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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 -【情人幸運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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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0: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岳盈 - 情人幸運星

老實說,他對自己賞心悅目的臉皮頗有信心,   
像她這樣只看一眼就移開目光的女孩,   
還是頭一回碰上,自此對她留了意,   
不過八個月下來,他心動卻從未有行動,  
原因無它,他懶嘛!懶得花腦筋去談情說愛,   
直到情敵出現,這才有了危機意識,   
既然佳人不來追他,只好由他去黏人家……   
是老天爺開她玩笑嗎?  
否則小時候的幻想怎會成真?!   
活到這把年紀,早已過了愛作夢的時期,   
才發現自己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人,   
平白成了富家千金,多出一個母親和外公,  
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名人父親,   
她著實很不能適應這天降的富貴,   
幸好他一直陪伴她身邊給她力量,   
她這只別人口中的「麻雀」是幸運的,  
不過人心難測,好事背後通常藏著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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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0: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其實媽沒有別的意思,大嫂,你別想太多。”林嘉綺將電話夾在左耳,兩手在電腦鍵盤上敲打。程副總今天交代了好幾封英文和日文的詢價信,她正忙得不可開交呢,誰曉得大嫂素慧會打電話來向她訴苦。

“我知道。其實比起一般的婆媳,媽跟你算是相處得不錯了。你也知道媽愛孫心切,好不容易你跟大哥有了孩子,沒想到孩子生下後,你們卻搬了出去……”

“是,我知道。不是你想搬,全是為了大哥工作上的關係……”嘉綺停下來將話筒換到右耳,拿起桌上的字典翻找一個單字。

事實上是,不管婆媳的關係再融洽,每個女人都希望能在自己的家裏當女主人,有百分一百的主導權。素慧想搬出去住也是無可厚非,何況大哥工作的地方離家是遠了些,光開車就需要一個小時以上,現在的新居在辦公室附近,回家吃午飯都行。

“是,我曉得……”素慧是嘉綺的大學同學,性情溫柔得沒話說,就是有些嬌生慣養。

“媽只是想念孫子。你們才搬去一個月,媽當然不習慣嘍,而你跟大哥有兩星期沒帶寶寶回來了,媽才會念幾句……”

“對,我知道你們有事在忙,可是,素慧,你一向是善體人意的,請以媽的立場想想,老人家想孫子嘛。”

“是啊,連我都很想寶寶呢,爸也是。你們住的地方又不是一班車可以到,坐計程車嘛老人家捨不得。”

“是。”嘉綺揉揉耳朵,耳鼓開始生疼。看看手錶,發現午休時間快到了,索慧已嘮叨了半個小時,再下去她可受不了。

“素慧,你聽我說。”她挺直快累垮的脊骨,嚴肅地道。“我知道你們事情多,但也忙了兩星期,總能挪出時間回家吧。媽有兩個多星期沒見到兒、媳和孫子了,只要你們帶她的心肝寶貝回來,我保證媽那張嘴會笑得合不攏。只有一小時的車程,又不是臺北到高雄對吧?就這麼說定,這星期一定要回來喔。我手邊還有事要忙,再見了。”

掛斷電話後,嘉綺幾乎是癱趴在桌上。婆媳問題是天下間最難槁的,尤其是對夾在中間的她而言,一邊是她的母親,另一邊是好友兼大嫂,她這個中間人居中協調得好辛苦。

朝一臉同情地向她望過來的瑞萍露出苦笑,嘉綺疲累地合起眼,用手揉著太陽穴。

當名現代女人可不容易,忙完了家事還得忙公事,儘管頭再疼,為了全勤獎金捨不得請假,想到下午還得上班,嘉綺不禁唉唉出聲。

有時候真是羡慕愛情小說裏的女主角,好像只要成天撒嬌,自有英俊多金的男主角罩她,吃喝拉撒睡,啥事都不用幹。

誰教她既無美貌又無錢財,只能像大部分的平凡人一樣,辛勤勞碌地把時間耗在工作上。想到窗外蔚藍的晴空,嘉綺真是恨死自己平凡庸碌的命運。如果她有錢,就可以趁著如此明媚的天氣,帶父母到陽明山踏青了。

小學時,看到家境富裕的同學,吃好穿好用好,還有各種精巧的外國玩具可以把玩,心裏羡慕得要死,常常幻想自己原本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陰錯陽差地被家境小康的父母收養。及至高中,體會到父母工作的辛苦,嘉綺對自己竟有這種想法感到羞愧不已。爸媽雖然無法給她富裕的物質生活,但對她的呵憐寵愛,就像所有疼愛子女的父母一樣。

她應該感到滿足的。

嘉綺悵然地想。

比起世間大部分的人們而言,她已夠幸運。

但為什麼心裏總有些空空落落,像缺少了什麼似的?

親情、友情,她都擁有了,還少了什麼?

腦子裏撞出一對俊朗的眉目,她驚駭地搖頭甩開。怎麼會想到雷宗佑?他跟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

是不是被女同事們的麻雀變鳳凰妄想症給傳染了?

雷宗佑進公司後,一直是眾多未婚女同事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儘管傳說他是總經理夫人俞傅瓊瑜的情夫,但愛慕他的人仍大有人在。跟嘉綺情誼友好的靜雅和淑瑜便是其中之一。

近日來,證實雷宗佑並不是總經理夫人的情夫,而是俞總經理的私生子,這消息震得東南營建公司的眾女芳心大亂,血液沸騰,情欲躁動,充滿期盼。

據說俞總經理的律師正在辦理雷宗佑的認祖歸宗手續,這使得雷宗佑的身價百倍,鯉魚躍龍門,成為東南營建公司裏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

總經理是他老爸,董事長是他表哥,加上他本身的優異條件,足以在東南營建公司翻雲覆雨了。何況,聽說俞總經理即將離職,主持東南集團旗下的電子業,留下的空缺可能由主管工程部的程副總接任,至於程副總的職位,就耐人尋味,引起多方揣測了。會破格讓雷宗佑這個原本自請降職為專員、如今又升回副理的“皇親國威”直接升上,還是依照公司慣例,由資歷深厚的林經理接任,就看董事長和總經理的抉擇了。

嘉綺也像其他人一樣,引領翹盼結果。

她倒不在意誰來接任主管工程部的副總職位,無論是林經理或是雷宗佑,他們的為人處事都得到工程部同仁的愛戴。只是想到雷宗佑,她心裏便有種困惑的情緒在躁動,他那雙每次不經意碰面時,便朝她似笑非笑看過來的眼光,總是擾得她方寸大亂。

像現在,眼前仿佛又浮現那對不可捉摸、又令人難以忘懷的晶澈星眸。

天啊,難道她病得有這麼嚴重嗎?不只看到那雙眼睛,還看到他掛著吊兒郎當的不羈的性感朱唇朝她蠕動開合,耳邊好像聽見他迷人的低沉嗓音說著什麼。

“嘉綺,林嘉綺,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對我視而不見!”雷宗佑好笑地自嘲道,朝嘉綺宜嗔宜喜的清秀嬌容再移近一些。

近看之下,那張呈現失神困惑的年輕臉蛋,嫩滑如脂的可以去拍廣告,粉紅色的唇瓣微張,讓人興起一親芳澤的欲念。他忍不住湊近,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唇上,嘉綺倒抽口氣,突如其來的戰慄竄上脊骨,她急急地往後仰避開,輕呀了一聲。

一抹嫣紅染上了雙頰,急如擂鼓的心跳聲在兩邊的耳室敲打,嘉綺驚懼地看進宗佑饒富興味的眼裏,不曉得他有否聽見不斷自她胸房裏拍打出來的聲音。

“還不閉上?不怕蒼蠅跑進去埃”宗佑親昵地伸出食指點上她的唇瓣,一縷刺麻電流從他指間傳向嘉綺,她既困惑又惱怒地伸手撥開他。

“你——你做什麼?突然跑出來嚇人!”

“我?”宗佑啼笑皆非,一雙平時看似深沉,如今卻顯得精睿的眼眸深深看向她。嘉綺臉上的燥熱更熾,被他看得心虛,忙轉開臉。

“我剛才叫了你半天,你卻瞪著我視而不見。”

是這樣嗎?原來那不是幻象。嘉綺羞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我……

“沒關係。雖然這對我的自尊心打擊很大,不過我向來大人有大量,一頓午飯可以彌補我受傷的心靈。”

嘉綺狐疑地抬起頭,對上宗佑顯得萬分認真的表情。他眼中閃過的一抹促狹,緩和了語氣中的嚴肅。

“雷副理,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嘉綺放鬆下來,這才注意到秘書室裏的幾位同仁,都在對兩人行注目禮。看看時間,已到十二點了,雷宗佑不會在這時候交代她什麼事吧?

嘉綺希望自己不會這麼倒黴。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宗佑閒適地坐在她桌上,傾身向她。“揀期不若撞期,就今天好了。走,我們去吃飯。”

嘉綺再度張圓嘴,她有沒有聽錯?全公司女性同仁們心目中的頭號白馬王子,在要求她請他吃飯?

她甩甩頭,回到現實面。

基於現實考量,除非雷宗佑想跟她吃幹民化的路邊攤,否則她是請不起他的。她今天只帶五百元出門。

“雷副理……”

“當!”宗佑微笑地伸指碰她的唇,“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叫我宗佑就行。”說完還不正經地摩挲她的唇瓣。

這算性騷擾吧?

嘉綺再度撥開他的手。

‘雷副理,小女子經濟甚窘,副理大人若堅決要我請客,等到發薪日再說。”

“誰要你請了!”宗佑一副備受冒犯樣。“身為紳士,豈有讓女士請客的道理。”他俐落地跳下辦公桌,走到嘉綺身邊拉起她。

“走,我帶你去吃飯。”

這麼說是他要請她?

嘉綺一頭霧水,直到被他拉進電梯才回過神來。

四面八方的眼刀射向她,嘉綺發現電梯裏除了宗佑外,都是女性同事。而宗佑的一隻手還親密地擁住她,將她護在自己懷裏,避開人群的挨蹭。

他真要害死她了!

嘉綺翻了翻白眼。

他不經意的動作,便讓她成為女性公敵。哪天她要是在化粧室裏被妒火攻心的女同事捅上一刀,宗佑就是害她的間接兇手!

儘管氣憤填膺,嘉綺還是保留風度地沒有推開宗佑,一股清爽的男性氣息突破周遭的脂粉香、各式香水昧,鑽進她鼻端,令她有些暈陶陶。

雷宗佑的味道不難聞,她恍惚地想,出電梯時迷迷糊糊,任他擁著她進入公司附近一家消費高、裝破貴的精緻餐廳。

落坐之後,所有的理性都回到嘉綺腦子裏,忍不住發起飆來。

“雷副理,小女子到底哪里得罪你?讓你這麼恨我?”

“嘉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宗佑好整以暇地注視她氣紅的小臉,她豐潤飽滿的嘴唇微嘟,宋伊人說她的小嘴很適合接吻,他想入非非地斜掠一邊唇角。

“什麼意思?”嘉綺咬牙切齒。“難道你看不出來從工程部沿路下來,我都快被那些女人的眼光殺死了!”

“眼光可以殺人嗎?”宗信好奇地問。

嘉綺狠瞪了他一眼。“那只是一種說法,但不可否認的,你的恣意妄為,讓我成為公司女同事的公敵了。”

“哪有那麼嚴重。”宗佑仍是那副不經心狀;打開菜單。“他們的燒烤牛柳還不錯,還是你要吃鐵扒雞胸,或是香烤嫩鹿排、海鮮總匯、明蝦大餐……”

“當然很嚴重……”不過吃也很重要。難得有人請吃大餐,嘉綺自然不願意放過打牙祭的機會;何況剛才心靈飽受女同事嫉妒眼光的淩遲,正需要大量營養加以補充體力。而且菜單上的餐點照片,看得她食指大動,口水直流。“嗯,這個香烤嫩鹿排不錯……”

可是價錢卻……她睜大眼,發現每一項餐點的價目都不便宜。雷宗佑請她吃這種豪華大餐是有什麼目的?

她狐疑地看向他。

“好,你要吃香烤嫩鹿排,那我……”

“喂!”她小聲地喚住他,示意他把耳朵靠過來。宗佑順從地傾向她。

“真的你要請嗎?我可是先說好,我皮包裏只有五百塊錢。”

她眼中的為難和疑惑,今宗佑好氣又好笑。他挪偷地斜睨向她。

“林嘉綺小姐,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點。都說過我請客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可是……”嘉綺困擾地眨著羽睫。“你為什麼請我呢?無功不受祿,實在好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宗佑朗笑,唇紅齒白的俊俏模樣,看得嘉綺心如小鹿亂撞。“男人請女人吃飯,不就為那檔事嘛。”

“哪檔事?”她緊張地問,一雙美眸幾乎要瞪出來。

宗信似笑非笑地凝睇她,伸出食指輕批地勾住她下巴。“唉唉唉,不就是肚子餓要吃飯嘛,還有哪檔事!”

聽到他理直氣壯的一番話,嘉綺雙頰燥紅,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細想下來,又覺得雷宗佑話裏有話。孔老夫子不是說過: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嗎?吃飯和男女情事是人類的基本欲望,他請她吃飯,跟男女情事有沒有關係?

正在猜疑時,宗佑已向傳者點好餐。

“還在想什麼?”他伸手捉住她支在下顎的小手把玩,嘉綺瞪住他粗礦的指關節,臉上的紅暈更熾。

哪根筋不對勁?

雷宗佑今日的舉止,分明是在向她調情。

與其當個悶葫蘆自己胡思亂想,倒不如橫下心問個明白!

“雷副理…”

“叫我宗佑。”他研究了一會兒她呈天然粉紅色澤的指甲,測量她手指的周長。

嘉綺困難地吞咽口水,指間的溫度急速往上狂飆,接近著火的燃點。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手有什麼特別,但在宗佑的撫弄下,頓時成了天下間最美麗、可口的柔美了!

“嗯……”她清了清喉嚨。“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請我吃飯。我是說公司裏有這麼多同事,絕大部分的人都樂意陪你吃飯。還有董事長和俞總經理……”

“跟你吃飯比較有胃口。”他笑嘻嘻地答道。“跟他們吃飯,會得胃玻開口閉口都是公事,討厭死了。”

“那還是有很多人可以挑啊!”她以眼神提醒他。“像是靜雅和淑瑜,她們一定很樂意……”

“你是說你不願意?”他蹩起俊眉,玩世不恭的神情盡斂,替代的是虎視耽耽的逼視,嘉綺連忙搖頭。

“當然不是。”她圓滑地道。“只是意外而已,畢竟我們一點都不熟……”

宗佑興味盎然地注視她輕軟紅濕的唇瓣不住運動,她獨特的清脆嗓音像琴韻般在他耳畔迴響。八個月前頭一回在秘書室見到林嘉綺時,他就被她認真敲打鍵盤的神態迷住了,當她應著林經理的聲音轉向他們,宗佑可以從她不情願地從電腦熒光幕拉開的眼光裏認出被人打擾的不悅,而當她的目光終於和他相遇,一朵清淺的愉悅極淡地畫開她緊抿的唇瓣,在左頰的小梨窩上映現出來。

她眸中有著驚豔,神情振奮了一下,等到林經理為兩人介紹完畢,她的眼光並沒有像其他秘書般繼續停留在他身上,而像欣賞完一幅畫後,回到既有的軌跡不再流連,專注於手邊的工作。

宗佑對此有些訝異。倒不是說他長得有多麼傾國傾城啦,不過自認為賞心悅目的俊容,總能吸引女人的眼光,一再惹她們多看幾眼。像嘉綺這樣,只駐足幾秒,便被工作給吸引走,他還是頭一次碰上。

他因此將林嘉綺記在心頭,等到兩人見面的次數頻繁後,宗佑發覺嘉綺除了工作態度認真外,為人熱情、機敏,有話直說、敢作敢為。最重要的是當眾人汲汲營營于功利時,她能保留一顆童心;大家都沉迷於某個不實際的幻夢裏,她卻又實際得清醒過人。

拿他身世秘密曝光的事來說,多少人前踞後恭地向他逢迎拍馬,無論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對他拋媚眼,費盡心機想要接近他,以求攀上他這個金龜婿。只有林嘉綺仍拿他當以前的雷宗佑看待,維持一向的冷淡有禮。

宗佑為此對她更加欣賞,本來他這個懶人還打算將這份欣賞放在心裏貯存久一些,沒料到在前天一次高級主管的餐會上,聽說主管建築部的蕭副總的公子蕭謹新對嘉綺有幾分好感,還拜託程副總代為正式介紹。

真的被伊人說中了,這麼快就有另一個男人識得嘉綺的美好,追得宗信只得採取攻勢。

蕭謹新的條件不差,萬一嘉綺動了心,他到哪再找個像她這麼對他味的女人?

宗佑頭一次為女人感到慌亂,經過一天一夜思索,決定要為自己的終身幸福奮力一戰。既然等不到嘉綺主動向他示好,他只好振作起來追求她,免得嘉綺被人追走後,他再來後悔莫及。這就是他今天中午去找嘉綺的原因。

經過八個月的相處,他對嘉綺的作息堪稱了若指掌。她幾乎一下班就趕回家,鮮少和同事去逛街、吃飯,據他旁敲側擊得來的結論,林嘉綺是個事父母至孝的乖女兒,除了加班日外,每天都要回家吃晚飯。所以第一次約會最好是在中午,免得她有理由拒絕,更可以趁其不備,攻佔她的心。

而今天,算是宗佑的幸運日,不費吹灰之力便硬拗到一個讓嘉綺和他一塊吃飯的藉口,輕鬆拐她到這間氣氛優雅的餐廳。

既然老天都肯幫忙了,宗佑當然是知機地把握了。

“你可不可以放開我的手?”精緻的沙拉端上桌,宗佑還捉著她的手不放,只能用眼睛吃美味佳餚,對一個饑腸轆轆的人而言,未免太殘忍了。難怪嘉綺要向宗佑抗議。

宗佑回過神來,朝她無辜地眨著眼,那濃密捲曲的長睫,具有像她的小侄子那般天真的滋惑能力,眨得嘉綺脈搏狂跳。而他的眼光,溫柔得讓人眼眶發酸,嘉綺的腳趾頭被他的熱力影響得綣曲起來。

好在宗佑及時放開她的手,否則嘉綺有可能融化在當常這個雷宗佑是怎麼回事?他看她的眼光,除了用含情脈脈來形容外,嘉綺想不出其他的字眼來替代。

他對她有意思?

心兒狂跳,嘴巴裏的沙拉和在體內流竄的混雜著甜蜜的狂猛熱流相比,頓時如同嚼草。味蕾暫時失去作用,嘉綺機械化地咀嚼,頭兒垂低,思緒像走馬燈般轉個不停。

他們認識有八個月了吧?

他一直沒什麼表示,怎麼會突然……

嘉綺無法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好運,雷宗佑對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即。不過話說回來,這家餐廳她本來也是可望不可即,現在還不是端坐在這裏吃大餐,而且一毛錢都不用從口袋裏掏出來!

想到這裏,味蕾瞬間恢復作用。她想這麼多幹嘛?自嘲的笑意閃漾在嘉綺唇角,她一向奉行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果雷宗佑對她有意思,他等會兒自會表達,她在這裏胡亂猜疑個什麼!

“好吃嗎?”宗佑看她吃得這麼津津有味,頓時胃口大開。

“嗯。”嘉綺用力點著頭,甜甜的笑意像花兒在臉上盛開,宗佑屏住氣息欣賞。

嘉綺這時綻開的天真媚態,就像只在夜裏開放的曇花一般難以捕捉。累積了一季的芬芳,在月斜入息時,展露出生命中短促而菁華的部分,只有專心等待曇花開放的不眠人兒,才能領受到這份瞬間的美麗。

只是嘉綺的美麗,不用像守候曇花開放這麼辛苦,宗佑雖然鮮少看到嘉綺露出這種笑容,心裏卻知道只要他有心,隨時都可以看見嘉綺為他展露的這份妍姿。

主菜很快送上來,嘉綺輕合上眼瞼,讓嗅覺浸淫在食物香氣中。宗佑見她仰高的小臉上煥發的陶醉、迷人神采,心頭漾起一份想盡情寵溺她的柔情,學著她閉起眼領略食物香氣。

用餐時,兩人隨意聊天,宗佑問起她每天準時回家陪父母用晚餐的事。

“我們家裏人口少,大哥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和大嫂在外租屋,小弟現在又當兵,家裏只剩下爸媽兩人,如果我不陪他們吃晚飯,兩位老人家不是太無聊了嗎?”嘉綺淡淡地道。

雖然只是三言兩語,卻顯示出嘉綺的孝心,令宗佑略感心虛。父親俞凱南有好幾次要他搬過去住,他總是推三阻四;這次要他認祖歸宗,他更顯得意興闌珊,理由是所有的證件都要改,好麻煩。

俞凱南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不會因為兒子的懶惰就放棄,心平氣和地道:“你只要將證件準備好,自有人幫忙辦事。”

說得宗佑都不好意思,只好乖乖照辦。再過幾天,雷宗佑就成為歷史名詞,變成俞宗佑啦。

他弓起俊眉,滿不習慣的。

對別人來說,改姓俞的意義代表著鯉魚躍龍門,自此富貴榮華、平步青雲;但宗佑只視為瑣碎的麻煩事。如果嘉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少不得要實事求是地曉以大義。

這不只是認祖歸宗的事,俞凱南和妻子博瓊瑜膝下無子,宗估回歸俞家,便成為他們唯一的兒子,將來的大筆家產自是歸他一人。而博瓊瑜身為東南集團主席傅東南的女兒,宗佑是她的繼子,等於是傅東南的外孫。改一下姓,便讓自己身價百倍,只有白癡加懶鬼才不做。

而宗佑事實上是有點懶啦。

“嘉綺,其實偶爾不回家吃晚飯,留給老人家一晚獨處的時間,增添些浪漫氣氛,也不錯埃”宗綺笑裏藏奸,為自己和嘉綺以後的晚餐約會鋪路。

嘉綺看了他一眼。

“如果對象換成俞總和傅女士,當然可行。但我爸媽是傳統的老夫老妻,彼此間只剩恩情,不作興那些什麼愛呀、浪漫的。兩夫妻對視時,都會尷尬地避開,一個整天理在報紙堆,另一個則無聊的看電視。”

“其實浪漫這種情素是可以培養的。”宗佑循循善誘地道。“只看有沒有機會而已。趙詠華不是唱了首什麼‘最浪漫的事’嗎?談戀愛並非年輕人的專利,老人家更需要愛情的滋潤。”

“嗯,你這話也有道理。”

宗佑見嘉綺同意他的話,再接再厲往下勸說,“而且老人家很容易得癡呆症,更需要常讓他們動腦筋。”

“我同意。事實上前不久我才說動他們兩人去參加書法班、繪畫班和插花班。”

“除了這些外,你還應該鼓勵他們去看展覽。音樂會之類的。”

“他們懶得出門。”

“這只是藉口而已。”宗佑鼓動如簧之舌,“你應該因勢利導,就他們的喜好來安排。由簡人繁,等老人家感興趣了,搞不好還會主動參加呢。”

嘉綺張大明眸,不得不承認宗佑的每句話都是金玉良言。這番話她之前也想過,只是覺得麻煩而沒有付諸實施。想到這點,她便覺得羞愧。原來她對父母的孝順,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她受到感動地看進宗佑眼裏。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爸媽。”

宗佑心虛地臉紅起來,連忙微笑地掩飾。

“你常幫俞總和傅女士進行這種……”嘉綺努力思索著合宜的字眼。“浪漫約會嗎?”

“其實……”宗佑拉長聲音,“只做過一次而已,我替他們安排二度蜜月。他們兩個滿有生活情趣的,不需我再多加安排。”

“你有這份心,便很難得。”嘉綺認真地誇讚他,越發覺得宗佑除了外在的條件像鑽石一般吸引人外,內涵更是溫潤如玉。好個內外合一的謙謙君子。

“嗯,其實……”宗佑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我提到這件事,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什麼事?”嘉綺緊張了起來。

“你還記得來伊人吧?”

咦,怎會提到宋伊人呢?嘉綺注視宗佑微笑的表情。

“她上個月才訂婚,不是嗎?”

“對,跟傅彥豪訂婚。她本來要請你,又覺得不好意思要你包紅包。”

“她大客氣了。”

“不,伊人很欣賞你。她跟彥豪預定下個月結婚,彥豪請我當男儐相,伊人想邀請你做女儐相。”

“我?”嘉崎張圓嘴,受寵若驚。她跟宋伊人只有數面之緣,她為什麼會想邀她出任女儐相?想到這兩人的結婚典禮,定是名流雲集的豪華婚禮,她不禁手心出汗。

“對,伊人要我說服你。如果你願意的話,星期六大夥碰個面,商量婚禮細節,還有禮服的試穿問題。”

“禮服?”嘉綺跟中出現一抹為難,她可沒有適合參加這種婚禮的衣服。

“放心好了,伊人已安排設計師為你量身訂做,你只要到場就行。”

“可是……”想不通啊,嘉綺覺得這件事滿怪異的。“我眼來伊人又不熟,為什麼會請我當她的女儐相?”

“因為我埃”宗佑放下手中的刀叉,伸過桌面來握嘉綺的手,兩隻眼睛閃爍著某種纏綿、深情的光芒。

“因為我是婚禮的男儐相,所以你得是女演相。”

“我不明白。”她忐忑地低喃。

“不,你心知肚明。”他輕聲道,嘴唇以一個美好的弧線畫開。“男儐相和女儐相通常有美好的發展。”

什麼意思?

脈搏再度狂跳,腦海深處的一縷妄想跳脫出來,情緒在鼓噪。不敢想及的渴望,盤旋住她所有的思緒。

“林嘉綺小姐,我鄭重請求你以結婚為目的跟我交往。”

嘉綺目瞪口呆,直到那份狂喜衝擊向全身,直到宗佑溫暖的手憐惜地碰觸她的臉,她才驚覺到她竟流了一臉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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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雷宗佑請你吃飯做什麼?”

嘉綺支支吾吾地避開同事瑞萍的詢問,心裏覺得好糗。她居然因為宗佑的一句話哭了起來,好丟臉!

那場淚來得好奇怪,心裏突然湧動的激蕩情緒,因宗佑混合著瞭解、憐惜。感動的溫柔凝視,而一發不可收拾。她被他摟在懷裏安慰,他溫暖的雙唇輕觸她敏感的臉蛋,那種感覺好甜蜜……

“喂,別一臉陶醉,你倒是說埃”瑞萍輕聲在她耳畔咕味,嘉綺聽後雙須像被火燒了起來。

她掩住臉,難以啟齒。

不只是因為那份感覺難以形容,實在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當時的行為。為什麼會哭呢?只因為一個男人表情示愛就哭了?她又不是渴愛了幾十年卻一直沒人愛的老處女,實在沒理由會這樣受感動。

那淚水究竟因何而來?莫非是她刻意壓抑在腦部深層的願望成真,一時無法負荷的喜極而泣?

她不知道,再也不知道了。只曉得當宗佑體貼地擁她入懷時,她覺得自己好幸福。

大一那年她被英俊瀟灑、家世良好的學長所吸引,兩人有過一段似有若無的純純戀情,直到她發現學長和另一位家世相當的女同學約會,純真的初戀美夢幡然驚醒,自此封閉祝心靈,不願再輕率涉及情愛。

這幾年也有人向她表示過好感,卻沒有一個能引起她心靈上的共鳴。嘉績是那種寧缺勿濫的女孩,對愛情的品質挑剔得很厲害,直到宗信走入她的生命。

第一眼便吸引了她,但是宗佑的條件太好,讓她卻步。不敢想望。 光是那張俊臉,便值得女人為他前仆後繼,逞論其他的優秀條件。

他越美好,她離他越遠,還以為此生無望,末料到他會主動示愛。

“早知道你會這麼感動,三個月前我就表示了。”宗佑一邊替她拭淚,一邊感歎道。

她的回答,是將整張酷紅的臉蛋理進他懷裏,好羞。

‘稱這樣是表示答應了。嗯,我們明天公證結婚好了。”

嘉結驚得抬起頭來,他開什麼玩笑。

宗信見她終於肯面對他了,輕笑起來。

“你……你開玩笑吧?”她慢儒道。

“傻瓜。”他捧著她的臉,眼中充滿呵憐。“明天結婚是太趕了些,但我以結婚為目的跟你交往卻是再正經不過了。”

嘉給心裏甜絲絲的,仍忍不住要問:“為什麼是我?”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告訴我,錯過你我會後悔一輩子。”宗佑老實回答。

“可是……”嘉靖眼中有著遲疑。“你之前一點表示也沒有。”

提到這點,宗佑只能無辜地眨著眼。

“我很懶。”

什麼?這個答案讓嘉博膛目結舌,什麼跟什麼嘛!

