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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入門喜(大年初一好兆頭)〔新年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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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7: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入門喜(大年初一好兆頭)〔新年之二〕作者:官敏兒

除夕夜是團圓夜,
她卻得穿著大紅嫁衣當沖喜新娘,
只為求得爹娘的三餐溫飽,
這是身在窮人家的命,她認了,
沒有大紅花轎、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
都在意料之中,她也認了,
連未來小叔和婆婆當她面羞辱她是妓女,
她無話可說,只能默默流淚,誰教她窮,
只是,她明明嫁的是病癆子大哥,
怎麼小叔不但代替成親,
連洞房也不顧她哭成大花臉一起代了,
且他吃、喝、嫖、賭樣樣都來,
聲名狼藉方圓百里內無人不識他刑二少,
沒錯!他是風流、下流都不關她事,
但拿她當賭注,還將她軟禁妓院,
就休怪她伸出隱藏的貓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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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7:42 |只看該作者


新年快樂
陽光睛子

嘻嘻嘻……終於等到了!

過新年耶,哦,真的太棒了。晴子等了一年,就等這個最美妙的時刻,真的,我真的愛死過年了。

每每聽到那咚咚咚鏘的聲音,還有街頭巷尾播放的年節歌曲或音樂,我就覺得好感動、好開心、好滿足。

謝謝老天爺讓晴子這一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度過,也謝謝老天爺保佑晴子的親朋好友個個平安健康,更謝謝老天爺讓晴子懂得感恩、惜福,因而得以享受幸福、感受生命的美好,還要謝謝周遭的所有親朋好友,沒有你們,晴子的人生絕對無法如此精采充實美麗,再謝謝……

哈哈哈!謝不完了,但真的、真的好興奮。

猶記得去年十二月初時,晴子一看到天空陰陰的、天氣冷冷的,落葉飄啊飄的,就有一種要過年的感覺,當時,徐奶奶還說我太誇張了呢!

但過年真的好嘛,有長假、有獎金,可以天天睡飽飽、賭桌上廝殺,小孩又有壓歲錢(我也有哦,還不少個),所以這個大節日絕對榮登晴子最期待快快到來的日子排行榜上的榜首。

新年,祝福話是不能少的,而且要很真誠的說,咳咳,清一下喉嚨,雙手做恭喜的交握狀--感恩哪,祝所有的朋友們,新年快樂、財源滾滾、雞年行大運、心想事成、步步高升、中樂透發大財嘍!

當然,陳大哥、徐奶奶,所有美美的編編們(還有一個還不滾……呃,回來的純妹子),口袋麥克麥克、多子多孫、多福氣啦!新年快樂,恭喜、恭喜!

哎呀!氣氛太High了,大家一起來個深呼吸,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嘻,故事要開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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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7:5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除夕夜,一盞寒燈下,一身鳳冠霞帔的朱盈安端坐在木桌旁,桌上擺著雞、鴨、魚、肉等佳餚,香味四溢,但同坐在這張破舊桌子的朱父、朱母兩人卻語多哽咽、頻頻拭淚。

「爹、娘,別這樣,這是咱們家有始以來最豐盛的一餐,你們快動筷子埃」

朱盈安微笑的催促著爹娘,但此話一出,兩老哭得更傷心了。

「我們寧可不要吃這麼豐盛的一餐。」滿頭花白的朱母哽咽低泣。

一身粗布衣裳的朱父低下頭,老淚縱橫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朱盈安也想哭,但她知道哭是解決不了任何事的,而且,她深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值得的。

是的,值得。瞧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與家徒四壁的老房子有多不搭軋,然而,從今天起,爹娘在冬天時將有暖襖穿、厚被子蓋,吃的再也不是那浮著幾粒米的稀粥,這間破屋子也能好好修繕一番,為兩老多擋些寒風暴雨,

思至此,朱盈安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將浮現的熱淚壓回眼底,要離開待了十五年的家真的好不舍,即使這兒只是一間破瓦房。

「爹、娘,你們別哭嘛,今兒個是我出閣的日子,又是團圓夜……」朱盈安說到這兒,聲音哽咽,但她立即擠出笑聲掩飾,「請你們就歡歡喜喜的送我出閣,再說,一入刑家大門,女兒可就享盡榮華……」

「可是妳是去沖喜的。」

「是啊,刑家大少爺能不能拖過今晚都不知道呢。」

「可若非如此,女兒怎麼可能踏進刑家大門?」

兩老語塞。是啊,若非如此,以他們這等貧寒之家哪能踏進財大勢大的刑府,沒有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行將就木之人,可他們貼心善良的女兒寧願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換得他們的溫飽……

屋外傳來了由遠而近的馬轎聲,屋內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

朱母邊淚如雨下,邊起身拿起筷子夾了魚、肉放到女兒的碗裏,「快吃、快吃,這是我們在一起吃的最後一頓團圓飯啊,老頭子,你也吃埃」

朱父眼泛淚光,顫抖的手連筷子都拿不穩,更甭提夾菜入口了。

朱盈安淚眼婆娑,拿起碗筷正要吃進一口她夢想許久的白米飯,但門霍地被打了開,兩名刑家丫鬟走了進來,外面就停著一輛馬轎。

「朱姑娘,請上轎了。」

「等一等,她還沒吃年夜飯。」朱母淚流滿面的懇求。

「是啊,求求你們吧。」朱父緊握著女兒的手,神情哀淒。

「對不起,吉時快到了,我們得趕快送朱姑娘回去。」兩名丫鬟邊說邊扶著朱盈安往外定。

說扶,不如說是押吧,朱盈安回頭看著低頭啜泣的爹、娘,咽下哽在喉間的哀傷,定視著兩名丫鬟,「這是我自己答應的婚事,我會自己走。」

由於屋內僅有一盞昏暈小燈,兩名丫鬟剛也沒有細看這位沖喜新娘的外貌,但這會兒聲音一起,她們就著月光定眼一看,霎時目瞪口呆。

她們壓根也沒想到三級貧戶的閨女竟有如此攝人的氣魄及容貌,莫怪林媒婆敢拍胸脯保證,她千辛萬苦找來沖喜的姑娘可是美若天仙。

朱盈安逕自坐上馬轎,將紅巾蓋頭後,才任由無聲的淚水滑落眼眶。她沒有拜別父母,因為她相信自己還會回來,她也不敢說話,怕聲音會洩露自己的恐懼。

她即將面對的是聲名狼藉、玩世不恭的刑家二少爺,傳言他是一個邪惡又跋扈的男人,而他將代替他哥哥與她拜堂、洞房。

洞房……她打了一個寒顫,雖緊咬著下唇,但驚懼的淚水仍然潰堤。

她緊緊的摀住嘴巴,好掩住嗚咽聲。

不怕、不怕,朱盈安,曾在妓女院待過的何大姊不是說了嗎?衣服脫光,眼睛一閉,那事兒很快就過去了。

對,不怕、不怕,盈安,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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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夜色中,馬轎一進入紅瓦綠牆的大門,系在大門口一對寫著喜字的大紅燈籠,很快的讓府中小廝給拿了下來。

今晚的喜事是夫人趁著老爺遠行未回,擅自辦的喜事兒,所以沒有鞭炮、大紅花轎,也沒有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只有冷冷清清的派了兩個丫鬟去將新娘子給迎回府中。

大廳內簡單的弄了個喜幛,而被逼穿上新郎服的刑邵威臭著一張俊顏,剛剛才發過脾氣呢。

「邵威,你就幫幫你大哥,他……大夫都說他快活不了了。」

特地穿上大紅綢緞的謝瀅雍容華貴的坐在主位上,又氣又傷心的看著一心只想回到妓院快活的二兒子。

刑邵威抿緊了唇,閃爍著狂暴怒火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視著母親,「活不了嗎?娘,大哥從幾年前就臥病在床,沖喜這事兒妳說了幾年,爹又反對了幾年,妳卻趁爹……」

「那又如何?」她冷眼一橫打斷兒子的話,「他不關心邵恩,我關心,他不管他死活,我來管,總之,新娘子來了你就得給我拜堂、進洞房。」

他一怔,眉峰聚了起來,「洞房?!」

「反正大年夜的,你有家不回去妓院,想的不也是那件事兒。」她一臉鄙夷。

「那娘是要我把大嫂當妓女看?」

他的濃眉冷冷一揚,他大年夜到妓院為何?因為家裏自從病癆子大哥在三年前臥病不起後,再也不曾過過任何節慶,拿過年來說吧,儘管外頭鞭炮聲震耳欲聾,但家裏的冷清卻更為懾人,安靜得彷佛連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她是我買回來的,能沖得了喜,就是刑家大少奶奶,若邵恩留不住,她就是家裏的丫鬟,我不在乎你怎麼看她。」

「好!反正我已經惡名昭彰,睡了自己的大嫂多添一樁風流韻事又何妨。」

刑邵威大為光火,怒氣衝衝的走向呆站在一旁的新娘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粗魯的拖著她來到母親面前,再怒視著同樣呆站在一旁的畢總管,「拜堂了,你還呆站著做啥?」

「呃……是!」兩鬢斑白的畢總管一臉無措的向前,怯怯的喊了一聲,「一拜天地。」

火冒三丈的刑邵威隨便點個頭,卻發現身旁拿著紅彩的新娘子動也沒動,咬牙罵道:「拜堂啊,難不成還要我幫妳。」

朱盈安僵硬的搖頭,沉重的彎腰行禮。她的淚水在聽到這對母子視她為隱形人,毫不尊重的羞辱談話後,就已潰決,此時,兩行清淚順著她美麗的粉頰滑落而下。

「哭?該哭的人是我,誰想跟一個與妓女無異的女人拜堂,就算是代我哥拜堂,對象也該是官家千金,哪輪得到妳。」

刑邵威看到紅蓋頭下露出的微尖下巴所凝聚的淚滴及粉頰上清晰可見的淚痕,更是一肚子火,氣得口不擇言。

淚流滿腮的朱盈安想開口駁斥自己並不是妓女,但她確是刑夫人買回來的……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不知是如何熬過讓人心痛又備受羞辱的拜堂儀式,朱盈安只覺得那些聲音似近似遠,而她只是任人擺佈的傀儡,該轉身就轉身,該行禮就行禮,當回過神時,她已端坐在一張鋪著鴛鴦紅被的床榻上,透過紅蓋頭,她可以隱約看到一對高高的燭火正輕輕搖曳著,屋內好溫暖,隔絕了窗外的冷冽冬風。

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卻是她離家的頭一天……

「真是難為妳了,大少奶奶。」

驀地,一個溫柔的嗓音響起。

朱盈安一怔,這才發覺身旁站了一個人,「妳是?」

「我是服侍大少爺的丫鬟,虹吟。」

「虹吟,你家大少爺他……」

「大夫來過了,情形很不樂觀,但我相信大少爺一定會撐下去的,因為妳來了呀!這沖喜是一定可行的。」

朱盈安微蹙眉,感覺她的聲音似乎帶著哽咽,「妳在哭嗎?虹吟。」

虹吟連忙吸了吸鼻子,再拭淚,「沒、沒有,大少奶奶,二少爺人其實不壞的……虹吟要回去看大少爺,先告退了。」

「等一等……」

朱盈安想拉掉頭巾,但一想到母親交代說新娘自己揭喜帕會召來噩運,她只好乖乖的放下手坐著等。雖然她沒見到虹吟的臉,但她的聲音卻莫名的讓她安心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門開了隨即又關上,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繃緊起來。

「好了,嫂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什麼合巹酒都免了,來,我就喂妳吃顆棗子,讓妳能早生貴子,這樣我的任務就能早早結束。」

進來的人就是刑二少!朱盈安緊張得十指交纏,心裏更是七上八下,怎麼辦、怎麼辦?驀地,腦海裏突地閃過何大姊的話--

女人做那種事時,若哭哭啼啼的男人就會做不下去,悶嘛,還有啊,讓他對妳沒興趣後,就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看著在燭光下,搖搖晃晃逐漸接近的黑影,她急喘了一口氣,一手伸入紅蓋頭內,一邊想著今晚的不舍、離別、羞辱及對未來的不安,盈眶眼淚迅速潰堤,她以淚抹臉,刻意掩飾自己的天仙面貌。

滿身酒氣的刑邵威拿掉頭上的冠帽,再從滿桌子的喜糖、湯圓、福圓、糕餅中拿了一顆棗子,一回身,他坐到床上,一把扯掉了她的紅蓋頭,直接塞了一顆棗子到她口中,同時,他的眉頭一蹙,薄唇抿緊,緊瞪著她。

呿!瞧她滿臉淚痕,胭脂水粉更是將她弄成了一張大花臉,讓他是興致全無。

「嫂子,妳前輩子一定燒了什麼好香,要不然能跟我刑二少翻雲覆雨的女人個個是花容月貌,哪輪得到妳這個大花臉?」說著,他又搖搖頭,嘲諷一笑後自我調侃,「不,不對,是本少爺忘了燒香,才得來做這件苦差事。」

他伸手拿掉她頭上的鳳冠、扯掉她的霞帔,卻見她抽抽噎噎的又哭了起來。

刑邵威煩躁的瞪著她,「哭吧、哭吧,反正我還是得辦事,早辦早了。」

他一一扯掉她身上的衣物,燭光下,她玲瓏有致的同體在紅被子的襯托下透著抹誘人的粉紅,他邪惡一笑,「行,這身子行,臉不看便行了……」他喃喃低語,熟練的唇及手在她粉紅的身上遊移。

朱盈安側著臉咬著下唇,淚眼婆娑的忍受他的撫摸。

這一晚,她僵硬如木頭,而那個她始終不敢正視的男人在帶給她身子一陣刺痛後,便倒在她身上呼呼大睡。

好幾次,她想推開壓在她身上的大手大腳,但總是不成,最後她究竟是怎麼睡著的,她也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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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一過,劈哩咱啦的鞭炮聲在街頭巷尾此起彼落響起好不熱鬧,這個熱鬧的聲音代表新的一年來臨了。

外頭喜氣洋洋,大夥放鞭炮、聊天,慶賀新年,但對刑邵威而言,這些聲音都是惱人雜音,只會擾人清夢。

被吵醒的他睜開雙眸,先是擰眉,再看了看這間似曾相識的房間,桌上的一對龍鳳紅燭仍搖曳著喜氣紅光。

他嗤笑一聲,是了,他的房間被母親硬是改成了新房,門窗也貼上雙喜紅字,而新娘--他低頭看著被他扣在懷中的女人,這算習慣吧,不然,跟一個大花臉同床共眠實在很委屈……

突地,他劍眉一蹙,仔細看,她有一張小巴掌臉,若不看那些留在臉上的殘妝,五官倒挺細緻的,尤其那兩排長而綿密的卷翹睫毛和姣好鼻形,菱形小嘴兒在燭光下看來更顯柔嫩,如春天初綻的紅櫻。

他勾起嘴角邪惡一笑,他昨兒可能是怒火攻心,也可能是氣得把酒當水飲,醉意醺然,所以閱美女無數的他才會被那胭脂水粉給騙了,不知道自己抱在懷中的可是一個絕色的大美人。

他的目光繼續往下移到她美麗的身段,嘴角噙起一抹滿意的笑意,昨晚真的太委屈她也太委屈自己了,這大年初一可得好好補償一下……

睡夢中的朱盈安覺得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身體,感覺並不會不舒服,而且微涼的身子還因而變得暖和了,只是一股熱氣莫名的直往腦門沖,她覺得愈來愈熱、愈來愈熱了……

驀地,她的唇上好像有什麼東西碰著,正輕輕柔柔的磨蹭著,她眨了眨眼睫,睜開美眸,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貌若潘安的俊俏臉孔,他有著濃濃劍眉和一雙帶著情欲但深邃狂傲的黑眸,傲氣的懸膽鼻與那正……

她倒抽了口涼氣,此時才驚覺他正攫取著她的紅唇,「嗯……放開我?」一股怒氣湧上,她憤然將他推了開。

刑邵威看著慌亂又氣憤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身子的美人,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確信他昨晚是氣瘋了,才沒有瞧見她那一雙比子夜星空還要迷人的璀璨星眸,而那水靈秋波幾乎是在張開的瞬間就攫住了他的目光。

嘖嘖嘖,這是一個寶啊,那幾家妓院花魁可沒有一人比得上她。

他邪魅一笑,很快的跳下了床,披上衣裳走出房間,不一會兒就又走進來,再不久,一名小廝端了一個洗臉盆走進來,放到架子上後跟他行個禮,很快的步出房間。

見他帶著詭異的笑容,擰幹毛巾後走近她,她驚怕的咽口口水,「你要幹什麼?走開!」

「走開?!」

刑邵威聞言覺得有趣極了,他刑二少何曾聽過女人言?當然,生他的母親除外。

她手腳亂踢亂揮的抗拒他的接近,他乾脆直接以身體壓住她,單手將她掙扎的雙手拉到頭上固定住,空著的另一手則拿著毛巾往她的臉上擦。

「唔?……你幹什麼?」

她氣憤的怒吼,兩人此時的親密姿勢令她惶恐,身無寸縷的她和他只有一被之隔,而她的鼻間充塞的全是男人特有的陽剛氣味,令她心中忐忑不安。

「洗臉埃」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壞壞的笑容,但她卻從他那雙迷人的慵懶黑眸中看到一絲滿意。

她這才明白,她的臉洗淨了,他便看清她的面貌,這張臉帶來的麻煩,她很清楚的,那惟今之計只有哭了。

倏地她眼眶泛紅,抽抽噎噎的哭泣起來。

刑邵威見她落淚覺得好笑,「哭什麼?昨晚我沒有憐香惜玉妳才該哭,但現在妳該笑,因為我會好好的疼妳,讓妳體會何謂巫山雲雨之樂。」

「嗚嗚嗚……」朱盈安絲毫不理會他,繼續哭。

「別哭了,來,讓我香一個。」說完他的唇欲貼上她的,但一見她淚如雨下,好胃口頓時去了大半,「別哭了,妳若讓本少爺生氣,我就來個霸王硬上弓,妳也奈何不了我。」

「嗚嗚嗚……」她愈哭愈傷心,裝出一臉的怯懦害怕。

他抿緊了唇,閃爍著情欲的黑眸逐漸變得深邃幽暗,瞪著那鬥大的淚珠一滴滴滑落,他低低的吐了一句咒駡,俊顏浮上一抹嫌惡之色,猝然從她身上起身下床,「我刑邵威身邊美女如雲,但還沒有哪個像妳這麼不識趣、不懂得伺候,也不懂得享受。」

誰要享受!一想到昨晚的事,朱盈安就渾身不自在,再看到他健美頎長的體格,她雙頰如火燒般滾燙,慌亂的別開目光。

她昨晚幾乎是閉眼完成洞房的,但男人的裸體--她從不知道居然可以那麼美……

美?!天,她怎麼會有如此離譜的荒謬想法?

