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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微 -【下嫁(長相思系列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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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長相思系列之三) 作者 ∶青微

野花再香,男人只想偷偷吃,娶回家還是免了吧;
家花雖嫩,男人不但悄悄拐,還連哄帶騙抱回家。
燕無雙不喜歡被人漠視,因為她是長公主,比身為侍衛的魏鋒高貴,
而他怎敢在對她愛理不睬後,還敢求皇兄賜婚。
既然他敢娶,她哪會不敢嫁?他跟她的恩怨早在五年前就種下,
這筆帳待成婚後她會跟他好好算一算。奈何下嫁後,
燕無雙才無能為力地發現,她完全拿魏鋒沒辦法,
生活裡不行,床笫間的男歡女愛也不行,他根本不受要脅。
明明新婚夜時,是他說了以後夫妻時間多的是,他都任她處置的。
燕無雙卻不知,魏鋒眼中的她是獨一無二,高貴又驕傲,
她不是最美的,也從不乖巧,甚至還十分任性,
而他只因為多看了一眼,從此沒能逃掉,娶她是不想她被人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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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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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0:1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駕!”

    “駕、駕!”

    吆喝聲和甩動鞭子的聲音同時響起,京都黑夜裡靜謐的街上,一隊人正在策馬狂奔。

    領頭的兩匹馬格外神駿,跑得最快,上面各坐著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穿著一身藍黑錦裝,女子瘦小,一件披風遮擋她瘦弱的身軀,衣角隨著風飄起,獵獵作響。

    緊跟在他們後面的是七八個青年,也許是看到城門在即,一行人都刻意放慢了速度。

    “朝南走。”領頭的男子突然做了一個動作,他朝著兩側的兄弟揮了揮手,矯健的身軀翻騰幾下,人竟然落在女子的馬上。

    “啊!”身後一沉,自己就和人貼在一起,因為緊張而過度專注,女子驚叫出聲。

    “你們沖出城門。”男子沒有多言,厲聲吩咐身後的兄弟,自己卻控制著馬朝另一條路轉過去。

    “是。”青年們都很聽話,也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沒有片刻猶豫,一行人就大張旗鼓地朝著城門沖過去。

    直到自己的馬被驅趕到黑暗的小道上,女人才回過神,顫聲開口,“我們為什麼不出城?”

    她的聲音很年輕,在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太冷。男人本不欲解釋,沉默而堅毅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卻銳利得如同冷箭,可看看懷裡抖得厲害的女子,卻還是開口,原本清朗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喑啞,“公主,我們不能這麼闖城門,大皇子的人一定在守著。”

    聽到這話才明白男人的意思,女子……應該說是大燕朝的公主燕無雙,扭頭看向男人,有些不敢相信,“魏鋒,這樣分開就可以嗎?”

    “目標小。”魏鋒約束著馬躲在小道上,幾乎是驗證他的話,很快就有一隊人從他們走過的路上奔過去,朝著城門的方向沖過去,明顯是緊追不捨的追兵。

    臉色倏然一白,燕無雙幾乎是下意識抓住了魏鋒的手,如果不是他,她恐怕還沒沖出城門就被抓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的男人,可沒有別的選擇,與其孤軍奮鬥,她寧願選擇相信他。

    城門口傳來廝打聲,還有城門打開的吱呀聲響。

    “魏鋒,我、我們真的能出去嗎?”

    聽著她顫抖的聲音,魏鋒拉著馬韁的手臂僵了一下,又緊緊收攏,摟住了懷裡的女人,他從來沒做過逾矩的事情,這是第一次,“能!”

    短短一個字,卻給了燕無雙很多信心,燕無雙放鬆下來,紛亂的思緒也清明一些,只是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短短兩天,身邊的一切都變了樣。兩天前,她還是尊貴的公主,這一晚,她從皇城逃離。

    父皇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可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懶懶的,所以才會派她親哥哥二皇兄燕潯去鳴山代為祭天,誰知前晚突然暴病而亡,留下燕潯繼位的遺詔。驟然失去父皇,燕無雙還來不及哭,更多的意外發生了,先是不小心偷聽到大皇兄安排人去刺殺親哥哥,緊接著他又要毀掉遺詔。

    偷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她幾乎崩潰,想不明白大皇兄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雖然是安貴妃的孩子,不像她和燕潯是同母所生,可因為三個人的母親都去世得早,因為那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比別的兄妹更親近一些,相處得一直很好。

    她沒辦法多想,腦海只有一個念頭,要保住父皇的遺詔,要保住親哥哥的命,沒有半刻多想的機會,只能趁著大皇兄還沒撕破臉,用自己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

    等她腦袋徹底清醒的時候,已經帶著長歌殿的侍衛搶到了遺詔,又連打帶騙地沖出了皇城。萬幸大皇兄想要篡位,卻不敢大張旗鼓地下令囚禁她這個公主,才給她逃跑的機會。

    大雪飄飛的夜裡,燕無雙護著一道遺詔奔逃,這是她此生做過最驚險的事情。前路漫漫,後有追兵,身上背負著這個皇朝最重要的傳位詔書,這是燕潯順利登基的希望,也是天下是否能夠太平的重要證據。為了大燕朝的子民,為了疼愛自己的燕潯,她死也要把詔書送過去。