宗佑進一步解釋,“我有用眼神暗示你啊,要你來追我,可是你一點表示都沒有。”他很委屈地扁起嘴,模樣逗人。

原來這是她的錯!嘉績忍不住發噱。

“後來你又怎麼會……嗯,明示了呢?”她促狹地椰榆道。

“後來……”他期期文艾地瞄了她一眼,唇上有抹角黠的得意。“山不來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只好去就山了。蕭副總的兒子蕭謹新你認識吧?”

宗佑突然提起蕭謹新,讓嘉績十分意外。她偏著頭,想了一下。“見過一次面。”

“印象怎樣?”收斂住所有的吊兒郎當,宗佑的黑瞳緊緊追盯住嘉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印象?”嘉統轉動眼球思索。“還好啦。”

宗佑顯然對這答案不太滿意,輕哼一聲。“他對你有好感,”他酸溜溜地說。“還拜託程副總替他牽紅線。我自然是不能坐視他對你採取行動,只好先下手為強。”

聽他的語氣有幾分悻悻然,嘉靖訝異地盯著他看。雷宗佑在吃醋嗎?

“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他親密地擁住她,將額頭靠過來。

這樣的親昵姿態,令嘉綺心如小鹿亂撞。在近距離的注視之下,宗佑顯得更加英俊非凡。立體分明的五官,額上一絕不馴的發絲,以及那盈滿深情眷戀的黑瞳,構築成一道魅惑人深深陷溺的情網,緊緊糾纏住她。

他的唇在她頰上輕點,絢麗的虹彩從她白嫩的臉頰往修長的頸項漫移,直沒入白色的棉質襯杉裏。宗佑深深看進她眼裏,慵懶地笑了起來。

嘉綺只能屏住氣息,心裏暈陶陶,像只心甘情願落網的蝴蝶,為他所捕捉。

剩下的午休時間,嘉綺都處在一種極為亢奮又迷惑的情緒裏。兩人吃完甜點,宗佑將她送回辦公室,臨別時霸道地在她額上一吻交代,“只能跟我約會幄。明天再一起吃飯。”就這樣訂下了午餐約會,從此擾亂了她的心。

直到現在,她才能稍微回過神來將午餐的那幕略加整理。老天爺,她不敢相信她會和宗估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那親昵的一幕,餐廳裏的人都瞧見了嗎?她好羞。

“嘉綺,不要一直遮著臉嘛!”瑞萍努力想拉開她的手,嘉綺漲紅臉從指縫間偷窺好友,這一看心裏更加驚慌。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辦公桌四周圍滿了秘書室的同仁。天啊,這些三姑六婆就不能饒了她嗎?

“說嘛,嘉綺!”柳霎慫恿道。“雷宗佑來時,我和淑瑜去洗手間,以至於錯過一場好戲。快點告訴我們,雷宗佑邀你午餐做什麼,該不會是向你示愛吧?”

“柳霎。”淑瑜懊惱地叫道,嘉綺心裏充滿不安。

淑瑜喜歡宗信的事,她早就知道。現在宗佑向她示愛,她該怎麼面對淑瑜?

“現在是上班時間……”她避重就輕地推託。

“曖,嘉綺,你別不好意思,也不用怕淑瑜難過,老實說出來。其實,我早就覺得雷宗佑對你有那麼一點意思。”柳霎語出驚人地評論。

“真的啊,柳霎。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瑞萍一臉感興趣。

柳霎眨著捲曲的假睫毛似笑非笑地脫著嘉綺道:“你們沒發現每次只要有嘉綺在場,雷宗佑那雙勾魂眼無論怎麼飄來蕩去,最後都會落在嘉綺身上嗎?還有他老是看著嘉綺出神,眼光柔情似水,像在傳遞什麼似的。”

“真的假的?”淑瑜酸溜溜地道。

“不信的話,問嘉綺就知道。”柳霎朝嘉綺努了努嘴。

“嘉結,你快說嘛。我們好奇死了,如果你不肯講,下午大夥可沒心情上班了。”

瑞萍這頂大帽子壓下去,嘉綺被逼得沒辦法,只好吞吞吐吐地道:“我們去隔壁棟的星辰餐廳吃飯……”

“哇,那還不是普通的‘高貴’呢。雷宗佑好大的手筆,若說他請你吃飯沒別的用意,我頭一個不信。”柳霎噴噴道。

“接下來呢?”瑞萍示意柳霎噤聲,催促嘉綺往下講。

別看嘉綺平日行事大方,遇到這種私密的事,硬是覺得難以啟齒。

“他問我每天回家吃晚飯的事,建議我偶爾可以不回家吃飯,讓父母多些獨處的機會,營造浪漫情境……”

大夥面面相覷,對話題轉到這裏來,感到訝異。

“時間寶貴,先跳過這段。”柳霎建議。

“後來他說傅彥豪邀他擔任婚禮的男儐相,宋伊人希望我做她的女儐相……”

‘什麼?”柳霎尖叫出聲。“那可是場豪門婚禮哩。嘉綺,你千萬不能放棄這個見世面的機會!”

“我知道,我…”

“你們不覺得宋伊人邀嘉綺當女儐相很突兀嗎?她們兩個又不熟。”淑瑜打斷嘉綺的回答,提出心中的疑惑。

“的確,依我看礙…”瑞萍笑咪咪地審視著嘉綺臉上不褪的紅潮。“宋伊人是故意替雷宗佑製造機會接近嘉綺。嘉綺,這點你有沒有問雷宗佑?”

“我……”嘉綺羞赧地瞄了眾人一眼,小聲咕噥:“我問了。”

“那他怎麼說?”大家全都屏氣凝神地傾聽答案。

“他說……”想起那句扣人。心弦兼盪氣迴腸的美妙言語,嘉綺心裏仍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她鼓起勇氣,臉上滿溢著幸福笑意地對一室友好的同事道:“他鄭重請求我以結婚為目的跟他交往。”

哇!

尖叫聲飛揚在秘書室裏,善感的淑瑜忍不住熱淚眼眶,多麼浪漫的求愛詞,儘管不是對她說的,她仍被感動。

“雷宗佑實在太正點了。”柳霎哺哺自語,遊戲倩場多年的她,不得不承認為宗信這句出自日本連續劇裏的對白傾倒。再看向整樁事件的女主角,她臉上交織著細碎淚珠的幸福 表情,早已替她未說出口的做出解答了。

應該是不用問她有沒有答應了。只有白癡女人才會拒絕宗佑這樣的金龜婿。

才貌雙全又柔情萬種的黃金單身漢,發出這樣熱烈而直接的告白,嘉綺若還不動心,她會氣得剖開她腦子替她洗一洗!

太美了!灰姑娘童話現代傳真版。柳霎雖然遺憾自己不是女主角,但心裏另有主意。等嘉綺嫁入豪門,說不定可以為她那些待字閨中的好同事,介紹適婚的金龜婿啊!

哈,這主意實在太棒了!

第二次午餐約會的下午,嘉綺被程副總叫進辦公室,客氣地問她星期六有沒有空。

嘉綺想起宗佑先前說過蕭副總的公子蕭謹新拜託程副總約她的事,心裏有了譜。因為週六和宗佑約好要跟伊人碰面,她理所當然地回答:“星期六有約會了。”

“哦?”程副總有些失望,犀利的眼光審視著嘉綺。“嘉綺,好像沒聽說你有男朋友喔。”

嘉練只是微笑。

“星期六的約會對象是男的還是女的?”程副總進一步試探。

沒想到程副總成了包打聽,嘉綺莞爾。

“有男有女。”她老實地回答。

程副總支著頭,研究他向來倚重的秘書人員。他發現嘉綺好像變漂亮了,像一隻原本名貴、美麗,卻因蒙上塵土而失色的花瓶,在掉掉灰塵、重新拭亮後,頓時閃射出耀眼光芒。

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嘉綺會不會是戀愛了?

程副總納悶,覺得不問清楚會對蕭副總難交代,只好直言問道:“嘉綺,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男友?”

嘉綺臊紅臉,尷尬地點了一下頭。

果然。程副總心沉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不死心地追問:“我見過這人沒有?”

“嗯。”嘉綺胡亂地點頭,不曉得該如何說明她和宗佑的事。她向來排斥辦公室戀情,就怕戀愛沒結果,鬧得不愉快,逼得要以離職做為感情結束的陪葬。不過她相信宗佑,也有心要經營這段感情,讓它開花結果。

程副總想不出嘉綺的男友是誰,不過既然從末耳聞,顯見這段感情只是開始,蕭謹新不見得沒希望。

“嘉綺,”程副總和氣地說:“你還年輕,應該多認識一些人,不要這麼快定下來。”

嘉綺訝異地望著程副總,看得他有些訕然。

“事情是這樣的。蕭副總的公子蕭謹新對你印象很好,想要認識你。他剛從美國念完碩士回來,人品一流,蕭副總夫婦為人開明,對你也很欣賞。大家都是年輕人,認識一下無妨嘛。說不定你會覺得他比較適合你。”

這話要是早幾天說,說不定真能打動她哩。嘉綺好笑地想,沒料到程副總會對這事如此熱誠,不惜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想要說服她。

“謝謝副總,不過我男友……”

“他的條件未必會勝過謹新吧?”

“是,但……”嘉綺正在為難要不要供出宗佑就是她男友時,門上傳來幾聲輕敲。

程副總沉穩地要門外的人進來,一道熟悉的頎長身影出現在嘉綺面前。

“副總……”愉悅的男性嗓音響起,一隻溫熱的手掌落在她肩上,親密地擁住她。“我是來找嘉綺的。”

程副總很快從宗佑摟住嘉綺的親密舉止的暗示裏領悟過來,他審視宗佑笑咪咪的俊臉,在他俊朗的眉目間閃射出一股勢在必得的決心,似在警告他別管閒事。

原來他是嘉綺的男朋友。

這下子沒戲唱了。

程副總弄不明白這兩人是什麼時候搭在一塊,看起來頗登對,稱得上金董玉女。蕭家知道嘉綺名花有主,定然會失望;不過有一人可不會,

他敢打賭前總提定不知道兒子有女友的事。

想到這裏,程副總泛出一絲老狐狸狡猾的笑容。

“副總如果跟嘉綺說完話,我可否把她借出去一會兒?”宗佑笑容滿面的徵詢,程副總深深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充滿興味。

他朝這對年輕男女揮揮手,在宗佑伴著嘉綺走到門口時喚住他。

“宗佑——”

“嗯?”宗佑側身詢問地看問程副總,見他揚了揚眉。

“謝媒禮可以考慮包給我。”

宗佑怔了一下,隨即笑逐顏開,舉手在眉際輕點,算是回應了程副總的話。這只老狐狸,蕭家的謝媒禮沒指望,算盤打到他身上來了!反正紅包老爸會打點,煩不到他。

宗佑心情愉快地挽著嘉統回到自己辦公室,鎖上門,坐到真皮辦公椅上,抱住她,將頭靠在她柔軟的胸脯上。

除了最親愛的小侄子外,嘉綺還是第一次讓男人這樣靠近她,雙手不自禁地抱住宗佑的頭,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漲滿胸臆。有一點兒欣喜。一點兒憐惜、一點兒甜蜜、一點兒渴望,還有無數點她說不上來的情緒騷動。溫暖的情潮在心頭緩緩流動,嘉綺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揚,任這刻的感覺深深刻印在腦中,記憶到永遠。

她好想好想將他緊擁向胸口,揉進血脈最最溫熱的動情處。但她只是伸手探進他發裏,享受著略顯粗硬的發絲在指間的觸感,輕柔地按摩他的頭皮。宗佑發出滿足的輕歎,進一步偎緊她。

“你怎會到程副總辦公室找我?”嘉綺低下頭,溫柔地問道。

“我到你辦公室找你,方瑞萍說你被程副總召去,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猜得出來跟蕭謹新有關。”他懊惱地道,孩子氣地咬住下唇,過了一會兒才幽怨地說:“我好擔心你會答應跟蕭謹新約會。”他仰起頭看她,心裏的一絲不確定在對上她流露著萬縷柔情的眼眸時消失無蹤。

他情不自禁地拉她坐在腿上,著迷地望住她漾著一抹甜柔、滿足笑意的朱唇。他輕輕地湊上去,碰觸那柔軟溫潤的唇瓣,突如其來的親密,令嘉綺感到害羞又無法抗拒。她半垂下睫毛,享受著四片唇相貼的短暫快感。

宗佑並沒有急色地深吻她,讓兩人的初吻維持在純潔的輕觸,幾秒鐘後隨即移開。溫暖的情意在體內流淌,感到甜美而溫馨。

“剛才程副總跟你說什麼?”他抵住她的額,眼神溫柔地問。

“你不是都用腳趾頭猜到了嗎?”她促狹地道,像只備受主人寵愛的貓咪般挨蹲著他溫暖的懷抱,心中的歡愉直溢上眼睫間,襯得眸光燦爛,嬌媚無比。

宗佑忍不住又啄了她一記。

“程副總大概把蕭謹新誇上了天,可我的條件也不差對吧?”他有些負氣地道,眼光楚楚地瞅住嘉綺,無言地要求她的認同。

嘉綺噗妹一聲。

“難道不是?”他可憐兮兮地問。“論容貌,蕭謹新只能說相貌端正,哪及得上我英俊瀟灑?論學歷,蕭謹新是碩士,我不但擁有會計師執照,還透過網路教學,取得企管碩士學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論個性,我幽默風趣、善體人意,蕭謹新更比不上我。你說,我是不是比蕭謹新的條件好太多?你選我絕不會吃虧。”

嘉綺一怔,宗佑連哄帶威脅的一番話,逗得她感慨萬千。林嘉綺啊林嘉綺你走了什麼好運,竟有兩名條件相當的名門公子同時追求你,還任由你挑挑揀揀?

“嘉綺,你說嘛!”他又擠眉又弄眼又嘟唇地向她撒嬌,嘉綺忍俊不住,嬌笑連連。

“別只顧著笑,可憐我寸心芳緒,都等著小姐給我交代。你好狠的心,竟這樣嘲弄我,我的心都要碎了。”他故做捧心蹙額狀,嘉綺笑得更厲害,埋在他懷裏悶笑個不停。

宗佑享受著她自願投懷送抱的挨蹭,在她紅嫩的臉蛋上偷了好幾個香吻,嘉綺不依地推開他,兩眼晶亮、欲語還休的模樣,令宗信心神俱醉。

“嘉綺,告訴我你心裏的話。”他合起她兩隻柔軟的手掌,眼神懇切地要求她。

他眼中如炬的熾情令她難以抗拒,嘉綺原本就不是慣犯的女孩,紅著臉,坦率地看進他眼裏。“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平凡,從來不曾奢望過會有你這種條件的男人喜歡我。”

“什麼話!”宗佑不以為然,拉她的手到唇邊親吻。“你聰慧、美麗,有哪項條件不如人了?不准你這樣看低自己。要知道我是個很自大的男人,如果你這麼看輕自自,會被我欺負死的。”

我沒有著低自己,只是認清自己的本分。”嘉綺急促地笑了聲,避開宗佑的凝視,看向牆上掛的一幅臺北街景。“我就像所有每天辛勤地趕著上班、趕著下班的辦公室女郎一樣,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沒有過人的美貌,沒有稱得上天才的智商。有的,大概是一點點的幻想,只存在最隱秘的思緒角落,不敢讓人知道。我們憧憬愛情、憧憬財富、憧憬名人那種多彩多姿的生活,但只是憧憬而已,因為我們很清楚。心裏的幻想不可能成真。”

她停頓下來,怯怯地對宗佑微笑,眼光亮了起來。

“突然,這個幻夢成真了。心裏所仰慕英俊又多情的白馬上幹向自己求愛,向來被理智壓制在腦袋最深一層的對愛情的渴望,決堤般無法阻止地奔流。所有被隱藏在理智下的單純欲念,再也無法被封鎖在心裏,驚濤巨浪般卷涼而來,淹沒了所有的理智。心情被激動和患得患失攪得一團亂,想要把握這份美好的感覺,不顧一切抓住這種幸福,可是又好怕只是幻夢一場,在幸福的微笑時惶然醒來……”

“嘉綺…”她臉上那抹無助和慌亂,令宗佑心疼不已,整顆心變得熾熱凝重。“這是你那天突然哭起來的原因?”

“嗯。”嘉綺羞澀的承認。“那份快樂來得太洶湧,我一時之間無法負荷。初識你的那刻,我便告訴自己,你是可望不可即的,我倆之間相差太大,你不可能會注意到我。我緊鎖住心扉,怕會像其他人一樣對你動心,沒想到對你的那份好感,還是悄悄在心裏撒下種子,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發芽了。直到你說……那句話,我才猛然驚覺自己早已悄悄喜歡上你。”

“嘉綺……”莫名的感動如狂濤般席捲宗佑,為了掩飾眼裏的酸熱,他玩笑地道:“我不曉得我在你眼裏的地位這樣崇高。還記得我們初見面的那天,只有你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我。我還以為你根本看不上我,害我回家後不斷照鏡子,以為自己變醜了。”

嘉綺被他的話逗笑,美麗的杏眼裏閃著淘氣。

“是不是不斷問著你的魔鏡,誰才是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啊?”

宗佑啼笑皆非,但仍配合著她的話編故事。

“魔鏡告訴我,我是最英俊的男子,只是公主眼高於頂,不肯垂下眼光注視我的英浚”

嘉綺扯開唇角,並沒有如他所料的哈哈大笑,反而露出苦澀的笑意,眼神暗了下來。

“你的魔鏡錯了,因為我根本不是公主。我是太自卑,所以不敢瞻仰王子逼人的神采。”

“又來了。”宗信以一記親吻融化她唇邊的苦澀。他深深看進嘉綺眼裏,俊朗的臉龐深情又認真。

“我同你一樣平凡,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王子。在愛情的天平前,我們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較尊貴或是卑下的問題。”

“以前或許還可以這樣說,但在你的身分揭露後,你不再只是英俊迷人的雷宗佑,而是臍身於權貴之流的前宗佑。”嘉綺悵然道。

“你是說你會因為我改姓俞後,而對我另眼相待?”宗佑故意蹙額攢眉。“難道我除了外貌竣有個事業有成的老爸外,再沒有其他優點?”

“不是這樣的。”嘉綺懊惱地否認。“你的為人處事都攤在大家眼前,工程部裏的同事沒一個不贊你。學養上更不用說了,況且我又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不會因為你的身分不同而……”

“那就沒什麼好說了,”宗佑兇惡地逼向她。“都說不計較我的身分改變,為什麼還要貶低自己,認為配不上我?”

“我沒有貶低自己。”嘉綺為自己辯白。“只是你的條件太好。你根本不曉得有多少女人偷偷愛慕你,我倆這兩天一同吃午餐,我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嫉妒的眼光。連靜雅都生我的氣,明曉得她和淑瑜早喜歡上你,我卻像突然殺出的程咬金,搶走了你的芳心……”

聽到這裏,宗佑笑得喘不過氣來,嘉綺懊惱的想扁他。

“我是很認真的,你不要這樣。”

“對不起……”宗佑嘿嘿兩聲,兩眼發光地瞅著嘉綺氣紅的臉蛋。“誰教你的比喻太奇怪了!照你這樣說,我又何嘗不是程咬金了?蕭謹新知道我捷足先登,准在一旁氣得跳腳。其實你就像一塊璞玉,你的美好只有識貨的玉匠才知道,所以我和蕭謹新才會在第一眼便看上你。”

“是嗎?”這樣的比喻令嘉綺高興起來,從宗佑對她表示好感後,她一直處在頭重腳輕、患得患失的不真實感中,宗佑現在的這番話,令她虛懸的心落到實地。

“當然是真的。”宗信向她保證。“就是擔心蕭謹新會搶走你,我才破天荒頭一次主動追求。如果你不是這麼好,我不會這樣勤勞。”

“那麼說我很榮幸噗?”嘉綺似笑非笑地瞪他。

“是該感到榮幸。”宗佑微笑地附和。“你是頭一個第一眼便吸引我的注意力,讓我想擁有的女孩。”

他真摯的眼神,令嘉綺心臟抽緊,她好希望能被他說服,但心裏仍有一絲猶疑。

“宗佑,你確定你想要我嗎?以你的條件,可以吸引無數的名門閨秀、小家碧玉傾心。像我這麼平凡的女孩,真的能擁有你這麼傑出的男子?”

“傻瓜。”宗佑板起臉,認真地斥責。“在我眼裏,你絕對是不平凡的。我不會玩愛情遊戲,也懶得玩,當我決定要追求你時,可是招待著十二萬分的認真喔。”

“我不是懷疑你,只是怕應付不來你顯赫的身世。曾經從小說中讀到這樣的話——男人動心容易,癡心難;留情容易,守情難。男人的心太大,要的東西太多,或許有一天你會覺得我太過平凡渺小,而…”

“傻話!”宗佑以灼熱的唇阻止她再往下說,這次他加深這個吻,探舌進她天鵝絨般柔軟的口腔肆掠,吻得她喘不過氣來才放開她。

他緊盯住嘉綺顯得迷茫、脆弱的眼睛,傾聽她不穩定的心跳,聲音沙啞地道:“嘉綺,你必須學會信任我。老實說,我是個十分懶惰又怕麻煩的人。在感情上,我怕牽扯,厭煩應付煩瑣的約會,所以之前都是被動地接受女方的示好。只有你讓我想要跟你牽纏一世,想要隨時摟你。 抱你,甚至只要看你一眼,便覺得很快樂。我不是濫倩的男人,只想動一次心,守住一份情,而我相信你也是這樣的人。對於愛情,我瞭解的不多,但我認為任何一種感情都是雙向的交流,只要我們共同扶持,珍惜彼此,絕對可以牽一輩子的手。”

“宗信……”嘉綺熱淚盈眶地投入他懷裏,她好羞愧自己居然懷疑宗佑對她的用心。她明明不是那麼好猜忌的小心眼女人,為什麼遇到愛情時,會這樣猶豫、又滿懷猜疑?誠如宗佑所說的,任何感情都必須雙向交流,她不該一味要求宗佑付出、保證,自己卻畏縮地只想坐享其成。

“嘉淘氣,如果今天換成你有富裕的父母,你會鄙視我、不理睬我嗎?”

“當然不會。”嘉綺熱烈地道。“令我深陷情海的是你本身的條件,跟你父母沒有任何關係。宗佑,原諒我有那些猜疑,我不該看輕我們之間的感覺。愛情不該是依附的關係,而是攜手共體人生。誠如大陸女詩人舒婷詩裏的意思——如果我愛你,我必須是你這株橡樹旁的木棉,以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們的根會在地上緊握在一塊,枝葉會相纏在雲端,你有你銅枝鐵平的威儀,我有我紅豔花朵的嬌媚,我們是獨立的個體,又終身相依。如果我認為自己及不上你,我會努力充實自己起上,不會再自卑自伶。不管你富有或是落魄,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相信我,宗佑,我不會讓你後悔選擇了我。”

“我也是。”宗佑深深動容,緊擁住她,熱烈纏綿地和她唇舌交纏。原以為他們會以平穩的節奏發展感情、慢慢交心,沒想到決堤的愛在瞬間淹沒了他們,來得這樣狂猛,讓他們立刻陷入熱戀。

下腹部的躁動令他赧然,情欲竟然如此輕易地被挑動,而他們還只是接吻而已。宗佑輕輕放開嘉綺,在她因氯氟著欲情而顯得迷蒙的水瞳中,窺出她同樣被這個吻所影響,眼裏氾濫的春情像滿漲的潮汐在眼睫間蕩漾,熏紅了凝脂般的雪頰。

宗佑得意地咧開唇角,或許該考慮提早把單身生活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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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星期六中午,宗佑偕同嘉綺搭電梯來到地下一樓的停車常嘉綺對著宗佑的銀色跑車吹口哨。

“瑜姨送的。”宗佑顯得無可奈何。傅瓊瑜一直覺得虧欠他和他母親,加倍地想彌補他,這輛BMW跑車便是她所謂的見面禮。

“俞夫人對你不錯,將你視如己出。”嘉綺淡淡笑道,站在銀色跑車旁的宗佑,有種不慌不忙的瀟灑從容。他穿著淡藍格子襯衫,搭配卡其色寬管長褲,一派崇尚自然的優閑。

宗佑替她拉開車門,舒適的座椅在嘉綺臀下一沉,她隨意冽覽了一下,眼光睨向正轉動鑰匙,準備將車子駛離停車場的宗佑身上。

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顯得修長、充滿力量,直視向前方的眼睛,睿智而機敏,整個人跟他的車子一樣蓄勢待發。

嘉綺有種錯覺,仿佛眼前的男子是中古世紀威風凜凜地騎騁著駿馬四處巡守的武士,BMW自然成了武士胯下的銀色寶馬。那她算什麼?一個小村姑?

嘉綺很快甩開這個想法,把心中的自卑自憐丟開。她說過要成為宗佑身邊的木棉花,和他並肩一起成長,不管是豔陽天,或是狂風暴雨,她都將跟他一起面對。她絕不能有自卑自憐的念頭,平凡並不可恥,只有畏縮。瞧不起自己的心態才是可憐。

她是個自食其力的現代女子,每一分花費都是自己掙來的,那些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不會比她高貴,她要對自己有信心。

宗佑的眼光不期然的和她相遇,他眼中的溫煦暖洋洋地罩向她,嘉綺朝他綻出甜柔的笑容。

“伊人和彥豪約我們在私人俱樂部用餐。”宗佑解釋,閒適地操縱BMW往停車場出口,很快駛上車來人往的信義路。

俱樂部離東南營建公司只需二十分鐘的車程,宗佑將車鑰匙交給俱樂部裏的工作人員,挽著嘉綺進入高雅的俱樂部大廳。

“這棟建築是由東南營建公司的建築部設計、興建。”宗佑為嘉綺介紹裏頭的佈置裝磺。

看起來跟嘉綺去過的大飯店大廳差不多,錯落於各個角落的桌椅給人十分休閒。隨意的感覺。廳裏有大型的觀景噴水池,到處都有高大的綠色盆栽,整個視覺印象是休閒中不失典雅。

俱樂部裏的服務生領他們到傅彥豪預先訂好的包廂,他們進去時,伊人和彥豪已在裏面。

“嘉綺,謝謝你來。”鮮豔的桃紅色兩件式迷你短裙套裝,將伊人襯得嬌豔、一身喜氣。她熱絡地起身歡迎他們,精靈古怪的媚眼在嘉綺身上繞呀轉的,瞧得她雙頰發熱。

“有進展喔。”她開玩笑地一拳擊向宗佑,傅彥豪立刻吃昧地咳了一聲。

“幹嘛?”伊人朝他扮鬼臉。“我跟宗佑是老朋友,吃什麼醋?”

“伊人。”傅彥豪尷尬地一笑,將未婚妻拖回座位上。“你不怕我吃醋,也該考慮到林小姐。”

“嘉綺才不像你這個大醋桶!”伊人似笑非笑地嬌噴,在彥豪耳邊低語一陣,滴溜溜滾動的杏眼,停留在嘉綺身上,對她帥氣十足又不失柔媚的裝扮暗暗喝采。酪梨色V領線衫,搭駱駝色短裙,腳下一雙短靴,襯得她高挑的身材修長勻稱,尤其是那雙美腿,真是羡慕死伊人了。

嘉綺被她色迷迷的眼光瞧得不自在,忙借著打量室內裝橫逃避。

復古式桌椅,拼盤式的大理石地板,四處可見的典雅設計和裝破,加上一抹翠意自面對花園游泳池的一大片玻璃外引進,將房間襯得詩情畫意、景致清幽。

眼光回到起點,伊人仍不放過,一逕地瞅著她和宗佑,像個頑皮的精靈。

“你們接過吻了吧?”

