伎倆哪裏瞞得過老奸巨滑的楊敏,他敏銳地找到她眸子裏的一分哀傷,不忍地開口:"像。而且很久了,是冥王府裏的人麼?"搶先一步坐在椅上,他仰視著發問。

冷紫月再也無法勉強自己保持神態自若的模樣了,僵硬地立在樓梯底端,任俏臉上現出脆弱的模樣,輕叫道:"哥哥!"

楊敏努力克製住自己的不忍心,繼續開口:"是飛霜麼?他是個好男人!"溫和無害的飛霜俊俏從容,是不少少女的夢中情人,更難得的是潔身自好,紫月若嫁給他,是會幸福的。

"飛霜?他還是個孩子啊!你怎麼會這麼說?"低低地驚呼出聲,不相信哥哥竟會扯到飛霜身上,不過哥哥向來不會無的放矢,難道他真看出了什麼?

"那是英俊瀟灑的司徒揚眉?"緊接著追問了一句,換來了冷紫月一臉的驚愕,又繼續道,"還是孤高獨行的公孫小劍?"

冷紫月無可奈何地低歎一聲,知道很少人能在哥哥的糾纏下得以幸免,她柔柔地道:"你對無笑公子的印象很不好,對麼?"

"風易白呀?他太沉悶,憂鬱了,一張臉總也不見笑容,我怎麼會喜歡他,林夕還好些呢!"楊敏不假思索地道,然後看著妹妹,"你不會說喜歡的人是他吧?"

冷紫月的唇角彎成一個美麗的弧度:"哥哥,如果我告訴你,我這輩子要的男人就是他,你會祝福我嗎?"

用的是"如果"二字,但目光中卻閃動著堅決,滿含著肯定。

楊敏不敢相信地盯著妹妹,卻發現她的臉上充滿醉人的光彩,這是談起愛人時才會有的神色,他輕輕開口:"你確定是他?"

俏臉上湧出自信的光彩,與剛才的脆弱截然不同,冷紫月輕語:"是他。"

一番深思熟慮後,楊敏開口問道:"如果他也愛你,做哥哥的惟有舉雙手雙腳讚成,絕不說半個'不'字。但,風易白對你是否真心呢?"

"真心又有何用,他太自傷、自責,是不肯娶我的!"絕美的容顏上添上了一抹輕愁。

倒豎著雙眉,楊敏心中大怒,暗想風易白是否太不識好歹,人人喜愛的紫月,他竟敢不要?接著楊敏又細細問明了前因後果,俊俏的臉上立即添上邪氣的笑容--

風易白,你就等著接招吧!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先弄清這個"無笑公子"對紫月的情有多深。

※※※

一封急信,將何飛霜自冥王府宣召至此。楊敏毫無愧色地看著滿身塵土的何飛霜,隨手遞去一杯冰鎮酸梅湯,笑嘻嘻地道:"小飛霜的功夫越來越好了,鄭州到洛陽這麼遠的路,你竟然一天就趕到了,真是了不起啊!"

口幹舌燥的何飛霜很沒好臉色地白了他一眼,接過酸梅湯不客氣地灌下一半,臉上卻仍是溫和至極的神情:"閑話少說,你不知道冥王府馬上就要和莫樂開戰了麼?大公子已下令備戰,將各級弟子召回總壇,這時候你把我匆匆叫來有什麼事,最好別跟我說是玩笑一場!"

在對他致以無限的感謝後,楊敏說道:"問你一件事,是關於紫月的,也是關於你那個大公子風易白的!"

好奇地看著何飛霜眼中閃過的一抹淡淡的悲哀,楊敏繼續發問:"他有多愛紫月?是真心的麼?畢竟我跟他不熟,了解不透,而你跟在他身邊三年,應該對他了如指掌。對了,飛霜,以後要注意提醒我,秘密是不能給身邊人知道的喲!"

何飛霜疑惑地看著楊敏,顧不得反擊他最後一句的調侃,溫和無害的他,口才卻不比楊敏差:"你問這個幹什麼?"