    魏鋒帶著她等了一會,直到確定沒有追兵,才慢慢往城門那裡走。

    原本應該緊閉的城門四敞大開,守衛都沒了,只留下滿地淩亂顯示出這裡有過一場惡鬥。魏鋒駕著馬沖出去,朝著北面一條偏僻的路上跑出去。

    “他們……”

    燕無雙想問自己的侍衛會不會有危險,可話說到一半自己都沒問下去,沒有誰能保證他們的安全,最重要的是自己儘快把真相告訴燕潯,把遺詔給他,只有這樣才能讓這座城池免遭塗炭。

    這一夜,他們始終沒停,狂奔在雪夜裡。

    燕無雙從來不知道雪打在臉上的感覺是那麼疼,像是被人拿著鞭子劈頭蓋臉地抽打,眼楮睜不開,就連留下的淚也很快和化開的雪水融在一起。

    她喜歡雪,尤其是飄雪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夜的時刻,披著最柔軟暖和的披風,她習慣站在長歌殿的高處遙望恢弘的皇城,看著恢弘的皇城一片蒼茫,像是被柔軟的冬被披上蓋頭……這皇城是她的家,這是燕家的天下,她是大燕朝最受寵的公主,無雙,這是父皇賜給她的名字。

    生在天家,理所當然地享受無上的富貴,燕無雙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狼狽的一天,沒想過自己需要拚命去做一件事,她的身邊總是僕婢環繞,就算是多走一步路都要被嬤嬤心疼半天。

    馬跑得飛快,這是父皇送她的汗血良駒,跑起來的時候格外威風,可現在她只懊惱跑得太快,寒風裹夾著雪花打在身上疼得要命,幾乎要咬著牙才能不哭出來。

    在京都的時候還能瞧見些微燭火,或明或暗的房子從眼角飛快地後退,出了城才發現接下來的路更艱難。北風在黑夜裡嗚咽,周圍偶爾會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這讓她抖得厲害,只有靠著身後的魏鋒才能有一點安心的感覺。

    在這之前,燕無雙不喜歡魏鋒,甚至有些討厭,儘管他只比自己大四歲,可行為處事看起來卻像個惹人厭的老頭。貴為宮裡最受寵的公主,所有人見到她的都是恭敬而熱情,恨不得幫她提鞋,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能像魏鋒一樣無視她,總是冷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像一顆又臭又硬的石頭。

    第一次見到魏鋒,高大威猛的英俊青年讓她臉紅了一下,可他卻冰冷著臉,就連她示好賞給他的花都不接,一言不發,還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像是她做了多麼侮辱人的事情。就因為他的冷臉,燕無雙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理這個不開眼的侍衛。

    可才過了半個月又第二次打交道,那一日她騎著馬在馬場只顧著玩鬧,馬差點踩到一個小太監,幸好魏鋒及時出手相救。

    那時的她對驚魂未定的小太監格外內疚,可因為公主的尊嚴說不出歉疚的話,最後還是小太監說都是他的錯,不該衝撞貴人。誰知,魏鋒卻用一種不滿的表情看了她好一會,讓她幾乎都不知道手腳該放在哪裡才收回目光。

    當天從馬場回到長歌殿,燕無雙讓宮女靈兒拿了好些銀錢賞給小太監壓驚,還特意當著魏鋒的面吩咐下去,誰知他扭頭就走,完全沒顧忌她這個公主的尊嚴……燕無雙不喜歡這種被人漠視的感覺,她是公主,比這個小小侍衛和他身後的魏家高貴一萬倍,他憑什麼這麼對待她。

    更鬱悶的是,她好幾次向父皇提議換掉魏鋒,都被父皇拒絕,說他功夫頂尖,是很好的侍衛……可是那又怎樣,她就是不喜歡這個男人,只要看到他的冷臉就會想起那些不快,總會有種被侵犯的不安,偏偏只要瞧見他就沒辦法忽視,著實苦惱了很久。

    可現在,她為了燕潯騎馬狂奔的時刻,只有這個男人給她安全感。燕無雙忘記了那些不快,人縮在男人懷裡,讓他寬闊堅實的胸膛給自己一點勇氣。

    這一夜如此漫長,成了她記憶裡最可怕的一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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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0:1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天微微亮的時候,他們找到一家農戶稍作休息,喂了馬。

    京都距離祭天的鳴山要走三天,他們這樣日夜兼程可以兩天到達。經歷一夜奔波,燕無雙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站在四面漏風的農戶裡,看著桌上黑乎乎的飯食,還有那張散發著臭味,搖搖晃晃的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落了淚,甚至有種想不落腳,繼續趕路的衝動。