宗佑險些被口中的礦泉水嗆到,嘉綺紅著臉替他拍背。

“伊人,拜託你別這麼語不驚人死不休好不好?”宗佑咳得臉色發紅,丟給她一個大白眼。

“我問錯話了嗎?”伊人一臉無辜。“我以為你的調情本事應該不會比彥豪差,早該得手才對。”

“這是很私密的事耶!”宗佑狼狽地看問彥豪,似在暗示他該管管伊人了,彥豪卻一副“不幹我事”的清閒樣。

“可是我們是哥兒們埃”伊人仍是一臉“我沒有錯”。“我跟彥豪第一次接吻,你還不是知道!”

“那是你們當眾表演,我可沒那麼八卦去問你們何時接的吻。”

伊人歪歪頭,想想也對,可是她真的很好奇。

“問一下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不可告人!”

宗佑再度翻白眼,看向嘉綺,發現她正雙手掩在臉上偷笑。

“不是不可告人,是不足為外人道!”宗佑咬牙切齒地低吼,眼裏有著一絲納悶。“你問這個幹嘛?難道彥豪還滿足不了你嗎?”

“喂,別做人身攻擊!”這次換彥豪神情狼狽。

“那你倒是說說伊人為什麼會對我跟嘉綺接吻的事這麼好奇。”

“人家在寫小說嘛,所以才想知道你們接吻跟我們接吻有什麼不同埃”伊人代替彥豪回答,一張像小女孩般無邪的嬌容轉向嘉綺央求。

“嘉綺,你說嘛。有沒有觸電的感覺?火燙的像要燃燒你的靈魂?還是耳邊有聽到什麼鈴聲、音樂聲之類的?”

伊人直率的問題,令嘉綺不知所措,宗佑適時地伸出援“嘴”。

“伊人,你的接吻感覺還真奇怪,什麼觸電、燃燒,還有音樂聲啦。是不是看太多言情小說了?”

伊人不理會宗佑的調侃,晶亮的眼睛仍對著嘉綺。

“你不懂啦。你們男生只有生理衝動,不像我們女人有這麼敏銳纖細的神經,可以感觸到最浪漫動人的一刻。雪萊表姊就告訴過我,她和彥傑表姊夫初吻時,還聽到天使在唱歌哩!”

宗佑忍不住哈哈大笑,彥豪則癱在椅上動彈不得;伊人對愛情的一些怪異想法,每每令彥豪好笑複好氣;有次她甚至追問他為什麼他們接吻時沒有音樂聲。天使唱歌,只有全身臊熱和滿腦子的黃色廢料?!

“伊人,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嘉綺見伊人被兩個男人笑得朱唇委屈地嘟起,心軟地出言安慰。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伊人點頭如搗蒜,“所以才要問你有什麼感覺嘛。”

被伊人認真、好奇的眼光直盯,無可奈何之餘,嘉綺只好回答:“我的感覺是滿甜蜜的。”

“只有甜蜜?”伊人瞪大眼,見嘉綺點頭,靈動的瞳眸裏閃過一絲同情,轉向宗佑道:“宗佑,你未免太遜了點。至少也要全身熱血沸騰,血脈憤張嘛!嘉綺只感覺到甜蜜,你要好好加油了!”

面對伊人一副經驗老到者對初出茅蘆的菜鳥加以諄諄教導的模樣,宗佑真是啼笑皆非。他邪惡地睞向嘉綺,唇角勾起一朵危險的笑容。

“是,我會好好加油,讓嘉綺的感覺不只是甜蜜。”

嘉綺羞得無地自容,從桌下踩了宗佑一腳,痛得他驚呼出聲,嘴裏哺哺咕咬:“是伊人說的嘛,為什麼踩我?”

“誰讓你笑得那麼賊!”伊人在一旁幸災樂禍,宗佑老是取笑她,現在可得了現世報。

彥豪怕他們再鬧下去,連忙喚來侍者點餐。

他們邊吃邊聊,伊人對嘉綺道:“我約了服裝設計師兩點半見面,你可以把有關禮服式樣的意見告訴她。”

“我對服裝懂什麼?”嘉綺駭笑。“而且你才是女主角,伴娘禮服只需搭配新娘禮服即可。”

“還是得讓他們置一下你的身材,我和彥豪已挑了幾個款式,到時候你再和宗佑幫我們出一下意見好了。”

“嗯。”嘉綺點點頭,伊人還是同以前一般率具,絲毫沒沾染上世儈氣質。她和傅彥豪十分相配,一個柔媚純真,另一個眉目俊朗、溫文有禮。

這個想法讓她多看了博彥豪一眼,在心裏比較著他和宗佑的不同。傅彥豪外表彬彬有禮,濃眉深眼裏暗藏心機,另有股不怒而威的尊貴氣質。宗佑則外表親切,眉目間的清秀溫文讓人如沐春風,可是仔細一看,會發現他的眸光內斂而結實,一副洞悉人事的慵懶神情。

這兩人各有千秋,不過在嘉綺眼中,自然是宗佑比較吸引人。

吃完飯後,他們散步到隔壁棟的服飾公司。嘉綺發現彥豪的意見比她們還多,這一件嫌太露,那一件又大透明,就差沒叫設計師用最厚的布料將伊人從頭到腳包起來。

“這樣好了……”伊人揚起紅豔的朱唇,笑呵呵地瞅著彥豪,那雙柔媚的杏眼裏閃爍著兩簇惡作劇的小火焰,看得彥豪毛骨驚然,知道未婚妻及有點子整他了。

“傅大公子既然不准我微露香肩,也不准我露背。露腿,我倒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彥豪戰戰兢兢地問。

“乾脆我穿西裝,只需露出頭臉。

“這成什麼話?”彥豪直覺地反對。“新郎、新娘都穿西裝,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同性戀婚禮呢。”

“嗯,我也有同感。”伊人的笑容更加燦爛,眼光頑皮地上下打量彥豪,看得他頭皮發麻。“我不介意你露個什麼地方,新娘禮服你來穿,我扮新郎好了。”

此話一出,一旁的嘉綺和宗佑忍俊不住地笑彎腰,彥豪神色尷尬地瞅著未婚妻,這時候才曉得他真的惹惱伊人了。

看到彥豪僵在一邊,要笑笑不出來,要發火又發作不得的樣子,嘉綺心生同情,連忙收斂住臉上的笑意打圓常

“臺灣的氣候雖然四季不太分明,不過你的婚期是在十二月初,到時候說不定會有寒流。傅先生的意思是擔心結婚當大會太冷了點,萬一感冒了就不好,所以才希望新娘禮服的衣料不要太保”見彥豪點頭如搞蒜,伊人眼中的惱意稍褪,嘉綺繼續往下道:“伊人,其實我覺得你的頸肩曲線極為性感,柔軟滑順的誘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伊人才覺得若不露一下,未免太可惜了。可是彥豪卻說什麼都不答應,好過分!

想到這裏,伊人又瞪了未婚夫一眼。

嘉綺瞭解地看著伊人,彥豪的心思她也明白,不就是嫉妒心和佔有欲在作祟嗎?就怕妻子的美麗被其他男子看光。

“可是,伊人,結婚當晚若是身體不適也挺掃興的,我覺得日本女人穿的和服,那種高豎起來的領子,可以若隱若現露出頸部到肩膀的曲線。我們可以請設計師加上一層上好的毛皮做出類似的效果,這樣你既不用怕感冒,也不至於讓新娘禮服顯得死氣沈沈、不合流行嘛。”

“嘉綺,你這意見不錯。”伊人還在考慮,彥豪已迭聲贊同。

伊人不想太為難彥豪,遂給了嘉綺面子,照她的提議修改一款她看上眼的禮服。至於嘉綺的伴娘禮服,因為有前車之鑒,宗佑不敢胡亂反對,只要不露得太離譜便行。

決定好禮服式樣後,他們回到俱樂部喝下午茶。伊人和嘉綺約好下週六再碰面一起吃飯,討論婚禮上的其他細節。

近五點時,宗佑開車送嘉綺回家,在她所住的七層樓電梯大樓前停下。

“若不是今晚老爸和瑜姨要我到傅家吃飯,真不想這麼早結束我們的約會。一整個下午,你都被伊人霸祝”宗佑像個吃醋的丈夫般抱怨。

“反正我也有事。”嘉綺不置可否地回道。

“什麼事?”

“要跟一個比你可愛、英俊的男生約會。”嘉綺逗著他,激得宗佑將她拉人懷中,緊張地瞅著她。

“什麼男生會比我更可愛、英俊?”他聲音低嘎,低柔魁惑的音頻,令她忍不住酥軟起來,加上他灼熱、迫切的凝視,嘉綺頓時覺得車廂裏的溫度似乎上升了十度不止。

性感豐厚的男性嘴唇自左向右斜掠,勾起一抹極盡誘惑的邪惡笑容,嘉綺杏眼圓睜,突然覺得宗佑的笑容好像她的小侄子向人撒嬌的姿態,忍不住莞爾。

“怎樣?”熱和的呼吸輕吐在她臉上,貼近她的俊容帥酷得讓她心跳加快,像被花蜜的香味吸引的蜂蝶般,嘉綺情不自禁地靠向他,兩條柔軟、纖細的胳臂自動自發地纏繞上他頸子。

“六個月大的小嬰兒,我最最親愛的小侄子,不過……”她嬌媚地笑了起來,吐氣如蘭。“我覺得你撒嬌的模樣更勝於他……”

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四片唇之間的吸引力,宗佑低吼一聲,覆住他想望了一下午的櫻唇。輕柔的觸感令人銷魂,任這股甜蜜的感覺襲遍全身,他伸出舌頭溫柔地描摹她的唇形,在嘉綺輕吟出聲時,探人她唇間,展開一連串的嬉戲。

嘉綺敞開心領會宗佑的親吻,他以唇舌擁抱她、愛撫她,在與她的唇舌展開親密的博戲時,同時也無聲地懇求她的回應。她可以感覺到兩具親密相擁的軀體所共振出來的愛的旋律,在她參與這交互的身體交談時,同時感應到宗佑內心深處的溫鬱柔情,分享了他此刻身體上的情欲躁動。

急險的呼吸在兩人因缺氧而稍稍分開時,在密閉的車廂裏顯得特別大聲。仍回蕩在心裏、身體的溫熱情潮,讓兩人都不捨得這樣分開,他們緊緊相擁,宗佑舔弄著嘉綺的耳珠,灼熱熾情的耳語,搔弄著她的聽覺、觸覺,引起另一波的情欲騷動。

“除了甜蜜之外,有沒有血脈債張、全身燥熱?”

敢請他還記掛著伊人的話,嘉綺輕笑起來。

“除了這些外……”微嘎的輕柔嗓音軟軟地送進他耳中,宗佑看進她似欲滴得出水來的明眸,覺得自己要醉在裏面了。“我還覺得身體像著了火似的,幾乎被烈焰融化成一攤水,滲進你體內了。”

如此挑情的低語,令宗佑下腹部的一把火又燃燒起來,他低下頭想再度捕捉她甜美的芳唇,嘉綺卻害羞的躲開。

“你再吻我,我會……”豔麗的紅彩不斷湧向她臉龐,欲語還休的朱唇怯怯抖動,已無言地道出她身心最真實的感受。宗佑深受感動地摟住她,過了一會兒才輕輕放開,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下柔情的一吻。

“明天我可以見你嗎?”

嘉綺輕輕搖頭,笑容甜蜜卻略顯迷們。“我想冷靜一天。我們之間的進展太快了,讓我幾乎無法思考。”

“好吧。”宗佑沒有太堅持。“那星期一再一塊吃飯?”

“嗯。”嘉綺順從地點頭,讓宗佑扶她走出車外,嫋娜的嬌軀在進入公寓大門時,轉回身向宗佑招手,在兩人交會的眼光中,同時也烙下屬于剛才那刻溫柔而執拗的甜美記憶。



星期三中午,宗佑有個商業應酬,嘉綺落單,秘書室裏幾位情誼友好的同仁買了便當,聚在一起“審問”嘉綺。

“……你是說雷宗佑,不,聽說俞總的律師已辦好他的認祖歸宗手續,現在該改稱俞宗佑了。他沒有開車接你上下班,你們之間除了午餐約會外,沒再有其他約會?”柳霎尖銳地質問。

“又不順路。”嘉綺聳聳肩,無所謂地回答。至於其他約會,宗佑要求過一次,被她拒絕了。

“都是男女朋友了,負責接送是最起碼的義務”。柳霎以過來人的語氣,對她諄諄教誨,嘉綺仍是那副不以為意。

誰規定上下班一定得要男友接送?宗佑的住處和她家分處於東南營建公司的南方和北方,要他繞那麼一大圈接送她,徒然很費能源。況且她播公車方便得很。

“而且他都沒送花。”淑瑜失望地強調著心裏的不滿。宗佑的作為破壞了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該有的浪漫形象,小說裏不都有寫男女約會時,男方要送花給女方嗎?而且一束美麗的鮮花,是多麼讓人期待啊!

“他昨天不是才送了我一盆黃金葛嗎?”嘉綺實事求是地回答,引來柳斐不屑地嗤笑。

“而且還是從他家裏的盆栽分植出來的!”

“黃金葛沒什麼不好埃”嘉綺瞪大眼,為男友辯護。“宗佑說只要兩三天澆一次水,偶爾擦拭一下葉片,便會很漂亮,終年長綠。 比起易凋的鮮花更實際。”

“實際?”柳霎和淑瑜相覷一眼,都覺得嘉綺有毛病,只有方瑞萍微笑地頷首。

“一點也不奇怪,像我家那口子,老說買花幹什麼,存起來買標屋送我,不是更好嗎?”

“嘿,你們是老夫老妻,人家是剛交往,豈可相提並論?”柳霎冷笑地直潑冷水。“實際和小氣只有一線之隔,不該花的錢不花,叫做實際;該花的錢不花,叫做小氣。俞宗佑這樣對嘉綺,不用等到結婚,嘉綺就被打入冷宮了。”

“柳霎說的沒錯。”淑瑜連聲附和。“若是每個男人都以實際為理由,不送女友花,花店不都要關門大吉。”

嘉綺和眼光充滿瞭解的瑞萍相視一笑,她明白虛榮的柳霎和愛作夢的淑瑜,是無法欣賞實際的好處,只有婚姻幸福美滿的瑞萍認同這點。

“嘉綺,你可警醒一點。俞宗佑是個萬人迷,小心他被別人搶走……”柳霎殷切叮嚀,嘉綺但笑不言。

她知道柳霎是好意,不願在這件事上多加爭辯,乾脆轉移話題。

“提到花店,我想起兩個有關情人節送花的故事。”

“什麼故事?”淑瑜是最愛聽故事的,瞪著水汪汪的媚眼,伸長耳朵。

“這是從我開花店的表姊那兒聽說的。她開花店有好幾年了,有次看到一個中年人在情人節前一天來買花,他買了兩束花,一束是數千元的精緻紅玫瑰,另一束是幾百元一把的應景花卉。你們猜,這兩束花分別是送給誰?”嘉綺眼珠子一轉,來個腦筋急轉彎。

“太容易了。”柳霎嘲弄地揚起眉,勾起豔唇輕笑。“比較貴的那束准是送給情婦,另一束才是給老婆的。”

“答對了。”嘉綺佩服地贊道。

“可見得男人有多實際!”柳斐意味深長地看著嘉綺,“家裏的黃臉婆一束小花,便可以哄得她心花怒放。感激涕零,何必多花錢?情婦就不一樣了,沒有錢堆砌出來的浪漫,哪能哄得她委曲求全,在床上討好地?不過,男人願意在你身上花錢,表示他心裏還有一丁點你的分量,看來那位老婆還該沾沾自喜,等到老公連花都不送了,她可以準備捲舖蓋走路了!”

嘉綺和瑞萍被柳霎的黑色幽默逗笑,只有淑瑜磨贈著手臂,心裏不舒服。

“別說這麼殺風景的事了!”她埋怨道,央求地看向嘉綺。“嘉綺,另一個故事是什麼?若像前一個故事,我可不想聽。”

“另一個故事就傷感多了……”嘉綺乾澀地笑,心情陷入當時聽到故事時的情緒,眼光流露出一絲哀傷。“今年的七夕前一晚,一個才十幾歲的少年來到表姊的花訪。那天花坊的生意特別好,連隔天的花都被人訂光了。那名少年靦腆又懾懦地問起玫瑰花的價錢,店裏的人以為他買花是要送給小女友,還熱烈建議不一定要玫瑰呢。”

“他是嗎?”淑瑜好奇地問。

嘉綺歎了口氣搖頭。

“由於少年眼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哀傷,引起表姊的好奇。細問之下,才曉得他是要代父親送給母親的。 表姊見他這麼有孝心,又禁不起他再三的懇求,很阿莎力的答應幫他送花,還以特別折扣賣花給他。”

“哇,這孩子好孝順,他父母一定很開心。”淑瑜甜笑地道。

嘉綺卻只是扯了扯唇角,哀傷地往下說:“隔天店裏的工讀生送花到他家,他母親接過花後,忍不住熱淚盈眶,細問之下,才知道她先生在一個月前過世了,每年中、西情人節,先生總會送她玫瑰,沒想到今年先生過世了,兒子會代替父親送花……”

說到這裏,淑瑜早已熱淚盈眶,連向來鐵石心腸的柳斐也動容了。

“這故事的確感傷……”瑞萍哺哺道。

“這不就表示送花的重要性嗎‘?”柳霎為了掩飾眼眸裏的感動,嘲德地道。“嘉綺,或許你覺得送花並不實際,但是送花的真正含意,表示著對方在意你,借送花來向你表達對你的愛慕。所以不能說送花沒意義……”

“當然。”嘉綺含笑點頭。“誠如你說的,是一種心意的表達,最重要的是心意,而不是花。花三四天便凋謝了,心意在有心的經營下,卻能持續一輩子……”

“可是若連花都捨不得送,不就顯得他連心意都沒有嗎?”淑瑜狐疑道。

“不是這麼說。”嘉綺提出心裏的想法,“心意不一定要用送花來表示,還有其他不同的方法可以示愛……”

“對!”柳霎狐媚地眨著假睫毛,理直氣壯道:“以珠寶送美人,更能表示心意。叫俞宗佑送鑽石花。”

“柳霎!”嘉綺好氣又好笑地嬌噴。其實她不必對柳霎解釋那麼多的,宗佑對她的情真,她了然於心。宗佑這人對浪漫的定義,跟柳霎的虛榮或是淑瑜的幻想不同。宗佑也不小氣,他可以帶她去吃上千元的套餐,面不改色。他們成為男女朋友的第二天,他還打算帶她去吃數千元一客的法國餐,是嘉綺自己拒絕了,覺得這樣太過浪費。兩人既然成為情人,她當然得精打細算地替宗佑省錢,宗佑還因此笑話過她哩。

他對吃的方面,要求極高,不吝惜花大錢。不過若叫他送一束兩三天便會凋謝的數千元花朵,宗佑定會把淑瑜所謂的浪漫斥為浪費。

“鑽石多責啊,你當宗佑是凱子?”她白了好友一眼。“再說我對珠寶根本沒興趣。”

“那跟有沒有興趣無關,重要的是心意。”柳霎故意拿她的話項她,四個女人相視大笑。

“嘉綺,我剛才的話你都可以當笑話聽,”柳霎忍不住再一次提醒好友,“不過接下來的話你就要放在心上了。物質上的饋贈你或許不放在心上,卻不能否認可被視為一種愛情指標。像俞宗佑這樣好條件的單身漢,就好比是一塊上好的肉吸引蒼蠅般吸引女人。男人是肉欲動物,很容易被引誘,你要小心提防。”

“我知道。”嘉綺燦爛一笑。“不過我不是那種‘得寵憂移失寵愁’的女人,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擔心愛情會變質上,我寧願好好享受與宗佑相處的甜蜜。愛情是變數最多的投資,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全心全力關注,加上百分之一的運氣,才有希望永續發展。宗信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他進公司這麼久,除了一兩椿捕風捉影的排聞外,你們見過他和別的女人來往嗎?他的條件的確好到能吸引女人倒追,但如果我因此而患得患失,一天到晚擔心他會移情別戀,乾脆現在就跟他分手算了。愛情不只是送花、吃飯、談情說愛,或是rou體親熱那麼簡單,還需要心靈的契合,和彼此的互信互諒。說不怕有人來跟我爭宗佑是騙人的,但我相信我和他的感情禁得起考驗。”

柳霎等人聽得目瞪口呆,方瑞萍以幽默的語氣做下結論。“我們大家都不用擔心,嘉綺是我們之間最理智、實際的人。如果不是對俞宗佑有信心,她不會陷得這麼快。放心好了,說不定嘉綺很快就會請我們吃喜糖了。”

大概吧。消化完嘉綺的那番話,再看過她充滿自信、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眼睛,柳霎放下對好友的擔心,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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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1: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下班的時候,宗佑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出現在秘書室,柳霎曖昧地朝嘉綺眨眼,調侃的眼光瞧得她頰生芙蓉,好氣又好笑。

“副理……”她以職位尊稱他,宗佑咳了一聲,整起俊眉。

“嘉綺,現在是下班時間,你今天應該沒加班吧?”言下之意似乎在喀怪她用錯稱呼。

嘉綺看了他一眼,壓低噪音問:“你來這裏做什麼?”

“接你一起下班埃”宗佑將一隻公事包大刺刺地放在她收拾乾淨的辦公桌上,毫不避嫌地大聲嚷道。

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秘書室裏的吃吃笑聲,和同事的曖昧眼光,讓嘉綺的臉更紅。她暗暗咬牙,警告地瞪向宗佑,發現他眼中閃著一抹調皮,像個淘氣的小孩故意和大人唱反調般挑釁著她。她搖搖頭。

“我們沒約好。”

“這才符合驚喜埃”宗佑無所謂地聳聳肩。“別掃興。”

“宗佑!”嘉綺微惱的拉住他袖子,等他自動自發地彎下身將耳朵湊到她唇邊,才低聲跟他講理,“我沒有事先跟媽講好,她一定煮好飯菜等我回家,我不能這樣對我母親,你明白嗎?”

“明白!”宗佑摩擦拇指和中指,喀的一聲應和。他將修長的身軀斜倚著嘉靖的辦公桌,俊逸的臉龐充滿笑意,全身散發著慵懶。迷人的氣息。“我跟你一起回家吃飯。在我們成為男女朋友的一星期後,去你家拜訪應該不會顯得太突兀吧?”

說完還可憐兮兮地看向十五坪大的秘書室裏的其他成員尋求支持,嘉綺還來不及反應,淑瑜立刻點頭如搗蒜的附和,其他同事也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甚至有人開玩笑地問兩人何時要請吃喜糖。

宗佑拱起手,正要感謝大夥兒的支持,嘉綺已拿起背包,不由分說地將他拖離秘書室,朝電梯的方向走去。直到兩人坐進宗佑的BMW,嘉綺才開始發飆,懊惱地嬌噴,“你是什麼意思嘛!說那種話會讓人誤解的!”

“有什麼好誤解?”宗佑攤攤手,語氣無辜。“我只不過是到你家拜訪,順道吃個飯……”

“可是人家會以為我們已經論及婚嫁……”

“我們本來就是以結婚為目的在交往,早晚都會論及婚嫁…”

“問題是,我們不過才交往一星期,而且你沒跟我商量,讓我有心理準備……”

“嘉綺,你要心理準備做什麼?”宗佑仍是那副無所謂。“我不過是到你家便飯,就當做我請你那麼多次,你回饋一下…”

“重點不在這裏!”嘉綺有些惱火。“我爸媽還不知道我跟你交往的事,你這麼突然……”

“突然?”宗佑眯起眼,淩厲地看進她眼裏,嘉綺頓時覺得理虧的人好像是她。可是,明明就是宗佑……

“嘉綺,”他輕聲歎氣,收斂起眼中的霸氣,委屈地道:“反正你早晚都要告訴你爸媽,不如就今日好了。難道你認為我見不得人嗎?我自認長得還算體面,只要令尊、令堂不太挑剔,應該看得入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嘉綺著急地解釋,粉頰生嫣,表情有些尷尬。“我只是希望你能事先跟我說一聲,家裏亂七八糟,也沒整理……”

宗佑聽到這裏,忍不住呵呵笑出聲,嘉綺被他笑得好懊惱,氣憤地嘟起嘴來。

“傻嘉綺……”他忍住笑,將猶在生悶氣的人兒拉進懷裏,放肆地吻著她氣紅的臉蛋,直吻到她放鬆地倦曲在他懷裏,才開始解釋他發笑的原因。“我笑是因為你竟是為了家裏沒整理才拒絕我去你家。”

“這有什麼好笑?家裏真的很亂……”嘉綺在他懷裏輕輕掙扎,餘氣未消地抬頭瞪他,可是一對上那雙閃射出萬縷柔情的眼眸,心裏的氣呀火的全消失了,一顆心軟柔的幾乎化成水,盈盈柔情溢滿眼睫。

“不會髒亂得像福德坑(內湖一座已關閉的垃圾場名)吧?”宗佑調侃地道。

“胡說/嘉綺板起臉,眼裏卻閃滿笑意。“福德坑已經被綠化成一座公園了,再也不髒亂。”

宗佑聞言再度大笑,這次嘉綺也跟著笑了起來,愉快的男女笑聲,化解了兩人之間先前的小勃激。

“說真的,嘉綺。你家該不會髒亂得像垃圾場,怕我一進門便被裏頭的臭味熏得落荒而逃吧?”宗佑開玩笑地說。

“又亂講話了!”嘉綺狠狠瞪他一眼。“媽媽每兩天便要擦地、抹拭傢具,家裏才不臭哩。”

“那你幹嘛怕我去?”宗佑納悶道。

“哎呀,住了十幾年的房子,難兔總會塞滿雜物,顯得不夠寬敞。你要是拿你住慣的豪門宅鄖來相比,可就覺得像雜物間了。”

“嘉綺,你當我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嗎?”宗佑好氣複好笑地回答。“我也過過苦日子。先母在世時……”

想起已過世的母親,他的表情黯淡了下來,眼裏隱含著哀傷的情緒。嘉綺心裏一陣生疼,一股罪惡感如利刃般劃過她肛腸,宗佑雖然只輕描淡寫地跟她提過那段和亡母相依為命的苦日子,但從那簡短的描述裏,她得知他和他母親的感情有多親密,她實在不該勾起他的傷心事。

仿佛意會到嘉綺心裏的自責,宗佑立刻收斂起哀傷的情緒,語氣輕快地道:“你沒見過我那狗窩,亂得跟什麼似的。就是嫌收拾起來麻煩,要裝箱、要丟束丟西,我才懶得搬過去和父親住,只一個星期回去他那裏住上兩天。”

“真的?”嘉綺應和著他,笑意像水中漣滿般溫柔的擴散,兩隻眼睛晶燦似星,還淘氣地嗅了嗅鼻。“你最好別請我去拜訪,否則真要如你所說,一進門便被臭味熏得落荒而逃了。”

宗佑被她的幽默逗得心情開朗,殘存的一絲愁苦也煙消雲散。他寵愛地摟緊嘉綺,在她彎彎的笑唇上印下一吻,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像溫暖的糖蜜般的感覺流遍他全身,宗佑再度從她身上得到到某種真實的溫鬱滿足感。他逸出一聲男性的申吟,加深這個吻,嘉綺熱情地反應他,車廂裏霎時滿室生春,兩人吻得忘我。

直到一聲喇叭響起,將宗佑蕩弛的心神喚醒,他抬起仍氯氟著欲情的眼睛,朝擋風玻璃看過去,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不知什麼時候停在他車前,從後座面對他的那道正緩慢向上升的車窗玻璃,他看到父親似笑非笑的朝他揚眉,表情愕然。

“怎麼了?”嘉綺癱在他懷裏軟軟地問,頭下枕著的堅實胸膛,除了逐漸平緩、穩定的心跳聲外,還有似是在發笑的深沉聲音,她不禁好奇了起來。

“沒什麼。”宗佑目送父親的車消失,低頭凝視嘉綺經情欲的洗禮而顯得豔麗動人的嬌容,她慵懶地張著半合的美眸愛戀地仰望他,那模樣有難以形容的美麗,深深觸動他的心弦。

宗佑擁緊她,忍不住再度俯下頭,嘉綺嬌羞地避開,軟柔的聲音在他耳畔呢哺道:“你到底還去不去我家啊?”