過了一會兒,一陣窸窸窣窣聲響起,她以眼角餘光偷瞄,看到他已穿妥衣裳。

一身紫羅窄衫襯得他更是邪魅俊逸,只是那雙壞壞的放浪眼神及那渾身散發的昂揚不羈,在在言明瞭他不是一個正人君子,也絕非是個謙謙君子。

刑邵威並沒有錯失她偷瞄的眸光,但面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天仙美女,他也沒性趣。

「小嫂子,別說我這當小叔的沒有在這大年初一跟妳說好話,日後要不想當個守活寡的少婦,記得收起淚水,我若有空閒、有興致,說不定會上妳的床安慰安慰妳。」

什麼嘛,像在施什麼大恩大德似的。朱盈安難以想像一個男人竟能如此厚顏,心上只擺著這等下流事兒,真是辜負上天給他的好俊容、好體魄。

刑邵烏伊拉好衣服,看也沒再看身後的美人兒一眼便開門出去。

見門關上了,她連忙下床穿衣,沒想到門突地又被打開,她急忙扯了被子包住自己,無措的看著兩名小廝扛了一個大木桶進來,身後還跟了幾名提著水桶的丫鬟。

一陣忙碌後,大浴桶注了八分滿的水,小廝退了出去,兩名丫鬟則上前整理床鋪,一見床上的紅花,她們低頭交換了一下目光,再看向無措包裹著被子站在一旁的大少奶奶,很快的拿著染血的白巾出去。

朱盈安粉臉羞紅,似乎在她們眼中看到羡慕之光,她疑惑不已,讓那名邪惡厚顏的二少爺染指是件值得羡慕的事?

思緒間,留下來的另兩名丫鬟開口要伺候她沐浴,將她拉回神。

朱盈安趕緊婉拒,「呃,不必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大少奶奶,還是讓我們幫忙吧,夫人要見妳呢?」

「呃,好吧?」

生平第一次,她在兩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面前沐浴,只覺得尷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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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府是一座依南北縱軸線對稱的大四合院,可進達五進院,四周有長廊、花園、假山、流泉、曲橋、亭臺樓閣,典雅又不失氣派。

只是過於靜了些,今兒個可是大過年呢,朱盈安瞧著這個經營多家錢莊的刑家宅院,竟感受不到半點年節氣氛,只有濃濃的寂寥。

丫鬟們領她到正房廳堂,一名雍容華貴、年約四十多歲的婦人端坐在紅木椅上,她不敢直視,只敢低頭偷瞄。

「大少奶奶,她就是夫人。」一旁的丫鬟低聲提醒。

朱盈安連忙上前,欠身行禮,「夫人好。」

謝瀅抿了抿唇,「邵恩昨夜安然度過危險,妳這一房媳婦至少給了一個好兆頭,妳就叫我娘吧,至於邵威,我看一聲小叔妳也喊不起,妳就叫他二少爺。」

「是的,娘。」朱盈安戰戰兢兢的回話。

「抬頭讓我看看。」她依言抬頭,乍見她那傾城之貌,謝瀅先是一怔,隨即滿意的笑開了嘴,「沒想到林媒婆那張天花亂墜的嘴兒倒是說了一次實話。」

瞧她長得朱唇粉面、桃腮帶靨,再瞧她額面光滑,確是一個有福相的姑娘,只是,真讓人難以相信,在那窮鄉僻壤的「白石村」,竟藏著這麼一位天仙美人。

「對了,怎麼不見邵威?」

提到他,朱盈安粉臉莫名一紅,但她也不知他去了哪兒,這……

看出她的尷尬無措,謝瀅的目光移到她身後的兩名丫鬟身上,「春雪、夏荷,妳們-一少爺人呢?」

兩人互看一眼,最後由夏荷回道:「二少爺早我們一步出去,說是搭馬轎去、去……」

「妓院還是賭坊?算了算了,反正就這兩個地方。」

謝瀅眼內冒火,抿緊了唇,起身走到朱盈安身邊,「不理他了,來,我帶妳去見見妳的丈夫,這幾年都是虹吟在照顧邵恩,現今他娶妻了,這事就該由妳接手,也好讓虹吟喘口氣兒。」

朱盈安詫異的看著看來頗為薄苛的長者,她的口吻中似乎帶有一點對虹吟的憐惜呢!

不久,兩人走到一間飄著濃濃藥味的房間。

謝瀅逕自推開了房門,朱盈安跟著她走進去,聞到飄浮在空氣中的濃稠藥味,她忍不住微皺鼻頭,在看到站在床邊一名藍白衣裙的丫鬟時,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涼氣。

她臉頰瘦削、神情憔悴,那骨瘦如柴的身子更是令人看了不忍。

「虹吟參見夫人,呃,這位一定是大少奶奶了,虹吟參見……」

「不用了,虹吟。」朱盈安想也沒想的就打斷她的話,「妳好憔悴埃」這聲音就是昨晚讓她安心不少的親切嗓音,原來她是這模樣。

虹吟一聽,頭一低,眼淚立即盈滿眼眶。

謝瀅不忍的拍拍她的手,「虹吟,妳該好好休息了,伺候邵恩的事就由他的妻子去做吧。」

「這……」可是她想留在大少爺身邊啊!虹吟無言的以眼神哀求著。

謝瀅臉色一沉,「我命令妳去休息。」

「是,夫人。」她垮著雙肩,神情哀淒的退了下去。

謝瀅瞟了站在一旁的媳婦,「盈安,這兒就交給妳,春雪跟夏荷就守在門口,該做的事丫鬟們都清楚,妳只要在這兒守著他便行了。」

「是的,娘。」

朱盈安看著婆婆走到床沿坐下,喃喃的看著床上那名面黃肌瘦、形容枯槁的熟睡男子說了些話後,輕拭淚水起身,看也沒看她一眼的就走出去。

朱盈安看著一室的昏暗、沉悶的空氣,立即走到右邊窗戶將簾幕拉了開,可外頭的天氣灰濛濛的似要下雨,並沒有多少光亮射入略顯陰暗的屋內。

她吐了一口長氣,將窗戶開了個小縫,冷風隨即呼呼而入,她本想關起,但想了想,仍讓小窗開個縫,走到床邊小心的將被子拉好蓋著……

丈夫嗎?!

她仔細的打量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刑邵恩,他的呼吸微弱,壓在身上的被子看來都顯沉重,聽林媒婆說,他只剩一口氣了,她不必伺候他太久的。

「刑邵恩,我是你的妻子朱盈安。」

她喃喃低語,對面無血色的他莫名的沒有懼意,至少,在一張邪惡俊魅的臉孔閃過腦海時,他的病容是讓她安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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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8: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即使懷抱軟玉溫香,刑邵威仍是一臉的不耐。

外頭除了劈哩咱啦響個不停的鞭炮聲外,還間歇夾雜著頑童們燃放的沖天炮,再瞧這間弄得喜氣洋洋的房間,及外頭傳來恭賀新禧的拜年笑鬧聲,他一張俊臉是愈來愈沉。

何瑩玉身為「紅樓」花魁,伺候刑二少也有兩、三年了,哪不明白他在不高興什麼。

老鴇特別將房間裝飾得喜氣,她是不能改變,但有一點她可以做。

她從他身上起身,僅著紅肚兜的誘人身軀外罩一件粉紅透明絲紗,娉婷的走到窗邊將所有的窗戶關上,再到門口喚了名丫鬟,給她一些銀兩交代幾句,不久,外面的鞭炮聲便緩和下來。

何瑩玉定回他身邊,依偎在他胸前,「感覺好些了嗎?」

刑邵威嗤笑一聲,「哪里好?這段時間走到哪兒都是恭喜聲,真不知道新年有啥好恭喜的。」

「那是刑二少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哪像瑩玉一年盼過一年,總想著哪一年過年不會是在這花街柳巷過。」

他輕啄她的鼻尖一下,「別忘了我是惡名昭彰的刑二少,妳這個願望是不可能成真的,因為妳若贖了身,那我日子不更無聊了。」

「你還真是壞呢,刑二少。」她話透著幽幽哀怨。身為紅樓花魁,有多少恩客願意為她贖身,奈何讓人又愛又恨的他搬了一箱黃金給老鴇,不許任何人為她贖身……

思緒間,他突地起身讓她的頭落在榻上,看到他開始穿上衣服,她這才驚覺自己的沉重思緒浮上,壞了他的興致。

何瑩玉連忙起身,「刑二少……」

他穿好衣裳,直接從懷中拿出一碇金子,啥也沒說轉身就往門口走。

「刑二少,別走,聽說昨兒個夜裏刑府娶了房媳婦,還是二少代為拜堂,是真的嗎?」

刑邵威停下步伐,回頭睨著她,「妳怎麼會知道?」

她聞言一愣,是真的!

「呃,昨晚有客人見到刑府掛上大紅燈籠,在一馬轎入府後又急忙取下,於是眾人猜測是一直想為刑大少沖喜的刑夫人……」

「好了,這事我不想談,管他外頭如何說,我就不許妳在我面前說。」他銳利的目光射向她,怒甩袖子轉身離去。

他一走,她國色天香的麗顏即浮上一抹煩躁。

她今天是怎麼了?竟在他面前提起刑大少。

雖然兩人是親兄弟,但整個杭州城都知道,刑大少從小體弱多病,刑家兩老因而將所有的關愛都放在他身上,刑二少從小在備受忽略下成長,造成個性偏頗、我行我素、猖狂放浪……

思緒間,門突地砰地一聲被打開來,隨侍的丫鬟跑了進來,又慌又怕的叫道:「小姐,不好了,刑二少跟歐大少打起來了!」

「這……怎麼讓他們兩人撞見了?」她急忙步出房門下樓去。

此時,兩個俊拔身影在大廳裏打得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紅樓的客人、姑娘們全退到了一旁,而一身紅通通、耳側戴了朵大紅花的老鴇春娘則揮著紅絲巾拚命的喊著,「別打了呀,我的兩位好少爺,這大過年的別這麼氣怒嘛,兩位少爺……」濃妝豔抹的春娘邊喊邊叫著杵在一旁的兩名保鏢,「上去拉開他們呀,我養你們這群飯桶做啥?」

兩名大漢苦著一張臉點點頭,明知上去只是討打,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上。

果不其然,兩人才剛上前就被從小就看彼此不對眼的豪門少爺一人賞了一腳踢飛出去……

砰、砰兩聲,兩人先撞到牆面再摔落地上,唉唉喊疼。

春娘氣得跺腳,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她的紅樓弄得一片狼藉。

「刑邵威,上了自己嫂子的滋味如何?代拜堂又代洞房,我要是你哥就別醒過來,免得好不容易活過來再經此羞辱,也會活活氣死!」

「歐上聖,你的舌頭還不夠長,待我幫你拉長些讓你去跟黑白無常做伴。」

話語乍歇,刑邵威的手恍若閃電射向歐上聖,他急忙翻身避開,氣煞的道:「刑邵威,你爹不疼、娘不愛,只能找煙花女子尋求安慰,真是可悲。」

「怎麼會可悲?連你愛的蘇大姑娘可也是我尋找慰藉的女人之一。」

「該死,你竟將冰清玉潔的知府千金與煙花女子相提並論。」

「對我而言,女人都是一樣的。」

這話可激怒了對蘇芝芝一片癡心的歐上聖,他俊臉丕變,雙手幻化成千萬掌影擊向他。

刑邵威身形迅捷移動,但怒極攻心的歐上聖像瘋了似的對他狂追猛打,掌勢兇猛,他一閃再閃,氣得歐上聖一把抽起一名客人腰上的大刀,拚了命的向刑邵威攻去。

刑邵威跟從小打到大的歐上聖在武功上不分軒輊,但此時歐上聖被激怒,氣勢上就高了刑邵威一截,幾次快攻下,刑邵威一個閃避不及,右肩硬生生的被砍了一刀,倏地鮮血直流,染紅了肩頭。

歐上聖呆了,驚愕的丟掉刀子,看著冷笑睨著他的刑邵威。

「你……」

「幹得好,歐上聖。但下一次再見面時,你的右肩也得倒黴了。」說完刑邵威不以為意的摀著受傷的右肩走了出去。

紅樓內空氣一片凝結,鴉雀無聲。

春娘、何瑩玉見他挺著腰杆闊步離開,兩人互視一眼,卻不敢上前去扶他一把,她們太瞭解他了,這時候若上前,只會招來冷眼。

刑邵威是一頭英俊的猛獸,而猛獸受傷是絕不允許任何人接近的,他會自己找個地方療傷。

歐上聖抿緊了唇,瞪著地上染血的刀,心裏並不好受。沒人知道他跟刑邵威之間其實有一種別人所不懂的情誼,那是一種惺惺相惜的友誼,只是他們溝通的方式是冷嘲熱諷及武力。

但他們從不曾傷過彼此啊!他的心,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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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府裏,朱盈安才手忙腳亂的幫昏睡中的刑邵恩喂好湯藥,就聽到外面傳來怒吼,「我說滾開就滾開。」

「二少爺,可你的肩上流著血埃」

「滾!」

流血?!朱盈安柳眉一皺,看著仍在昏睡的刑邵恩,轉身步出房間,一眼就瞧見春雪跟夏荷憂心忡忡的看著肩上流著刺目鮮血的刑邵威,而畢總管和幾名小廝、丫鬟也都眉頭深鎖的跟在一臉兇惡的他身後。

她想也沒想的就走上前,也瞥見虹吟從另一個長廊匆匆趕來,一見到她立即擔憂開口,「大少奶奶,夫人到廟裏去拜拜,家裏沒人管得了二少爺,但那傷不包紮怎麼成。」

「是啊!大少奶奶。」

眾人全殷殷望著她,朱盈安看看大家,這才明白大家是要她出頭,「這……」

「試試吧,大少奶奶,這兒就屬您最大了。」虹吟跟她點點頭。

是嗎?她見眾人鼓舞的眼神,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快步跟上他,「二少爺……」

刑邵威停下腳步,回頭先瞥了那群多事的下人一眼,再冷眼瞟著她,「怎麼?小嫂子,妳被拱出來了?」

聞言她嗆咳了兩聲,紅著臉道:「我幫你包紮吧。」

「這傷死不了人的,再說,我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流半滴淚。」說完他轉身繼續往前走。

「你就這麼看不起自己嗎?」

刑邵威腳步突地一歇,猝然轉身,深不可測的黑眸冷冷的睨視著她,「妳說什麼?」

「呃,我……」朱盈安咽了一口口水。

「妳說什麼?再說一遍。」

她鼓起勇氣再說一次,「我說你這麼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這麼不討人喜歡嗎?不然怎麼會認為……」

她倏地住了口,因為他冷傲火爆的俊顏突地朝她逼近,近到兩人的睫毛幾乎要碰到,而他的呼吸也拂上她的粉頰,那雙狂傲的眼神灼人心神,燙得她吐不出半個字來,只能傻傻的瞪著他。

四道眸光交錯,一股異樣的氣氛在兩人間升起,四周寂靜得只剩風聲。

驀地,他黑眸一瞇,突然粗暴的扣住她的手,拖著她就往房裏走。

「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啊,你抓得我的手好痛……」他把她當什麼啊?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他好粗暴,她的手就像被鐵鎖夾住,快被他握斷了。

一群人聽見她這麼大聲一喊,連忙跟上前。

刑邵威聽見身後腳步聲,咆哮聲再起,「幹什麼?哪時候輪到你們管我的事了,你們是打算捲舖蓋走路嗎?」

眾人腳步急停,不敢多話,倒是虹吟連忙拿過一名丫鬟手上的藥箱遞給朱盈安,以眼神示意他是願意讓她包紮,不會有事的。

朱盈安受不了他的粗暴,也受不了他的不識好歹,有這麼多人關心,他還這麼凶。

她沒有接手虹吟手上的藥箱,反而道:「我不管你的事了,你放開我。」

刑邵威給她一記冷眼,「妳要幫我包紮。」

「我不要,你放開我,我不願意了。」

「大少奶奶。」眾人聞言譁然。

「看看他吧,大家這麼關心他,他還一副你們大驚小怪又多事的樣子,這種人既然嫌自己的血多,那就多流些吧!」她火大了,而且她的手好痛啊!