楊敏很幹脆地抬出紫月這杆大旗:"是紫月要問的,我不過負責傳過話而已。"似乎很無所謂的樣子。

何飛霜漾出了個苦笑,透露首領的事是要處死的,但既然是冷姑娘要問……理清了思緒,他緩緩開口:"大公子有多愛冷姑娘,我不知道。他對冷姑娘是否真心,我也不知道,畢竟潛藏在心底的東西外人無從知曉。不過我卻知道,江湖中人大多逢場作戲,喜歡尋花問柳,就連敏公子你也不能免俗,各大幫派的頭領更是三妻四妾。但大公子他沒有,潔身自好得讓我們擔心,以大公子的身份武功,他要什麼女子沒有?許多幫派想與大公子聯姻,都被大公子拒絕,梅姑娘多次向大公子示好,他都不假辭色。敏公子,你自問自己能夠做得到麼?"

他將目光轉向楊敏,炯炯中閃出逼視。很難想象溫和無害的飛霜也會有這麼淩厲的眼神!楊敏在吃驚之餘忙不迭地搖頭,千金大少花名在外,這點他是不敢否認的。

"大公子的房間一向不許外人進人,我也僅能到他的書房,但有一次他門沒關死,我幫他掩門,便看見他癡癡地站在一幅畫前,宛如石像般,那畫上畫的……"輕輕停頓一下,又道,"正是冷姑娘!"

楊敏挑了挑眉,對這件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他很殷勤地為何飛霜遞上一粒葡萄,然後懶洋洋地道:"這風易白真沒有勇氣呀!想追求我妹妹,怎麼能躲在屋裏呢?畫像怎比得上真人活色生香動人好看!飛霜,你說是不是?"

何飛霜抓起一把瓜子,以暗器手法擲向楊敏,意圖堵了他一張胡說八道的臭嘴,然後才繼續道:"上次大公子得到冷姑娘的消息,幾個時辰內千裏萬裏地飛奔而來,卻沒能和冷姑娘見上一麵。回去以後大病了一場,幾天之內又吐血又昏迷的,他清醒的時候一句話不說,但昏迷的時候,口中叫的卻隻有兩個字!"

楊敏明知故問,有意討打地道:"哪兩個字?"

何飛霜立刻送去白眼一記,溫和的臉上在一?那仿佛平添許多哀愁,他慢慢地道:"大公子叫的是--紫月!反反複複地叫--紫月!紫月!紫月!"

"喂!小飛霜!"楊敏抗議地叫道,"你不要趁機叫那麼多遍好麼?大姑娘的名字可不能亂叫的啊!"

見了何飛霜一張迅速紅起來的俊臉,楊敏滿意地大笑,繼續逼問:"他如果是那麼喜歡紫月,為什麼又不來求婚?"

"這些我又怎麼會知道,大公子若是肯將這些心裏話說出來,也不會鬱悶至此了。"淡淡地一笑,何飛霜輕籲一口氣,"還有什麼要問的?"

攤了攤手,表示一切完畢,楊敏很好心地又遞上一碗酸梅湯,滿臉壞笑地道:"問一句題外話,你為什麼三番兩次為紫月冒險,不會也戀上她了吧?"

一連串劇咳!

---這是何飛霜將梅湯急吞下肚的結果,禮儀得體的他自然不會將梅湯化作漫天飛雨撒出,但做好人的下場,就是苦了自己。

"咳咳!你吃錯藥了嗎?敏公子,我怎麼配得上冷姑娘!"何飛霜冷著臉道。

平日總是溫和待人的飛霜竟也會有冷眼待人的時候,這似乎有點駭人呢!但楊敏覺得他冷著臉的樣子很好看,所以也就繼續調侃:"配得上!配得上!"

無視於何飛霜抗議的眼神,楊敏繼續道:"我喜歡你多過那個悶死人的風易白,所以你來當我的妹夫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訂親。長兄如父,紫月是不會反對的,好麼?"楊敏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

但在下一瞬,卻不見了飛霜的身影,這位聲名顯赫的"冥王府"傳令使何飛霜終於忍受不了千金大少的瘋言瘋語,以"失蹤"渲泄心底的不滿。

但這對楊敏似乎沒有什麼用處,客廳裏傳來了他暢懷大笑的聲音,仿佛宣告世人他已有詭計在心,隻是不知誰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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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6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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