宗佑伏在她頸上莞爾,偷親了一記嘉綺的耳朵,才發動車子。





宗佑將車停在一家頗負盛名的北方館子前,手心向下地舉起兩隻手,狀如兩串香蕉。

“總不能帶著兩串蕉到你家吧?”

嘉綺被他逗笑。

“等我一下。”他下車進店裏,不到五分鐘便提了一袋香氣四溢的食物上車。

“北京烤鴨?”嘉綺一聞到香味便知道了,揚了揚眉說。

“嗯。”宗佑點頭,綻出魁力四射的慵懶笑容,解釋自己買烤鴨的動機。“沒有事先通知伯母便匆匆到你家去,老人家定會為來不及準備大餐招待我這個未來女婿而感到遺憾……”

嘉綺瞪大眼,忍不住為他的厚臉皮彎起唇角,宗佑不理會她的訕笑,自顧自往下道:“所以我很體貼地準備這道加萊,另外我中午去的那家飯店的黑森林蛋糕不錯,我帶了一盤可以當甜點,還有一瓶法國香檳,這樣的禮物組合應該不寒酸了吧?”

一番話聽得嘉綺心頭火熱,眼裏漲滿無言的柔情。她略帶指控地笑問:“你早就預謀好了?”

“不是預謀,是驚喜。”笑意閃漾在他唇角,濃密的眼睫間有著小男孩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光芒。

如火山爆發的岩漿般激情,驟然湧向嘉綺的心,宗佑的笑容炫目得令她意亂情迷,讓她只想湊上前,啜飲他滿眼、滿心的柔情。

“嘉綺…”宗佑沙啞地喚著她,眼裏有著一抹夾雜著纏綿情意的促狹。“我們是在大馬路上,別這樣瞪著易找到停車位,將三項禮物放進備好的提袋,跟隨嘉綺進入電梯裏,直上六樓。

林父在客廳看電視新聞報導,聽到女兒開門的聲音,看向玄關處,眉眼間的慈藹笑意在乍見到嘉綺身邊的陌生男子時,警戒他睜大。

“爸,找回來了。”嘉綺的表情顯得有些局促,心裏慌亂起來,結結巴巴地介紹正在脫掉皮鞋換上她遞去的拖鞋的宗佑。“這……這是我同事雷宗……不,是俞宗佑。”

林父對女兒的介紹詞感到莫名其妙,嘉綺身邊的傢伙到底叫雷宗,還是俞宗佑?她不會連自個兒帶回來的同事都不確定人家的真實姓名吧?同時間,他興起一抹為人父親頭一次遇到女兒帶男性友人回家時的敵我意識,狐疑眼前笑容燦爛、俊帥得一塌糊塗的年輕人,是不是會搶走他的心肝寶貝乖女兒。

“伯父您好,我叫俞宗佑,是嘉綺的男朋友。”宗佑倒一點都不受林父嚴厲審視所影響,態度從容、有禮地向老人家問好。嘉綺的父親年約六十,有幾分公正不阿的威嚴。嘉綺說他今年年初才剛從教育部退休,而且很不習慣退休後的無所事事。

“嗯。”林父只是蹙蹙眉,眼光上卜打量著宗佑。地板,棕色系的桌椅,面對電視櫃的牆面上,掛了幅山水畫,上頭的題字顯得意興遄飛,是王陽明的一首詩:“詩從雪後吟偏好,酒向山中味轉佳;岩瀑隨風雜鍾馨,水花如雨落袈裟。”將畫中的意境點明。

嘉綺見他在看畫,連忙介紹。

“那幅畫是我母親年輕時候的作品,字則是爸爸題的。”

宗佑呀的一聲,眼中充滿驚豔。“沒想到伯父、伯母的書畫造詣如此不凡。”

“怎麼,從我身上看不出來嗎?”

“哈,怎麼敢?”宗佑輕笑,眼光燦爛。“怪不得連程副總部贊你字寫得好,原來是家學淵源。”

“哪里。”發出謙虛之詞的人是林父,緊接的眉目在這時候豁然開朗,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得意。“不過是多花時間練習而已。從小我就規定嘉綺和她哥哥、弟弟每天一大早起來練書法,總算沒白費工夫。”

“伯父太謙虛了。”宗佑誠懇地道。“您那筆字,不但闡明了伯母的畫境,更將陽明先生的詩意揮灑得淋漓盡致。”

“你知道這首詩的出處?”林父像遇到知己般,眼中充滿狂喜。他招呼宗佑坐下,親熱地拍著他的肩。“不

嘉綺趁兩人交談甚歡,將宗佑帶來的禮物—一取出。林父一見到那瓶法國香濱,對宗佑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香檳嗎?”

“是法國香檳區的特級名酒玫瑰紅香核,口感極佳,搭配鮭魚、雞肉或鴨肉都很適合。說到它的產地,那就有學問了……”

嘉綺沒加入兩人酒國文化的討論,拿著烤鴨到廚房找母親。林母聽女兒說帶了同事回來,顯得十分訝異。吃飯時見到宗佑一表人材,她心裏不禁有種“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欣喜。

烤得皮脆肉滑的烤鴨,被夾進特製面餅裏,搭配玫瑰紅香檳,連素來不善飲酒的嘉綺都喝了一小口,林父更是讚不絕口。

當然,獻籌交錯之際,林家兩老免不了要盤問起宗佑的事。

“俞先生…”

“伯母,您叫我宗佑就行了。”

“好,宗佑。嘉綺說你們是同事。”

“對,我是工程部的副理。”

“付理?這麼年輕就當副理,不簡單。”林母眼中有著欣賞。“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家父,還有瑜姨。”

“令堂呢?”林父問。

“先母已經過世了。”宗佑眼裏很快閃過一絲哀戚。

“嗯。”林母同情地點頭。“那瑜姨是……”

“呢……”宗佑偏過頭想了一下,保守的回答。“瑜姨是家父的妻子。”

“那就是你繼母嘍。”

對於林父的演繹,宗佑只有點頭,因為解釋起來實在太過麻煩,所以他也懶得多講了。

“令尊還在工作嗎?”林母顯然對他的家庭背景非常好奇。

“是。他目前在公司擔任總經理,不過明年要轉換跑道了。”

這是嘉綺第一次聽他提起俞總經理即將離職的事,她討異地詢問:“宗佑,俞總這麼快就要離開公司?”

“嗯。”他點頭。“東南電子開幕在即,爸也認為在年終結束這邊的職務,讓程副總在新的年度開始接手總經理的職位會較好。這項決定,已得到董事會的支持。”

“那程副總的遺缺呢?”

“這麼好奇?”宗佑好笑地打量嘉綺滿臉的熱切。“十二月會正式公佈,應該是林經理升上來。”

嘉綺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顯然對此事還有疑惑,宗佑收斂住臉上的笑意,有些緊張地看進她眼裏。

“嘉綺,你覺得我在年底辭職如何?”

“你要辭職?”嘉綺驚愕地張圓嘴。“為什麼?”

“你知道我有會計師執照,進東南營建公司是為了幫傅彥豪調查公司股票不正常飆漲情況,現在問題解決了,我還是想繼續自己的本業,開間會計師事務所。”

“俞總和董事長知道嗎?”

“爸和瑜姨都支持我的決定,就卡在表哥不同意

“當會計師不錯啊,你表哥憑什麼不同意?”聽到這裏,林父也好奇起來。

“他表哥就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嘉綺代宗佑解釋。

“對。彥傑希望我留下來幫忙,因為爸要去主持東南電子,他希望身邊有自己的人。但是我告訴他,用人要唯才,若是只論血緣親疏,會造成人事升遷管道不健全。我目前還在跟他溝通中……”

“年輕人,你這想法很好。”林父忍不住贊道。

“謝謝伯父。”宗佑莞爾,眼光炯炯有神地凝視嘉綺。“你覺得怎樣?”

“我沒意見。”嘉綺溫和地說。“只要你有事先計劃,不是一時衝動就行。”

“放心,我幫自己擬好企劃案了。”宗佑興致勃勃地道。“地點我也相好,就在東南營建公司名下的一棟商業大樓裏,連客戶都有了著落。彥豪答應支持我,還有老爸主持的東南電子的帳務也要交給我負責……”

“你倒真會走後門。”嘉綺嘲笑他。

“什麼走後門?是我的人際關係好。”宗佑不以為懺。“若是不讓他們幫忙,還會責怪我見外哩。瑜姨一聽說我要開間會計師事務所,立刻說要幫我拉生意哩。未來絕對是財源滾滾,忙得不可開交。到時候你過來幫我好嗎?”

“我幫你?”嘉綺驚奇道。“我又不是學會計的。”

“可是你的英、日文造詣一流。我的客戶多是跨國企業,未來少不得你的專才。放心,我會高薪聘請你,不會讓你委屈的。”

“不是薪水問題……”

“嘉綺,人家都這麼熱心了,夫唱婦隨也沒什麼不好!”林母心直口快地勸道,沒注意到女兒臉上突然湧上的紅暈,轉向一臉得意的宗佑狐疑地問:“宗佑,你今晚上我們家,不會只是專誠來勸嘉綺跳槽的吧?”

“當然不是,伯母。”宗佑笑出一白牙。“我是特地來拜望您跟伯父。人家不是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嗎?所以我…”

“宗佑!”嘉綺尷尬地打斷他,林父和林母相視莞爾。

“我說錯話了嗎?”宗佑笑嘻嘻地逗她,盈滿柔情的熾熱凝視緊鎖住她,看著她臉上的紅暈~路蔓延至發根。

向來伶牙俐齒的嘉綺在這時候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他,林父不忍見女兒受窘,連忙找話岔開。

“宗佑,你跟嘉綺認識多久了?怎麼嘉綺之前都沒提過你?”

“從我進公司第一天就認識了。”宗佑回答,做出一副委屈樣。“算算有八個多月了吧,可是嘉綺連正眼都不瞧我。直到前不久我請她吃大餐,她才被食物感動

“宗佑!”嘉綺啼笑皆非,他竟然說她是被食物感動的?老天爺,活像她是餓死鬼投胎似的。

沒料到這話反而讓林父和林母大笑不止,一頓飯在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下結束。眾人移到客廳坐下,宗佑一邊品嘗嘉綺煮的水果茶,一邊稱讚茶几上林母插的一瓶花。

“伯母不但畫好,連花藝都這樣不同凡響。”

“哪里,隨便插插……”

“隨便插插就能這麼美,伯母真不簡單。您跟伯父在藝術方面的創作可謂婦唱夫隨,可是聽嘉綺說,好不容易伯父退休,有了閑餘時間,兩位卻未能重拾年輕時的夢想,一起在藝術的領域裏優遊,我覺得好可惜喔。其實有空時,可以去欣賞展覽,或是表演之類的,甚至看看電影都行……”

“噯,電影院都是年輕人……”林父難為情地說。

“伯父也還牛輕埃”宗佑乘機鼓勵道。“再說沒人規定只有年輕人才能進電影院。這樣好了,我知道最近有部滿不錯的影片,不如明天我們大家一起去看,這樣伯父就不會尷尬了。”

“看電影?”林母眼中有著驚喜。算一算,好像有十幾年沒進電影院看電影了,通常只在家中看錄影帶而已。

“好啦,媽。我也好久沒看電影了。”嘉綺撒嬌道。“您和爸就當做是陪我和宗佑去看嘛。”

“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下班後,我和嘉綺回來接你們。



第二天晚上,半推半就的林家夫婦被宗佑和嘉綺簇擁進電影院裏,溫馨、爆笑的電影情節,令他們重溫往昔的甜蜜,心裏著實對宗佑的體貼有幾分感激,甚至在隔一天晚上,嘉綺一個人回家時,林母還直問她宗佑怎麼沒來。

“他回家陪他父親和繼母用餐。”

“那……明天叫他來。”林母追進女兒的閨房交代。“你大哥和大嫂也要帶寶寶回來,宗佑昨天請我們吃飯,明天我會準備豐盛一點請他。”

翌日嘉綺以內線電話將母親的叮嚀告訴宗佑,他得意的大笑。

“看來伯父和伯母對我的印象很好,這是不是表示他們接納我為乘龍快婿了?”

“你臭美!”嘉綺甜蜜地啐道,惹來宗佑更放肆的笑聲。

中午他們開車去和彥豪與伊人午餐,禮服已縫製好,伊人和嘉綺試過衣服,四人又在俱樂部裏消磨了一會兒,宗佑才送嘉綺回家。

一進門便聽見嬰兒宏亮的叫聲,林父神情愉快地運弄著孫子,介紹宗佑和兒子林嘉靖認識。

嘉靖只比宗佑大兩歲,三十歲的他,看起來文質彬彬,他開朗的和宗佑握手,兩個男人立刻聊了起來。

嘉綺洗過手後,將小侄子從父親手中接過,姑侄兩人親熱地抱在一起。宗佑只見那笑容可愛的小嬰兒,伸著他肥肥嫩嫩的小手在嘉綺胸前摸來摸去,不禁倒抽口氣,已裏竟泛出酸澀的怪異感。

好小子,連你的准姑丈都還沒機會摸上那禁地哩,你竟然捷足先登!

明知不該,宗佑卻不自禁地和一名嬰孩生起氣來。他的笑容越無邪,那雙手便越放肆,紅嘟嘟的小嘴不客氣地印在嘉綺臉上。宗佑覺得一顆心被絞扭得似鹹菜幹,酸氣沖天。

“我來抱抱。”幾乎是用搶的,他將嬰兒自嘉綺手中搶抱入懷。嬰兒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瞪他,長而卷翹的睫毛不安的眨動,小嘴呼呀的不知說著什麼話。

宗佑將他的小屁股安置在腿上,大眼瞪小眼地和他做無言的溝通。

喂,小子!小心你的毛手,否則你的小屁股就要遭殃!

嬰兒卻只是無辜地回瞪他,紅潤的下嘴唇不住抖動,漸漸往上嘟高,含住上嘴唇,哇的一聲,委屈地哭出來。

宗佑被他的哭聲嚇得目瞪口呆,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嘉綺已噴怪地從他手中抱走嬰孩,熟練地摟在胸前安慰。

“乖,寶貝。叔叔嚇到你了嗎?不哭喔,姑姑疼你喔。”

更過分的是,那雙小手又棲息在嘉綺胸前,濕軟的舌頭舔著嘉綺修長、雪嫩的頸項,仍含著淚水的漆黑眼瞳挑釁似地降大瞪他,好像在說:來啊,有膽就來打我啊!

宗佑欲哭無淚,只能咬緊牙關,忍氣吞聲,看著嘉綺被那名嬰孩佔據住一整晚。

天啊,他從來沒這麼恨過小孩!要是讓人知道他這個備受女人青睞的白馬王子,竟栽在一個連牙齒都還沒長出來的小嬰兒身上,他還有臉見人嗎?

嗚呼!宗佑悲痛地想撞豆腐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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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1: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幸運的是,嘉綺終於答應和他共度星期假日。

宗佑一大早就到林家接走嘉綺,臨走時趁著眾人沒注意,朝小嬰兒做了個示威的鬼臉,得意地挽著嘉綺離開。

他們開車到臺北縣坪林鄉參觀評林茶業博物館。

位於北勢溪畔的茶葉博物館占地約二點七公頃,是一座閩南安溪地區風格的四合院建築,分為展示館、茶藝館、活動主題館、多媒體館與推廣中心五大部門。

不過最吸引遊客眼光的卻是以中國傳統園林風格處理的庭園佈置。以水為核心,不規則的水岸,配以疊石。植栽、回廊聯結整個園區,處處可見曲徑、折廊、假山。飛瀑、角亭。奇石。修竹等中國古典庭園景觀,令漫步在花木扶疏小徑上的宗佑和嘉綺,興起一份優雅古典的懷舊情思。

坐在茶藝館裏品茗,可近賞溪穀、遠眺滿山茶園,聆聽流水、鳥鳴交織而成的天籟之音,對於都市人而言,可謂人生一大享受。

臨走前,他們還買了此地的名茶文山包種茶,送禮、自用兩相宜。

回到臺北才三點多,宗佑帶嘉綺回到他住處,那是一棟有十五層樓高的花園大廈。

搭電梯時,嘉綺緊張地開玩笑,“你確定都把臭襪子洗乾淨了嗎?可不要一開門,就有股垃圾場的臭味飄出來熏我!”

“放心好了。”宗佑斜倚在牆面上,心裏知道嘉綺真正在意的不是他的居處有沒有臭味,而是怕他們會情不自禁地嘗試禁果。老實說,連他自己都沒什麼把握,是否能在最後關頭把持祝不可否認的,他帶嘉綺回住處,自然有想要跟她親熱的意思。

在他的單身公寓裏,不會有嬰兒來跟他爭奪嘉綺的注意力,也不怕會被人打擾,能為所欲為的感覺真好!

電梯在八樓停下來,宗佑拉著直想縮回電梯裏的嘉綺出來,低聲哄道:“我裏裏外外都灑了香水,保證不會熏壞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宗佑。我還是覺得到你這裏不是好主意。”她彆扭地回答。

“我保證不會吃了你,好不好?”宗佑打開兩道門戶,伸展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嘉綺只好硬著頭皮進屋。

她在玄關處換下鞋,打量著生平第一次進入的男性單身公寓。 比她想像的還要整潔乾淨,以綠色和白色做為裝璜基調,優雅的楓木地板,L型的淺綠沙發椅——她的眼光狐疑地回到沙發上,覺得那組沙發看起來十分曖昧,舒適。寬大的綠色座墊仿佛是設計來讓人翻滾的。

“沒有臭味吧?”宗佑笑嘻嘻地從她身後接住,溫暖的體熱及強烈的男性氣息瞬間包圍住嘉綺,身體立刻僵硬起來。

“我……我要上洗手間。”她結巴地喊道。

宗佑將頭靠在她肩上,沒有馬上放開她,像是考慮了一下,灼熱的呼吸才從她頸間移走,堅實的手掌挪到她肩背,推著她僵硬的身軀往前走。

“洗手間在這裏。”他的聲音柔和,替她打開裏面的電燈,從容退開。

嘉綺呆了有數秒鐘,隨即對自己的過度反應感到好笑。宗佑八成覺得她很怪異,可是剛才他那樣抱住她,一股強烈的性意識立即鑽進她腦子裏,令她驚慌了起來。

她不是排斥和宗佑親熱,只是……還沒有準備好和他更進一步。她知道自己有點老古板。跟不上時代,可是自幼承襲的教育告訴她婚前性行為並不恰當,熱情的代價是她所無法預期的。她不是不信任宗佑,也相信他會負起責任,但那道心理鴻溝不是那麼容易跨越的。

解放了生理需求之後,她在盥洗台的鏡前審視自己。

及肩的長髮被她在腦後綁成一束馬尾,現在有點松垮了,她乾脆將它放閑,以十指梳理頭髮。

披散秀髮的她,看起來很脆弱,優雅的鵝蛋臉在鏡子裏蒼白得失了血色。自然成形、不需人工修飾的柳月眉微蹙著,底下的那雙杏眼泛著淡淡的霧氣,顯得迷惆而困惑。挺直的鼻樑下,原本該紅潤軟濕的菱形小嘴,這時候也像失去了顏色的花瓣般慘白,抿成一直線。

老天爺,她像被嚇掉魂似的。

嘉綺對著鏡裏的影像苦笑,這時才意會到從進入這棟大樓電梯電,她的情緒一直處於緊繃狀態,宗佑這般敏感的人~定早就注意到了,可是他並沒有責怪她,也沒有對她生氣,反而展現出極大的寬容忍耐她,像他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會強迫她,她在擔心什麼?

嘉綺甩甩頭,再度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她很快拍了拍臉頰,糾結的黛眉豁然開朗,眼裏的迷霧也消散無蹤,閃射出晶燦的光芒,連唇瓣都像上了一層胭脂般泛出紅潤的光澤,臉色也呈現出粉嫣動人的紅彩。

放鬆心情的她,恢復了以往的自信,不再顯得驚惶失措、進退失據。她拉好身上的棉質上衣,還有咖啡色的毛料短裙,攏了攏秀髮,打開洗手間的門走出去。

眼前的景象令她杏眸圓睜。

換了短褲、短袖T恤的宗佑,曲膝仰躺在沙發區的白色波斯地毯上,做著類似仰臥起坐的運動。

她的眼光沿著他光裸的小腿往上移,被他修長、結實有力的腿肌給吸引,心跳隨著他腿部肌肉的收縮。舒放而狂躍起舞,小腹繃緊,像被一塊大石頭壓祝

她不曉得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有多拙,直到宗佑將臉側向她。他帶著一抹調侃的眼睛閃閃發光地瞅著她,微微掀著的嘴巴流露出帶有幾分邪氣的笑容,渾身散發著一股強烈的男性激力,嘉綺覺得雙膝發軟。

“你……在做什麼?”她喉嚨發幹地問,狂跳的心臟幾乎躍出口來。

“等你埃”宗佑慵懶的聲調流露出一抹委屈,他撒嬌似地眨著濃密的長睫,性感、豐厚的嘴唇微嘟。“我泡好了茶,準備了~盤蛋糕和餅乾,還回房換了衣服,最後只好無聊地做運動。”

好委屈喔!

嘉綺忍不住彎起唇角,先前被宗佑的迷人魅力所挑起的緊張情緒鬆懈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你是在埋怨我在洗手間待太久了嗎?”她雙手交錯在胸前,兩眼晶亮有神地脫視他。

從來沒用過這種角度打量男人,一個躺在地毯上的美麗男人,讓她有種莫名的興奮感,想要扮演強勢的征服者,淩虐這個似在等待女王臨幸的迷人男子。

天啊,她在想什麼?

嘉綺臊紅臉,回避宗佑仿拂能看穿她邪惡意念的熾熱黑眸,假裝看向落地長窗外的陽臺。

宗佑輕笑一聲,在心裏偷罵她是膽小鬼,點頭承認,“我差點以為你在馬桶上睡著了。”

嘉綺噗妹一聲,被他逗笑,心裏感激宗佑再度用言語化解了兩人之間緊繃的性欲張力。她走向他,低頭審視著他迷人的笑臉,宗佑朝她伸出手。

“要一直盯著可憐、無助的我,還是拉我一把?”

嘉綺偏頭考慮了幾秒,才緩緩伸出手握住他厚實的手掌,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詭異光芒,被宗佑手上的一股不容人拒絕的拉力,扯得向前仆下。

來不及發出驚叫,也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宗佑靈巧的接住她跌下來的身子,等她穩穩趴在他堅實的身軀上後,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嘉綺抬起驚魂甫定的水眸,看進他閃著一抹好玩笑意的眼睛。他的唇上噙著壞壞的笑,好整以暇地一手撐在她頸側,另一手放在她腰旁,優閑地俯視她。

他的一隻腳可疑地插進她的雙腿之間,如此曖昧的姿勢,激起嘉綺下腹部的緊繃灼熱,令她惱羞成怒了起來。

“別這樣,宗佑。”

“怎樣?”他滿不在乎地露齒一笑,眼光無禮地從她燒紅的粉須,移向她頸肩交際露出的泛紅肌膚,再往下移到她急促起伏的美好胸脯。

“你……”嘉綺氣得鼓漲雙頰,鼻翼翁張著,眼裏閃著怒火。

“啊,我想起來了。”宗佑吊兒郎當的倒過半邊身子,撐在她頸旁的手揚起,輕拂的淩空沿著她優雅的頸線,虛指向她喘得急促的胸線。

“別像只欺負小紅帽的大惡狠般露出猙獰。好色的面目嗎?”

“宗佑!”

“還是不要做出從你跟著我進大樓,就一直在緊張著。擔心我會對你做出的事?”原本溫柔的眼光,在刹那間變得嚴厲起來,緊跟著他審視她的灼熱視線,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領口中線,緩慢的往下移,嘉綺的心卡在喉間,呼吸困難,兩眼睜大瞪他。

“或者該說是讓你躲在洗手間,遲疑地不敢出來面對我的事!”他更加挑明說,嘴唇抿成一直線,緊繃的俊美臉龐透露出一抹蠻橫氣質。

嘉綺險些被他的表情駭住,若不是及時捕捉到他冰冷黑眸裏一閃而過的溫暖光芒,她一定會被他嚇死。就是那抹溫暖,讓她放鬆心情,知道宗佑絕不會傷害她,嘴角不禁向上揚起。

“你怕我強暴你嗎?”宗佑臉色擰惡地威脅她,兇狠的表情,使得他的俊臉更添一抹邪惡魁力,嘉綺有霎時的失神。

“在這地毯上,或者是那張沙發,你是這樣想的嗎?”語氣中夾雜著心痛、委屈,仿佛帶電的手指來來回回在她的乳溝部位移動。

“在你眼裏,我是那種壞人嗎?儘管再喜歡你,可是強暴這種事,我是不屑做的……”他氣憤地翕合著鼻翼,性感的下唇不住抖動,傷痛的往上拱起,逐漸的包含住垂下的上唇。

嘉綺驚愕地瞪視他扁嘴的表情,怎麼會這麼像她的小侄子?每次小寶寶要人抱,卻沒人肯理他時,他就會露出這副惹人心疼的模樣,嘉綺有好幾次都很沒同情心地笑不可抑,他越是扁嘴,她肚裏的笑蟲便越猖狂。

就像現在,她張開嘴,咯咯的笑聲氣泡般從喉間冒出,宗佑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呆住半晌後,啼笑皆非地問道:“你到底在笑什麼?”

“我……咯咯…”嘉綺好不容易止住連串笑聲,眯著眼看過宗佑備感挫折、略顯受傷的困惑眼睛。

可憐的宗佑,一定以為她瘋了。

“對不起……”她伸了伸舌頭,不是很真心地道著歉。“我剛才想起了我家的小寶寶。”

宗佑聽得一頭霧水,都到這關頭了,嘉綺的腦子裏仍是那個小嬰孩?他就這麼沒有魅力?

‘你扁嘴的表情……”嘉綺忍不住再度噗妹,“好像他喔…好不起啦,每次看他扁嘴,我就好想笑,所以——”

一抹恍然飛進宗佑眼底,想明白後,他還真是哭笑不得,不禁氣餒得將臉埋在她頸間,語氣悶悶的咕俄道:“你這種態度,會讓男人雄風不振。”

“什麼雄風不振?”她笑著推他。

“陽萎啊!”宗佑順勢仰倒在地毯上朗笑,嘉綺羞惱地捶他一記,趴在他身上。

“不怕我了?”他調侃道,雙手探進從看見她走出洗手間後便想恣意撫摸的秀髮裏。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像拿到一張護身符般,她放鬆心情,賴在他懷裏撒嬌。

“什麼時候想通的?”宗佑納悶道,指間的觸感令他覺得好舒服,如此細柔、好摸。

“在洗手間裏就想通啦。”她漫不經心地回答,纖手似有自己的意志般攀爬在他結實、充滿彈性的肌肉上,宗信身上有種年輕。健康的氣息,好好聞。

“其實我早該知道你不會勉強我,你不是這種人。”她聲音輕柔微嘎的解釋。

宗佑心裏有著感動,之前被她防備的態度撞得淤青的心,因這番話而痊癒,可是仍忍不住想逗她。

“是嗎?”他從鼻子輕哼。“有許多在約會時被強暴的女人,也跟你有同樣的心態,等吃了虧才發現身邊的男伴是只大野狼。”

“你是嗎?”她頑皮地以指尖挑逗他的唇,宗佑發出狼啤聲,咬住她的手指,以舌頭舔弄。嘉靖紅著臉,和他灼熱的眼光相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來。

“我是不會強暴人的……”宗佑柔聲保證,深黝炙熱的眼光卻閃爍著危險的誘惑光芒,醇厚有磁性的聲音低啞得撩人。“我只會引誘……”

最後一個字落在嘉繡等待著的紅豔櫻唇上,她逸出一聲輕歎分開唇瓣,讓他溫暖的舌頭探進,熱情地回應他。這一吻簡直像在即將沸騰的水下又加上炭火似的,宗佑全身燥熱起來,被壓制在理智層面下的情欲不住躁動,威脅著要全面控制他顯得昏亂的頭腦。

他放開嘉綺甜美、溫潤的小嘴,急促地喘息,籠罩著情欲迷霧的眼睛,看進她充滿全心信任的愛意的水眸裏,陷入天人交戰的掙扎中。

她這麼信任他,盈滿柔情的眼睛,反映著一種全然的信任,相信他絕不會乘機占她便宜,可是他……宗佑綻出一抹苦笑,誠如某人所說的,所有的男人都是色狼,就看他們有沒有機會表現而已。不能否認的,他對嘉綺有強烈的欲望,然而時機未到,他知道嘉綺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種親密關係。就算他以男性魅力誘惑她馴服,事後嘉綺可能會懊悔,甚至咱怪他。

可以等待的,不是嗎?尤其知道經過等待而結成的果實將更加甜美爽口,這份等待就更值得了。

他拉她坐起身,向她招供。“其實我帶你來這裏,一方向想讓你看看我住的地方,一方面當然是因為這裏的隱秘,可以讓我們不受人打擾的親熱。”

她的擔憂不是把人憂天。嘉綺朝他射出譴責的眼光,宗佑立刻舉起一手宣誓。

“我所謂的親熱,是指親嘴,還有……”他像個犯錯的孩子般垂下眼光,卻又不安分的偷瞄向她。

“還有?”嘉綺很好奇他的“還有”是指什麼。

“就是這樣!”宗佑突然抱住她,在她頸間烙下濕熱的吻。“像你的心肝寶貝侄子這樣親你。”他聲音沙啞地呢哺,一隻手偷偷移到她胸前,罩住一邊ru房,低儒道:“還有這樣摸你……”

胸部的性感壓力,讓嘉綺漲紅臉。她伸手撥開他的毛手,氣惱地道:“你這是做什麼?寶寶才六個月大,你在跟他爭風吃醋嗎?”