「大少奶奶。」眾人這會兒傻眼。

「好!」他放開她的手,右手強制的托起她的下顎,怒火騰騰的黑眸直勾勾的瞪著她,「妳說什麼?再說一遍。」

「說就說,你根本就是被寵壞紈袴子弟,像你這種少爺我看太多了,也看不起。」

眾人倒抽涼氣聲一一響起,驚嚇得吭不出半絲聲音。

刑邵威陰沈的凝睇她那不服輸的嬌容,下顎肌肉危險的抽動,「有膽量妳再繼續說,我親愛的小嫂子。」

下顎的疼痛讓氣到沒了理智的朱盈安回過神來,眨眨眼,她瞪著他火冒三丈得像要將她碎屍萬段的俊顏,這才知道要害怕。

天!她、她在幹什麼?她猛地狂咽口水,她怎麼會一時失控,忘了自己的身分?

「怎麼,剛剛的氣勢去了哪里,舌頭被貓咬掉了?」

「我……」

「我幫妳檢查。」

尚未意識到他話的含意,他的唇已經狂妄的攫取她的,放肆的舌在她口中進行掠奪,蠻橫的糾纏、吸吮,她試著要掙扎開,但他的手扣著她的後腦勺,她只能以手推拒著他的胸膛再掄拳搥打。

倏地,她的粉拳直接擊中他右肩的傷,他痛顫了一下,鬆開了她。

朱盈安氣呼呼的怒視著他,而他則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眸光瞪視著她,怎麼也沒想到咋兒抽抽噎噎、哭得沒完沒了的新嫁娘,今兒竟成了一隻會咬人的小野貓。

完了、慘了!瞧他一副要將她大卸八塊的冷硬神情,她只覺得凝聚在胸口的怒火瞬間散去,雙腳發軟,一顆心狂跳得就快撞出胸膛來。

半晌,他突地開口,「去拿藥箱進房來。」

她一愣,「咦?!」

「去拿藥箱進房來。」刑邵威再說一次,隨即推門走進房裏。

朱盈安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無措的回頭看了看畢總管、虹吟等人。

虹吟連忙走上前將藥箱遞給她,她接過手卻猶豫了。

倏地,一聲狂吼再度奪門而出。「進來!」

她瑟縮一下,發現眾人也渾身一顫,唉!她實在不該招惹他的,現在哭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算了,沒辦法只好先哭了再說。

她努力逼出眼淚,推門進房時已是梨花帶淚、楚楚可憐的模樣,雙手捧著藥箱,抽抽搭搭的看著坐在床上,鐵青著俊顏的刑邵威,「對、對不起,二少爺,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嗚嗚嗚,居然敢說那些忤逆的話,請你,請你別生氣,饒了盈安吧!」

他蹙著黑眸,看著哭得浙瀝嘩啦的她,「先上藥。」

敷藥間,她哭聲不斷,時而低泣、時而嗚咽,淚水更落個不停。

刑邵威從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那一張淚流滿面的臉及那嗚嗚不停的哭聲,讓他是煩上加煩,咬牙道:「妳可不可以閉嘴不要哭了。」

「是是是……嗚嗚嗚……」

她的哭聲有若魔音傳腦,他俊顏再次沉了起來。

朱盈安拚命哭,但看到他右肩上的傷,心莫名一緊。這皮肉傷雖未見骨,但豈有不痛之理?

她小心翼翼的為他上藥,見他一張臉痛得發白卻哼都沒哼一聲,想不到狂傲的他如此勇敢。

敷了藥,為他包紮好後,她暗暗的吐了一口長氣。看著赤裸著上半身的他,不可否認的,他長得太俊了,難怪那些丫鬟們在知道兩人有肌膚之親後,會以羡慕的眸光看著她,

「看什麼看!」刑邵威凶巴巴的吼了她一句。

她連忙低頭,「呃,沒、沒有,傷口不痛吧!那我下去……」

「嗟!這種傷口怎麼會痛?」

他冷凝的瞟了她一眼,拉個枕頭率性的躺下身,卻不小心拉扯到傷口,痛哼一聲,飛快的坐直身。

朱盈安見狀噗哧一笑。

他漲紅著臉朝慌忙低頭的她怒吼,「妳笑什麼?」

她哭哭啼啼的忙搖頭否認,「我怎麼敢,二少爺。」

「抬頭。」

她聽話咬著下唇,淚眼婆娑的抬頭看他。

他發火的黑眸直勾勾的睇著她,但她璀亮眸子中確實看不到一絲絲笑意,難道是他聽錯了。

「二少爺,我、我得去照顧大少爺,可以走了嗎?」她已經快裝不下去了,這個愛逞強的男人在某方面而言還很幼稚,讓人想捧腹大笑。

他點點頭,狐疑的目光跟隨著她的背影。

朱盈安一踏出房門,匆匆過了曲橋,才發現眾人都杵在涼亭,憂心仲仲的等著她。

「沒事吧!大少奶奶?」

眾人急著看她,卻見她突地向前,一把抱著虹吟渾身顫抖,大家想她一定是嚇壞了,擔憂的上前,沒想到--「噗、噗……呵呵呵!」她竟大笑起來,還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這不會是被嚇得精神錯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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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靜的夜,一輪明月高高掛,星光怡人,但籠罩在刑府的沉悶氛圍卻不曾散去,一張紅木大桌,幾道山珍海味,但僅有謝瀅與朱盈安,空氣中也只有動筷子的聲音。

謝瀅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最後乾脆放下碗筷,朱盈安也連忙放下,一見她起身,也跟著她起身。

謝瀅瞥她一眼,「妳坐下吃吧,我吃不下。」

「呃,娘,妳是不是有什麼煩惱的事兒?」

她苦笑,「還能有什麼事兒?邵恩的病一日不好,這個家便一日不像家……」她臉色突地一整,也頗訝異於自己竟將積壓多年的苦悶說給一個剛過門的媳婦兒聽,忙轉移話題,「不提這個,邵威受傷了是不是?」

「嗯。」

「那今晚妳去照顧他。」

不要吧!朱盈安臉色發白的看著婆婆,「呃,可我不是應該要照顧大少爺?」

「邵威那個個性,府裏上下沒人招架得了,要虹吟去照顧他,我寧可讓她回去照顧邵恩,妳去吧!」

「可是、可是……」他若是又想做那種事兒,怎麼辦?

看出她的擔心,謝瀅不以為意道:「邵恩從小體弱,若妳真有福氣能讓邵恩活下來,他能否行房還是問題,所以,娘希望邵威可以讓妳懷孕,日後,邵恩是生是死,至少有子嗣,妳老了也有所依靠,娘這麼說,妳明白了吧!」

意思是刑邵威想要她,她都不能拒絕,「我明白了,娘。」

朱盈安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心情走回刑邵威房裏,卻見他沒躺在床上,坐在窗臺上看著天空,桌上的晚膳原封不動,而另一邊則有半溫的浴桶,再從他身上僅披了一件內衫看來,他已沐浴好。

即使聽到開門聲,刑邵威也沒轉頭看來人是誰,光聽那腳步聲,他就知道了。

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兩名小廝走了進來,跟朱盈安行過禮,很快的將木桶扛出去。

瞬時,室內再度籠罩著一股會讓令人窒息的氣氛。

「過來!」

她一怔,雖然不想靠近他,但還是咽下心中的恐懼走近他。

他一接近,他立刻順手的將她攬腰抱在懷中,她直覺的想推開他,但在聽到他的下一句話後,再不敢掙扎了。

「妳再動,我就抱妳上床。」

她僵著身子,乖乖的動也不動。

果然,瞧她識相的依偎著不動,刑邵威的嘴角噙著一抹狡獪的笑容。

但下一秒,她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傳出嗚嗚咽咽的聲音,一滴滴晶瑩淚水滴在他的薄衫上。

刑邵威抿緊了薄唇,仰頭翻了翻白眼,「不許哭!」

「嗚嗚嗚……」

「再哭我就抱妳上床。」他邪氣的眸子一閃而過一道欲火。

這……她身子一僵,不敢再哭,但想想又不對,還是繼續哭,這樣他才不會對她有性致。

但刑邵威可沒那麼好騙,尤其下午不經意聽到兩名丫鬟說她在離開他的房間後,抱著虹吟笑到噴淚,他就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是那種唯唯諾諾、怯懦膽小的愛哭鬼。

「本少爺一向是個一言九鼎的君子,既然妳繼續哭,那休怪本少爺抱妳上床。」

朱盈安只感覺身子淩空,轉眼就被他帶到床上,錯愕得張大了淚汪汪的秋瞳,呆看著他。

「這是一門功夫,再來也是一門功夫,而且,絕對是可以讓妳飄飄欲仙的好功夫。」

刑邵威定定的望著她,深邃的黑眸不見一絲波動,但不知怎麼的,這等專注凝眸莫名的讓她的心不聽使喚的亂跳起來。

「小嫂子,有沒有人告訴妳,妳的容貌傾國傾城,比杭州第一美人蘇芝芝還要迷人?」

她搖搖頭。她鮮少踏出白石村,又哪知杭州第一美女。

他勾起嘴角一笑,「不僅比蘇芝芝美,連花魁中的花魁何瑩玉也遜妳一分。」

「花魁?!」

「妓院裏的當家花旦。」

「看來刑二少的女人不少。」

「這城裏城外的妓女戶我是如數家珍。」

朱盈安的口氣有些鄙視,「這等事也好這麼炫耀。」她的口氣有點兒受不了。

「這等事是不怎麼好炫耀,但小嫂子妳……」他的唇無預警的貼住她的紅唇,「可是熱騰騰的新鮮貨,但前提是,我該怎麼教妳聽話?」

「什麼意思……」

刑邵威顯然不打算浪費時間解釋,直接探舌而入,雙手褪去她的衣裳,在她下意識的推拒掙扎間,吻上她細嫩雪白的肩膀,然後繼續往下挑撥她的欲火,接著,閃動著情欲的黑眸鎖住她逐漸屈服的水靈眸子,她的粉臉有著令人心蕩神馳的誘惑,讓他渾身剎那間又增加了一層情欲烈焰。

她被一股不可言喻的親昵感包圍,鼓動的心跳、奔馳的血液、灼燙的身體衝擊著她脆弱無助的神經,在她的身體被拱向情欲狂潮的剎那,這雙邪魅又炯然的動人黑眸強悍的刻印在她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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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前庭的梅花枝椏上垂掛著晶亮的露珠,天空透著金黃色晨曦,沁涼的春風輕拂過刑府,初春的早晨冷颼颼的。

「畢總管,馬轎備好沒?」

一身紫袍、英姿煥發的刑邵威走到前院,身邊跟著臭著一張臉的朱盈安,一身粉嫩百褶薔薇長裙,讓人眼睛一亮。

「備妥了,二少爺。」

刑邵烏伊拉著一臉不耐的她連早膳都沒吃,就摟著她的纖腰上了馬轎,要駕馬的馬夫往城裏去。

「怎麼回事?一大早的?」謝瀅步出房門,看著剛轉進來的畢總管。

「啟稟夫人,是二少爺帶著大少奶奶說是要去逛逛。」

「逛逛?!」她臉色丕變,氣煞的道:「這種事怎麼沒有跟我說,也沒攔阻二少爺?」這件婚事是愈低調愈好,邵威居然要帶她去逛逛?!

畢總管一臉無奈,「呃,大少奶奶也直嚷著不願意,但二少爺怎麼會聽她的。」意思是又怎麼可能聽他的。

謝瀅瞪了他一記,「那還杵在這兒幹啥,再去備轎。」

「是,夫人。」

畢總管連忙再去備一頂轎子載著夫人出門,但繞了好幾圈也沒找到二少爺跟大少奶奶,再問路人,也沒人看到刑府轎子。

謝瀅是一肚子火,兩人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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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蓊郁的林木在金黃色陽光照射下,散發出迷人的燦爛光影,連綿遠山更在頑皮薄霧的遮掩下,透著蒙矓美。

悶坐在轎內的朱盈安沒看窗外風景,也不看坐在身邊的刑邵威,兀自生著悶氣。

「嘩!好漂亮的轎子。」

「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轎子進到村子來啊?」

轎外突地傳來驚奇的證歎嗓音,其中有老有小,而這些聲音……

原本臭著一張臉的她眼睛一亮,很快的拉開轎子簾幕,一見到外頭熟悉的景致,驚愕的回頭看著坐在身邊的男人,但他還是一臉酷酷的。

馬轎也在此時停了下來,馬夫轉過頭來請示,「二少爺,白石村已經到了,是否要……」

刑邵威瞟了一臉興奮的她,冷冷開口,「不必了,大少奶奶說不想來,我們回頭。」

朱盈安忙著道:「等一等!」

「等?」他挑挑濃眉,故意繃著一張俊顏看她,「等什麼?」

「我不知道你要來白石村,所以才……對不起,我真的想回家看看。」

他沒說話,只伸手指了指唇。

看出他的意圖,她粉臉一紅,「這……」

「不要,那走了!」

「是。」馬夫轉回頭就要策馬前進。

「等一等!」她粉臉更紅了,咬著下唇將簾幕放下,準備跟他商量,「可不可以等回家再……」

「我要妳做什麼,妳就做什麼。」

「可是……」

刑邵威挑挑眉,「小嫂子,我帶妳回來這兒是有目的的,難道妳以為我吃飽撐著,特地帶妳回娘家?」

她當然不會這麼想,因為他又不屬於溫柔體貼的男人,再說,她這個大少奶奶能做多久,連她自己也沒把握。

「可否請二少爺把話說白了?」

他瞟了自己的肩膀一眼,雖然這會兒傷口已經好些,但這段日子是得安分點,既然外頭將他這惡少代為拜堂洞房的事傳得沸沸揚揚,那帶這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出去繞繞,多少也不致太悶。

不過,短短兩日相處,有一大群紅粉知己的他很清楚,她絕不是那種會百依百順的女人,但他刑二少要是帶了一個擺不平的女人在外頭晃,這不只會鬧笑話,也會讓他顏面盡失。

要女人聽話很簡單,施以利誘便行,直覺告訴他,帶她回這兒可比那些珠寶首飾更能吸引她。

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刑邵威笑了笑,「從今後我就是妳的主子,我說一,妳只能喊一,我說二,妳也只能喊二,我要妳做什麼,妳就得做什麼。」

「為什麼?」

他不耐的撇撇嘴角,拉開簾幕朝馬夫喊道:「走。」

「好好好,我不問,不問了。」聽他要馬夫再等一下,她著急的把簾幕拉下。

「那……」

她閉上眼睛,很快的親了他的唇一下,卻聽他突地笑了起來。

她臉色酡紅,囁嚅的道:「不行嗎?」

「這次饒過妳,但下回不准閉眼。」

看著他壞壞的眸光,不知怎的?對他的反感好像退了幾分。

「那我可以下轎了?」

他甫點頭,就看她著急的拉起簾幕,不待馬夫幫她直接跳下馬轎往前跑,而一群小娃兒立刻跟在她身邊喊著,「朱姊姊、朱姊姊……」

他好整以暇的下轎走在後面,看著這個殘破的舊村莊,實在很難想像這種地方會生出她那般晶瑩剔透的天仙美女。

七、八名老弱婦孺站在家門前,交頭接耳的看著他,他眉頭一皺,以兇狠的目光瞪去,嚇得他們全跑進屋內。

他勾起嘴角一笑,慢慢的踱進簡直比他家下人房、柴房都還簡陋的屋子,而裏面已是又哭又笑的談論聲。

「妳怎麼能回來?嗚嗚……盈安。」

「盈安,在那兒還習慣,他們對妳好嗎?」

刑邵威一進屋,就看到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婦上上下下的不停打量著淚如雨下的朱盈安,他嗤笑一聲,「放心,她沒少塊肉。」語畢,他皺皺鼻子,一看到破舊的桌椅,他皺皺鼻子,連坐都不想坐。

「這是……」兩老忙拭淚看著貴氣逼人的他,連忙問。

「他是刑家二少爺。」朱盈安介紹著。

兩老一怔,這、這個貌若潘安的少年郎竟就是那聲名狼藉、流連花叢的刑二少!

刑邵威上下打量著相貌平凡的老夫婦,再瞧瞧他們身邊充滿靈氣的絕色佳人,濃眉一挑,「不會吧!小嫂子,這是妳爹娘?」

「是,有問題嗎?」朱盈安對他口吻的質疑不悅,音調忍不住的揚高。

「有,大問題。」

他撫著下顎,繞著兩老轉了一圈,兩老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又礙於他狂傲氣勢,動也不敢動,只能猛咽口水。

她見狀擰眉,「二少爺……」

「噓!」他突地跟她搖搖頭,邪笑的看著她,「我看妳是從石頭裏迸出來的。」

「你才是從石頭裏迸出來的。」她沒好氣的反駁,怒視著他的美眸也因而沒看到兩老突然一震而惶恐的交換眼神。

「我這麼說是因為妳的五官沒有一樣像妳爹娘……」

朱盈安咬牙打斷他,「刑二少,你的嘴巴為什麼這麼壞?」

「我只是說實話,當然,一年就這麼一次。」他自我調侃。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但他以眼角餘光可看到臉色愈來愈難看的兩老,他直接踱到他們面前,「朱親家,我家小嫂子不是你們親生的,對不對?」

朱父臉色倏地一變,「胡、胡說,二少爺,這可事關我妻子的名譽。」

「刑二少,你太過分了,你來這兒是來羞辱我爹娘的?」她氣衝衝的瞪著他,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有問題。

「非也,難道妳看不出來妳長得一點都不像妳爹娘?」

這她當然知道,尤其村子裏的人也曾笑談送子娘娘肯定弄錯了。

可是她不曾懷疑過,因為爹娘雖窮,但他們將她疼入心窩裏,若無親情,哪來如此深切的疼惜。

「長相是老天爺給的,我就是爹娘的孩子,二少爺說那麼多做啥?」

他優雅聳肩,「好吧!反正這只是我的想法,走了,這地方我不想待太久。」說完他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朱盈安火冒三丈的甩開他的手,「要走可以,你要先跟我娘道歉。」

「我?」刑邵威挑眉,笑了出來,「妳以為妳是誰?妳娘又是誰?」

「我知道我們的身分與你這紈袴子弟相比是低下了些,但那並不代表你就可以羞辱我娘!」

她閃爍著怒焰的美眸熠熠發亮,看在他的眼裏可真是又迷人又有趣。從來女人在他面前,除了諂媚阿諛外,沒人敢對他生氣,更甭提要他道歉。

他抿起了唇,眸中閃爍著饒富興味的眸光,「妳知道我這輩子還不曾跟任何人道過歉。」

「那又如何?錯就是錯,該道歉就該道歉?」

「盈安,別……算了。」朱母不想讓兩人再爭執下去。何況,女兒只是讓人買去沖喜的新娘,怎麼能跟惡名昭彰的刑二少鬥。

「娘,這事怎能算了!」她不服。

他勾起嘴角一笑,「還是妳娘識相,走吧,我要帶妳去獻寶了。」

「我不去!」

「不去,那這輩子妳就沒機會再回來探視妳爹娘了,妳信是不信。」

朱盈安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在威脅我?」

刑邵威搖搖頭,嘴角噙著一抹壞壞的笑,「我是在利誘妳,小嫂子,只要妳讓我的心情好,妳就能常回來。」

「真的?」她狐疑的看著他。

「不信,那我先回去了,晚一會兒等我娘派轎子來將妳逮回去,到時候倒黴的絕不是我。」他邊說邊往門外走。

聞言,朱母急忙催促女兒,「快去啊,盈安,不管怎麼說,刑夫人可不是好應付的,妳別惹上她,不然,往後日子難過埃」

「去吧,只要妳好好的伺候二少爺,我們就能再聚了。」朱父也附和道。

朱盈安實在不想屈服,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天生就有一股傲氣,即便身在這簡樸的村莊也不曾磨去,可不知怎麼的?一遇上昂揚不羈的刑邵威,她天生的傲氣就會被激起,忘了自己的身分與他回嘴。

但最後在爹娘的勸慰下,朱盈安還是不得不拉起裙襬追了出去,在刑邵威的得意眸光下,乖乖的坐上馬轎離開白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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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熱鬧的街道上,一頂四人大轎甫轉過街角,隨侍轎旁的丫頭小金看到刑府的馬轎正從前方經過,連忙掀開轎簾一角,對著轎裏道:「小姐,我看到刑家的馬轎往前方去了。」

蘇芝芝聞言,原本緊繃的麗顏立即一變,「快跟上去。」

「是,小姐。」小金放下轎簾,催促轎夫快一點。「嘿,你們快一點。」

轎內,國色天香的蘇芝芝臉上有著難掩的憂心及憤然,聽聞歐上聖砍傷刑邵威的消息後,她一早就乘轎到刑府,沒想到他一大早就出門了。

她知道他就像一匹脫韁野馬,難以掌控,但受了傷仍不在家休息,還帶了個來沖喜的窮酸女出門,這算什麼?

轎子走了好一會兒,停下來了,她一拉開轎簾,映入眼簾的是「蘇和堵坊」,心中的怒火更熾。

她一直努力在爹面前扭轉他給爹的壞印象,希望爹能答應兩人的婚事,但他吃喝嫖賭樣樣都來,連受了傷也不安分。

可是能怎麼辦?她就是愛上了,愛上他的放浪猖狂、桀驚不馴。

「小姐,刑二少進賭坊去了。」小金走上前服侍她下轎。

蘇芝芝抿緊了紅唇,走進喧嚷吵雜的賭坊,環視一周,只見吆喝下注、喊得臉紅脖子粗的賭客,卻不見熟悉的挺拔身影。

「蘇姑娘,這兒不是妳這麼嬌貴的人來的地方埃」賭坊老闆立即走上前,對她哈腰行禮。

她冷眼相待,「刑二少呢?」

「呃,這……」

見他的眼神往後面走廊一瞄,她想也沒想的立刻越過他走去。

「不行啊,蘇姑娘,妳不能進去。」老闆急忙上前攔阻。

「不行!如果我回頭跟我爹說你欺負我,你認為他還會讓你在這兒開賭坊?」她眼神冷冷的瞥向他,他立即噤口,不敢再多加阻攔。

蘇芝芝踩著氣憤步代往前走,小金忙跟上,氣焰也不輸小姐的睨了賭坊老闆一眼。

走到底,來到一間門關上但吆喝聲仍不斷傳出的房間,小金立即上前幫主子開門,沒想到裏頭除了近十名富家少爺外,還有一名讓她看傻了眼的天仙美女。

蘇芝芝凜著一張麗顏走了進來,一瞧見被強摟在刑邵威懷中的美麗女子,柳眉一擰,雙眸立即竄出熊熊妒火。

「放開我!二少爺。」朱盈安羞慚難當,拚命掙扎,奈何他手勁太大,她不管怎麼掙扎就是無法從他懷中脫困。

他邊下注邊跟她說悄悄話,「別忘了,妳要讓我開心。」

「那也不必我坐在你懷中,這像什麼樣子?」

尤其圍在這張大圓桌旁的十名少爺們,一個個眼睛不看桌上的骰子只瞪著她瞧,讓她渾身不自在。

但刑邵威的唇還是大方的貼靠在她的耳畔,「沒關係的,這兒每個人都知道妳是我的人。」

「你……」朱盈安語塞,但一張小臉兒漲得紅通通的。真的嗎?這兒的每個人都……

「邵威。」蘇芝芝不悅的聲音響起,這才讓眾人齊聚在嬌羞粉嫩如初綻玫瑰的朱盈安身上的目光離開,來到她身上。

只是這一相比較,大家才發現刑家小嫂子可一點都不輸給蘇知府家的千金。

刑邵威看到蘇芝芝頗感驚訝,「妳怎麼會來這兒?」

「我一早就到你家想去看看你的傷,但看來你好得很。」她語帶妒嫉。

他低頭看著左手環著的美人,再瞄了右肩一眼,邪魅一笑,「傷的是右邊,左手還能抱美人兒,是好得很。」

「你……」蘇芝芝氣得語塞。

小金看不過去,忍不住為主子說話,「二少爺,我家小姐昨晚聽說你受傷,一夜難眠,一早就過去看你,這會兒你卻當著小姐的面抱……」

刑邵威不等她說完,眼神一冷的開口,「妳是什麼東西?」

蘇芝芝馬上替自己人說話,「小金的話沒錯,邵威,她、她就是那名沖喜新娘?」

「是,她是我小嫂子,不過,我娘執意要我接收她,多了一個包袱,我也只能帶著她四處走了。」

「不必了,我可以在家……」朱盈安很不給面子的反駁。

她才說一半,他黑眸半瞇警告,「妳又不乖了,小嫂子。」

「二少爺,我想這位姑娘一定很樂意陪你,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她才不想待在這裏。

「不行,我這人就是怪,愈想逃開的女人愈想抱緊一點,所以……」他抬頭看著一臉怒火的蘇芝芝,魅惑一笑,「要是我右肩沒受傷,我一定來個左擁右抱,但現在少了一個位置,只好請妳先回去。」

「刑邵威!」蘇芝芝聞言臉色丕變。

「別怪我,要怪就怪歐上聖。對了,妳何不去找他算帳,這樣,還可以將他當成出氣筒,好消消火。」

他話一出,房內的十名少爺馬上哄堂大笑。

蘇芝芝雖是第一美女,但她的壞脾氣一樣出名,有個當知府的爹當靠山,大家是能不沾她就不沾,但刑邵威從來就是個異類,別人不敢做的事,他敢,但沾了她後卻再也甩不掉了。

蘇芝芝被心上人給公開調侃,氣得眼淚進了出來,只能羞憤的甩袖離開。

朱盈安難以置信的看著也哈哈大笑的刑邵威,一句沒經過大腦思考的話就脫口而出,「你算男人嗎?」

她話一出,一室笑意頓歇,眾人的目光全落在臉色轉為冷硬的刑邵威身上,個個神色露著隱憂。

她不知道他最討厭人挑釁?真有此不識相者,他一定會將對方羞辱到跪地求饒,讓那人不敢再對他挑釁。

「我不是男人?」他冷冷的反問。

「不是。」

眾人聞言倒抽了口涼氣,但對她的勇敢倒也刮目相看。

「二少爺,」她直視他近在咫尺的冷凝眸子,「你一天就欺負了三個女人,你自己說,你算男人嗎?」

雖然心中有個聲音不停要她停止,但她真的無法忍受他這種幼稚行徑。

「三個?」刑邵威抿緊了唇,明白她指的是她娘、她自己還有剛剛的蘇芝芝。他冷笑,「妳算錯了,我今年二十歲,從十四歲就開始『欺負』女人,認真算起來,上千上百個跑不掉,這一天三個算什麼。」

聞言,眾人噗哧的又哄堂大笑。

「你、你……你太可惡了!」朱盈安當然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可惡?這個名稱我已經聽到耳朵長繭了,仔細想了想,這一、兩年好像還沒做出讓我爹娘震怒的好事,而最近少了他們的責駡,日子反而過得不太舒服。」他摸摸下顎,眼神突地一冷,而這眼神讓她的心莫名一糾,一股不好的預感一閃而過。

「小嫂子,如果我把妳當成籌碼,賭給這些少爺的其中一人,妳覺得如何?」

聞言她臉色刷地一白,「你不會這麼做的。」

「不會。」刑邵威看向其它已經躍躍欲試的少爺們,「你們說我會不會?」

「會。」眾人異口同聲,個個臉色曖昧。

他們太瞭解他了,他是那種把自己名聲弄到臭也不在乎的人,而究其因他們也知道,那是一種抗議、一種發洩,一種要將被忽略的目光吸引回自己身上的激烈手段。

「來來來,下注了,沒有莊家,誰的點數多誰就是贏家,大小通吃,我下的就是我家的小嫂子,看誰有能耐誰就將她贏回去。」

朱盈安怔怔的瞪著他邪笑的黑眸,驚愕的感覺他忽地扣緊她的纖腰。

刑邵威這話可讓眾人興奮極了,她可是比蘇芝芝更美的天仙美女呢!

眼見睹局開始了,她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做何反應?

一夜夫妻百世恩,怎麼說她也是他的人,就算不是他的妻子,但……

瞪著那旋轉不停的骰子,她聲帶癱瘓,說不出任何話來。

四顆骰子在碗裏轉了又轉,空氣凝結,但擲骰子的眾家少爺們的眼神亢奮,在比大小間,輸的人逸出懊惱聲,點數暫時領先的則屏息看著下一個人擲骰。

輪了近一輪,就剩刑邵威,目前點數最高的陳少爺直盯著朱盈安看。

刑邵威俊俏的臉仍是一臉氣定神閑,只是……他低頭看著朱盈安安安靜靜的坐在他懷中,表情出乎他意外的也沒有任何喜怒。

他好奇問:「妳不擔心妳要跟別人走了?」

「我一向是個很認命的人。」

「是嗎?」

「是,而且離開你這個厚顏無恥的人,可能是上天給我的新年禮物。」

聞言,他蹙起眉,「妳說了一句很不中聽的話,小嫂子。」

她抿緊唇,不理他,天知道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讓她不中意極了。

「我說過了,愈想從我身邊逃開的女人,我是愈捨不得放手。」

語畢,他丟出了骰子,骰子在白玉碗裏轉了又轉,一停止,眾人立即發出懊惱的歎息聲。

刑邵威得意一笑,「承讓了,下回我們再玩。」

他將所有銀票搜括揣入懷中,再摟著臭著一張粉臉的朱盈安,志得意滿的步出賭坊。

「妳該笑啊,小嫂子,我賭贏了。」

她氣怒的沒應話。他說了下回,她耳朵沒壞。

「不說話,無妨,再來咱們遊街去。」

不理會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粉臉,他捨棄了馬轎,一手摟著她的腰,帶她到上林悅賞春花、到茶坊喝茶、到綢緞莊買布料、珠寶行買發釵,甚至將她帶到妓院開眼界。

她一直面無表情,肚子裏憋了澎湃怒火,因為他根本不是帶她出來獻寶,而是要羞辱她的不聽話。

所以,他喜歡時就抱她、親她,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指指點點,甚至一手摟著她,一面親著一名妖嬈妓女。

朱盈安不斷告訴自己要忍下去,要忍忍忍,但在他打算在何瑩玉的房間過夜,連她也得留下時,她可忍不下去了。

「我要回家?」

「妳是跟著我的,我住這兒,妳就得跟我住這兒。」

她咬牙提醒他,「但這裏是妓院。」

「那又如何?我說了算。」刑邵威霸道的回答。

她實在氣炸了,「你……我要回去照顧我丈夫。」

「丈夫?!」他哈哈大笑起來,「小嫂子,這幾天當你丈夫的人是我,至於我那昏迷不醒的大哥可連堂都沒跟妳拜呢。」

「你……」

「放心吧,我們就算在這兒混上七天,我娘也不會吭上半句的,妳信不信?」

「不信!」

他點點頭,「好,那就再賭一次,若我娘有派人找我們,我就讓妳回去,但若沒人過來,妳就得跟我留在這裏七天。」

「好。」朱盈安才不相信刑夫人會對這種荒唐事置之不理,媳婦被小兒子帶到妓院,怎能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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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8: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事實證明,朱盈安輸了。

一連七天,她在紅樓看著何瑩玉伺候刑邵威,也引領盼著刑夫人會派畢總管或什麼人過來,但沒有,她從第一天數到第七天,眼見這會兒又月色蒙朧了,還是她形單影隻的孤坐紅樓亭台。

驀地,一個身影佇立在她身前,她抬起頭來,看見有著沉魚落雁之姿的何瑩玉。說起來,她的命比她更不好,至少她不需賣笑度日。

「大少奶奶,等一會兒刑二少就會帶妳回去了,在這兒七天,妳很無聊吧!」

朱盈安搖搖頭,不知該說什麼。

雖然無聊,但刑邵威至少沒來招惹她,她意外的有了七天的清靜日子,而且還不小心聽到一些尋芳客在聊他跟刑家的事,多多少少,她倒是瞭解了他為什麼這麼狂傲叛逆。

「大少奶奶,我聽了刑二少跟妳的賭注。」何瑩玉溫柔一笑,「我只能說妳太不瞭解刑夫人了,不然,妳不會跟刑二少賭的。」在刑夫人的眼中,她只有一名兒子,這是眾所皆知的。

朱盈安咬咬下唇,「我是不明白,可我真的很難想像她怎麼會放任自己兒子在妓院跟妓女……」她倏地住口,「對不起,何姑娘。」

何瑩玉牽強一笑,「不打緊的,在這個地方賣靈肉是實情,反正我已習慣了。」

「為何不離開?」

「因為我付了更多的黃金不准任何人替她贖身。」刑邵威性感嗓音自人身後響起。

朱盈安一愣,何瑩玉則低頭不語,眼眶卻泛紅了。

朱盈安站起身,看著穿著綢緞白袍、俊逸過人的刑邵威,「你為什麼那麼差勁?要是有人肯替何姑娘贖身,至少她可以有尊嚴的過日子吧!」

「那我的日子多無聊。」

「你……」朱盈安一愣,氣煞了紅顏,「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為什麼不行?給我一個理由。」刑邵威問得直接。

她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但卻找不到話來反駁,他的行為明明是錯的,他為何可以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他冷笑,「說不出來吧!那我來說,這世界有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也沒有理由可議。有人天生就是要活在痛苦裏,有人則得天獨厚,能霸佔所有的愛與關懷。」

「你、你不能因為你爹娘都將關心放在你大哥身上,你就幼稚的……」

「妳說什麼?」他眼光兇猛,一把向前扣住她的手腕。

好痛8我、我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憤世嫉俗、那麼自暴自棄。」

刑邵威黑眸威脅半瞇,「不知道就別亂說話,小心我再拉妳去賭坊下注。」

「隨便你,反正我也不能怎麼樣,但你若是個男人,就直接去跟你娘說你的不平,何必淨欺負我們這些卑微女子。」

她奮力掙脫他的手,揉著手腕,站在驚愕抬頭呆看她的何瑩玉身邊,知道自己又多話了,但……

「隨便了,反正我娘教過我,人善被人欺,做人絕對不能太懦弱。」

「嗟!妳那個娘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會教這句話的人。」他馬上駁斥。

她粉臉一紅,好吧!這是她自己說的,那也是心有感觸嘛!