“我不管!他那麼無禮、放肆的摸你,我……我也要摸!”那語氣像極了得不著糖吃在耍賴的小孩。

“他根本是無意識,我也沒感覺,你不要賴皮!”

“你也當我是無意識好了。”

“可是我有感覺啊!”嘉綺尖叫著推他,宗佑得意地笑咧嘴,壞壞的把她壓躺在地毯上,眼光促狹又熱情地凝視她。

“真的有感覺?什麼感覺?”

他的指尖在她乳頭部位繞圈,某種刺麻電流透過兩層棉質布料穿進體內,令下腹部繃緊,全身燥熱。

她覺得嘴巴好幹,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宗佑的眼光變得更加深遽灼熱,俯下頭覆住她輕軟濕熱的小嘴,深深地吻住她。

毋需言語,通過唇與唇的交談,舌與舌的纏繞,宗佑領會到她所有的感覺。他的手放肆地愛撫她豐滿的ru房,結實的大腿探進她未著絲襪的腿間,摩挲著她柔嫩、敏感的腿部肌肉。

“你那雙長腿令我瘋狂!”他咬著她的耳朵,低聲咕噥著對那雙光裸玉腿的所有滿旋幻想。

嘉綺像著火似的,一波波的狂猛熱流無情地衝擊她,亂成一片的腦袋被rou體上的歡愉塞得滿滿的,宗佑的挑逗幾乎無所不在,配合著熱情的呢喃,一會兒在她頸間肆虐,一會兒又流連在她胸脯上,還有她腿間的刺麻、濕熱感覺又是什麼?她心裏好亂、好忙,思緒被宗佑所占滿,下腹部卻空虛的難受,等著被填滿……

她的裙子被撩到腰間,大腿和宗佑糾纏,某種硬挺的腫脹實物抵住她,嘉綺的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她害怕地張開迷蒙的眼光投向宗佑,他的額間眉際冒出汗珠,嘴唇粗喘著灼熱的氣息,接收到嘉綺眼裏的畏怯,他咬了咬牙,很快從她身上翻下。

“我……我去沖冷水澡!”矯健的身軀像箭般射往臥室方向。

嘉綺躺在柔軟的地毯上許久,體內的欲望才漸漸褪去,她緩緩坐起,以顫抖的手指整理被宗佑肆虐過的衣物,起身走到沙發上坐下。

一組精緻的茶具擺放在圓木茶几上,盛放濾過茶葉的茶汁的陶壺被放在保溫座上,嘉綺替自己倒了一小杯茶,灌進乾涸的喉嚨裏。

經過剛才那番親熱,她自然是口乾舌燥,連飲了三杯才稍微解渴。

她澀澀地笑出聲,宗佑剛才急匆匆離開她沖向房間的表情,這時候回想起來份外有趣。她是個壞心眼的巫女,不然為什麼接受了他的挑逗,又用眼光提醒他不要逾距?

可她不是故意的呀。身為一個被引誘者,她只是順其自然的承受他的挑情,並不是有意要考驗他的自製力。從這點卻證明了宗佑是個十分理智、有責任感的男人,絕對禁得起考驗。

趁著他沖涼的時候,參觀他的居處吧。

嘉綺優閑地踱進廚房,乾淨明朗的空間,時髦尖端的廚具,會讓一個不請廚藝的人愛上洗手做羹湯的樂趣。她繞了一圈離開,信步走進宗佑的書房,裏面有配備齊全的電腦周邊用具,還有滿牆的各色書藉。

走到寢室人口,聽到嘩啦啦的水聲傳來,她猶疑地踏進裏面。

臥房的裝潢以米色和淡綠色為主,設計簡單的單人床,床邊音響,一對情人椅、小茶几,衣帽間,沒有隨地亂丟的髒衣髒襪?嘉綺驚訝地挑起眉,還將花卉圖樣的湖綠色床罩掀開,下麵是床組附帶的置衣櫃。

“你在看什麼?”宗佑懶洋洋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嘉綺轉過身,看見他靠在浴室門旁邊的牆面上,精瘦的腰間圍著一條白色浴中,健美的探胸上滴著水珠。

這幕賞心悅目的裸男出浴圖,足以讓女人為之血脈憤張,腎上腺激素急速分泌。

“參觀……”她乾澀地回答,宗佑挑起俊眉,丟給她一個充滿魅力的誘人笑容,朝她走過來。

嘉綺退後一步。“沒有臭襪子、髒衣服……喂,你就不能添件衣服嗎?”

她懊惱的嬌喚,羞怯的回避眼光,讓宗佑的男性欲望忍不住又蠢動了起來。但他終究沒有造次,只是委屈地回答:“剛才沒拿內衣褲進去嘛!”

他走到嘉綺身邊,在她屏氣凝神地戒備時,繞過她蹲下,拉開床下的抽屜。

嘉綺近乎著迷地瞪視他圓翹的臀部,並在他站起身之前,匆忙轉開眼光,背對著他。

穿衣服的聲音持續良久,這傢伙竟然在她面前——不對,是身後——換起衣服了,不怕她偷看?

厚臉皮!嘉綺笑得眉眼彎彎,突然,一雙手臂從身後繞到她小腹,將她往後一帶,嘉綺跌在他的單人床上。

“怕不怕?”他側著身,俊眉朗目間儘是頑童般的神采。

嘉綺拿起旁邊的枕頭打他一記,冷哼一聲,“有人又想去沖冷水澡了?”

宗佑垮下臉,委屈地扁起嘴。

“好狠的心!我為你受苦受難,你還忍心取笑我?”

嘉綺嬌喀不已,“是誰自找的?我又沒引誘你!”

“你秀色可餐嘛!”宗佑涎著臉向她撒嬌,嘟起嘴想吻她,嘉綺閃了開來,站在床邊駐著腰,晶燦生光的兩隻眼裏笑意盈盈。

“別鬧了!再鬧我要回家了。”

“那可不行!”宗佑趕緊坐起身,拉住她的手搖晃。“好不容易霸住你,得吃過晚飯才送你回家。”

“那你得乖乖的。”她伸手撫摸他潮濕的頭髮,放做不經意地輕快問道:“你家裏很乾淨,看不出來你是那種居家男人。”

“你還真是小看我了。”宗佑咕噥,不忘吹噓自己。“我可是個愛清潔的男人,不過每星期都會有鐘點女傭過來打掃兩次啦。”

原來如此。嘉綺一進這棟大樓,便發現系採用飯店式管理,大廳甚至有咖啡座,像這種居家打掃服務,算是他們的工作範圍。

“這房子不錯……”嘉綺漫不經心地東拉西扯,盤算著該如何開口問出心裏最想知道的事。宗佑應和著她,任由她的手像拉稻草一樣扯弄他的頭髮,暗付她什麼時候才會切入正題。

“你常帶女人回來嗎?”

棘手的問題來了,宗佑感覺到纏繞在嘉綺指間的一絕頭髮被用力扯直,心下明白如果他的回答不讓嘉綺滿意,他的頭皮就要遭殃。好像男女交往到某種程度,難免部會刺探對方過去的交往狀況。宗佑慶倖過去交往的女友,都在搬到這棟大樓前便斷絕了。

“只有你。”

“哦?”嘉綺眼中顯然有懷疑。

宗佑無辜地撐著手,向她解釋,“這房子我才買一年,是在進公司前沒多久搬進來的。 過了幾天我便見到你,一顆芳心都被你占滿,哪容得下其他女人?”

好癡情幄。嘉綺微笑地放鬆指間的頭髮,足足有將近九個月的時間,英俊瀟灑、極有女人緣的宗佑,為她守身如玉,冰清玉潔的等候了八個月,期盼她的青睞……不對,浪漫的幻想很快被理智的一面淩駕。那時候她甚至不知道宗佑對她有意,自然無法有所回應。這種單相思能維持八個月,宗佑堪稱現代情聖。

“那時候我們還不是男女朋友,八個月可不算太短,你真的連個普通一點的女友都沒有?”

頭皮被扯得有點生疼,偎在嘉綺胸前的宗佑抬起頭可憐兮兮地望她,像個飽受刑求、等著招供的無辜被冤枉者。

“當時我忙著熟悉公司業務,以及彥豪交代的事,哪有時間理那些兒女私情?而且你知道我對感情的事很懶,以前沒看上眼的就算了,既然看中了你,沒理由再招惹那些花花草草。嘉綺,別當我是那種閑閑沒事做的花花公子,有時候加班到八、九點回家後,還得整理彥豪的帳…”

“他的帳?”

“對,我的兼差。”宗佑老實承認。“我是老豪的私人會計師,一個月要繳四萬塊的房貸,不努力一點不行。”

“好嘛,人家不知道你這麼辛苦。”嘉綺柔和輕快的聲音飄進他耳裏,順著傳導神經流遍全身,有如溫暖的糖蜜。宗佑只覺得全身的每個毛孔都舒暢極了。

“人家是想你是個正常的男人,總會有需求……”嬌澀的聲音越來越低,性的張力織就一張綿密的紗網,罩向兩人。

宗佑頓時心跳加快,放在嘉綺腰間的手比任何一刻都要敏銳地感覺到她腰腹間的肌膚有多溫軟;偎在她胸前的臉,除了聽見她擴散的急促心跳,聞到她加蘭似席的溫暖體香外,還有她誘人的緊繃曲線,軟綿綿的肌膚彈性……種種的感覺,勾起他所有的男性本能,嘉統所謂的需求,正在他這個正常男人身上逐漸攀高……

“那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有多饑渴了……”他沙啞的咕俄,帶來一抹火焰般的紅潮,瞬間佔領嘉綺的皮膚。

望進他被情欲籠罩住的雙眸,嘉綺羞澀地垂下頭。“你又想去沖冷水澡嗎?”

甜美又無邪的聲音,像一盆冷水澆息了他。宗佑沮喪的申吟,將頭埋在嘉綺柔軟的胸房上。

‘你真的好殘忍……”他悲歎。“你最好快點嫁給我,否則我會因為性饑渴而死掉。”

“胡說八道!”嘉綺寵溺地撫摸他的頭髮。“我小弟要一年後才會當兵回來,我們到時候…”

“要再等一年?”宗佑的臉色變得慘白,“嘉綺,我知道你是擔心你父母,這一點我們可以安排,請不要叫我再等一年。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我爸爸和瑜姨想見你,星期三晚上……”

“宗佑,你怎麼現在才說?”這下換嘉綺白了臉,語無倫次起來。“我……我不曉得要怎麼面對他們……”

宗佑好笑地拉她坐到床上,輕聲安撫,“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你怕什麼!他們又不會吃人,再說,你又不是沒見過爸爸和瑜姨。”

“那不一樣。當時他們是總經理和總經理夫人的身分,不是你的父母……”

“有什麼不一樣?”宗佑摟緊她。“他們還是同樣的人。只是吃頓飯,你別擔心嘛。”

“宗佑,我還是覺得太快了。”

“快什麼?”宗佑瞪太眼。“我們正式交往的第二個星期,我見了你父母;第三個星期,你見我父母;第四個星期,我們進禮堂。這樣哪有快?我都計劃好了!”

嘉綺聽到進禮堂部分,心裏亂成一團。

“誰要跟你進禮堂?”她大驚失色。

宗佑眼罩閃過一抹促狹,嘿嘿嘿地笑道:“難道你忘了我們要在彥豪和伊人的婚禮上當男儐相和女儐相嗎?”

“宗佑!”嘉綺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惱羞成怒地發飄。宗佑以一記熱吻堵住她所有的嬌噴,熱情像一張靜溢的紗網籠罩住他們,所有言語都在呼吸與心跳之間、唇與唇親吻之間。肢體與肢體纏繞之間無聲地流轉。

黃昏的光影清淺。慵懶地穿掠百葉窗隙縫,在楓木地板上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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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1: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和宗佑的父母見面並沒有那麼可怕。

俞家夫婦所住的花園大廈離宗佑的單身公寓只有兩分鐘車程,是一百坪的樓中樓建築。宗佑安排嘉綺父母去國家音樂廳欣賞交響樂,才載嘉綺到這裏。

一進門的玄關便讓嘉綺印象深刻,地面以黑金石地材與客汀的白水紋石做出區隔。銜接樓層親密關係的扶手梯扶手,被設計師設計成海鷗展翅般的兩道圓弧,活化了沉靜的壁面。典雅的玄關桌上擺放著造型古樸的盆栽,菱形的玄關鏡反射出大廳恢間的景象。

挑高三米六的二十坪大客廳,雍容的氣派是歐式的精緻風華。方格造型的天花板設計,巧妙地活絡了平面立體變化,垂下的雙層燭臺式吊燈更添華麗氣象。

宗佑將嘉綺帶到沙發區坐下,接過管家送上的兩杯香茗後,輕聲哄慰表情有些僵硬的嘉綺道:“他們有時候會在家裏請客,所以客廳稍微寬大了些。”

嘉綺不可思議地瞪他。

“你還沒見過傅家的大廳哩,比這裏起碼大兩倍以上。”

“你別嚇我。”嘉綺臉色慘白。

“我說真的。”宗佑扮了個鬼臉。“其實再怎麼大也沒國際級大飯店的大汀大,這麼想就不覺得大了。”

嘉綺還想說什麼,俞凱南夫妻已下樓走進客廳。還好他們沒穿大禮服,而是一身隨和的家後服,態度也很和氣,嘉綺不由得放鬆心情。俞凱南收斂起在公司裏的威嚴,顯得和藹可親、言詞幽默。俞夫人傅瓊瑜,更比嘉綺印象中少了一份盛氣淩人的嬌貴,對宗佑噓寒問暖,眼中淨是寵愛。吃飯時,宗佑像個孩子般向父母極盡撒嬌之能事,逗得兩人呵呵直笑,所謂的彩衣娛親,也不過如此。

“……你跟嘉綺這麼要好了,有沒有什麼打算?”見識過兩人忘我地在車廂裏擁吻,俞凱南自然期望一場婚禮。他可不希望兒子重蹈他的覆轍,二十幾年後才發現自己冒出個兒子來。

宗佑斜睨了一眼女友酡紅的臉蛋,無限委屈地回道:“我早打算好了,可是嘉綺舍不下雙親,直說要等她弟弟當兵回來後,才肯給我一個交代。”

“這事可以商量嘛。”傅瓊瑜一心向子,對嘉綺勸道:“結婚後不見得便不能孝順父母,不然先訂婚讓宗佑安心也好。”

‘嗯,這主意不錯。等過完年,讓你瑜姨替你們張羅訂婚事宜。”俞凱南附和道。

“那還要等好幾個月呢!”宗佑沮喪的語氣,令嘉綺險些被口中的熱湯嗆到。這傢伙!也不想想他連正式求婚都沒有,竟然嫌慢了?

這話卻逗笑了俞凱南夫妻,一頓飯便在客人含羞帶怯。主人洋洋喜氣下結束。

接下來的日子,宗佑和嘉綺更是如膠似漆,時光便在歡樂聲中度過,傅彥豪和宋伊人的婚期終於來臨。

前一天晚上,嘉綺便住進宋家陪伴伊人,一大早有化妝人員到府服務,換上伴娘禮服的嘉繡,面對鏡裏嬌媚的人兒,還失神半天。鏡裏像童話公主般優雅、美麗的人兒是她嗎?此刻的心情像極了灰姑娘,在午夜十二點前,她都可以維持任光鮮的外表,緊緊吸引住王子的眼光。

婚禮是在一座教堂裏舉行,她和宗佑成了新娘。新郎最美麗的陪襯,禮成之後,他們陪伴這對新婚夫妻回到傅家位於陽明山上的豪宅,仍處在亢奮情緒的嘉靖,根本無法在椅子上安坐,站在窗口眺望美麗的庭園。

“嘉綺,過來休息一下。宴會要從下午持續到晚上,等會兒要不要去睡個午覺、洗個澡?化妝師會幫我們重新裝扮…”

‘伊人,你怎能這麼冷靜?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呷!”嘉綺坐在一張貴妃椅上,不滿地對一副老神在在的家伊人道。她那樣子不但沒有新嫁娘的緊張,還顯得意興優閑,像在參加別人的婚禮。

“嘉綺,別緊張。”伊人不在意地揮了一下手。“彥豪不會讓婚禮不完美的,從外到裏他都打點好了,根本輪不到我擔心。等會兒,我介紹我表姊雪萊跟你認識,她是宗佑的表哥彥傑的妻子,現在懷有身孕,所以今天的婚禮不方便過來幫忙。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們三個女人要團結,才能把那三個男人治得穩當……”

“傅彥豪讓你治得還不夠穩嗎?”嘉綺椰偷。“你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看他對你可寶貝得很。”

“那是之前我們還沒結婚,他怕我變卦。你等著看好了,洞房花燭夜一過,他的大男人主義毛病,立刻會變本加厲地復發!”

“不會吧?”嘉綺駭笑。

伊人投給她嗔怪的一瞥。

“嘉綺,你太不瞭解男人了。他們的熱情維持到蜜月結束就算不錯,這正是我向彥豪要求一個月的蜜月,還有每年至少要有十天的N度蜜月假期的原因。彥豪是個工作狂,等到蜜月回來後,他就是工作第一,家族第二,我第三了。我必須利用有限的時間,要他彌補未來三十年對我的冷淡。”

以博彥豪對伊人的寵愛,嘉綺實在不相信結婚後伊人在彥豪心裏只排第三位,不過她還是對她的話感到好奇。“為什麼是三十年?”

“唉!養個兒子繼承家業不要三十年嗎?”伊人不在乎地道。“像我公公,現在把大部分的事業都交給彥豪打理,有錢又有閑地陪我婆婆到處度假,我便是效法他們,打算多養幾個孝順的兒女,好早點讓他們的老爸擺脫責任,專心陪我。”

伊人風趣的話,將嘉綺逗笑。

“不過在達到這要遠程目標之前,我得確保彥豪不會變心才行。”她向嘉綺擠眉弄眼的嘲諷表情轉為嚴肅。“這就是咱們女人要團結起來的原因了,互相看緊彼此的老公,共同切磋禦夫術。像他們這種熱愛工作、事業有成的男人,對女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就算他們不去招惹,人家也會主動粘靠過來,防不勝防。”

“既然防不勝防,那要怎麼辦?”嘉綺打趣地問。

“唉!除了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每天都讓他們驚豔不完,忙得沒空去看別的女人外,還有什麼絕招?”伊人聳聳肩。“要讓婚姻不變質,就得常常更換花樣,讓老公的心隨我們轉動。對了,你有沒有注意到宗佑穿燕尾服簡直帥呆了!”

“嘿!你不忙著看好新郎,還有閑欣賞起男儐相?”

“他是我老公,我高興起來可以叫他穿十套燕尾服展示給我看,宗佑可不一樣。彥豪自己還不是老把眼光飄向你,還跟我說你那雙長腿美極了,宗佑可有福氣了。”

聽伊人越說越酸,嘉綺笑彎腰。

“喂,別太得意。我的腿雖沒你長,不過也很勻稱。彥豪說我是小號維納斯……”

“維納斯?”宗佑自起居室通向寢房的廣門戶踱進來,耳尖地捕捉到伊人的話尾,他眉一挑,斜睨向美麗的新娘。“誰是維納斯?”

“宗佑!”伊人氣呼呼地鼓起粉頰,神情懊惱。“偷聽女士說話是不禮貌的!”

“我哪有偷聽?”他一臉無辜。“是你的聲音自行跑進我耳朵裏。”

“油嘴滑舌!”伊人輕啐一聲。“你不待在外面招呼客人,跑到新房裏做什麼?”

“唉!屋裏除了傅家的三姑六婆外,哪有什麼客人?請帖上寫著下午四點,那些貴客才不會這麼早跑來湊熱鬧。是彥豪叫我進來把嘉綺帶到隔壁的客房,別妨礙他跟你親熱。”

伊人羞紅臉,對宗佑的調侃好氣又好笑,她可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狡黠的眼光不懷好意地掃向宗佑,嬌媚地招手要他過來。

“做什麼?”宗佑小生怕怕地移到她身邊。

伊人伸長手扯住他的領結,宗佑被迫彎下高大的身軀遷就她。

伊人朝斜倚在貴妃椅上的嘉綺曖昧地一笑,貼問宗佑的耳朵咕噥道:“你對伴娘禮服的設計有何看法?”

宗佑看向嘉綺身上的白色禮服,設計的重點在於展現那雙修長、勻稱的美腿。緊身短禮服只到膝上二十公分,一襲玫瑰紋鏤空薄長衫在腰間以金色的蝴蝶給系住,貼著她婀娜的曲線直垂到腳踝。中間開衩的設計,讓那雙雪嫩、誘人的美腿在行走時若隱若現,展現撩人風情。

早在陪同彥豪到宋家迎娶新娘看到嘉綺的裝扮時,宗佑的那雙眼就開始噴火了。他恨不得鑽進那層透明布料下看個飽,更恨不得用床棉被將她包裹,好抵擋住跟他有同樣想法的其他男人灼熱的色眼。這種矛盾心態,在伊人的刻意挑唆下,更加浮現出來。

“很迷人對不?瞧我對你這個男儐相有多好!”

好個屁!宗佑冷眼回到伊人沾沾自喜的笑臉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嘶聲道:“多謝你的雞婆!如果我想看她的腿,可以關起門來看個夠,不用借著這樣公開展,示。

“啊?”伊人眨著那雙無邪的美眸,大呼小叫著,“原來你跟嘉綺已進展到這種階段了!”

“宗佑!”嘉綺漲紅臉,狠瞪著宗佑。他到底跟伊人啼咕了什麼?

“我——俄什麼都沒說!”宗佑大呼冤枉,狼狽地看向伊人笑得合不攏的嘴。“伊人,你別亂講!嘉綺很保守的,結婚前她根本木可能讓我進展到……”

“看她的腿嗎?”看到男、女儐相被她逗得雙雙紅了臉頰,伊人笑得更放肆了。

宗佑知道自己是甭想在言詞上勝過伊人刁鑽的舌頭,忙撇下她,拉著嘉綺往外走。

見宗佑想挾著她的女儐相落荒而逃,伊人惡作劇地加上一句,“宗佑,你還沒看到嘉綺的晚宴服呢!”

什麼?

宗佑看進嘉綺眼中的羞澀,腳步加快地沖向房門口,沒心情跟正要進門的彥豪打招呼,便將嘉綺拖進隔壁的客房,關上房門時,仿佛還聽得見伊人銀鈴般的笑聲。

“什麼樣的晚宴服?”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眼光炯炯地緊盯住嘉綺。

一抹粉色桃暈在她臉龐擴散,嘉綺螓首低垂地解釋,“上衣很有中國風,下面露出一點腿……”

宗佑聽得一頭霧水,難道是旗袍?腦子裏出現民初電影裏,紙醉金迷的上海灘女郎一身的無袖、腿部開高衩式樣的鏤金旗袍。雖然他和彥豪有參與禮服款式的選樣,但難保伊人不會臨時惡作劇,她和嘉綺最後一次試穿禮服時,就堅持不讓他和彥豪看,當時他便擔心那個鬼靈精會耍花樣了。

嘉綺仍低著頭,臉上有種未成年少女背著父母偷偷從事了某種冒險活動的興奮。宗佑心裏更加懷疑,絕不會是開高衩的旗袍那樣簡單。

“衣服呢?”

“設計師等會兒才會送過來。”她結巴地說。

宗佑蹩起眉,敢情她和伊人是要來個先軌後奏,讓他和彥豪根本沒機會反對。

“山上的溫度只有十一、二度,穿大涼快會感冒喔。”宗佑的語氣甜膩柔和的像糖漿,只有關心,沒有任何不悅。

嘉綺狐疑地抬起頭,迎向他開朗溫柔的笑臉,松了口氣。

“今天是伊人和彥豪的洞房花燭夜,伊人要是感冒了不是太殺風景嗎?”他故做攢額蹩眉的擔心模樣。

“放心好了。”嘉綺熱切地向他保證。“伊人說屋裏有暖氣,她那件晚禮服雖然是露背的,不過披上兔毛披肩絕對保暖。”

“哦?”看來伊人的禮服沒問題,宗佑替彥豪松了口氣。他微掀著上唇,知道真正有問題的是嘉綺的晚禮服,於是笑容可掬地試探,“那你會不會感冒?要小心一點,別跑到屋外去了。”

“我那件衣服……”嘉綺遲疑地回答。

“裙子短了點,對吧?”

“裙子倒是不短,就是大腿那裏有點透明。”

“跟你身上的這件有異曲同工的效果?”一縷怒焰在宗佑心底升起,在下腹部悶燒的欲火助燃下,漸漸燎燒至眼裏。

嘉綺點點頭,櫻唇輕啟,以作夢般的語氣描繪那件禮服的美麗。“衣服是淡金色的,上衣做成肚兜式樣,兩邊的吊帶由經過特別設計的金鏈替代,在頸後扣住,這樣就不用戴項鏈了,高腰的淡金色鏤織玫瑰花貼身長裙迤邐而下。你不用擔心我會感冒,雖然是件露背禮服,但還要罩上一件……”

“棉被?”宗佑如此希望。

“當然不是!”嘉綺被他的話逗笑,風情萬種地睨了他一眼。“是件淡金色鏤織玫瑰花的長袖絲衣,一直蓋到臀下,在小腹這邊有兩條帶子可以系上。”

光是想像,宗佑就有流鼻血的衝動。天啊,那是什麼衣服?他在心裏咕噥。他敢打賭,那件長袖絲衣就算不是透明也是半透明的,那嘉綺美麗的背部曲線不是給人看光光了嗎?想到自己都還沒偷瞄過,就便宜了別人,宗估不禁懊惱萬分。

“你可不可以不要穿那件晚禮服?”他以打商量的語氣問道。

“那我穿什麼?”嘉靖強忍住唇邊的笑意,在他頰上輕吻一記,拿出從家裏帶來的小皮箱中的內衣,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嘉綺!”

“時間不早了,我要洗個澡,化妝人員等會兒要幫我和伊人上妝。”她頭也不回地朝宗佑揮揮手,關上浴室門。

宗估在房裏坐立難安,腦中充斥著所有關於那套晚禮服的遐想。嘉綺難道真要穿那種衣服嗎?他不喜歡,這種衣服只適合當睡衣,穿到大庭廣眾之前太不像話了!

然而他卻沒有機會和嘉綺再做溝通,便被彥豪拉出去招呼早到的佳賓。等到他終於偷空和彥豪潛回新房,已裝扮整齊的伊人和嘉綺卻教他大感意外。

他松了口氣,將一身雪紡紗復古式白色禮服的嘉綺拉到一邊耳語。“那件肚兜式樣的露背禮服呢?”