「反正有人教過我就是了,而你,就是那種會得寸進尺的人,對你多好也沒用。」

他搖搖頭,發現自己的怒火稍消,對她的勇敢倒愈來愈欽佩了,「那好,妳問看看,瑩玉敢不敢像妳一樣,勇敢的說她日後不接我這個客人了?」

朱盈安轉頭看她,以眼神鼓勵,「為什麼不敢?何姑娘,妳說。」

何瑩玉咬著下唇。她怎麼敢,何況有些難搞、不好的客人,還都是刑二少幫她擋下,讓她不必應付那些有怪癖的客人……

「何姑娘?」

何瑩玉搖搖頭,「妳不懂的,大少奶奶,刑二少其實是個好人。」

「好人?!他是好人,這世上就沒有壞人了,他對妳這麼壞,妳為什麼還要幫他說話,還是妳怕得罪他?」

刑邵威得意的打斷她的話,「朱盈安,妳再說也沒用,該回去了。」

他話鋒轉得快,令她一愣,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若不想走,就留下來當妓女好了。」說完他逕自離開。

何瑩玉見他先行,忙催促忤著不動的朱盈安。「走吧!」

這兒是妓院,她是一定要離開,只是這心裏就不痛快。為什麼每個人都得對刑邵威言聽計從,唉,也包括她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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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霏霏、寒風刺骨,一輛夜行馬車在羊腸小道上答答前進。

馬車上,一名斯文沉穩的中年人與一名兩鬢斑白的老人一邊談話,一邊注意外面的動靜。一趟長達月餘的收帳下來,他們身懷鉅款,雖然功夫不弱,但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老爺,這次年節收帳,一些付不出利息的貧困人家已一連幾年沒收了,我也不好說什麼,但有一些明明是想賴帳,老爺也答應延收,還有尚未前去收款的,我們這就打道回府好嗎?」年已五旬的老賬房鄭義問著。

刑庭光撫了撫須,輕歎一聲,「是不好,但這一趟出來,我這顆心老是不定,眼皮更跳個不停,所以想想還是先回家好了。」

話語乍歇,馬車突然疾速狂奔起來。

「怎麼回事?」鄭義直覺上前,拉開簾幕要叫馬夫小心些,豈料,馬座上竟不見人,兩匹馬兒像受驚似的急奔向前。

他連忙竄身向前,抓起馬韁欲控制馬車,但一道飛箭突地在夜色中襲來,射中他的右肩,他痛呼一聲,一個沒坐穩摔落馬車。

「鄭賬房、鄭賬房。」

刑庭光臉色丕變,將裝了銀票的包袱綁在身上,竄身出馬車往來路奔去,見昏厥在路邊的老賬房,立即蹲下身子查看,驀地,黑夜中竄出數名黑衣人,月光下,犀利的刀光懾人,眨眼間,淩厲的攻勢齊攻向他,他奮力回擊,但寡不敵眾,身上刀傷漸增,漸處下風,明白再纏鬥下去不是辦法,他一咬牙,一把扯下綁在後背的包袱,使勁的往一旁的山谷扔去。

「該死的!他將銀票往下扔了。」

「那還杵著幹麼,全給我下去找。」

數名黑衣人在瞬間全奔下山谷,刑庭光則流血過多,昏厥在路上。

夜風瑟瑟,三更天後,一輛尊貴馬轎行駛而來,馬夫一見地上躺著兩人擋住去路,急忙煞車,再定眼一看,兩人渾身是血,看得他是頭皮發麻。

隨侍在轎後的四名護衛立即上前,其中兩人下馬去探兩人鼻息--其中一人的傷勢較重,一人應該只是中箭昏厥。

這時,轎內傳出詢問聲音,「怎麼停轎了?」

一名侍衛連忙回頭拱手道:「啟稟皇后娘娘,路上有兩名受傷的人擋道。」

「既然活著,就帶他們回去。」

「這……不好吧,不知他們是何來歷?」

「照我的話做。」

「是!」隨侍的幾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心地善良,雖然不放心,但也只能一人扛著一人上了馬背,一行人繼續前進,往隱藏在蓊郁森林中一處無人知曉的「月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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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綿綿,天色灰濛濛地,樹上初綻的春芽在飄搖的雨絲下顯得格外翠綠。

小廝撐著傘讓刑邵威與朱盈安步入大廳,謝瀅已端坐在紅椅上,一邊喝著冒煙的熱茶,一邊從杯緣睨視兩人,

「娘。」朱盈安一臉忐忑,不知該說什麼。

「我問妳,是妳將邵恩房裏的窗戶開個小縫的。」

朱盈安眨了眨眼,沒想到婆婆一開口說的居然是這件事,對轉身就往後面長廊走的刑邵威卻是一個字兒都沒有。

難道他帶著她在妓院待了七天的事,她都不知情,但就算不知情,她為什麼也不問他們去了哪里?

「我在問妳話。」謝瀅的臉繃了起來。

她連忙回答,「是的,娘,那是因為……」

啪地一聲,謝瀅怒不可遏的起身上前摑了她一記耳光。

朱盈安撫著燒燙的臉頰,一臉怔愕,「娘……」

「娘?哼,因為妳的粗心,邵恩受了風寒,咳嗽、咳痰不止,好幾次都快喘不過氣來,若不是大夫醫術高明,還有虹吟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妳這一聲娘還能喊嗎?」

「我……」她不知道,而且她被軟禁在妓院了。

「春雪!」謝瀅冷聲一喚。

一旁的春雪立即上前,「夫人。」

「把大少奶奶關到柴房去。」

朱盈安臉色丕變,倒抽了口涼氣,「娘?」

「我要妳好好反省,也要妳好好記著,照顧邵恩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不然邵恩若是因妳的疏忽而離開,我也要妳一起去陪葬,妳明白了嗎?」

「我明白,我會注意,也願意反省,可是我卻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娘不關心二少爺呢?我只是一個買來的媳婦,您不關心我無所謂,但他七日未回……」

謝瀅冷眼一覷,打斷她的話,「他在妓院鬼混,還需要關什麼心?」

朱盈安一愣,「娘知道?」

「哼,壞事傳千里,他帶妳到賭場下注,又將妳困在妓院的事,大概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了。」也因此,她是氣得更不想去理那個不肖子8他要墮落就隨他去吧,在我眼裏,沒有他那個兒子?」

「可是娘,您這樣太不公平了,您把您所有的愛……」

「妳以為妳是誰?」

婆婆這一句話逼得她將到口的話全吞回去了,在被春雪帶到柴房關起來後,她才突然體會到當一個有錢人家的媳婦有多難。

「從沒見過妳這種笨蛋,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替人抱不平。」一個悶悶的聲音突地在門口響起。

朱盈安抬起頭來,瞧見面無表情的刑邵威走進擁擠的柴房。

「你怎麼可以……呃,我是說我明明看到春雪上了鎖。」

他撇了撇嘴角,「我要鑰匙,她敢不給我?」

她想了一下,也對,誰敢不聽他這惡少爺的話。

「怎麼不說話?」

她抿了下唇,「說什麼?你剛剛說的話我又無言駁斥,你說的是對的,我老是忘了自己的身分。」

他頎長的身軀靠在牆壁,雙手環胸低頭看著坐在一角的她。她在前廳跟娘說的話他一字不漏的全聽到了,只是……

「妳不是很討厭我嗎?為什麼……」他真的弄不懂。

「哪有為什麼?只是在想如果你娘多關注你一些,那我的日子就會好過些嘛。」她答得有些心虛,心頭有個摸不清的聲音似乎在嘲笑她。

刑邵威蹙起眉,「只是如此?」

「不然還有什麼?」朱盈安回得直接,在他不悅的黑眸凝睇下,心虛卻愈來愈濃。

他不開心的瞟了她一眼,挺直腰杆往門口走。

「你要走了?」

「話不中聽,不想留。」這不是他預期中的答案。

差勁!她撇撇嘴角,「那就走吧,但能不能麻煩你去幫我看一看你大哥?或是去請虹吟過來,我很想知道他的情形。」

話語乍歇,刑邵威轉過身,黑眸中的冷漠讓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他的雙瞳不見一絲波紋,「妳以為妳是誰,我該聽妳的差遣?」

「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他哪根神經又不對了?

「幫忙?朱盈安,妳是真的在乎我哥。拜託,妳甚至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妳這樣的關切是要做給誰看?」

「我、我是他的妻子,擔心、在乎他都是應該的。」他在想什麼?

刑邵威咬牙說道:「那我呢?」

誰擔心他、誰在乎他?他就真的這麼礙每個人的眼。

朱盈安不解的眨了眨眼,「你……反正你有一堆紅顏知己,又不差我這一個。」她倏地住了口,看著臉色猛然一變的他。

冷不防地,他突地攫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大步的往外走。

「好痛,你又來了,我的手很痛,幹什麼你……」

他只是繃著一張俊顏,啥也沒說。

他一路拖著氣憤怒叫的她來到刑邵恩房前,一把推開門,屋內仍充滿讓人受不了的陰暗及沉悶的空氣。

暈黃的火光下,虹吟憔悴的身影似乎更單薄了些。

「二少爺、大少奶奶……」

虹吟眼睛一亮,正想跟他們說大少爺剛剛手好像動了動,但兩人都怒氣衝衝的,她不由得住了口。

刑邵威粗魯的將朱盈安直接拖到兄長的床前。

「妳好好看清楚,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哪里值得你們在乎?我打他、罵他,

他連回嘴都不會,天天躺在這裏跟躺在棺材無異,何不早死早……」

啪地一聲,清脆的摑掌聲響起。

他黑眸難以置信的瞪著朱盈安,感覺臉頰火辣得像要燃燒起來。

虹吟也一臉驚愕的呆看著她?

朱盈安則呆若木雞的瞪著自己發麻的右手。天!她又做了什麼?

他一咬牙,粗暴的將她推向牆面,在她尚未反應過來前,以雙臂及身體困住她,氣憤的鼻息噴上她的臉,沉得不見波動的黑眸在細看下是暗潮洶湧。

他從齒縫間一字一字的進出話來,「妳、打、我。」

她面如灰土,「我……對、對不起?」

「對不起!大哥,你聽見沒有,你的好妻子打了我一耳光後再跟我說對不起,那我是不是可以當你的面跟她翻雲覆雨,再跟你說聲對不起?」

朱盈安當下一窒,「你……」

虹吟臉色同樣一白。「二少爺。」

「出去!」

「二少爺!」

他大吼一聲。「出去!」

虹吟嚇得退了出去,但也趕忙去找夫人。

瞪著近在咫尺的俊俏容顏,朱盈安困難的吞了口口水,「你別亂來。」

「我亂來,朱盈安,妳真的很搞不清楚自己是誰,我什麼都能對妳做,而妳,妳在想什麼?剛剛才替我抱不平,這會兒卻送給我一記耳光。」

「是、是你不該說那些話的。」

「是嗎?」他冷眼睨她。這一張花容月貌的臉,倔強的水靈美眸,在在都勾引著他,點燃他體內的欲火……

是啊,他不必客氣!他倏地執起她的下顎,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接著俯身狂暴的攫住她想逃開的櫻唇,雙手也在她身上撫摸起來。

「唔?……不要、不要。」她拚命掙扎。

他的吻帶著懲罰、羞辱,她不要。

他毫不理會她的抗拒,唇繼續往下往她白嫩的脖頸間啃齧。

「刑邵恩,你快醒來啊,她是你的妻子,你該保護她不受我這惡少侵犯,你更該盡盡你做丈夫的義務、責任,而不是躺在那裏不言不語。」

「刑邵恩,你至少也出個聲音啊,你弟他瘋了……」

朱盈安淚如雨下的拚命掙扎、拚命叫喊,但手無縛雞之力,也只能羞憤的任由身上衣物一件件的被他扯下……

「放、放……放開……她!」

驀地,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

刑邵威的身子突地一僵,緩緩的放開懷中的人兒,側轉過頭,對上一雙痛楚但堅定的眸子,臉色倏地一變,「哥?!」

朱盈安慌亂的拉起衣裳、揪著領子,看著睜開了雙眸的刑邵恩,眨了眨眼,驚喜的叫出,「你醒了!」

同一時間,謝瀅氣衝衝的走了進來,一見刑邵恩醒過來,先是一怔,隨即快步奔到床前,「你醒了。邵恩,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娘……」他虛弱的喊了一聲。

她淚如雨下的看著兒子,「終於,太好了,我就知道沖喜一定有用、可行的。太好了虹吟,邵恩醒了。來人啊,快叫大夫來,快點。」

被忽視的刑邵威看著眾人又哭又笑的忙進忙出,而只會冷眼冷語對他的母親此時是涕泗縱橫,臉上更有著他從未見過的溫暖笑容。

他的喉頭彷佛梗了顆硬塊,身體如置冰窖,好冷!

突地,一雙溫暖小手緊緊握住他的,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往上看向柔荑的主人。

「妳……」

朱盈安沒說什麼,只是握著他的手,她在他那深邃黝闇的黑眸中看到沉痛與希望被愛、被在乎的渴望,那一瞬間,她看到的不是一個惡劣的邪魅男人,而是一個受盡忽略的小男孩。

一股濃濃的不舍與心疼湧上心坎,她的手彷佛有了自己的意識,在她尚未回過神時已主動的握住了他。

刑邵威凝睇著她,不可否認的,她的善良感動了他、溫柔也撼動了他,而她適時的安慰更讓他那又酸又苦的心恢復了跳動。只是,她洞悉了他的水靈秋瞳卻也閃爍著憐憫,這一點,他無法接受。

「妳覺得我很可憐?」

「我……」

他用力甩開了她的手,怒不可遏的走出去,寧願丟棄那得來不易的溫暖,也不願面對她憐憫的眼神,這是他僅存的驕傲與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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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眾人屏息以待的看著大夫為虛弱的刑邵恩把脈,見大夫眼睛一亮,頻頻點頭,眾人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太好了,這鬱積多年的抑鬱之氣去了大半,氣血也順暢許多,如此看來,前些日子的咳嗽吐痰,倒是將整個身子咳得活絡過來,甚好、甚好啊,刑夫人。」

聞言,謝瀅揪緊的一顆心終於放下,眼泛淚光、嘴角含笑,「大夫,謝謝你。」

「不,該謝謝虹吟,當然,也該謝謝您新進門的媳婦,她的確是個福大之人,為這個家帶來好福氣呢。」

經大夫這麼一說,謝瀅想起今天才甩了朱盈安一耳光,轉頭看著她,將她拉到身邊,歉然的道:「盈安,娘……」

朱盈安連忙搖頭,「沒關係的,娘,最重要的是大少爺醒過來了。」

「是、是。對了,」謝瀅連忙看著床上的兒子,指指她,「來,你看看,這是娘幫你娶過門的媳婦,盈安。」

刑邵恩虛弱的點了一下頭,「我、我知道,虹吟有說給我聽。」

「什麼?」站在一旁的虹吟臉色刷地一白,「大少爺有聽到?」

「嗯……很多很多,妳一人守著我時,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只是沒有力氣響應。」他眼眸專注的看著她,眼中有著一抹溫柔。

虹吟臉色發白,踉蹌的倒退幾步後,慌亂的道:「我先出去了。」

眾人覺得奇怪,但還未細想,刑邵恩又問了句,「邵威呢?」

剛剛一大群人擠在床前,他一直沒有看見弟弟,他有好多話要跟他說。

大家看了看,最後看向朱盈安,她則搖搖頭看向門外,「他出去了。」

「反正不是去賭坊就是妓院,邵恩,別理他了。」謝瀅一臉不屑的說,但看向刑邵恩時又是一臉笑意。

這樣的神情變化看在朱盈安眼中,就愈替刑邵威感到心痛。

「刑恩,你剛好別說太多話,要多休息。」大夫邊說邊寫了一副藥帖交給謝瀅,「一日一劑,好好調養,很快就可以恢復了。」

「謝謝你,大夫。」

謝瀅親自送大夫出去,朱盈安則被留下來照顧丈夫。只是,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刑邵恩的目光一直對著大門,似乎在等著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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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日子匆匆,轉眼正月已過,天氣暖和了,刑邵恩他終於能離開臥病三年的病榻,步出房間,讓溫煦的春風拂面、感受陽光的溫暖。

他過於削瘦的身子也因調養得當,壯碩許多,扶著他在涼亭坐下的朱盈安看著他不同于刑邵威狂傲、霸氣的的溫柔眸光,一顆心莫名的有些失落。

從刑邵恩蘇醒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曾回家,聽畢總管說,他輪流的在幾家妓院、賭坊過夜。

她實在不明白婆婆心裏是怎麼想的,就算他墮落,難道不該去拉他一把?