“你不是不喜歡嗎?”明豔的麗眸裏閃著促狹的笑意,嘉綺仰著小臉,淺淺的笑面極其無邪。

“你故意逗我的!”他扁起嘴控訴,“害我擔心了半天。”

“你寧願我穿那件衣服?”

“當然不是!”宗佑伸手摟她入懷,紅著臉理在她頸問。“你……你是我的,我不要人家看你……”

嘉綺柔柔笑出聲解釋。“伊人本來要我穿那套,但我覺得那件衣服實在太驚世駭俗了,不適合結婚宴穿,而且你也沒那麼大方,一定不願意我穿。再說我只是伴娘,穿那麼搶眼的衣服,搶了新娘的風采怎麼辦?還是這件小禮服比較適合。”

“那你為什麼跟伊人聯合起來誆我?”

“伊人說你看過我的女儐相禮服後,一定會對晚宴服產生疑慮。因為男人的獨佔欲非常強,絕不容許老婆或女友穿得太暴露,便宜了別的男人。所以你一定會伺機問我穿什麼樣的禮服赴宴……”

“……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入你們這兩個狼狽為奸的女人的圈套!”宗佑不滿地接著說完。

嘉綺低低笑了起來,眼中盈滿甜蜜。“看到你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怒火與欲焰齊飆,很值回票價。”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女人!”宗佑埋怨,輕齧著她的耳垂報復。低啞的聲音送進她耳朵,帶來一陣灼熱的輕顫。“我固然喜歡你身上的這件禮服,但對你之前描述的肚兜禮服也很欣賞。只不過我覺得後者更適合在我們的臥室裏穿,只展示給我一個人看……”

他誘惑地在她頸上留下濕熱的吻,嘉綺雙膝發軟,只好伸手抱緊他以穩住自己。

“你好邪惡……”她低聲啐道,嬌羞地推著他。

宗佑不依地再度俯下唇,伊人語帶嘲諷的輕咳不識相地響起。

“我說男儐相,今天是我和彥豪的大喜之日,這裏是我們夫妻的新房,請你搞清楚時間和地點好嗎?”

宗佑不情願地放開羞得想找地洞鑽的嘉綺,轉向賊笑兮兮的新娘。

“如果我和彥豪需要人表演活春宮,會事先通知你演出,請不要毛遂自薦。”

越說越過火了!宗佑狼狽地漲紅臉,譴責的眼光瞪向彥豪。“你就不能管好你老婆那張嘴嗎?”

彥豪無辜地攤手笑道:“喜宴馬上就要開始,我可不能在這時候吃掉她的口紅。”

敢情管好伊人的嘴,只有一種方式。

宗佑大笑。

“你!壞蛋!”伊人又羞又氣地捶打老公,“幫著外人欺負我!”

“別生氣啦!”彥豪連忙低聲安撫她。“胳臂是往裏彎,我自然是幫內人,怎麼會幫外人呢?”

“宗佑是內人?那你娶他好了!”伊人故意曲解他的話,令彥豪啼笑皆非。他看宗佑在一旁幸災樂禍,也不幫忙,心裏便有氣,為了平撫老婆的怒氣,免得在新婚夜被伊人趕出房門,他只好情愛擺中間,道義撇一旁了。

“是我說錯話了,不要生我氣啦。這樣好了,我扣宗佑薪水,這下你高興了吧?”

“這怎麼行?”宗佑哇啦哇啦大叫,“你們夫妻吵架,關我什麼事?”

“當然有事!”伊人橫眉豎眼地朝他扮鬼臉。“因為我懷疑你跟彥豪是親密同志,要不然他剛才為什麼要幫你欺負我?他為了消除我的誤會,當然要跟你劃清界線!”

“伊人,你胡說八道什麼?”彥豪氣急敗壞地吼道。“我跟宗佑怎麼可能——”

“我當然知道不是嘛。”伊人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連忙在老公懷裏磨蹭撒嬌,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嘉綺看時間差不多,連忙催促新人赴宴,一場玩笑到此結束。

喜宴是以自助餐的方式進行,中、西式的各色美食散置在大廳角落,當新郎、新娘到場時,眾賓客以熱烈掌聲歡迎,一場角籌交錯的盛宴於此展開。

跟在新娘身邊的嘉綺,忙著將滿室的衣香鬢影和一廳的笑語喧嘩收入記憶典藏。

富麗堂皇的大廳裏到處可見農飾華麗的男女,每個過來向新郎和新娘道賀、敬酒的客人都是大有來頭,伊人覷了個空,拉住一名腹部微凸的美麗少婦向嘉綺介紹。

“雪萊,這位是林嘉綺,宗佑的女朋友。”

“你就是嘉綺。”雪萊熱絡地向她打招呼。“聽舅媽說,過完年你就要和宗佑訂婚了是不是?”

灼灼桃焰迅速佔領綺臉龐,正害羞的要回應雪萊的話,突然感到自右側方向投來一道冰冷的凝視。她訝異地轉過頭去,發現一名發上挑染著紅彩、裝扮像辣妹的豔女敵視地瞅著她。

“那是語潔,二姑姑的女兒。”雪萊表情局促地道。“她就是那副陰陽怪氣,別理她。”

是嗎?那她為什麼直瞅著她不放,塗抹紫色豔彩的眼睛充滿濃厚警告兼鄙視意味地瞪她?

嘉綺被她瞧得全身不舒服,趁著雪萊在伊人身邊,告罪往化粧室行去。

三分鐘後,她回到大廳,在靠近化粧室的盆栽一角,被語潔攔了下來。

“你就是林嘉綺?”濃烈的香水味夾著一抹煙臭撲向嘉綺,她訝異地迎向語潔充滿敵意的傲慢豔容。

“你是?”嘉綺佯裝不知道她是誰地問道。

“少裝蒜!我二表娘剛才沒跟你說我是誰嗎?我叫何語潔,傅彥豪是我表哥,傅東南是我外公,我爸爸在商界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還當過兩屆縣議員……”

“何小姐,你是專程找我自我介紹的嗎?”嘉綺溫和地打斷她,何語潔盛氣淩人的態度,分明是故意找砸,她剛才那番趾高氣揚的家世大公開,絕非鬧鬧沒事找她磕牙!

“你!好沒禮貌!一看之下,便知道沒見過世面!”她高傲地撇唇冷笑。

這跟世面有什麼關係?嘉綺好笑地搖搖頭。

“你少得意!別以為宋伊人找你當女儐相有什麼了不起!那是因為她害怕我的光芒會搶走她新娘的風采,才會找你!宗佑是我的,你別想跟我爭!三姑姑和三姑丈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喜歡你!過年後跟宗佑訂婚的人是我,絕不會是你這個沒家世、沒身材、又長得不怎麼樣的小麻雀!”

聽到何語潔一番聲嘶力竭的表白,嘉靖終於明白何語潔敵視她的原因。是為了宗佑?她不敢相信地張大那雙在柔和燈光下更顯得晶瑩美麗的眼眸。倒不是她看輕宗佑的行情,而是——她又一次輕晃起流著高雅發智的頭顱——根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喜宴場合裏,遇到宗佑的愛慕者攔路示威。

宗佑和語潔的關係,她一點都不用懷疑。如果宗佑對何語潔有一絲好感,根本不可能會追求她,俞凱南夫妻也不會接受她,希望她和宗佑早日結婚。

語潔不是宗佑喜歡的那種類型,嘉綺很肯定這點。

“何小姐,我想你是找錯對象了。”

“找錯對象?”語潔嗤之以鼻。“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容易被騙?就是你這只狐狸精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勾了宗佑的心魂,讓大家都以為你是什麼好貨!”

剛才被她說成麻雀,現在又變成狐狸精?嘉綺啼笑皆非地輕蹩柳眉。

“何小姐,我是人,既不是麻雀,也不是狐狸精。我說你找錯對象是指若你因為宗信不喜歡你而生氣,應該直接去找宗佑,而不是我……”

“你放屁!語潔怒不可遏,林嘉綺不但沒被她的氣勢懾服,還有膽跟她強嘴!累積了一晚上的怨恨終於爆發,她想也不想地揚手往嘉綺打去。

嘉綺一見她橫眉豎眼,臉色倏地鐵青,肩膊處往上拱,便知道有麻煩。身子急忙往後跳開,躲過她一掌,腳下卻踩到像皮鞋的東西,一聲悶哼傳進她耳中。

語潔看清被嘉綺踩到的人的臉,畏罪逃開。嘉綺身子不穩地落進對方堅實溫暖的懷抱,她邊掙扎著越好邊道歉。

“對不起……”穩健的臂膀將她扶起身,嘉綺抬起盈滿歉疚的眼睛,和一雙睜圓驚異的眼相對。那眼裏的神情震撼住嘉靖的心,似是~個不醒的舊夢,魂索牽系著對方的情感。

“雅淳……”激動的呢呐聲裏儘是刻骨銘心的相思,嘉綺怔在當場,不知所措。

依稀是二十六年前初相識的那幕,大四生的他,在系上的迎新舞會中第一次見到穿著白色小禮服的方雅淳。她看起來就像個純真無憂的小公主,高貴而驕傲的美麗臉龐,像吸引飛蛾撲火的燭光,吸引著無數多情少年的眼光。

但她誰也不理,只把一雙像春回湖水般激溢的眼眸期盼地投向他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幾經掙扎,他終究臣服在她裙下,陷入瘋狂、深濃的愛戀中。可是懸殊的家庭背景,卻讓兩人無法相守,他含恨遠離傷心地,絕望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復仇意念成為他發誓要成功的原動力。隨著無情的歲月流轉,他以為他已經忘了她,直到遇上這般相似的容顏,在一雙閃著溫柔歉意的琥珀色眼瞳裏,窺見了魂索的舊愛。

那段愛的記憶只是被理得太深,暫時被遺忘,並沒有真正死去。當刻骨的相思記憶,從遙遠的時空,像被風翻開的書頁振振作響時,李昕再也無法否認。心底萌發的溫暖而真實的感覺,如火山爆發的熔岩漿迅速覆蓋了他所有的意念,他握緊手中冰冷的小手,心情激動。

記憶中的雅淳,每到冬天,小手總是冷得像冰。他總是戲稱她是冷血動物,將她的冰手體貼地偎在他灼熱的胸口。那種冰與火交融的感覺,直到此刻仍令他銷魂

“先生……”被捉住小手放在對方胸日的嘉綺,驚慌地瞅住眼前的陌生人。

他看起來比宗佑的父親俞凱南還要年輕,鬢邊久染風霜的薄薄一層灰發,不但沒有讓他看起來老道,反而增添成熟魅力。濃眉俊目間深刻的紋路,顯示出他常蹩眉,向來頗有威儀的眼神在此刻滿蘊萬縷柔情,令嘉綺受寵若驚。

他為什麼用這種眷寵愛戀的眼光看她?他口中喃喃念著的雅淳又是誰?他是不是認錯人了?諸多問題在嘉綺腦中輪番交替。

“雅淳……”他以飽含痛苦的聲音再度喚出那個名字,低頭偏向嘉綺受驚的小臉。

看著他的唇越來越近,嘉綺的兩隻眼瞪大,驚慌地想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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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2: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林小姐!”突如其來的男聲解救了嘉綺,陌生的中年男子很快恢復理智,斯文輕緩地放開她。嘉綺在他的扶持下越好,一道溫文爾雅的瘦長身影來到她面前。

“找到你了。”他的聲音充滿驚喜,熱烈的眼光像挖到寶的淘金客,但在看到中年男士時,遲疑了一下。

“李委員。”他恭敬地向前打招呼。

委員?什麼委員?嘉綺詢問地看向及時到來救援她的年輕男子。她對他有些印象,便是曾經透過程副總向她表示好感的蕭謹新。

中年男子挑了一下眉,蕭謹新立刻上前自我介紹。

“李委員,我們曾有一面之雅,家父蕭銘慶,我叫謹新。”

“啊,是你。”中年男子淺淺一笑,露出左頰的笑窩,讓他增添了一抹孩子氣。嘉綺覺得那笑窩十分熟悉,隨即領悟到自己左頰上同一地方,也有個一模一樣的笑窩。

真巧。

“是。”蕭謹新顧忌著中年男子在場,看向嘉綺的熱情光芒稍斂,但仍忍不住開口輕問:“林小姐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你是蕭副總的公子。”嘉綺莞爾,也笑出淺淺的梨窩,被蕭謹新稱做李委員的中年男子,對她的淺笑有些失神,陷入思緒中。

“我希望你對我的印象不止於此。”蕭謹新顯得有些失望。“你今天很漂亮,我不知道你認識李委員。”

嘉綺聳聳肩,不置可否。

蕭謹新瞥了一眼斂眉沉思的李委員,鼓起勇氣問:“程副總有沒有……”

“有!”嘉綺訝異地轉向打斷蕭謹新的聲音方向,笑面擴大,宗佑俊逸的臉龐笑吟吟地出現。他走到嘉綺身邊,很自然地伸手環住她肩膀,極其親見地低下頭埋怨,“上個化粧室這麼久?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那裏好寂寞?”

嘉綺噗哧一笑。“那麼多人,有什麼寂寞的?你還嫌你這個男儐相不夠忙碌嗎?

“唉!儘管人聲暄嘩,儘管有再多人圍繞我,見不到你的情影,我仍是寂寞。”

這番深情的話說得嘉綺芳心甜蜜,李委員全身一顫,一旁的蕭謹新則在心裏暗罵巧言令色,不是滋味的輕哼,“宗佑,你末免太目中無人了!”

“對不起,請原諒戀愛中的男人,他們眼裏就只有心愛的女友而已。”宗佑玩笑地道著歉,順便打擊情敵,看到蕭謹新臉色發青,他心裏有說不出的得意,眼光不經意地瞥到嘉綺身畔的中年男士。

“李叔叔,對不起,沒看到您。”他這回是真心道歉,李委員見他像個做錯事的孩童般伸著舌頭,不覺莞爾。

“宗佑,沒關係,戀愛中的男人嘛!

這番戲德讓宗佑紅了臉。

蕭謹新沒想到雷宗佑和立法委員李聽如此熟識,臉色更加的難看。

“李叔叔,家父在找您呢。沒想到您會在這裏。”

“我是去洗手間,就不知道有沒有人因為看不到我而覺得寂寞了。”

經過李聽的再三調侃,宗佑臉上的紅潮退了又漲,十分有趣。他聳聳肩,以一個淺淺的笑化解心裏的尷尬。

“嘉綺,你不認識李叔叔吧?他是爸爸的好友,立法委員喔。

“對不起,我不知道……”嘉綺不好意思地呼儒,她向來對政治新聞冷感,知道的立法委員用一隻手就可以數完。

“沒關係啦。”宗佑大方地安慰她,頑皮地眨著眼。“立法委員裏我也只認識李叔叔而已,還是爸爸特別介紹才記住的。”

“宗佑,你真丟臉。”蕭謹新譴責道,有意在嘉綺和李委員面前顯現他對國家大事的關心。

“有什麼好丟臉?宗佑不以為杵,反諷道:“幾百位民意代表你都認識嗎?”

“你”

宗佑不理會他,自顧自地對李昕說:“李叔叔,容我們失陪了。新郎和新娘需要我們男、女演相的服務,我先帶嘉綺過去。”然後又轉向蕭謹新,笑得十分可惡。“謹新兄,程副總想必轉告過你我跟嘉綺的事了。我們過完年後訂婚,結婚時不會忘記發喜帖給你。”

蕭謹新被他的話氣得跳腳,嘉綺在跟著宗佑離開時,仍不時回頭依戀地看向李昕的方向。不知為什麼,她對他有種熟悉的親切感,儘管他剛才差點……

她搖搖頭,對自己的心態感到好笑。宗信若知道先前發生的事,不知會怎麼想?決定不告訴他了,依偎向他溫暖的胸膛,嘉綺覺得好幸福。

目送那對壁人離開後,李昕心裏有些空空落落。他漫不經心地和沿路遇到的熟人寒暄,從待者手中接過一杯主人提供的精緻美酒,輕啜了一口,任酒液在舌間流轉。

和俞凱南不期而遇,他故做不經意地道:“剛才見到宗佑和他的女友。”

“你是說嘉綺?”俞凱南微笑道。“很可愛的女孩,宗信為她神魂顛倒。看到他們熱戀的樣子,讓人想起年輕時的那段歲月……”

“她看起來很有教養,家世不錯吧?李昕握緊酒杯,緊張地問。

‘小康家庭。父親是退休的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一個哥哥已經結婚生子,弟弟則還在當兵。非常單純又不任性,我跟內人都很喜歡她……”

李昕沒再注意聽下去,心裏有些失望。那就不是她的女兒了……可是為什麼這麼相像?她穿著白色雪紡紗禮服的模樣,宛如當年的雅淳。

穿過一層又一層的人群,李昕的眼光和人群中間的嘉綺相遇。她朝他微一頷首,溫柔的眸光像月下的香醇蜜酒般醉人,李昕心神恍惚地落入另一個時空……

一整晚他都是這樣,原本該早點離席,卻為了想多看嘉綺一眼而一再流連。每走到一個角落,他便往人群中心望過去,期盼嘉綺能不經意地看向他,讓他重溫一次她如月光釀的酒般溫柔的眼光。

再一次就好,他對自己道,然而在下個轉角時,他卻失去了嘉綺的蹤影。李昕失望地踱離大廳,心裏的那股可望而不可即、可想像而不可捕捉,混雜著強烈思慕的絕望意念啃蝕著他的肝腸。

為什麼會在今夜遇到酷似雅淳的女孩?沉埋了二十幾年的舊夢從千山萬水的青年期記憶闖來,再也無法用理智或任何理由驅趕。李昕走出法式長窗,站在走廊上望著密閉玻璃窗外的幽暗園景,一輪明月高掛夜空,旁邊有顆小星閃閃發亮。

然無技可棲的癡情,卻再也跨不了千山萬水,回到從前。

他一直知道雅淳在高雄,那是他和她的故鄉。她嫁人豪門時,還在報紙的主要版面上登載兩大家族聯姻的啟事。那是將近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天是他的休假日,暮春的暖風包裹住他,但心裏的冰冷卻是灼燒他喉嚨的烈酒也溫暖不了的。那夜他喝得酷叮大醉,哭得一塌糊塗。他原以為他不再有眼淚,以為所有的淚在一年前雅淳訂婚時便已流幹。

就在那天,他下定決心要出人頭地,他要讓雅淳和她的父親後悔,證明他李昕強過雅淳的丈夫郭威翔一萬倍!郭威翔算什麼?不過是個靠著祖先余蔭的富家少爺,而他李昕卻要白手起家,成為商界強人!

就是這份意念不斷鞭策他往上爬,他娶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老闆的女兒,奠定事業基礎,但是溫婉秀麗的妻子卻在十年前他事業爬向巔峰時謝世。後來他參加立法委員選舉,正式從商界跨入政界。身邊聚攏著逢迎他的人潮,一開始確曾讓他有種暈眩的極度興奮,但很快的他就意興蕭索,靈魂裏好像有一種填不滿的饑渴,無論多少錢。女人、名聲都填不滿的饑渴。難道誠如宗佑所說,儘管人聲喧嘩,但沒有心愛的人在身邊,他仍是感到寂寞?

妻子並沒有為他留下一男半女,這些年來他雖然和不少女xin交往,卻沒有想定下來的心情,年將半百,渴求家庭溫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是因為這樣才會對年輕時的初戀分外放不下嗎?

緊守本業的郭威翔,在慘淡經營下,郭家已不復當年的風華。倒是雅淳,將方家的資產投資得有聲有色,伊然成為高雄商界的女強人。這些年來,李昕一直避免到高雄去,他怕見到雅淳,怕會……

也許他早知道那顆在歲月風雨中飄飄搖搖的一顆心,從來沒有斷絕過癡念.對她的愛沒有真正埋葬,而是悄悄地活在刻意壓抑的理智層面下。是這樣,所以才被嘉綺勾起了對她的想念嗎!

她幸福嗎?有幾個孩子?他突然好想知道。

李昕將眼光從窗外的黑暗夜空收回,恍惚的精神被走廊西側亮著燈光的小廳所吸引,信步走了過去。

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一串悅耳如銀鈴般的笑聲。

“不要這樣,宗佑。”

“嘉綺,你不要這麼狠心。我忍了一整天,讓我親親、抱抱你嘛。”

“你壞死了!早先在伊人和彥豪的新房,你就……”

“那不算!我又沒真的親到。”

聲音沉寂了下來,李昕聽到輕輕的喘息,和嬌軟的女子申吟,不由得心跳加速。

“不可以……”嘉綺輕推著宗佑不安分的手,低聲抗議。

廳外的李昕很自然的幻想出一幕施施情景,他也年輕過,就算是中年之後,也有過幾次浪漫約會,宗佑會做的事,他也做過。

在一個春江花月夜裏,被父母逼婚的雅淳來找他訴苦,兩個人情不自禁地做出了……

李昕合上眼瞼,儘管隔了二十五年,那幕記憶仍是如此深刻。雅淳美麗的嬌軀任他為所欲為,在他身下宛轉嬌啼,那是愛戀深濃的情人初次的體膚之親,情欲燎燒得那麼狂那麼烈,鐵般的意志早就潰散了……

之後,他們又在一起五次,每~次的過程李聽都記得很清楚。雅淳臉上的嬌羞、眼中的快樂,像一波波喜悅的狂潮漲滿他的心。那種情欲合一的快感,李昕以後都未曾再經歷過,有時候就算身體得到展足,心靈卻空乏的教人難受。

“宗佑,你再放肆,我要生氣了!”

“好嘛。”宗佑不甘願地放下她的裙擺,他不過是想飽覽那雙玉腿嘛,嘉綺卻板起臉來。

“我還沒問你何語潔的事呢。”為了轉移宗佑眼裏殘存的情欲,嘉綺趕緊找話題。

“她怎樣?”宗佑眼中閃過一抹嫌惡,就像看到一隻討厭的蚊子一樣。

“她找我攤牌,說我勾引你,還教我別癡心妄想,說過完年要跟你訂婚的人是她。”她似笑非笑地斜倚在椅上看著宗佑。

宗佑弓起俊眉,隨即不在意地放鬆,懶洋洋地勾唇逗弄嘉靖。“她倒說對了一件事,你勾引我。”

“誰勾引你!每次都是你使壞!”嘉綺氣憤地辯解。

“這話不公平!”他出聲抗議,笑得很賊。“你以你的眼神、你誘惑的紅唇、你美麗的長腿,無聲地向我表示——”

“胡扯!”嘉綺氣呼呼地捏住他的俊臉。“照你這麼說,你同樣以你這張無辜的俊臉、寬胸窄臀長腿的健實身軀,勾引何語潔嗎?”

“冤枉!我哪有?是何語潔自作多情。從上回彥豪要我出面幫忙她解決一件麻煩事後,她便纏住我。後來曉得我是老爸的兒子,更變本加厲地揚言非把我弄到手不可,甚至還教唆她母親跟傅奶奶咬耳朵,想用老人家的力量逼我屈服……”

“那你怎麼沒屈服?”嘉綺納悶道。

“我這麼沒骨氣嗎?”這回輪到宗佑生氣了。“再說我也有人可以靠!瑜姨當著傅奶奶面反對,說語潔太過任性、嬌蠻,不適合當她的媳婦。語潔有些不良紀錄,以前的交友習慣很隨便,這點傅奶奶是知道的,可是語潔終究是她外孫女,所以便想犧牲我這外人,偏偏瑜姨代我仗義執言,說不管怎樣,她絕不能委屈了我,娶一個任性、刁蠻、成天惹事的妻子,傅奶奶聽女兒都這麼說了,只好作罷。”

“如果你父母贊成,那你會……”

“還是不娶。”宗佑斬釘截鐵地打斷嘉綺的問題。“我又不是傅家的奴隸,何必為了傅奶奶一句話屈服?我對何語潔沒有好感,她那種不負責任的生活態度和任性的作風,任何有理性的男子都無法忍受。”

“也就是說你不會為了名利,而放棄對愛情的自主性。”

“這是當然。”宗佑摟住嘉綺深情地道。“我追求的是一段長遠的關係。我希望在我們白髮蒼蒼時,我們仍然可以對著雞皮鶴發的對方,說一聲‘我愛你’。”

“宗佑……”嘉綺激動地環住他,心裏滿是溫暖感動。誰說宗佑不懂浪漫?他的每句情話都像詩般美麗,流過她起伏的心田,平息了所有的疑慮。

紅潤的櫻唇不自禁地為他開啟,全心全意地投入激情的火焰中。

站在屋外的李聽,仿佛能感應到屋裏的情濃,心裏滿溢著一種奇怪的欣慰。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絲嫉妒的情緒,而是像個慈藹的長者般,樂觀其成這對小兒女的戀愛。

如果嘉綺是他的女兒,他會欣賞宗佑這個女婿;反之亦然。

他悄悄地離開廳門,走回喧鬧的大廳,寂寞、饑渴的心靈像被喂進美食般飽足。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向主人告別後,李聽找到司機,很快消失在陽明山清冷的夜色中。



再熱鬧繁華的盛宴,經過一夜的時光流逝,終淡成記憶的一瞥。褪去華麗的禮服、濃彩的豔妝,嘉綺像往常一樣在八點四十五分到達公司。辦公室裏的同事問起她昨晚的盛會,她不矜不誇地簡單描述。

十點鐘,兩家花坊分別送花給嘉綺,令眾人噴噴稱奇。

“嘉綺,是你走桃花運,還是俞宗佑開了竅?”柳霎邊在那束所費木茲的高莖紅玫瑰裏翻找卡片邊道。

嘉綺則對著另盆聖誕紅發呆。

“奇怪!一束紅玫瑰,另外是一盆聖誕紅,完全不同的兩種品味。”瑞萍好奇道。

“找到了!”柳霎興奮的拿起小卡片喊道,“可以公開嗎?”

“請便。”嘉綺不在意地笑了笑。她肯定不是宗佑送的。

柳霎迅速測覽了一遍卡片的內容,媚眼睜圓。

“蕭謹新不是主管建築部的蕭副總公子嗎?嘉綺,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同昨天加在一塊,不過是見兩次面。我不知道他會送我花。”靠綺也很意外。

“只寫了句‘有空嗎?”和附上電話,好奇怪。”淑瑜從柳霎肩後探頭觀視。

“有什麼奇怪的?”柳霎嗤笑淑瑜的單純。“蕭謹新這一手可不簡單,他八成知道嘉綺和俞宗佑的進展,此舉是表達心意兼試探。如果嘉綺對他有意思,可以打電話給他。不過嘉綺是用不看了,這電話號碼我留著,嘻!”

“祝福你,李聽。”瑞萍輕聲念出綁在聖誕紅上的卡片。

“李聽?”柳突蹩攏秀眉思索這名字,一抹恍然之色出現在眼裏,表情不可思議。“不會是那個當立委的李聽吧?”

“大概吧。”知道是他送的之後,嘉綺心裏有種奇異的溫暖。

“你……你認識他?”柳霎詫異道。

“昨天宗佑有介紹。”嘉綺不願說起她和李聽相遇的經過,寧願把那場意料之外的邂逅當做她和他之間的秘密。“他是俞總的好友。”

“只是這樣?”柳霎有些失望,但仍忍不住將她從坊間的商業雜誌看來的關於李聽的報導絮絮叨叨地嚷出,“他還不到五十歲,不但是立法委員,名下還有好幾家公司。他老婆十年前就過世了,目前是炙手可熱的單身貴族——”

“五十歲了,還單身貴族?”淑瑜懷疑道。

“你懂什麼?!”柳霎白了她一眼。“人家保養得好,看起來不到四十歲,擁有中年人成熟的勉力,又有錢,行情比俞宗佑還好。可惜他沒來追嘉綺……”

“那他送聖誕紅做什麼?”淑瑜嘀咕。

“這的確奇怪。”柳霆蹩眉不解道:“照理說,如果他對嘉綺有興趣,送的應該是蕭謹新選擇的玫瑰之類,而不是聖誕紅這種應節花卉;可是如果不是……”

“你們別胡思亂想。”嘉綺笑著打斷柳霎的話。“人家的卡片寫得很清楚,是祝福嘛。他一定是因為宗佑的關係才送聖誕紅給我;李委員是個慈祥、幽默的長者,很疼愛宗佑。”

是愛屋及烏嗎?柳霎很懷疑。

午飯時,嘉綺將李聽和蕭謹新分別送聖誕紅和玫瑰給她的事告訴宗佑。

“這人好過分,昨天已經告訴他等著接我們的喜帖,今天還送玫瑰給你,分明是向我示威。”宗佑不悅道。

“誰叫你昨天故意那樣氣人家,他今天不過是還以顏色。”

“還以顏色?”宗佑狠狠咬嚼著口中的牛排,眼裏有兩簇小火焰。“他如果只是為了給我好看才送你花,那倒不打緊,就怕他別有居心。”

“什麼居心?”嘉綺好心情地逗他。

“哼!”他悻悻然地撇撇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絕不會給他機會搶走你!”