「盈安。」

「嗯,怎麼了?你會冷,還是口渴了?」

刑邵恩搖搖頭,看著美麗動人的妻子,雖然這段日子她噓寒問暖、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但他也發現她常常陷入沉思。

瞧他凝睇著自己,不知怎麼的?朱盈安腦海閃過的卻是與他相似,但眼神截然不同的刑邵威。

相同的,刑邵恩心裏想的也是另一個人,「盈安,這陣子怎麼不見虹吟?」

「她跟娘請了長假,回鄉下去看她爹娘,算算,今兒個就會回來了。」

「太好了。」

見狀她一愣,看著眼神變得更為溫柔的男人,「邵恩,你……」

她還沒問完,畢總管急急忙忙的走過來,臉色蒼白道:「大少爺、大少奶奶,不好了!」

「什麼事?」刑邵恩蹙眉問。

「東林街口『元華鏢局』的元總鏢師在押鏢經過蘇州東山時,看到老爺的馬車摔落在山谷間,他們冒險下去查看,卻不見老爺及鄭賬房,還說什麼兩人凶多吉少,可能已讓什麼山間野獸給叼走。」

刑邵恩臉色丕變,「這……我娘呢?」

「夫人外出尚未回來,但我已叫幾名小廝出去找了。」

「大少爺、大少奶奶、畢總管,你們快來人啊!」前方突地傳來虹吟驚慌的叫喚聲。

三人連忙出去,便見到拿著包袱的虹吟努力的扶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謝瀅。

「娘!」刑邵恩身子沒完全恢復,才小跑數步便覺身軟急喘,扶著娘,更覺氣虛。

見他臉色泛白,朱盈安忙接手扶著婆婆,「娘,怎麼回事?虹吟?」

虹吟一臉不知所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剛回來,就看到夫人蒼白著臉走到門前差點昏過去。」

「好,別說了,快去叫大夫,畢總管!」朱盈安喚著呆站在一旁的畢總管,見他去請大夫後,跟虹吟一起攙扶著婆婆進房。

大病初愈的刑邵恩見狀真恨極了自己這虛弱身子,只能努力的跟上前去。

不一會兒,大夫匆匆來到,探探脈象,松了口氣,「還好,可能是一時激動,血氣翻湧岔了氣,休息一會兒便沒事了。」

朱盈安點點頭,再細心的拿著濕毛巾輕輕擦拭婆婆的額際,「娘,您覺得怎麼樣?」

謝瀅沒看她,緊握住兒子的手,淚水潰堤,「娘剛剛在外頭聽到你爹、你爹出事了,可能凶多吉少。」

「娘知道了。」

「你也知道?」

刑邵恩點點頭,「我想去找爹,至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麼也不能讓爹曝屍荒野。」

「這--」她臉色丕變,「不行,你的身體不行埃何況東山離這兒路途遙遠,我不能沒了丈夫又沒了兒子的。」

「對,邵恩,你不行去,但有一個人應該去。」朱盈安說完,回頭就要畢總管幫她備轎。

「盈安,妳要去哪里?」謝瀅不解的看著甚為冷靜,渾身還散發著一股貴氣的媳婦。

「娘,我要去把一個醉生夢死的人叫回來。虹吟,娘跟邵恩就麻煩妳照顧了。」

語畢,不在乎眾人錯愕的眸光,朱盈安怒不可遏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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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裏,一間佈滿了一道又一道粉紅透明紗帳的臥房內,五名衣著光鮮的貴公子,個個懷抱軟玉溫香,一手不是喝酒,就是忙著擲骰子,桌上還備有佳餚美酒,這吃、喝、嫖、賭一起來,好不快活!

刑邵威俊俏的容顏有著一抹狡黠的笑,那壞壞的眼神、壞壞的笑容,看得其它四名身穿薄紗的姑娘們是臉紅心跳,直想取代他懷中的何瑩玉,讓他抱在懷裏。

何瑩玉溫順的端起美酒伺候他喝,看他一擲骰子,又擲出十二點,大小通吃後,他低頭啄了她的臉頰一下,她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

這些日子,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魅力了?

刑邵威雖然夜夜跟她同床共枕,卻不碰她,她曾試著勾引他,但不管她如何主動,他都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讓她備感困惑。

可在人前,他又表現得極為熱絡,她實在摸不清他的心思……

想著,外面一陣騷動打斷她的思緒。

「妳不行這樣闖進去礙…」

「就算妳是刑家大少奶奶,也不行礙…」

接著,一陣乒乒乓乓,伴隨著好幾聲尖叫聲、怒吼聲及驚叫聲傳來。

「礙…」

「幹什麼?!」

「對不起,我走錯房間了……」

「唉喲,我的大少奶奶,妳別拆了我的店礙…天!我的古董。」

就在房內幾人豎直耳朵聽著外面騷動時,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用力推了開來,粉紅紗帳也讓人用力的扯下來,擺飾的古董花瓶、字畫更無一倖免,霎時碎裂聲不斷。

就在粉紅紗帳緩緩落地後,朱盈安令人銷魂的傾國之貌讓室內的人停下所有動作,除了刑邵威外,個個是呆呆的瞪著她看。

她風姿綽約,就像一朵出水芙蓉清麗迷人,璀亮黑眸此時流轉著兩簇奔騰怒火,加上那一身粉紫綴金的綢緞長袍,她真的是美得過火,讓男人看了欲火沸騰,女人則是妒火澎湃。

她誰也沒看,發怒的美眸直勾勾的瞪著邪魅霸氣、神態慵懶的刑邵威。只是瞪著,她這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挺想念他……

天!她瘋了不成,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念頭。

她抿緊薄唇,無視他挑眉無言的詢問,走上前伸手就將桌上的賭盅、骰子、酒、菜等一古腦兒的全掃到地上,一時之間,乒乒乓乓的刺耳聲再起。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瞪著長得像仙女,但動作火爆的她。

「對不起、對不起。」春娘急急忙忙的走進來,雖然口說對不起,但一張濃妝豔抹的臉可是氣得一陣青一陣白。

她先瞟了朱盈安一眼,再看著刑邵威道:「我的好二少爺啊,你這小嫂子也不知是誰惹了她,居然跑來我這兒出氣,你可得幫我說說話埃」

刑邵威笑了笑,挑眉看著一臉氣呼呼的朱盈安,「小嫂子,妳不在家裏好好照顧妳的好丈夫,卻到我這兒,難不成是我那大哥在那方面無法滿足妳,所以……」

他話還沒說完,但眾人已忍俊不住,哄堂大笑,「哈哈哈……」

朱盈安也不生氣,「刑邵威,你話可以再說得難聽一點,我無所謂,反正我早領教過你這張狗嘴是吐不出好話來的。」

眾人聞言愕然,一時之間四周變得靜悄悄的,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有此等膽識。

刑邵威也不生氣,黑眸閃過一道狡黠眸光,「小嫂子教訓的是,但我記得有人在我這張狗嘴的封印下是吟哦呻叫、渾身無力埃」

眾人聽了努力忍笑,但最終忍不住爆笑出聲,「哈哈哈……」

「你……不要臉!」朱盈安氣得粉臉漲紅。

「小嫂子,不管誰惹了妳,妳還是回去吧!」

「可是刑二少,我這店被她……」春娘苦著一張臉上前。

「春娘,我這段時間賭贏分妳吃紅的銀票應該夠妳再開一間店了,不是?」

「呃,是。」她尷尬的退了下去。

「小嫂子,還捨不得走?」

刑邵威挑眉看著動也不動的朱盈安,只有他清楚自己的心卜通蔔通跳動得多快,沉寂多日的欲望更在此時蘇醒過來。

只是一想到她跟哥哥同床共枕的畫面,那竄升的欲火在剎那間轉變成沸騰怒火。她,不是屬於他的,為什麼不是?

「我錯了。」她沒頭沒腦的突地進出這句話。

他咽下苦澀與怒火交織而成的不滿,不解問:「妳錯了?」

「是,我錯了,我不該對你還抱有期待、不該認為你還有心。看你在這兒醉生夢死還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我知道自己錯了,你本來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而我在奢求什麼?我為什麼要來找你?」

刑邵威抿緊薄唇不發一語,看著她又氣又沉痛的美眸。

「爹此時生死未蔔、下落不明,娘得知消息後昏厥過去,但我想這些你都不會在意的。」

說完她猝然轉身的就往外走去,冷不防的,他粗魯的手抓住她,將她一把拉回,「妳說什麼?!」

「你聽得很清楚了,我不打擾你繼續荒唐,告辭。」

她用力的甩掉他的手,但他立即又抓住她的,接著一手扣住她的纖腰,身形一淩,施展輕功來到後院的馬廄,直接落坐在馬背上,策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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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刑家大門,兩人就看到謝瀅、刑邵恩、畢總管、虹吟及丫鬟們有的哭、有的拉拉扯扯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刑邵威翻身下馬,再順勢的將朱盈安帶下馬背,一手緊扣著她的腰不放。

她抿緊唇刻意上前一步,推開他那讓她心慌意亂的大手。

「你還知道要回來?!」謝瀅看見他,僅管臉上有淚水,眼神立刻轉為冷漠。

「邵威!」

刑邵恩看著弟弟,三年不見,他一如記憶中高大俊挺,但他的眼神卻變得疏遠淡漠,讓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盈安,妳快勸勸邵恩,他要跟畢總管到蘇州去,這怎麼成。」謝瀅想這段日子兩人身形相隨的,也許兒子會聽她的。

「是啊,不成的,你的身體還不行埃」朱盈安上前,憂心忡仲的看著臉色蒼白的丈夫。

這一幕看在刑邵威眼裏分外刺眼,一股酸澀霎時湧上喉間。

謝瀅解釋著,「就是……」她已派畢總管到衙門報官,也請熟識的總捕頭寫封信讓畢總管帶到蘇州請蘇州衙門多多幫忙,但總捕頭雖寫了信,卻也要他們不要抱太多希望,因為元華鏢局發現馬車時,馬車應已跌落山谷一段時日,再加上回杭州也有一段時日,若沒出意外,早該回來了。

「娘,我是爹的兒子,我說了生要見人、死要……」

「我也是爹的兒子,我去。」刑邵威突然打斷他的話。

此話一出,眾人驚愕。

謝瀅馬上嗤之以鼻的道:「你去?那別說你爹找不回來,說不定連你也丟了。除了吃喝嫖賭外,你何曾好好做過一件事,你這一路到蘇州東山,妓院、賭坊一路多的是,要到何時才會回來,我還能活著等你帶回你爹的消息嗎?」

「娘。」刑邵恩皺起濃眉。

朱盈安覺得好心疼,注意到他的雙手握拳,神情轉為冷硬,甚至聽到他的心再次受傷的聲音。

「娘,請妳別這麼說,就讓二少爺去吧!他武功好、身子又好,怎麼說都比邵恩來得合適啊?」她忍不住的為他說話。

「不必了,當我啥也沒說。」說完刑邵威怒不可遏的轉身就走。

「娘,那讓我跟他一起去吧!我會守著他、看著他,不准他在妓院、賭坊走動,一定要他好好去找爹的,好不好?」這一席來不及細思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別說眾人全聽得一愣,刑邵威腳步一停,就連朱盈安自己都傻眼,馬上後侮。

「這……」

謝瀅猶豫了,邵恩是一定不能遠行,畢總管則功夫平平,邵威是因為從小就愛打架,丈夫希望他能學好,也靠練功宣洩過多精力,因此請了多位名帥教他練功,加上他天賦異稟,功夫倒是練得不錯。若說有機會要營救丈夫,他的機會是多了些……

「好,就由小嫂子陪我去,從她剛剛幾乎把紅樓拆了的兇悍,我想我會好好的聽她的話。」刑邵威此話一出,眾人再次一愣,沒想到他居然會答應!

他答應,但朱盈安想反悔了,「呃,我剛剛只是……」

他才不給她機會,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鎖住她的,話卻是對著丫鬟們說:「春雪、夏荷,妳們去準備大少奶奶的包袱,畢總管,你去準備我的,我們待會兒就上路。」

三人點點頭,但卻不敢動,眼睛全看著謝瀅。

「這……可是我……」朱盈安吞了口口水,看向婆婆。

若有所思的謝瀅在沉吟一會兒後,答應了,「盈安,妳就跟邵威去吧!」

她杏眼圓睜,「可是,不方便吧!」

刑邵威邪惡一笑,「怎麼會不方便,我們連洞房都……」

「夠了,你哥在這兒呢!」

謝瀅打斷他的話,不讓他再說出刺激邵恩的話,連忙喝斥下人們去打包行囊,再交給朱盈安一迭銀票,叮嚀了一番。

在這同時,刑邵威似是想到了什麼,又走了一趟房間,但很快的又回來了。

馬轎答答離刑府漸行漸遠,朱盈安偷偷的瞄眼旁邊的人,竟看到他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她雙肩一垮,在心中暗罵自己笨蛋、笨蛋、大笨蛋……

她這不是與狼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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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靜的月夜,謝瀅到祠堂點了一炷香再三祈求祖先保佑丈夫平安後,步出祠堂來到中庭,竟見虹吟用力的推開了邵恩一把,他一個沒站穩跌倒在地,她又急忙的將他扶了起來。

她氣衝衝的走上前去,「虹吟,妳是這樣伺候少爺的?」

虹吟飛快的抬頭,一臉驚慌,「夫人我……」

這會兒,謝瀅才發現她一臉淚水,她瞥向刑邵恩,卻見他一臉困窘,「娘,別怪虹吟,是我情不自禁,冒犯了她。」

「我先下去了,夫人。」虹吟哽咽一聲,飛快的往下人房跑去。

「怎麼回事?」謝瀅不解的看著沮喪坐在石凳上的兒子。

「娘。」刑邵恩直視著母親,「雖然在爹下落未明就談此事是不恰當了些,但虹吟想離開這裏,所以我希望妳能幫我說服她,讓我們成親。」

她當下一窒,「你胡說什麼?」

「娘,其實在虹吟被買到府裏當丫鬟時,我就很喜歡她,而昏迷的這幾年,她總會在我床邊談很多事,甚至談到她對我的感情……」

「夠了,她只是一名丫鬟!」

「娘,盈安也不是名門之後。」

「可是,那是娘不確定你會不會醒來。若你沒醒來,最後,我也是將她當丫鬟,再說了,你以為我怎麼會讓盈安跟邵威同行?」謝瀅一臉嚴肅的看著他,「你好不容易清醒過來,而杭州城裏誰不知道是邵威跟她拜堂、洞房,所以我不能讓你這麼委屈的去接收邵威已經佔有過的女人。」

刑邵恩眉頭一皺,「娘的意思是……」

她點點頭,「沒錯,反正他們堂也拜了,洞房也完成了,兩人本來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妻,這一趟遠行,我就對外宣佈他們是夫妻,而你,娘絕對會幫你找一個配得上你的大家閨秀,熱熱鬧鬧的幫你辦一場成親大典。」

「娘,我只要虹吟。」

「我知道她很乖、也很照顧你,但她最多只能當小妾。」

「娘……」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我累了,你也早點回房休息。」謝瀅的口氣裏有不容辯駁的強勢,刑邵恩也只能黯然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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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答答答答……」

規律的馬蹄聲在靜夜中響起,馬車行進在荒野小道,刑邵威靠坐在馬轎內,懷裏是幾次打瞌睡、頭點了又點,最終還是枕靠在他懷中沉沉睡去的朱盈安。

透著外頭的月光,他清楚的看到她的花容月貌,即便在熟睡中,她仍蹙著眉,像是覺得懊惱。

他微揚嘴角,很清楚她的懊惱從何而來。

只是她絕對無法想像,當她脫口說出那一席話時,他那與枯井無異的心彷佛注入甘霖,瞬間活了過來。

她不會明白那種被信任、被看重的感覺對他來說有多麼的珍貴。

他溫柔的凝睇著,天!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朱盈安睡得好沉、好舒服,這個枕頭好溫暖、好大,還有平穩的心跳卜通蔔通的……

心跳?!她突地從睡夢中驚醒,呆呆瞪著依偎的寬闊胸膛,然後急忙抬頭,身子欲往一旁移,但他的手緊扣住她的纖腰,她動不了絲毫。

可是他的眼睛明明是閉上的啊!她看著他的俊臉,再試著要移開身子,但他的手箝得好緊,怎麼有人在熟睡中還可以這麼霸道?