“我可不是東西,讓你們搶來搶去。”嘉綺提醒他,“我有自由意志,判斷得出誰才是最適合與我共度一生

“那人自然是我!”宗佑信心十足地接口,執起嘉綺的小手放到唇邊親吻,從指尖親到掌心,柔情款款地凝視她,舌尖呢噥著蜜語甜言,“我的嘉綺絕不是那種被一打爛玫瑰就能打動的膚淺女人。玫瑰又不能當飯吃,而已幾天就謝了,依我看還是香嫩的烤雞腿營養比較持久……嗅!”

他捂著頭,睜著無辜、困惑的黑眸,不能理解原先聽得一臉陶醉的愛人為何會突然敲他腦袋。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那種可以被一頓美食收買的好吃鬼嗎?”嘉綺氣呼呼地反問。

“我沒這意思。”宗佑急急解釋,左躬右揖地陪不是。“別生我氣,你明曉得我沒那意思。好嘉綺,原諒我。是我以美食賄賂你,跟你好不好吃沒關係……哎嗜,我又說錯話了,是我好吃、愛吃,你是因為愛我才勉為其難陪我吃…”

瞧宗佑一臉可憐兮兮,嘉綺忍不住噗啼笑出聲,見他鬆口氣,隨即又板起臉來。

“你曉不曉得跟你交往不到一個月,我就胖了兩公斤!”

“哎呀,反正你瘦,胖一點無所謂……嘿!彆扭我耳朵,我又哪里說錯了?”宗佑愁眉苦臉地揉著耳朵。

“你當然無所謂啦,我胖成水桶腰,好讓你又有機會去茶毒別的女人,創造出另一個水桶來!”

“我哪敢?”顧不得是在人聲喧嘩的餐廳,宗佑指天發誓。“你就算成了水桶,我還是無怨無悔……”見嘉綺眼露凶光,他連忙又道:“以後你吃沙拉就好,其他的美食我包辦。”

“你不怕太過臃腫,被我拋棄?”

宗佑無所謂地露齒微笑。“我每天都有慢跑。”

“這種冷天?”嘉綺對宗佑的毅力另眼相待。

“家裏有慢跑機啦。”

原來如此。嘉綺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其實我還知道一種可以消耗大量卡路里的運動喔。”宗佑壓低嗓音,曖昧地道。

“什麼運動?”明知道其中有詐,嘉綺仍然忍不住好奇心。

“做愛埃”

“俞宗估!”嘉綺用力扭他手臂,宗佑低叫,不斷求饒。

“是你問我的嘛,僅供參考,姑妄聽之,又不要你付諸實行。好了啦,嘉綺,我這麼說是因為天氣冷,孤枕難眠嘛。雖然知道你不可能答應,還是免不了抱著期望,也只有這樣幻想,才能安慰我寂寂長夜……”

越說越可憐了,嘉綺失笑。

“不聽你鬼扯。李委員送聖誕紅給我,你說我要不要回禮?”

“李叔叔真是不公平,”宗佑開始埋怨,“為什麼送你不送我?”

“你連這點都要吃醋?”

‘當然。他先認識我的,還跟我爸說喜歡我,要收我當乾兒子,誰曉得昨天一見到你,立刻移情別戀,還送聖誕紅給你…”

知道宗佑又在耍空,嘉綺微笑地配合他。“是啊,大概是我比你討人喜歡吧。也許李委員認為女兒比較貼心,所以便不要你這個乾兒子了。”

“是這樣嗎?”宗佑哀怨地擠後弄眼。“我的行情越來越差了,你說我該不該去整容?”

“宗佑!”嘉綺笑得肚子好痛。“饒了我吧。你再說下去,等會兒要扛我出去了。”

“好吧。”宗佑微笑地同意。“我也覺得自己夠帥了,不必因為一個人的品味,就自卑地跑去整容。”

“你的意思是說李委員比較喜歡我,是他的品味差噗?”嘉綺抬杠道。

“我哪敢?”宗佑一副小生怕怕,“我想應該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一般來說,不都是爸爸比較疼女兒,媽媽比較愛兒子嗎?總之,我會打電話向李叔叔致謝,看他哪天有空,我們請他吃飯。”

“好埃”想到能再見到李聽,嘉綺心裏興起孺慕之情。她發現自己對李聽有種莫名的好感,當然跟男女之情無關,倒有點像是女兒對父親的喜歡。

下班後,宗佑送她回家。兩人在大廈正門口看到一輛加長型的黑色房車,宗佑吹了聲口哨道:“勞斯萊斯,這棟大樓有達官貴人來訪。”

嘉綺心裏也頗好奇,老實說,這棟大樓的住家都很單純,大多數為公務人員,她住這裏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豪華名車。

嘉綺和宗佑像對好奇的頑童,偷偷從深色車窗打量駕駛,穿著筆挺西裝的駕駛,聚精會神地看報,沒注意到兩人。宗佑覺得沒趣,挽著嘉綺進入大樓搭乘電梯。

嘉綺拿出鑰匙打開門,像往常一樣朝屋內喊:“我回來了!”

回應她的既不是電視上的新聞報導,也不是父母殷切的回答,而是一室的沉寂。她詫異地發現地上多了兩雙陌生的男士皮鞋,正感到奇怪,忽又聽見客廳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怎麼了?”宗佑問。

嘉綺搖搖頭,和宗佑進入客廳,只見母親緊張地站起身迎接她。

“嘉綺,快過來見見你外公。”

外公?嘉綺驚愕地張圓嘴。

外公不是在她十歲時便過世了嗎?怎會又冒出一個外公?

背對著她的沙發椅,站起了兩個男人,一個比較年輕,四十余歲的中年人;另一個的年紀,跟她外公過世時差不多,有七十歲左右。他飽經歲月風霜的臉孔,鑲著一雙精光矍矍的眼,閃爍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激動,霧氣濛濛地罩住她。

恍然之色飛進嘉綺眼底,這人定是母親要她喊的外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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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亂糟糟的聲音在嘉綺耳裏嗡嗡作響,她的心好慌好亂,唯一能掌握、不變的,只有和她交握著手的宗佑。

沒錯,在年幼、不懂事時,虛榮的她曾想過不能提供她富裕物質生活的父母,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她是童話裏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流落到民間成為父母的孩子。

可是那是她的幻想,在成年後便被自己斥為無稽。不知足,父母如此疼愛她,當然是她的親生父母。自己在家中的受寵程度,連哥哥、弟弟都要嫉妒,她沒有理由相信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

但爸爸剛才說,她不是他和媽媽的親生骨肉,她是抱養來的。

“嘉綺小姐,我知道一時之間你還無法接受這件事,不過這事是千真萬確。”父親剛才介紹過的楊律師嚴肅地道。

嘉綺臉色蒼白,觀而不見老人投向她的懇求眼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父親是怎麼說的?當年母親生下死胎,心裏正感到失落、痛苦時,遠房的表叔抱來了一名剛出生的女嬰交給他們,安慰了他們痛失愛女的心靈。他們把她當成失去的女兒扶養,加倍地寵溺她,因為手中的寶貝來歷不凡,原本該生長于富裕家庭,而不是平凡的小康之家……

但她不在乎啊,她很高興當他們的女兒,才不在意做富家幹金呢!她想這樣告訴爸媽,求他們收回這個故事。

“嘉綺,爸爸沒有騙你。”林母淚光盈盈,眼裏充滿難以割捨的疼,薄抿的嘴唇顫抖著。“媽媽一直認為你是上帝送來安慰我的安淇兒,在媽媽心情最沮喪時,你甜甜的笑面,安撫了我喪女的悲痛。這些年來,爸媽將你視如己出,而你也很孝順,媽心裏其實捨不得你啊!”

“媽……”嘉綺濕濡的眼眶終於被淚水氾濫,她好想上前安慰母親,但乾澀的喉嚨卻擠不出話來。

“嘉綺,在我和你母親心裏,你永遠都是我們乖巧。聰慧的女兒。我們原本不打算將這個秘密告訴你,可是你外公……”林父埋怨地看向七旬老人。

嘉綺跟著父親的眼光看過去,老人皺紋滿布的臉容依稀有年輕時期的俊逸。刻劃了皺紋的眼睛愧疚、懊悔地垂下,萎縮的嘴唇激動地輕顫。

怒火突然自嘉綺心裏燃起,為什麼在他拋棄她近二十五個年頭後,卻跑來打擾她平靜、安寧的生活?

“為什麼?”沮喪和憤怒席捲了她,嘉綺握緊拳頭,向老人吼出心裏的不滿。

“為什麼?”老人先是吃驚地眨著眼,望著和女兒容貌相似的外孫女,隨即明白她的意思。他瑟縮了一下。

“我知道我沒臉要求你原諒我,可是……”想到病床上殷切期待見到嘉綺的女兒,老人咬了咬牙。“你母親想見你。”

嘉綺怔怔地瞧著他顯得孤獨落寞的佝僂側影,心頭莫名地疼痛起來。

“她在醫院,她……

嘉綺合起眼,任淚落下,宗佑將她摟進懷裏安慰。 孤獨的老人是為病重的女兒而來的?她的親生母親想在臨終前見她最後一面嗎?她茫然地再度看向老人。

“嘉綺小姐,你的親生母親希望在開刀前能見你一面。’唐律師謹慎地道。

開刀?嘉綺喝嚅著唇,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她生什麼病?”

“子宮頸癌。”

嘉綺張著嘴,思緒一下子變得空白。跟時下的年輕女孩一樣,她對子宮頸癌的瞭解僅限於“六分鐘護一生”的廣告,不過牽涉到“癌”這個字眼,似乎滿可怕的。

老人見嘉綺的表情有些軟化,緊接著說:“嘉綺,我曉得你怨恨外公當年遺棄你,對這事我心甲也很懊悔,都怪我老糊塗,執著於門當戶對的觀念,才害了你母親一生,害你們骨肉分離……”

好像是奇情大悲劇裏的故事情節,嘉綺泛出苦澀的笑意,以眼神示意老人往下道。

“我叫方景生,二十幾年前的方家,在高雄商界佔有一席之地,你母親方雅淳……”

一個模糊的意念在嘉綺腦海裏閃過,“雅淳”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聽過。

“……褪褓時就在我父親。你外曾祖父的示意下,許給了世交子弟郭威翔。雅淳十八歲時到台南進入大學q就讀,方、郭兩家原本決定在她二十歲時讓她和郭威翔正式訂婚,等到雅淳大學畢業後再舉行婚禮。可是我萬萬想不到雅淳居然和大學裏的學長談戀愛。那時候先父還在世,知道這事之後怒不可遏,要雅淳休學回家,她堅決不肯,最後還是我親赴台南將她綁回家。可是雅淳還是不答應,並以死要脅,要我們成全她,先父一氣之下,心臟病發作,雅淳為了不刺激她爺爺,終於允諾訂婚。”

如果故事到這裏結束,就不會有她了。嘉綺感歎著,看著外祖父方景生啜了一口母親奉上的香茗潤喉,眼神幽遠的望向牆壁的一點,陷入回憶中。

“訂婚後不久,你外婆發現雅淳有了身孕,這消息像青天霹靂般打向我。當時先父還在病中,我又不能將這家醜外揚,只能逼著雅淳墮胎,但雅清堅決不肯讓步。她說如果不讓她生下孩子,她寧願去死。雅淳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也不忍心逼她走上絕路,於是找了個理由將她送到臺北,讓她在那裏待產。雅淳生產後,我向她保證,一定會把孩子送給好人家撫養,要她安心嫁給郭威翔。雅淳雖然萬分不舍,但為了讓女兒能在正常的家庭中成長,只好忍痛看我將你送走。那時候我的遠房表侄林明德的妻子蔡富美,剛產下一名死嬰,兩夫妻陷入喪女的悲痛,他們的為人我信得過,兩夫妻的教養更讓我放心,所以我便把你交給他們撫養,他們果然也沒讓我失望。”

方景生說完後,客廳陷入短暫的沉寂,嘉綺紛亂的思緒逐漸沉澱下來,心頭的憤怒也慢慢平息。老實說,她無法責怪外祖父方景生當年的作為,而且他並沒有不負責任地將她隨便丟棄,而是交給了他信任的人撫養。她的養父母是世上最好的一對父母,她還有什麼不滿的?只是心裏難免懷疑,在事過二十多年後,不聞不問。甚至從未聽說過跟她家有來往的外公,為何會突然來找她相認?只是為了病重的母親想見她一面嗎?

“既然不要我了,為什麼又來找我?只是因為……‘她’想見我嗎?”

方景生的眼神暗淡了下來。

你對母親從來沒有不要你,只是你自私的外公為了維護家聲、為了不讓病中的父親病情加重、也為了自以為是的認定女兒嫁入郭家會幸福,才狠心地將你交給別人。你母親嫁給郭威翔後,沒一天是快樂的。她容忍著郭威翔在外的逢場作戲,替郭家生下一子後,便將心力投注在協助我經營方家產業上。出身豪門的郭威翔,有一些紈絝子弟的惡息,好逸惡勞的後果,幾度讓郭家的事業陷於危局,多虧雅淳出手幫忙,可是郭威習不但不知感激,還在外頭花天酒地,雅淳一一忍了下來,直到今於六月你同母異父的弟弟車禍身亡,雅淳陷入極大悲痛中,好不容易稍加振作,卻在十月初發現自己得了子宮頸癌,而郭威翔居然還落井下石,以不能讓郭家絕後為理由,要雅淳答應收養他在外頭育有的兩個兒子,並讓小老婆進門……”

方景生說到這裏,渾身暴怒的顫著科,廳裏的其他人也因為郭威翔的過分而義憤填膺。

“你可以想像雅淳當時的反應。”方景生勉強控制住體內的怒氣,木然地對嘉綺道。“她和郭威翔吵了一架,搬回娘家祝等她稍微冷靜下來,立刻想清楚郭威翔要她收養他兒子的理由,絕不只是讓孩子認祖歸宗那麼簡單,而是覬覦方家的產業。一旦她認養了郭威翔的兒于,他們便成為她財產的繼承人,雅淳絕不容許這事發生。她先請偵探搜集郭威翔通姦的證據,然後呈到我面前,要我支持她的決定。她要跟郭威翔離婚,並要求我要找到你,讓她在開刀前見你一面。她要把她所有的都留給她唯一的女兒,做為這二十幾年沒盡到母親責任的補償……”

“不……”嘉綺虛弱地喊了聲,鼻子一酸,眼淚不聽話地模糊了眼睛。“她不會死,不會死的……”

“我們都不希望她死,嘉綺。”方景生悲傷地看著外孫女。“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比任何人都愛她,卻親手將她推入婚姻的煉獄,我對不起她……”

嘉綺掩住臉,隨著淚水滲下,思緒越發地清明起來。她抬頭問老人,“我親生父親是誰?”

方景生乾癟的嘴唇綻出一抹苦笑,眼中的神情是追悔莫及。“我不配提他的名字,讓你母親來告訴你吧。誰能料到二十五年前仍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會有今天的成就?我看走眼了,如果當年成全了雅淳和他,說不定雅淳現在會過得很幸福。雅淳雖然沒有明講,但我知道她心裏是怨恨我的,看著昔日的情人一天一天的發跡,看著他意氣風發地越活越得意,雅淳卻只能剪下他在報上的消息,錄下他在電視裏的畫面,不敢面對面地與他相見。因為她害怕,伯見到他眼裏的鄙視、憎恨;怕他會對她冷嘲熱諷;更怕相對於他眼中的幸福 光彩,會讓她眼裏的不幸和悲慘更加顯得黯淡無光。”

嘉綺怔在當場,她的親生父親是個名人?一個極快的意念在腦中一閃而逝,她仿佛能捕捉到,卻又不敢相信。不會這麼巧吧?嘉綺陷入迷惘中。

“嘉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沒臉請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能念在母女的情分上。至少去看一下你母親

“您別這麼說。”嘉綺很快打斷他的話,意外地發覺到心裏並沒有任何怨恨,反而充滿平靜安寧,她訝異地松了口氣,誠摯地看向外祖父。“您並沒有對不起我,您給了我一對世上最好的父母,我想,我該為此而感激你。”

萬景生怔怔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嘉綺的母親便咽一聲,逸出感動的輕歎。“嘉綺

“媽,爸……”她投入父母懷裏,滿綴淚珠的小臉充滿敬愛和感激。“謝謝你們收容我,將我視如已出。我愛你們,不管你們是不是生我的父母,我都愛你們……”

“嘉綺……”林母緊摟住愛女。“媽媽以為如果你知道真相就會不要我們了……”

“不會的,你們永遠都是我最愛的爸媽……”

溫暖的慈愛和孺慕之情像煙霧般繚繞在客廳裏,宗佑仍處在震驚中,對於嘉綺的身世感到不可思議。

萬景生等嘉綺和她的養父母情緒稍微平復之後,再度出聲。“嘉綺,你是否願意去看你母親?”

嘉綺將眼光投向熱切期待的外祖父,輕點了一下頭。

每當日落月升,夜色兜頭而下,方雅淳總感到特別空虛。這種低落的情緒,隨著喪子、發現自己得了子宮頸癌的輪番打擊,越發地覺得她的人生只是一出沒有意義的黑白劇。

活著是為了什麼?好疲累的感覺。

她沒有告訴父親或醫生,她只想躺在床上閉起眼睛,讓死神將她吞沒。她的生命早在嫁給郭威翔的那天,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活著的只是具機械化的行屍罷了,為了承受苦難,做為她懦弱地向命運屈服的懲罰。

若不是惦念著唯一的女兒,不甘心讓郭威翔得到一切,她很可能早就自殺了。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意念,是見到女兒,把她所有的財富留給她。

這大概是她唯一能補償她的。

雅淳的眼光視而不見地瞪著電視畫面。她唯一有興趣的電視新聞報導早就結束,今天沒有他的新聞,雅淳感到有些失落,仿佛等待了一整天的樂趣都被剝奪

跟他待在同一個城市,心裏有種莫名的興奮,好幾次她想到立法院門口碰運氣,最後都被自己給阻止了。她這是做什麼?像個追逐偶像的熱情歌迷?

不,她早過了那個年紀。

有人說,再熱烈的情感,都禁不起歲月的風霜而漸漸冷卻。雅淳不明白,何以她會讓年少時驚心的熱戀,一直在心裏燃燒,不因嚴苛的生活而化為冷灰?

但他是值得的!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個月,是她的生命裏最絢爛。最有意義的一段時日。她從未懊悔過與他戀愛,當他在她身體裏撒下他的種子時,她又是懷著怎樣虔誠的心情。她感激上蒼讓她替他生下一個女兒,唯一的遺憾是沒讓他知道他和她共同創造了一個生命——一個愛情結晶。

她好想看看他們共有的女兒。

雅淳摸索著胸前的照片項鏈,裏面有張她要求父親在女兒出生時拍下的嬰兒照片。她憐愛地撫著相片裏仍閉著眼的小臉,她無法告訴任何人她有多愛她,每天都要把相片貼在胸口才睡得著覺。

她現在已經不是小嬰兒了。雅淳顯得有些悵然。

明年二月一日就是她滿二十五歲的生日,比她生她時還要大了好幾歲。她若知道自己有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會願意來見她嗎?

雅淳陷入忽悲忽喜的情緒裏。她想像著女兒的容貌,是像自己多一點,或似那人多一些;想像著女兒或許會對她產生的怨恨;想像著她是否會願意見她。

她撫摸著瘦削的臉頰,眼中充滿悽楚。

她好希望父親能在她開刀前,將嘉綺帶來。

後天就要開刀了,爸爸一定要帶嘉綺來。她或許再也不會醒過來,她想帶著對女兒的記憶,投入死神的懷抱。

雅淳的情緒非常沮喪,她想關掉電視機,又怕滿室的冷清會逼瘋她。交握住兩隻手,看著它們冰憐的打顫,雅浮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病房外的小客廳傳來交談聲,雅淳猜想或許是父親來看她了。她報作起精神,不願讓年邁的老父見到她臉上的失魂落魄。

想到這個字眼,雅淳苦澀地彎起唇角。她的魂魄始終陷在二十多年前的舊夢裏,那個有他為伴、充滿歡笑的熾熱夢境裏。

輕悄的腳步聲逐漸接近,等到雅清回過神來,抬頭看時,心裏的那抹恍愧幾乎讓她以為是年輕的自己從記憶裏向她走來。

年輕光潔的鵝蛋臉上有著一抹興奮的紅暈,柳眉下的杏眼氯氟著一層霧氣,濕漉漉的仿佛隨時都要下起雨來。她的小嘴粉潤紅嫣,朝她張了張,喝嚅著無聲的言語。

不知為什麼,雅淳的心絞扭似的發熱發疼,眼眶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也學著對方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們說……”似從遙遠的過去。又像是伸手可觸的現在傳來的聲音,擊中雅淳的心。“你是我的母親。”像珠王落盤,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向雅淳,心靈陷入悲歡更加的混亂情緒中。她順著本能,朝年輕的自己伸出雙手乞求,娉婷嫋娜的嬌軀不假思索地投向她,將滿臉的濕氣沁入她薄棉的睡衣裏,輕呼出一聲她魂索了二十幾年的親切呼喚:“媽……”



隔天下午嘉綺便開始訪年假,準備到醫院陪伴母親。

中午她和宗佑一起吃飯,對她突如其來的身世改變,宗佑倒顯得很適應。

“我覺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場夢般,”嘉綺疲 憊地道,她昨晚一夜都沒睡好。“活到這把年紀,才發現自己完全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人。”

“嘉綺,你別這麼說。”宗佑難得嚴肅起來的表情有著一抹認真。“你還是你,在本質上仍沒有改變,只是多了一個母親和外公而已。”

“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名人父親。”嘉綺自嘲道。“昨天我跟媽媽都太激動了,來不及聊起這話題。不過聽她口氣,顯然對我的親生父親還有很深濃的感情。”

“我瞭解這點。我媽第一次跟我說起爸爸的事時,也是那樣。”

嘉綺望著宗佑,突然覺得兩人的身世十分相像。她眨眨眼,不自禁地彎起唇角。

“宗佑,你覺不覺得我們的命運好像?我這輩子想都沒想過我會是私生女,有這樣複雜的身世。現在才覺得以前的單純也是一種幸福。”

“但是我們都無法回到從前。”宗佑意味深長地道,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在溫熱的掌心裏揉搓。“換個角度想,不過是多了人來愛你。 關心你、當然,這種感覺是雙向的。你不必感到害怕,因為那沒什麼好怕的。”

“是嗎?”指間的溫暖氾濫向心房,嘉綺滿足地將臉貼在宗佑手上,微笑地道:“宗佑,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你會失去很多歡笑,人生變成黑色。”宗佑挑挑眉,眼眸浮現出一抹寬慰,自信地道。“最重要的是,等會兒就沒有專車送你到醫院去了。”

嘉綺莞爾,記得柳霎說過,接送女友是男人的義務,這話一點都沒錯。

宗佑送她到醫院,陪伴她進入頭等病房。

雅淳在昨晚見到宗佑時,便對他留下好印象,再度見面,越發覺得女兒的男朋友唇紅齒白,笑容俊朗,令人著迷。

“伯母,我把嘉綺送來了。晚上再來看您。”

“謝謝你,宗佑。你去忙吧。”

宗佑走後,雅淳將早上嘉綺的養父母帶來的居家相簿攤開。

“嘉綺,這是表哥、表娘帶給我的。是你從小到大的照片。”她喜悅地道。

嘉綺知道母親所言的表哥。 表嫂,便是她喊了近二十五年的父母。她隋伴母親翻閱相簿,有些照片連她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照的,沒想到養育她的父母保 管得這麼好,心裏泛起激動的漣滿。

看了近一個鐘頭,雅淳發現女兒的神情有些疲累,便要她躺到床上歇息。

嘉綺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斷斷續續的吵鬧聲鑽進她的聽覺,她睜開眼,發現房裏只有她一人,於是下床走到和起居室相連的門戶往外矚。

母親披著輕暖的大衣,端坐在起居室的沙發,身邊站著不知所措的特別護士,一名衣著體面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前激動地揮舞著手上的文件。

“請你安靜點,這裏是醫院。”雅淳面無表情地瞪住他,嬌弱的身軀散發出~種不容人反對的堅毅力量。她聲音平和地繼續道:“我說的夠清楚了,有什麼問題,去找我的律師談。”

“雅淳,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中年男子不滿地漲紅臉。“郭家容不下離婚的醜聞!”

“那就容得下養情婦、玩女人這等醜事嗎?”她反諷道。

“你以前不在意……”

“錯!”雅淳嚴厲地打斷他的話,眼光充滿嫌惡。“我不是不在意,只是選擇睜隻眼、閉只眼,這全是因為我們的兒子!現在恩平死了,我們之間再無瓜葛,你以為我能容得下你將情婦帶進家裏,要我忍氣吞聲地承認你那兩個私生子,讓他們有機會染指我的財產嗎?”郭威翔,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雅淳,你誤會了。”郭威翔小心翼翼地陪笑臉。“你認了他們兩個,他們將來也會孝順你嘛,這件事……”

“作夢!”雅淳再度冷峻地打斷他。“想都別想。你還是乖乖簽字吧,免得大家扯破臉難看!”

“雅淳,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逼人太甚?”雅淳發出破碎的笑聲,眼光冰冷。“是你得寸進尺吧!我不知道替你擺平多少生意虧空,任著你在外頭花天酒地,你竟然還不滿足,妄想染指我們方家的財產!郭威翔,你死心吧,我不會再給你一毛錢!”

“雅淳,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郭威翔不悅地蹙眉道。“郭家雖然不像以前那樣光彩,但終究是有家底的,我根本沒想過要你的錢。我是想恩平過世後,郭家便沒了子嗣,所以才想讓外頭的兩個小的認祖歸宗。你不必為了這件小事跟我離婚嘛!”

“這不是小事!”雅淳狠狠瞪他。“既然你要他們進門,我索性成全到底,讓出郭夫人的虛位,讓你光明正大的把孩子的母親娶進門,這樣你們郭家就不會絕後了!”

“雅淳,我沒這個念頭。你到底是我明媒正娶的

“多謝,我心領了!”雅淳撇嘴冷笑。“只是我再沒興趣占住郭夫人的位子,很願意讓賢。”

“雅淳,我說過我不離婚……”

“可是我很堅持!我的律師應該跟你講得很明白了,如果你不答應離婚,我就到法院告你通姦,到時還是可以離成婚。大夥好聚好散,你別讓我為難。”

“你簡直是有理講不清!”郭威翔惱羞成怒地吼道。“我找岳父說,他絕不會贊成。”

“不,我很贊成。”冷淡的聲音傳自病房門口,郭威翔很快轉過身,發現岳父方景生不知什麼時候到達,面對老人家嚴厲的審視,他一張臉漲得通紅。

“爸,你別聽雅淳的。離婚之事萬萬不可行。”

“我倒認為越快越好。”

面對岳父臉上的漠然,郭威翔的心跌到穀底。

“爸,”他的聲音軟化成一抹哀求,“我跟雅淳加起來都快一百歲,在這歲數離婚,不好看嘛。”

“的確,我早該幾年前便要雅淳跟你離婚!”

“爸!”郭威翔驚異地睜圓眼。“你不能因為恩平~死,就不想要我這女婿了!”

“錯!”萬景生沉痛地道。“我之所以尊重雅淳跟你離婚的決定,是因為從你們兩人結婚後,你就沒有好好待過雅淳。現在還冒出了兩個兒子要認祖歸宗,這口氣我沒辦法再忍下去!”

“你這話不公平!”郭威翔臉色鐵青。“我當初並沒有追究雅淳嫁給我時,不是完壁之身。我忍氣吞聲地接受她,二十幾年來我……”

“威翔,這些我都承認,對你也曾感到歉疚,可是你很清楚雅淳嫁給你後,謹守婦道,並沒有一絲對不住你們郭家的地方。倒是你,一再地拈花惹草,一再地傷害雅淳,現在甚至要雅淳認養你在外頭的兒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雅淳今天的決定,只能說是忍無可忍!”

“我……反正我不要離婚!”

“那就等著上法院!”雅淳疲 憊地合起眼瞼,揮手道。

“雅淳!”

“威翔,你還是回去吧。雅淳明天就要開刀,不宜太激動。看在你們結婚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放了雅淳,也等於放你自已自由。”

“我……”郭威翔還想說什麼時,突然看到站在起居室和寢房相連門戶的嘉綺,他睜大眼,一抹恍然飛進眼底。

“我明白了……”他嘿嘿冷笑。

雅淳發現女兒被吵醒,對郭威翔感到更加不悅。

“不要有僥倖的想法,郭威翔。我婚前的事,可不能拿來做為你婚後出軌的藉口。勸你最好在今晚十二點前找到我的律師簽好離婚協議書,否則他明天就會拿著那些精采至極的照片至法院控告你。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把保險單的受益人名字改成我女兒,就算我有個什麼萬一,你還是一毛錢都拿不至!”

“你!”郭威翔怒氣衝天地離開病房,雅淳松了口氣,疲累地癱在椅上。

“媽——”

女兒軟軟的小手擔心地放在她肩上,雅淳微笑地搖頭,“我沒事。”

雖然她這麼說,嘉綺還是不放心地幫著護士將她扶到病床上躺下。在外公方景生到起居室打電話時,嘉綺突然問母親:“媽,爸爸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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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01:52: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隔天上午,嘉綺坐在開刀房外的家屬等待區裏,外公方景生和她的養父母在較遠角落說話,她則沉涸在自己的思緒中:。

“媽,爸爸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她記得她問完那句話後,母親蒼白的臉色忽然飄上了一層淡淡的暈紅疲 憊、憔悴的臉龐,刹那間亮了起來。淒迷的往事,魂索的舊愛,繾綣於她顯得濕懦的眼睫,一朵幸福的淺笑自唇角漾起。

過了半晌,她才以低柔的嗓音柔而執拗地道:“每次我在報上或是電視上看到被人群包圍的他,我就慶倖自己擁有過他全心全意的愛戀,那時侯,他的眼中、心裏只有我,我甚至不必跟任何人分享他,那種感覺呵,或許就叫做幸福吧,即使隔了二十五個年頭,仍深深刻印在我記憶裏,在血液裏流動。或許,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都無法忘記。有時候我會想,我之所以能和郭威翔做這麼多年夫妻,靠的或許便是這份纏綿的記憶,我不在意丈夫的冷落,不在意他的背叛,這不是我寬宏大量,也不是我對他有什麼歉疚,只是我不在乎而已。我根本不在乎他這個人,也不在乎他怎麼對我。”

“媽。”嘉綺深受震動,眼眶濕潤。

“也許他已經不記得有我這個人,但是無法否認的,他曾以最純真的熱情深深愛戀過一個女孩,那是他的初戀,也是那女孩的初戀,當他一個人時,當夜涼的冷風吹拂過他的發時,初戀的記憶或許會偶爾吉光片羽般從他腦裏閃過,他會想起曾愛過一個女孩,而我將會很幸福。”

只因為被偶爾想起便感到幸福?嘉綺張口無言,一股酸澀在鼻管中肆虐,眼淚冒了出來。媽媽好傻。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他是誰?”她哽咽道。“嘉綺……”雅淳歉疚地摟住女兒,輕拭著她頰上的淚,深深看進她眼裏,片刻之後才猶豫道:“原諒媽媽的自私,他根本不曉得你的存在,我又不想在他如今功成名就之時,前去打擾他,要知道一個政治人物,最怕這種事,婚前生子,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仍算是醜聞。媽媽不能毀掉他。”

“或許他不在意呢?或許他真正想要的是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愛戀,而不是當個成功的政治人物?”嘉綺捉緊母親的手,熱切地道,“您有沒有想過他有多寂寞?在權力的巔峰卻沒有人可以和他分享榮耀!他的背影是那樣孤單,他的神情是那樣落寞,在他什麼都有的這個時候,心靈卻是空虛中的虛空,靈魂饑渴而空乏。他想要一個真正愛他的人,而不是愛他的權勢或財富!在您這麼自我犧牲時,也許他正責怪著您,恨您為什麼不給他唯一他想要的!”

“嘉綺,你知道他是誰?”雅淳表情震驚。

“我猜的!”嘉綺苦澀地笑了起來,“這世上叫雅淳的女人有幾個?會在看到和母親容貌相似的女兒而失神喊出雅淳這名字的立法委員又有幾人?我見過他,他抱著我喊您的名字!雖然只跟他見過一次面,但在那短暫的相遇裏,在他不斷于宴會人群找尋我的眼光中,我知道他沒有忘記您,他借著我來找尋您的影子!”

“嘉綺,別說了……”雅淳淒苦地搖著頭,撫摸自己不再青春年少的容顏。他記得的只是年輕、美麗的初戀情人吧…

“媽,給自己一次機會,也給他一次機會。”

“這對一個癌症病患而言不會太奢求嗎?”她自卑地道。

“媽,您胡說什麼!,醫生說您的病只是早期而已,經過適當的治療,會恢復如常,明天開完刀後,您就會像全新的一樣了!”

“是嗎?”雅淳仍十分悲觀,但試著擠出笑容安慰女兒,“嘉績,答應我,暫時不要去找他。”

“放心吧,媽。”嘉綺淡淡一笑,她能怎麼做,跑到他面前,自我介紹是他的女兒嗎?

想到如果她真的跑到李聽面前,莽撞地這麼自我介紹,他那張臉的表情會如何有趣時,嘉綺噗味笑出聲來。

“看來咱們嘉綺小姐心情很好喔。”椰榆的男性笑聲在她耳畔響起,灼熱的呼吸拂動她散落的發絲,厚實的手掌輕落在她背上。

不用轉頭去看,嘉綺也知道是宗佑來了。唇邊的笑容擴大,她順勢投進他寬厚的胸膛。

“小姐,你也太隨便了,看也不看就倒進陌生人的懷裏!”宗佑噴噴稱奇。

“你什麼時候變陌生人了!”嘉綺笑看進他溫柔的眼瞳裏。

“剛才在笑什麼?”宗佑啄了她一下唇問道。

“想到一個頗有趣的畫面。”嘉綺依偎著他說。“對了,你怎麼有空來?”

“請假埃”宗佑不在乎地道。“准丈母娘開刀,我這個准女婿怎能不來?”

“討厭。”話雖這麼說,嘉綺心裏卻是暖和的。她玩弄著他的領帶,只想就這樣躺在他身上,直到地老天荒,什麼都不要想。宗佑卻在這時候殺風景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歎氣?”她關心地問。

“今天被董事長召見。”他悶悶地回答。“人事命令今天發佈了,明年一月程副總會正式接任總經理,工程部的高級主管都會往上升。”

“你不是要離職嗎?也會升你?”

“就是這點才氣嘛!”宗佑揉了揉鬢角。“彥傑不准我辭職,至少在雪萊生完小孩滿月前不准我離職。他把我調到董事長辦公室當特別助理,你知道從伊人離職後,那位置一直是空的。彥傑表哥當著我爸面前直訴苦,說他要照顧懷孕的老婆,還要主持公司業務,加上彥豪和伊人去度蜜月,東南集團的一些公開活動他也被迫要去主持,忙得他焦頭爛額,心力交瘁,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結果呢?”

“能有什麼結果?’宗佑誇張地又歎了口氣。“我老爸就像‘趙氏孤兒’裏的忠臣,一心輔佐彥傑這個少君,現在君王有命,他自然把我這個兒子推進火坑了!我一張嘴難敵他們兩張嘴,兵敗如山倒。”

“所以你還要留在公司?”嘉靖不太相信宗佑會這麼容易屈服。

“若不是他們用利益輸送引誘我……”宗佑顯得有些懊惱。

“什麼利益輸送?”嘉綺好奇地問。

宗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眼裏有種以特價買到心愛物品的興奮。“彥傑要把公司的外帳交給我的會計師事務所負責,還有這段期間,我可以一邊進行事務所的裝潢及招聘人員,一邊幫他分擔 公司業務。”

“那你倒是賺翻了。”嘉綺調侃他。

“就是有一點不好。”宗佑煩惱地蹩起俊眉,“我怕以後會忙得天翻地覆,沒什麼時間跟你約會。”

嘉綺恍然大悟,心裏雖然有些惆悵,仍故做不在意地笑道:“沒關係,反正我也會很忙。”

“忙什麼?”宗佑緊張地問。

嘉綺聳聳肩。“我現在多了外公和媽媽,生、養兩邊的親人都要兼顧,還不忙嗎?媽媽要我把工作辭掉,幫她處理一些公事,可我捨不得年終獎金,堅持要做到過年後,看來我們以後只能用電話聯絡了。”

“胡說,還有我們的午餐約會呢!”宗佑堅持這點。“我會儘量挪出時間,除了在公司碰面外,每星期再至少空出三晚來約會。跟養你的爸爸、媽媽吃飯,再跟生你的媽媽和外公吃飯,然後到我家和爸爸、瑜姨吃飯…”

“老吃飯你不累嗎?”嘉綺聽他開口閉口都是吃飯,不由覺得好笑。他們的約會似乎可以定義為飯局了!

“民以食為天,不吃飯做什麼?”他揚了揚俊眉,笑容轉為暖昧,微嘎的嗓音低柔而撩人。“你要是不滿意,我們可以再空出一天,到我那裏不吃飯……”

不吃飯,那是要做……

從他帶著微量電能、朝她魅惑地扇了扇的濃睫間,嘉綺捕捉到兩簇欲望的火花,肌膚像被火灼到般燙了起來,又羞又氣地背過身不理他。

“誰跟你說那個?你老是想歪。”她咕噥著埋怨。

“是你想歪吧?”宗佑從她背後摟來,語氣天真而無辜。“我說的是蓋棉被納聊天,你想到哪去了?”

“誰要跟你蓋棉被了?”嘉綺用手肘拐了他一記。“不正經!為什麼男生就只想到性?!”

“你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宗佑為自己辯護,“雖然根據統計,有半數的男人在第一次約會便想跟女伴上床,可我算是那半數以外的男人。在我們認識了八個月後才約會你,又苦苦忍耐,直到現在還不敢輕越雷池一步,只耍耍嘴皮子。這樣刻苦耐勞,還被你這樣嫌。唉!男人真命苦。”

“你命苦什麼?”嘉綺失笑,無限嬌媚地斜睨向他,指控道:“我們才正式約會兩次,你就吻了我。還有前幾次,還不老實地動手動腳,若不是我阻止你,後果不堪設想。 怪不得有人說,男人不是狗,就是狠。”

把男人比做狗和狼?宗佑嫌惡地皺起眉頭,是哪個混球說的?

“這種比喻末免奇怪了點。”

“一點都不奇怪。”嘉綺開始解釋。“男人不是像狼般到處狩獵女人,就是像狗般忠實。從狼變到狗困難,從狗變到狼簡單。”

“喂,可不可以不當狗也不當狼?”宗佑啼笑皆非地抗議,捧住嘉靖的臉,探幽的眼眸滿溢著柔情。“做植物行不行?你忘了你說過,我們是橡樹和木棉嗎?要一起承受風雨,一起沐浴在陽光裏成長。”

嘉綺想起說那些話的當天,兩人之間甜蜜的初吻,臉紅紅的,眼光如酒般深深看進宗佑眼中。“我們真的能相守一生嗎?”

“嘉綺,你越說越奇怪了。”宗佑不悅地道。

“不是啦,只是有些感慨。”嘉綺倚在他肩上說。“我想到我的親生父母,相愛卻不能相守。媽媽到現在仍愛著爸爸,每天生活的意義,便是從報紙和電視報導裏追蹤爸爸的消息,哪怕是一點小小的訊息,都能讓她快活好久。如果愛一個人是這種方式,縱使二十幾年不見面,都還要牽 掛對方,我覺得好累、好悲哀。”

“他們是他們,我們又不一樣。”宗佑嘟嚷道。

“世間事難料。”嘉綺恍惚地說。“如果我們分手,我一定要忘記你,再也不要想起你了。”

“我們不會分手的/宗佑溫怒道。“我絕不會跟你分手。就算有一千個理由,我也不放開你!”

“這麼堅決?”嘉綺嘲弄地輕哼,眼光在他俊美的臉龐上梭巡。“不後悔?”

“廢話!”宗佑沒好氣地道。“你可別想移情別戀!”

嘉綺嫣然一笑,朝他眨眨眼。“宗佑,你會為今天的話付出代價。我是個佔有欲極強的女人,到時候可別怪我不放手,不再當株木棉,而變成藤蔓,‘藤生樹死纏到死,藤死樹生死來纏’地纏住你。”

“歡迎來纏我!”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她溫軟、誘人的紅唇中,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心意,宗佑這一吻特別的纏綿,嘉綺沉灑在他的熱情中,幾乎忘了兩人是在開刀房外的家屬等待區裏,直到廣播傳——

“病人方雅淳的家屬,請到恢復室……”



雅淳開刀過後的恢復狀況十分良好,嘉綺每天下班後,總會到醫院探視母親。只有聖誕節前一晚,她答應陪宗佑參加東南集團在總部大樓舉辦的平安夜慈善舞會。

舞會現場充滿聖誕氣息,五米高的聖誕樹矗立在挑高的大廳中間,裝飾著星星、彩球、鈴檔、吊鍾、彩帶、聖誕燈……等各式各樣吊飾品,火紅豔麗的聖誕紅到處可見,每道門戶都掛上裝飾著講寄生的花圈(西洋習俗,男士看到女士站在榭寄生下,可以上前親吻她),牆壁和天花板上,掛滿繽紛的聖誕飾品。

宗佑和嘉綺來到現場時,大廳已擠得水泄不通。嘉綺穿了一套母親送的亞曼尼套裝,黑絲線中式立領長外套,搭配絲絨長褲,一隻鑽石胸外別在外套上,就像深沉夜空中的一串星;頭髮則在腦流成一個典雅的發會,幾絡發絲隨意覆在額前,增添一抹柔媚氣息。

宗佑很滿意嘉綺的裝扮,比起滿廳袒前胸、露後背、露腿的仕女,嘉綺的服裝只能用密不透風來形容。

一身紫色辣妹裝的何語潔迎面而來,宗綺趕緊挽著嘉綺躲進人潮裏,誰曉得剛好撞向蕭謹新,勉強跟他打聲招呼,他急急將嘉綺拉向德高望重的長輩群裏。

‘李叔叔!”他以格外燦爛的笑容,向正和一群人朗朗談笑的李聽打招呼,李聽循著他的聲音側過頭,和嘉綺滿溢著孺慕之情的激動眼眸對個正著。

李聽的心像被什麼擊中似地,盯著嘉綺發怔。

“表姨爹,能否幫我們引見一下?”悅耳的男性嗓音愉悅地響起,嘉綺這才注意到李聽身邊有對年輕男女,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嘉綺?”那女子發出一聲不敢置信的輕呼,從男伴身後走出“林嘉綺?”

嘉綺認出穿著吊肩帶黑絲絨背心,搭金黃色鍛面及膝短蓬裙的美女,居然是她的大學同學楊佩好。她身邊那位長身玉立的帥哥,自然是她的男友高家明瞭。

嘉綺的眼光,一時之間無法自家明書卷氣濃厚的臉上收回。她曾經愛慕過他,兩人之間有過一段似有若無的情素。他還是像以前一般溫文爾雅,看著她的眼光充滿驚豔。

仿佛察覺到她的異樣,宗佑微帶醋意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耳畔咕噥,“你認識他們?”

嘉綺回過神來,眨眨眼道:“佩好是我的大學同學。真巧啊,識好,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和高學長。”

“我也很意外。”佩好挽住家明的手,高傲的語氣顯得有些纖尊降貴。她的眼光自一身盛裝的嘉綺身上,移向她身邊的迷人男伴,眼光一亮。“身邊還有這麼英俊的帥哥。”

‘你們好,我是嘉綺的男朋友俞宗佑。”宗佑主動向兩人打招呼。

“真想不到。”佩好笑聲乾澀,注意到嘉綺和宗佑皆是一身華服。“兩年沒見面的大學同學,會在這種場合見面。你們也是與會的貴賓嗎?”

宗佑對佩好挑眉詢問的輕視態度感到不悅,正待答話時,李聽開口道:“宗佑和嘉綺都是東南集團的員工,宗佑的父親是東南營建公司的總經理,明年就要轉任東南電子的董事長。”

“原來是俞總經理的公子。”家明上前熱絡的伸出手。“令尊在建築界的地位,一向令人尊崇,我叫高家明。”

‘你好。”宗佑輕握了一下,轉向李聽從容地道:“李叔叔,看來家父的面子不小,居然請得動您撥冗參加今晚的盛會。”

“你老爸說今晚的慈善宴會是你表哥傅彥傑頭一次掛牌主持,要我來給他捧常”

“那我得代彥傑表哥向您致謝了。”

“說什麼謝?我主要是想……”李聽慈祥地盯著嘉綺,扯動嘴角,微微一笑。“看看你們這對小情人。我上回聽說你們過完年就要訂婚了,今晚還給你們帶了一份聖誕禮物。”

“真的呀?”宗佑驚奇地道,眼中跳躍著促狹的笑意。“我還以為李叔叔自從見到嘉綺後,就對您這個准乾兒子不再喜歡,轉而討好她了。上回送她聖誕紅,完全沒我的份,這回終於想到我了。”

“你這孩子真是淘氣。’李聽被他似埋怨的語氣逗笑。

一旁的楊佩好和高家明顯得很意外,尤其是家明,李聽算是他的表姨爹,只在他和佩好訂婚時送過一次賀禮,現在卻要送聖誕禮物給嘉綺和俞宗佑,這不就表示對李聽而言,這兩人比他更重要嗎?

“您…”嘉綺欲言又止地望著李聽,最後鼓起勇氣開口。“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我想找個地方送您一件很特別的禮物。”

“哦?”嘉綺眼中的期盼光芒,讓李聽無法拒絕。他點了點頭。

“宗佑,是否能找到一個安靜、可以談話的地方?”嘉綺轉向宗佑問道。

“跟我來。”

於是,他們撇下了面面相覷的家明和佩好,來到二樓的會客室。

“先看看我送你們的禮物。’李聽取出提只長型禮盒,宗佑和嘉綺一起拆開,發現裏面是鑽石對表。

‘李叔叔,這太貴重了。”宗佑輕呼出聲,嘉綺卻將女表取出,送到李聽面前,張著泛著濕氣的眼眸請求道:“您可以幫我戴上嗎?”

宗佑驚訝地瞪住嘉綺,她應該不是這麼愛慕虛榮的女人啊!看著李聽欣喜地替嘉綺戴上手錶,宗佑心裏掀起一陣疑雲,嘉綺說她父親是活躍于政商兩界的名人,難道會這麼巧?

“宗佑,請你去幫我們拿飲料好嗎?”

滿腹疑問的宗佑,起身往門口走去,嘉綺等到房間只剩下她和李聽,緊張地道:“您準備好接受我的禮物了嗎?”

“好埃”李聽外表上雖然是好整以暇,心裏卻泛起一抹熱切的期待。

“這跟一個故事有關。”嘉綺絞扭著手道,李聽懷疑地眯起眼。“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加上我們上回見面時,您喊了我一個名字,於是我拼湊出一個大膽的假設。”

“什麼假設?”李聽想起上回將嘉綺誤認為雅淳而險些鬧出的笑話,心裏有些忐忑。

“一對二十五年來不知道破此存在的父女。”

‘你說什麼?”嘉綺的話像青天霹靂般打向李聽,令他一時之間錯愕在當常

“在我二十五年的生命裏,我一直認為我是林嘉綺,可是上個星期,卻有人告訴我,我不是林嘉綺。一個我認為不存在的外公跑來找我,告訴我罹患了子宮頸癌的母親希望能在開刀前見我。可是我的母親好好的在家裏,於是我被告知我有另外一個母親,我的親生母親。”

“你是養女?”李聽試著在一團混亂的腦子裏找到頭緒,卻越想越亂。

“嗯,但我一直不知道。接著我發現親生母親的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等到我和她見面,發現母親一直深愛、卻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姓的父親,跟我只見過一次面的長者背景好像。我恍然領悟,為什麼我會覺得那名長者分外親切,為什麼我會對他產生一種孺慕之情…”

‘我……我不明白……”李聽茫然地搖頭,他無法相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這事有點複雜,”嘉綺決定從頭說起。“首先我必須確定您上回對我喊出的名字是‘雅淳’嗎?”

一點光亮在腦裏的迷霧區閃現,李聽灼熱的眼光炯炯瞪住嘉綺。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嚴厲地抿緊嘴問。

“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嘉綺輕柔的回答,重逾泰山般壓向李聽心頭,他張大嘴瞪住嘉綺,許久之後才說:“怪不得會這麼像……”

“這麼說,您確實是認識家母噗?”嘉綺再度試探,李聽卻繃緊臉不回答。

‘好吧,既然您不說,我就當是說個故事給您聽好了。”其實嘉綺心裏也有些不確定,萬一她弄錯了,萬一李聽不肯認她,到時候她豈不是很尷尬?但心裏有道聲音告訴她,無論是她所認識的李聽,還是那個讓母親癡狂了二十六年的男人,都不會為此責怪她,或是不認她。懷著這樣的想法,她再度鼓起勇氣。

“家母方雅淳在大學的迎新舞會中認識了高她三屆的學長,他們很快陷入熱戀。家母的祖父從小就替家母安排了一椿門當戶對的婚事,可是家母深愛這名學長,不願意答應和對方正式訂婚。”

“最後她不但跟門當戶對的對象訂婚,還結了婚。”李聽不帶感情的評論。

‘那是因為家母的祖父病危,家母不願意再刺激他老人家,才答應訂婚的。”嘉綺為母親辯護。“可是訂婚後沒多久,外婆卻發現家母懷孕了。”

“懷孕?”這個字眼令李聽臉色微變,表情驚疑奠定。那孩子是……銳利的眼光像閃著寒光的寶劍罩住嘉綺。

嘉綺迎向他的凝視,表情坦蕩地繼續說故事。“外公要家母拿掉孩子,家母以死要脅,堅持要生下她和心愛的學長的愛情結晶,外公為了不讓家醜外揚,也為了瞞騙病重的父親,將家母送離高雄,到北部鄉間待產。孩子生下後,外公向家母保證,一定會找戶好人家好好養育孩子,家母才含淚讓女兒被抱走。”

“怎麼肯定孩子是那名學長的、’

李聽的話令嘉綺憤怒地漲紅臉,共慶倖母親沒有在場接受這樣的侮辱。哼!男人遇到這種事時,為什麼總是這樣愚蠢,不會稍微運用一下邏輯推理能力,就莽撞地說出這種話來傷害女人!

嘉綺嘲弄地揚唇微笑。

“儘管我不欣賞郭威翔,但是我們都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力,如果他是我父親,我也只能自認倒桅。但李委員,您有沒有想過,如果家母當年懷的是郭威翔的孩子,她只需要嫁給他,而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而我也不必被人收養,不是嗎?”

嘉綺的話說得李聽羞慚地垂下頭,定下心思一想,不能不承認她的話有理,難道她真是——他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這項可能像一枚炸彈般,炸得他的理智與感情都是一團混亂,一股無法言喻的感覺從門心深處似火山岩漿般爆發出來。真的有可能嗎?寂寞已久的空虛生命終於被一種溫暖而真實的情感所填滿。

他眼中充滿夾雜著極度渴望和不敢置信的激動,使得嘉綺心裏的怒氣消失無蹤。她對著她非常確定是她親生父親的男人怯怯地一笑。

“外公將我交給他的遠房表侄夫婦撫養,他們將找視如己出,當時我養母剛巧生下了死胎,在出生證明上稍加更改,我便成了他們名義上的親生女兒,直到外公受母親所托來找找,才揭穿這個秘密。家母和郭威翔的獨子,在今年六月車禍身亡,家母又發現自己得了子宮頸癌,在這雙重打擊之下,她決定和郭成翔離婚,並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兒,繼承方家的產業,做為她對女兒的補償。可是我根本不想要這些身外之物,我最想要看到的是母親能再度快活起來,而不是憂傷懊悔地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裏。她在報章雜誌和電視報導上,尋找她今生唯一深愛過的男人影像,卻不敢勇敢出現在對方面前,坦白她雖曾因懦弱而屈服在家庭壓力下嫁給別人,卻從來不曾忘記那段刻骨銘心的戀情。我無法坐視母親再消沉下去,抱著一點點期望,猜想也許父親還愛著母親,他會願意去看看她,給她一點安慰。我不敢奢求他接納我們母女,只想當著他的面告訴他,我很驕傲有他這樣的父親,即使永不相認,我還是很開心……”

“嘉綺…”李聽再也忍不住在血液裏翻騰的親情召喚,笨拙地摟住女兒,滾燙的熱淚自眼角溢出。當他得知雅淳結婚的消息而崩碎的心,因女兒的話而再度拼合。雅淳並沒有變心,直到現在還愛著他,而且還替他生了這麼冰雪可愛的女兒。

鼻頭的酸澀感氾濫全身,李聽小心、緊密地擁往懷裏的寶貝。他的女兒,他的骨肉,他和雅淳的愛情結晶!他飛揚的心中不禁興起一股虔誠的感激,這的確是一份最珍貴的聖誕禮物,透過嘉綺,他重新擁有了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愛和親情。

“…我可以喊您爸爸嗎?”模糊的淚光下,嘉綺不確定地問著同樣滿臉是淚的李聽。

李聽的心瞬間被絞扭得發疼,他激動地點著頭。

“爸爸……”嘉綺沙啞地喚出李聽渴求已久的稱謂,他緊緊將女地摟在胸口,摟進他心頭最火熱的地方。

宗佑進入房間時,便是看到這一幕。他捧住手中端放著三杯香模的託盤,被房中交融著淚水的父女相逢場面深深打動,知道接下來該是歡欣慶祝的時刻了。



歡鬧的節慶之夜,總是讓寂寞的人更感孤寂。唱詩班剛從頭等病房的門口走過,雅淳婉拒了他們入內唱歌,躺在病床上,望著窗外的黑暗景色。

她只跟李聽共度過一個聖誕,兩人都不是基督教徒,所以沒到教堂參加團契活動。那夜她坐在窗前看到李聽孤獨地站在女生宿舍門口,忍不住便溜出宿舍,投奔進他在寒風中有些瑟縮的懷抱。

因為年輕,有著用不完的熱情,便在寒夜裏的校園散起步來,還大膽地在隱蔽的樹叢間擁吻。那是她的初吻問,美麗的感覺即使相隔了二十六年,仍令她想要落淚。

雅淳將被單拉到肩上,合上眼瞼任心種沉醉在往昔的美好記憶裏。李聽俊秀、熱情的臉孔,仿佛正矗立在眼前,她甜甜一笑。

穿著探色大衣的模糊身影,從和起居室相連的門戶一步步移近,站定在她床前。雅淳仿佛聽到一聲歎息,像拂曉的微風般喚醒她沉灑在甜美夢境的靈魂,她緩緩張開眼。

進入眼簾的影像,是她曾幻想千回萬遍。卻在現實人生中不敢奢望見到的真人實影。她呆呆地看進那蘊藏情感的深黝眼瞳,仿佛在目光深處窺見一段魂素的舊夢。一幅幅過往共有的記憶,電光石火般在腦海裏閃過,雅淳的眼睛霎時酸熱起來,彌漫著一層散不掉的滾熱霧氣,清淚紛紛飄墜。

身下的床墊一沉,一雙暌違已久的結實臂膀將她攬進她夢過萬遍的溫暖厚實胸膛,雅淳逸出一聲哽咽,緊緊環抱住他的腰,感覺到耳邊有灼熱的呼吸,輕輕送進如午夜風鈴聲般震動人心魂的呼喚:“雅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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