本想叫醒他,但一想到他受傷時的黑眸,她又不忍心了。

算了,就讓他抱著吧,反正最親密的事他們也做過了,只是……

她忍不住在心中輕歎一聲,她到底在想什麼,對這種人需要憐憫嗎?他刑二少女人多、錢多、酒肉朋友更多,可是他載滿濃濃寂寥與痛楚的黑眸,就是烙印在她腦海揮不去,她知道他並不如表面上快樂,只是他快不快樂又幹她何事?

剛想到這兒,他的頭突地靠向她,臉抵在她柔嫩的脖頸間,她粉臉一紅,伸手要推開他,卻發現他左手不安分的在她的裙襬間移動……

「嘿,別亂來。」朱盈安喊了出來,拉開他的手,想到他在睡,忍不住嘟嚷,「連在睡夢中都這麼色。」

聞言,貼靠在她脖頸間的俊臉浮現笑意,故意再以鼻子在她柔嫩的脖頸間輕輕磨蹭。

微刺的搔癢感讓她先是一愣,隨即一陣酥麻感湧上,她臉紅心跳,試著要推開他重重的頭,但就是推不動。

他平穩的呼吸繼續吹拂著她的肌膚,一股莫名的騷動在她的血液中流竄,挑逗著她的原始欲望,呼吸淩亂。

她再試著推開他的臉,沒想到他柔軟的唇舌卻輕舔她的手心。

她應該要抽回手的,可不知怎麼的?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心開始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微喘著氣兒、渾身發軟,無力收回手。

刑邵威從來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更何況他知道自己只想要她,而離家這些日子以來他活像個和尚。

舔著她的手心,他另一手不安分的拉高她的裙襬,這會兒,反應慢半拍的朱盈安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

「二少爺,你根本沒睡!」

刑邵威笑了出來,溫熱氣息吹拂著她的手,讓她更無力、感覺更熱了。

「朱盈安,妳的反應真慢。」

「那是我不知道有人會惡劣到裝睡來調戲良家婦女。」

「良家婦女?」他邪笑的將她摟得更緊,「我調戲妳這個良家婦女是調得心安理得也名正言順,不怕他人說閒話。」

「這……別忘了,我是你嫂子。」

「那又如何?該看該摸的,我哪樣沒……」

「好了!」她羞煞氣極的推開他,「拜託你正經點,還有,我們這趟是要去找爹。」

「我知道,這事不必妳提醒我。」他的表情突然沉了下來。

她咬著下唇,看著悶坐在另一邊的他,不知道他又哪里不對了。

他抿緊薄唇,突地從懷中拿出一個不到手掌大,顏色斑駁的彩繪泥人。

她好奇的看著泥人,再想到他出門前他回房間一趟,「不會吧,你回房就是去拿這個小泥人!」

刑邵威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這是我九歲時,我爹從京城買回來送我的,也是這二十年來,他惟一送我的禮物,他說這一個泥娃兒的五官與我極像。」

聞言朱盈安心口泛酸,也難怪他會保存這麼多年。

他看著泥人,繼續說:「妳知道嗎?這可是我爹在忙於事業,之後又忙於替我哥找尋名醫、珍貴藥材的歲月裏,惟一一次想到他還有我這個二兒子。」

她柳眉一蹙,「其實,你為什麼不試著體恤你爹娘?你身子好,所以他們才會將較多的心思放在你哥身上。」

「意思是我也應該生病?」

「真受不了你,有時候我就覺得你挺幼稚的。」

「妳說什麼?」

見他俊顏一凜,她這次可懂得點到為止。

「沒什麼、沒什麼,當我啥也沒說,泥人借我瞧瞧吧!」她直接伸手拿過他手中的泥偶,上下仔細打量。

雖然顏色斑駁,但五官的確傳神,只是娃兒神情愉快、透著稚氣,與臭著一張俊臉的他一點都不像。

瞧見她眸中那抹不以為然,刑邵威不悅的道:「妳那什麼表情?」

朱盈安心一驚,連忙假笑,「哪有什麼表情?哪,還你,我想再睡一下。」

瞧外頭還漆黑一片呢。

只是,看他像拿什麼寶貝似的將泥人揣入懷中,她直覺的問:「你有那麼多女人,可有一個也是你這麼寶貝的?」

聞言,他凝睇著她,深邃的黑眸透出一抹揶揄光芒,「妳在乎嗎?還是妳希望我的答案是妳?」

她粉臉煞地一紅,吞吞吐吐的道:「我隨便問問,你隨便聽聽便行,我睡了。」

說完她連忙移身到左邊,靠著馬轎閉眼假寐。

但鼓動的心臟幾乎要撞出胸腔,更要命的是即便閉著眼睛,她仍可以感覺到他灼燙的專注眸光,令她覺得呼吸困難。

刑邵威凝睇著全身僵硬的她,透著月光,她臉上的紅暈清晰可見,而她那不自覺絞著十指的舉動,恐怕連她自己也沒察覺。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伸手略微施力將她帶回懷中。

「嘿……」她張開雙眸就要抗議。

「噓,妳僵硬得像尊銅像,不可能睡得著的。」

她一愣,他的聲音好溫柔,「我……」

「放心,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連他的表情也好溫柔,不過,「我可以相信你嗎?」一個會假睡吃她豆腐的男人。

他緩緩的傾身靠近她,「當然,除了一個吻之外,我是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在她愣住的同時,他的唇已經吻上她的。

這一晚,他說到做到,除了一個纏綿悱惻、害得她一夜難眠的吻外,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的擁著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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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耀眼的陽光投射在蘇府幾株高大銀杏下,顯得春光璀璨,而中庭裏,百花迎風招展。

但坐在涼亭裏的蘇芝芝,一張粉臉上可見不到一絲春風喜氣。

今兒個一早,小金就給了她三個刑家的消息--

一是刑老爺失蹤生死末蔔,二是刑邵威偕同朱盈安至蘇州追查刑父下落,三則是刑夫人對外宣佈,前人拜堂成親是既定事實,此趟遠行未免鄉里鄰居對兩人身分多所質疑,因而聲明兩人就是夫妻關係,至於刑邵恩,她將另外挑選一名大家閨秀,等待丈夫平安歸來時,再辦一次喜宴。

思至此,她的美眸閃過一抹不屑。

刑夫人的偏心是眾所皆知,所以外界在解讀第三件事時可是心知肚明,這刑夫人是不捨得大兒子接收二手貨,至於刑邵威娶的是千金或窮村女,她哪會在乎?

可是刑夫人不在乎,她在乎!

她就愛刑邵威的邪魅俊俏,只是他之前都在賭坊、妓院度過,氣得爹娘給她下了一道禁足令,不准她出去找他。

而今,邵威成了朱盈安的丈夫,她怎能繼續呆坐家中?她蘇芝芝看上的男人,是絕不輕易拱手讓人的。

「小姐,歐公子請來了。」

小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芝芝轉過身,瞧見斯文俊逸的歐上聖,婉約一笑,輕輕欠身,「歐公子,謝謝你願意過來。」

歐上聖連忙搖頭,「不,蘇姑娘,該是歐某謝謝姑娘,妳的邀約是我畢生最大的榮幸。」

她擠出一抹假笑回應。雖然他外貌不錯,但就是這文謅謅的個性,令人覺得乏味。

「請坐,歐公子。」

「謝蘇姑娘。」

兩人坐下,小金立即倒了杯茶,然後退到小姐身後。

蘇芝芝在見歐上聖啜了一口茶後,柔媚一笑,「歐公子,我記得你有一位親戚住在蘇州是不?」

「是,就位在太湖河畔。」

「聽聞太湖容顏善變,不管晴天雨日、春夏秋冬,皆有不同風情,我很想到太湖一遊,所以想請歐公子同我爹娘說去。」她頓了一下,低聲繼續道:「因為歐公子若願意同行,我爹娘應會應允的。」

凝睇著她嬌羞動人的臉,歐上聖沒昏了頭。她對他一向淡漠,這突如其來的嬌柔及太湖邀約,為的不是太湖美景,而是刑邵威。

但他不想說破,能與她同行,他很滿足了。

他微微一笑,「那我現在就跟妳爹娘說去。」

「謝謝歐公子,我在這兒等你的好消息?」

半晌,蘇芝芝就看到父母笑呵呵的偕同歐上聖走了過來。

她欠身行禮,「爹、娘、歐公子。」

蘇父笑呵呵的道:「芝芝,妳這回總算想通了,歐公子人品外貌都屬上等,妳與他同行,爹很放心。」

蘇母就較為嚴謹,「不過,為了不必要的困擾,你們還是分乘兩轎,帶幾名小廝、丫鬟同行。」

歐上聖拱手行禮,「一切都聽伯母的。兩位也請放心,我一定不讓芝芝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蘇芝芝看著爹娘滿意的臉,笑容更燦爛。

翌日一早,她便如願的踏上往蘇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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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湖東山,群山環繞下,一處位於蓊郁山林,極為隱密,名為月宮的江南林園,刑庭光與鄭義站在倚著一池碧綠湖水的亭台旁,初綻的花蕾斜掛在水波上,另一邊的垂柳隨山風搖擺,景致極寧靜、煞為迷人。

他們在這兒待了好一段時日,有小廝伺候、看顧,還有一名不愛說話的白髮大夫看診療傷,而今傷都好了,卻不曾見過他們的救命恩人一面。

在離去前他們特別請求一見,只是秦總管要他們在這兒候著,但久不見人。

等了好一會兒,遠遠的走來一名--

刑庭光主仆同時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眼睛是否出了問題?否則,怎麼會有仙女降臨?

一名穿著五彩霓裳、氣質過人,如月裏嫦娥的女子淩波微步的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名秀麗的丫鬟。

她只是輕輕的跟他們微點螓首,兩人竟有如置身仙境的恍忽,在她三人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後,他們還是一臉呆滯。

「馬車已備妥,刑老爺可以離開了。」不知何時,留著八字鬍的秦總管已經來到兩人眼前。

刑庭光一愣,「可是刑某還未見到救命恩人。」

「剛剛你們已看見了,夫人說你的心願已了,是該離開了。」

「夫人?是剛剛那名仙女?」

秦總管點點頭,即引領兩人到前院上馬轎,「對不起,為了保護夫人,這兒是不能出任何岔子的,所以……」他將兩人的雙眼蒙上黑布,才要轎夫策馬離去。

刑庭光聽著奔馳的馬蹄聲,明白自己這條命絕對不是尋常人救起來的,那位有著天仙之貌的夫人,絕非泛泛之輩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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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陽余暉下,接連趕路的刑邵威跟朱盈安抵達周莊,隨即找了一間客棧用餐,當兩人一走進客棧,所引起的驚豔眸光,他們也已司空見慣。

這一路上,出色的外貌所引來的目光不曾間斷,朱盈安一開始不習慣,但刑邵威總會刻意裝出一臉的冷峻,冷眼一睨讓那些放肆的目光稍稍收斂,她才能自在點。

此時,兩人同坐一桌,小廝、婢女另坐一桌,店小二一一送上一道道佳餚後,兩桌菜色截然不同,朱盈安很清楚,若非為沖喜嫁進刑府,桌上的美味佳餚,她是沒有機會品嘗的。

兩人靜靜的用著膳,半晌,刑邵威放下碗筷,「今下晚就在這兒住一晚。」他接著看向隨侍的小廝,「你今晚就好好休息,」

「謝謝二少爺。」年輕的小廝松了口氣,他們一連趕了好幾日的路程,他跟馬兒都疲 憊不堪了,「那我去請店小二安排,呃……」他看著二少爺,再看著低頭用餐的大少奶奶,這些時日都在馬轎上過夜,就不知要幾個房間。

「一間上等廂房便行。」刑邵威看了她一眼,才答道。

朱盈安一愣,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抬頭看他,「就一間?」

「是,一間。」他懶洋洋的回答。

那怎麼成,「我不要。」

他挑挑眉,「我說了算。」

朱盈安忿忿的低頭,嘴裏念念有詞。

他有時候還算體貼,可有時就真的讓人討厭,雖然這一連幾晚因為趕路,他們大都處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不得不窩在馬轎內睡一晚,他也順勢的擁她入眠,可是現在是在客棧,可以多要兩個房間埃

刑邵威喝完最後一口酒,起身看著低頭嘟嚷的她,「妳先回房,我要到街上走走。」

走?她飛快的抬頭看他,「這、這兒的街道是挺熱鬧的,你要去走走,我也要去。」

「不,我去的地方帶個女人就不適合。」

她細緻的秀眉一蹙,「不會是……」

他點點頭,壞壞的笑說:「所以我說一間房就夠了,難道妳以為我要跟妳同房睡?」

朱盈安粉臉倏地一紅。她是真的誤會了,可是……「你不是說這兒離爹落崖處約只剩一天的路程,你不趕路找人,還有時間去妓院?」

「總得放鬆一下嘛!所以我去的地方不只是妓院,連賭坊也要去走走。」不意外的,他看到她眼內冒火。

她不悅,但還是強調,「我還是要跟去。」

刑邵恩邪魅一笑,「小嫂子,妳不怕我沒本錢賭,拿妳當籌碼?」

「那、那再說,反正我一定要跟,我答應娘,這一路要看著你的。」

他這些時日的表現,她本還算滿意,可沒想到竟是虎頭蛇尾,終究忍不住的想亂來了。

看到她臭著一張臉,他知道她誤會自己了,但,讓她誤會也好,最近她老是努力跟他保持安全距離,就怕他又親她、擁她,氣氣她也好。

其實妓院跟睹坊因為龍蛇雜處,是最容易得到小道消息的好地方,且這兒離爹失蹤的地方不遠,也許能探些消息。

但看這情形,他是甩不開她了!

刑邵威搖搖頭,笑笑的離開客棧,而朱盈安亦步亦趨的跟著,就怕跟丟了。

他們一離開後,客棧裏的客人仍拉長脖子看,交頭接耳個不停,其中一名穿著藍衣的中年男子更使了個眼色叫手下跟上,他則立即到二樓廂房。

「叩叩!」

「進來。」

藍衣男子推門而入,房內一名衣衫不整的俊俏男子正與兩名妓女嬉鬧脫衣,「杜總管,有事?」

「是,小王爺。」杜總管對這情形已經司空見慣,也不尷尬,上前在小王爺的耳畔咬起耳朵,不一會兒,他的眼睛整個亮了起來,「此話當真?」

「當真。」

沈天虎邪笑起來,見兩個妓女又要靠上來,臉色一變,嫌惡的道:「去去去,庸脂俗粉,還不快給我滾。」

兩名妓女早聽聞小王爺翻臉跟翻書一樣快,不敢撒嬌,拉妥衣服就趕快退出去了。

沈天虎則穿妥衣裳,精神抖擻的與杜總管一起離開客棧。

見狀,店小二走到掌櫃身邊小聲的道:「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又要倒黴了?」

掌櫃斥了他一聲「多事」,要他立刻做事去。但他很清楚,倒黴的肯定是剛剛那位美若天仙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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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9: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來來來,買定離手,下下下……」

沉悶的室內,一大群賭客臉紅脖子粗的又吼又叫,長桌上除了碎銀、金子、銀票,甚至一些首飾家當也都成了押注的籌碼。

刑邵威跟朱盈安一踏進賭坊,吆喝的聲音漸漸小了,最後甚至變得靜悄悄的,眾人皆停下動作,目瞪口呆的看著簡直讓人看癡了眼的俊男美女。

俊偉不凡的刑邵威一身紫綢長袍,龍眉鳳目、皓齒朱唇,一雙慵懶卻又狂傲的深邃黑眸更是讓女人們看得臉紅心跳。

他身旁如天仙身著白荷藍裙的朱盈安更是讓在場的男人個個猛吞口水。

她膚若凝脂,臉若桃花,秋水無塵的杏眼及嫣紅的柔嫩櫻唇,姿容之美令人的魂魄都要飄到九霄雲外。

「是不是很後悔跟來了?」

刑邵威感覺到在男人們如狼似虎的眸光下,她不自覺的主動貼靠向他。

朱盈安是很後悔,她從沒遇過這麼讓人不舒服的眸光,活像她是一盤美味佳餚,而一群餓虎正要搶食。

「我、我才沒後悔,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她死鴨子嘴硬。

「那好,來吧!」他熟悉的帶著她穿過人群,到一個較空的賭桌下注,這樣一來,可將其它桌不少客人全拉了過來。

有的是要看美人,有的更是奢望邪魅的俊少爺會不會賭到一半,連美人兒也一起下注了。

這可不是癡人說夢,有不少嗜賭如命的賭徒在賭到家產散盡後,連妻女都賣到妓院去。

人愈來愈多,朱盈安覺得身後好擁擠,更擔心有人趁機吃豆腐。

驀地,一隻大手環過她的纖腰,將她拉進一個熟悉的懷中,她抬頭一看,刑邵威正低頭看她,「安心坐著吧!」

坐著?!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他大腿上,她要起身,但他卻不鬆手,不過這樣坐著,倒莫名的讓她安心不少。

眼見絕色美人被抱在懷中,刑邵威可讓在場許多男人好生嫉妒。

時間流逝,在那些銀兩、銀票來來往往間,刑邵威的手氣極好,沒一會兒,前面就堆積了一大堆的銀票、銀兩。

她也從原本的生悶氣,到見他一贏再贏,心情也有了微妙的轉變。她很好奇他是如何看出莊家的點數,而選擇押大押小?而且只要是他贏了,她發現自己也會好興奮。

「來,換妳押。」他突然拉著她的手,將一些銀票交給她。

她愣了愣,抬頭看他,「我嗎?」

「是啊,玩玩。」

「不行,我若輸了怎麼辦?」她可沒像他那麼有錢,賠了手上這些錢,她哪還得起?

「放心,今晚財神爺是站在我這邊的。」他笑了,笑得好溫柔,連眼神都溫柔,她看著看著竟有瞬間的恍忽。

在他鼓舞的眼神下,她紅著粉臉試著下注,沒想到第一注真的贏了,她興奮的看著他,笑得好開心。

天啊!這一贏就贏了百兩的銀票,要是能拿回家去給爹娘,他們一定好高興。只是心裏這麼想,朱盈安看著他,卻不敢開口。

「妳留著吧,那是妳贏的。」

她眼睛倏地一亮,「真的。」

「嗯,再下吧。」

她忙搖頭,「不,這樣就好了。」她不是貪心之人,何況,輸回去可怎麼辦?

刑邵威也不勉強她,繼續下注,在籌碼來去間,他看到了好幾張印著刑家錢莊的銀票。爹是從不賭的,這些銀票究竟是賭客跟錢莊借錢上賭坊輸的,還是那些與爹同時消失的銀票?他得好好的查一查……

突然,熱鬧的賭坊安靜了下來,更有不少人立即退了開來,從經驗得知,這來的人絕對非富即貴。

「小王爺……」

「走開!」沈天虎一把推開上前哈腰的賭坊負責人,直接走到莊家位置,邪淫的眸光緊盯著朱盈安,證聲連連,「美、美,果然美埃」

刑邵威抿緊了唇,輕拍她的腰際,「我們走了。」

她點點頭,對那名小王爺像要將她吞下的表情感到作惡。

刑邵威將所有的銀兩、銀票揣入懷中後起身,握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她本想甩開,但看到那名小王爺走了過來擋住他們的去路,她手不僅不敢放,反而握得更緊。

「請問這位仁兄該怎麼稱呼?」沈天虎先來個稱兄道弟,表面看似親切,但那色眼可未曾離開過朱盈安的身上。

「小王爺,我只是平民百姓,你叫得這麼親熱,我很擔心你有斷袖之癖。」刑邵威不領情,還出言調侃。

「你……」沈天虎臉色丕變,這才認真的將目光定在他身上,發現他渾身散發出一股猖狂,不是個好擺平的人。

「你一定是外地來的吧,才敢對我這麼囂張,你可知道我爹是……」

刑邵威不以為意的打斷他的話,「小王爺的老子就是去掉小字,叫王爺,但他還是跟我無關,抱歉,我們走了。」

眾人一聽很想笑,但因怕惡名昭彰的沈天虎,所以只敢低頭摀嘴,努力憋住一肚子的笑意。

「不准走!」沈天虎氣得一臉鐵青。

刑邵威挑眉問:「小王爺還有什麼指教?」

他下顎一抬,冷聲道:「本王爺要你將你的女人讓出來,我看上她了。」

朱盈安見狀一怔,她一直以為刑邵威夠狂妄了,沒想到這個小王爺更囂張。

刑邵威微微一笑,但笑意可沒抵達冷硬的深邃黑眸,「小王爺,她是人,不是東西,如何說讓就讓?何況,別看她此時溫溫馴馴,她可是只會咬人的小野貓。」

「那不更來勁,我就愛這種,你最好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聞言,朱盈安忐忑不安的看著刑邵威,小王爺是皇親國戚,能惹嗎?而且他會不會真的把她給讓出去?

刑邵威看著她,嘴角噙著壞壞的笑容,這讓她心兒一揪,期期艾艾的看著他,美眸難掩焦慮。

她會怕?他倒覺得有趣了。四道眸光交錯,一個饒富興味、一個卻是提心在口,不安極了。

他微笑著將目光移到等著他響應的小王爺身上,故裝一臉懊惱,「小王爺,這甩掉女人我很擅長,但把女人讓出去我就不會了。」

朱盈安松了一口氣,她相信就算他將她讓出去,他娘也不會說什麼的。

「你的意思是拒絕。」沈天虎眸光一冷,「我知道你要錢,那你開個價,不管多少,我都出得起?」

邵刑威搖搖頭,「我不缺錢。」

「那就是賭了,你會來這兒可見喜好賭。好,咱們賭大的,你出人,我出一千兩黃金。」

眾人聽了先是譁然,但再看看貌美如花的天仙美女,實在值這個價埃

但刑邵威的反應更讓人眾人傻眼,他以一副看白癡的眼神冷冷的睇視不可一世的沈天虎,久久、久久,久到他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臉色由白轉紅再轉為青,大聲怒斥,「你看什麼?」

刑邵威反問他,「小王爺認為在這世上還找得到比她更美的女人嗎?既是獨一無二就是無價之寶,你認為出千兩黃金,我會賭嗎?」

「這……」

刑邵威一手佔有的擁著朱盈安的纖腰,凜著令人望之生怯的嚴峻神情離開,看得眾人是主動退後一步,沒人敢攔阻。

沈天虎眼神陰沈,何曾嘗過此等羞辱,他怒氣衝衝的離去,在心底發誓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不懂得何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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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妓院了?」朱盈安看著一起搭馬轎回到客棧房間的刑邵威,忍不住開口問。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路上沉著一張臉,吭都沒吭半聲,害她一肚子的感謝吐不出半個字來。

尤其那句無價之寶是真的嗎?她在他心中是個無價之寶。

望著天邊皎潔明月,刑邵威抿起薄唇,剛毅的側臉有著難得顯現的凝重。

她不安的走到他身邊,「刑邵威,你怎麼了?難不成是後悔沒將我讓出去,還是沒有跟小王爺賭那一把?」

他眉蹙得更緊,「妳怎麼會這麼想?」

「那你為什麼……我不知道怎麼說。」

他凝睇著她,實在很懊惱她的單純。這一路上,他們能趕路就趕路,除了想早一點到父親出事的地點外,另外也是因為她嬌豔的面容。

他懷疑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長得有多美?

一顧傾城、再顧傾國,她的絕色容貌令他的獨佔欲愈來愈強,連男人凝視的眸光都會令他不悅,更甭提一想到回杭州後,他就得將她還給大哥。

而今,那邪淫小王爺看她的目光更是充滿傾慕與獨霸,他相信他不會就此罷休,所以,他哪能讓她一人回到客棧。

他陷入思緒,但在她看來,卻覺得他是被她問得無言以對,因此,她更相信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他後悔了!

什麼無價之寶,一定是他隨口說說的。

她抿了抿紅唇,黑白晶亮的眸子不悅的瞟向他,「好吧!我們再回賭坊去,你就跟小王爺賭千兩黃金,反正我一個窮村女能值這個錢是該偷笑了。」

聞言他回神挑眉,笑意在眸中亮起,「傻瓜!」

「什麼傻瓜,反正我本來就是錢買來的,若能賣個千兩黃金回去,我想娘也不會說什麼,也許還會講美你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他笑笑的搖頭,將氣呼呼的她擁入懷中,但她用力掙扎,「放開我,你老是忘了我是你嫂子。」

「那又如何?」他強勢的抱住她,讓她的臉不得不緊貼他的胸口,「我都能將妳吃光啃盡,也能將妳當籌碼下注,妳說這嫂子兩字我是在不在乎?」

朱盈安頓時語塞。

「就說妳是傻瓜嘛,朱盈安。」

「你何必罵人?」她抬起頭,恨恨的瞪著近在咫尺的俊顏,但他本來帶著笑意的臉突地一變,轉為一臉正經,「妳知道所謂的紅顏禍水嗎?」

「你又罵人……」

她話語未歇,門突地被人撞了開,幾名拿著長刀的蒙面黑衣人沖進來,她嚇得不知所措,他連忙將她護在懷中,冷血的黑眸睨視著將他們團團圍住的黑衣人,「你們幹什麼?」

「留下你懷中的女人,就可以留下你的狗命。」

「是嗎?我看求饒的會是你們這幾條聽命的賤狗吧!」

話語乍歇,他雙手形同一張大網幻化成上千個掌影,房間更是充滿了翻流的掌風,瞬間痛呼聲接連響起,利刀落地,黑衣人個個抱著肚子跌坐地上。

朱盈安看傻了眼,從不知道他的功夫這麼好。

「告訴小王爺,下次要強搶良家婦女時,找些功夫上得了臺面的。」

聞言她一愣,「你怎麼知道他們……」她倏地住了口。也對!他們也沒惹上什麼人。

「滾!」

那些黑衣人踉蹌的一離開,刑邵威立刻拿起兩人的包袱步出房門,她連忙跟上,一見店小二跟掌櫃一臉尷尬的站在走廊,顯然他們也知道那批黑衣人是誰,只是不敢多說吧!

刑邵威給了銀兩就往樓下走,把睡得正香甜的小廝、丫鬟叫起床,一行人再上馬驕,夜奔蘇州。

馬轎行走了好一會兒,朱盈安才開口問:「你不是打跑了他們嗎?我們為什麼還要趕路?」

「有人有色無膽、有人色膽包天,小王爺挾其身分背景就是後者,我想他對妳不會就此罷手?」

原來這就是他指的紅顏禍水!她咬著下唇,不安的看著他,「咱們無端的惹了小王爺,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也是色膽包天的惡徒,知己知彼,治得了他的。」

竟然還有心情說笑!她沒好氣的看著他,卻在他眼中發現一抹幾難察覺的凝重。

她突然明白了,他是故意逗她,讓她放心的,「其實虹吟說得對,你是一個好人,也是個很體貼的人,你是擔心我會憂心,才故意這麼說的,對不對?」

被她這麼一說,刑邵威反而有些不自在,俊臉微微泛紅。

雖然只有些微月光映入轎內,但朱盈安的確看到了,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天!你竟然會害羞。」

「閉嘴!」

「呵呵呵……」

「閉嘴!」

「呵呵!天,你會害……」

驀地,轎內突然沒了任何聲音,而駕馬的小廝則哈欠連連的趕路,他太瞭解二少爺了,他讓女人閉嘴的方法通常只有一個--

是了,在蒙朧月光下,他的唇攫住了柔嫩櫻唇,肆無忌憚的吸吮、磨蹭、啃齧,讓她再也吐不出半句取笑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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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桶,全都是飯桶。」

在一家掛著大紅燈籠妓院的上等廂房裏,正候著絕色美人到來的沈天虎,一見手下們負傷回來,卻不見美人身影,氣得將他們又打又踹,嚇得這房間裏的幾名鶯鶯燕燕噤若寒蟬的擠在角落。

「小王爺,不是我們,而是那個公子功夫太強,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同樣受了傷的杜總管拉下臉上黑巾,嘴角還有乾涸的血漬。

沈天虎放聲怒吼,「我不聽這個,人呢,我只要人。」

「他們……走了。」

「什麼?!」他臉色丕變。

杜總管連忙道:「我注意到他們是往蘇州去的。」

「那還愣在這兒幹麼,快去備轎,那美人我若沒得到手,我就將你們全宰了。」

「是!可是小王爺一回到蘇州,王爺可是不容許您……」

沈天虎給了他一記白眼,「這還要你提醒我,你以為我為什麼敢在這兒亂來,一回到蘇州卻乖得像只小綿羊?」

「是,奴才多嘴。」

沈天虎怒視他一眼,看著他急急退下去備馬轎。

一會兒,他坐上馬轎,準備返回蘇州。

說來,他那個爹真的陰陽怪氣的,老是一個人窩在書房裏對著一幅畫像喃喃自語,數十年如一日,不許任何人進他書房,就連娘也一樣,他猜那一定是幅女人畫像。

爹平時不管他,但只要一聽到他又染指了什麼良家婦女,立刻變成嚴父,將他打得半個月都下不了床,好在娘疼他,總會讓他到這兒透透氣,玩女人。


但美人兒一進蘇州,他就無法這麼明目張膽的要人,那……只好跟爹來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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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夕照下,太湖上波光粼粼、金光爛漫煞是美麗。

連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刑邵威與朱盈安甫在東山找到一家客棧剛坐下,點了太湖三白的銀魚、白魚、白蝦,再沏了壺著名的碧螺春茶,外頭就傳來一陣極為熟悉的嗓音。

「歐公子,你確定那是邵威的馬轎?」

「沒錯,他們應該在裏面才是。」

「蘇芝芝跟歐上聖。」刑邵威濃眉一蹙,隨即看到一身粉紅綢衫的蘇芝芝步步生蓮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身銀白綢緞、俊逸斯文的歐上聖,還有丫鬟小金及幾名小廝。

「邵威,真的是你!你知道嗎?這一路為了追上你們,我們幾乎是不眠不休的趕路。」

瞧她逕自坐在刑邵威身邊,說她有多累又有多累,一雙柔荑還毫不避諱的勾著他的手臂,一股濃烈的醋意莫名地湧上朱盈安的心頭,且最氣人的是,他也沒有推開她。

刑邵威雖沒推開蘇芝芝,但也沒回她話,而是看著歐上聖道:「你怎麼敢出現在我面前?上回你在我肩頭劃上一刀,我就說過……」

「我知道,所以你也可以砍我一刀,我絕不會躲。」因為那一刀,他愧疚得不敢再面對他,扯平了也好。

瞧他一副從容赴義的模樣,刑邵威覺得好笑,「你追我追這麼遠,還帶了蘇姑娘同行,不可能是來還我那一刀的。」

他話轉得快,歐上聖一怔,「當然不是,而是……」

「這事由我來說。」蘇芝芝不悅他占了她跟刑邵威說話的時間,先是不客氣的瞪他一眼,才委屈的看著刑邵威,將他前腳剛走,他娘就將朱盈安硬塞給他當現成老婆的事娓娓道來。

「邵威,你一定很生氣吧!當初要衝喜的是你哥,怎麼可以他好了,就將窮酸女踢給你,我覺得你應該跟我回去,好好的跟你娘說清楚。」

刑邵威是訝異而非生氣,看著忿忿不平為他抱屈的蘇芝芝,他的心意外的湧上一股難以形容的喜悅。

當初代哥拜堂的確是拜得心不甘情不願,可是今日被強迫接收,他心裏卻反而踏實,他可以完全佔有他一直想擁有的另一個寶貝了。

他將目光移到被當成隱形人的朱盈安身上,見她端雅的柳眉蹙起,表情有驚愕、有無措,還有憤怒。

有沒有搞錯?他成了她明正言順的丈夫,她不開心?

刑邵威突地起身,拉著她就往樓上走。

「邵威,你怎麼走了?而且還……」蘇芝芝不解的看著他,這才發現他臉上沒有怒火,反而有一抹她不曾看過的溫柔。

可能嗎?跋扈猖狂的刑二少怎麼會有這樣的表情。

「對了,蘇姑娘,謝謝妳遠道而來告訴我這個消息,這會兒我想跟我的妻子好好聊些事兒。」他頓了一下,看著似乎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歐上聖,「我就不追究那一刀了,但蘇姑娘你自己看著辦吧,走了那麼長一段路還擺不平她,你實在有愧身為男兒漢。」

歐上聖給了他一記白眼,「多事!」

刑邵威但笑不語,接著悶著一張臉兒、沉默不語的朱盈安往樓上去。

蘇芝芝呆若木雞的看著兩人的身影。

不對,不對勁,刑邵威的眼神怎麼有包容、有愛、有溫柔?

為什麼、為什麼是那個窮酸女贏得他的心、他的愛,她不要、她不要。

「嗚嗚嗚……」她突地哭了出來,歐上聖手足無措,只能笨拙的擁著她,給予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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