    可她的身體經過一夜的顛簸,酸疼得像是被人捶打過,下馬的時候被魏鋒抱著才能下來,整個人幾乎已經僵住,這會終於感受到溫暖,偏偏又無法忍受這樣的住處,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悲苦過。噙著淚,她不知道怎麼告訴眼前這個男人自己的心情。

    魏鋒依舊寡言少語,給了農戶主人銀錢,囑咐他不要隨意洩露行蹤,又簡單吃了點粗糙的吃食,就大剌剌地躺在床上眯著眼休息,像是人已經睡去。

    房間裡就他休息的一張床,燕無雙站在房間裡不知道怎麼辦,淚水在眼眶打轉,“你……”她又開始討厭魏鋒了,這個男人為什麼不能對她溫柔一些,真討厭。

    “兩個時辰後繼續趕路。”魏鋒沒有睜開眼,聲音冷漠。

    被他的冷漠激怒,燕無雙暫時忘記不安,忘了自己身邊只有一個他可以依靠,“我睡在那裡?”他只是個侍衛,憑什麼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不,這根本就是不是床,只是帶著臭味的破木頭。

    魏鋒沒有回答,她不得不下命令,只是聲音很微弱,“你下來。”

    魏鋒緩緩睜開眼,眼神冷漠而淡然,“我不會下去,你可以選擇不休息,如果接下來沒有精力趕路,我自己去,你就待著這裡等人來接你。”

    燕無雙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一路上摟著自己的男人嘴裡說出來的,明明在馬上的時候他的動作那麼溫柔,幾乎讓她屏棄了那些嫌隙,可為什麼現在又這樣對待自己。

    “我要去見二皇兄!”她斬釘截鐵地說,咬著唇瞪魏鋒。現在的她不敢輕易相信別人,大皇兄都能對她和二皇兄下手,只為了皇位,她怎麼確認留在這裡面對陌生的人是安全的。就算她敢把遺詔交給魏鋒帶過去,二皇兄也未必會相信。

    想到自己必須要聽他的話,必須要保存體力去見二皇兄,燕無雙不得不屈服,緩緩走到床邊,看著剩下的一塊地方呆了一會。

    “如果不願意就別勉強。”魏鋒開口,語氣嘲諷,“只是別連累別人,如果你兩個時辰後醒不過來,我自己走。”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燕無雙會覺得這就是玩笑,可這話由魏鋒說出來,她知道這個男人真的會這麼做。她懷著屈辱、悲憤的心情走到床上躺下,始終不肯吃一口黑乎乎的飯食。微弱的燭火拼不能照亮整個房間,燕無雙閉上眼,讓自己儘量忘記周圍的一切。

    昏暗中,平躺的魏鋒突然睜開眼,目光複雜地看著身邊的女子,他在猶豫,猶豫要不要一個人離開,讓燕無雙好好地休息,這一夜已經折騰掉她半條命,接下來的路程還有更多危險,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可他作不出這個決定,一則知道她不會放心留在這裡,二則也不敢留她在這裡,如果在自己身邊遇到危險,他還能拚命地保護她,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她留在這裡反而更加危險重重,人心險惡,他從不輕易相信別人。

    想到這一夜先是從皇宮殺出來,又連夜趕路,魏鋒覺得自己像是作了一個不知道是對是錯的選擇。朝堂動盪,當朝天子是誰對他這個小小侍衛並不重要,甚至不能威脅到魏家的地位,自己明明可以靜靜看著一切發生,過些時間總會平靜。

    再深刻一點想想,大皇子雖然近水樓臺,可他手裡沒人,為人又不服眾,朝中沒人信服,就算謀取了皇位也坐不穩,燕無雙是最受先皇寵愛的公主,他必然不肯動手加害,只要等到二皇子得到消息回來,到時候奪回皇位改變局面的可能並不小,不過是複雜一些而已。所以,這一夜的折騰對自己來說意義並不大,卻多有害處。

    世事無常,自己不做這件事,無論誰當皇帝都妨礙不到魏家,可只要踏出這一步,這條命就和二皇子和燕無雙綁在一起,如果失敗,必然整個魏家都要面臨滅頂之災。

    那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魏鋒藉著微弱的燭光看躺在身邊的女子,幽深目光露出從未有過的複雜。因為她,燕無雙,這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刁蠻得像個小孩子……明明他表現得那麼厭惡她,可看到她偷了詔書的那一刻,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他不出手,她就會死,大皇子必然不會容下她。

    所以他什麼都沒想,沒有片刻猶豫就帶著她沖出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萬劫不復,他也陪著一起闖。

    她真的太累了,才一會就昏睡過去,魏鋒悄無聲息地坐起來,把僅有的一條被子全都蓋在她的身上,才又躺下。

    睡夢中的燕無雙覺得四周突然變得溫暖,睡夢中都緊皺的眉頭放鬆一些。可兩個時辰過得太快,耳邊傳來魏鋒聲音的時候,她皺著眉睜開眼。恍惚間覺得還在自己的長歌殿裡,她揉揉眼楮,“靈兒……”

    知道她什麼都沒吃,從桌上抓了兩個冷硬的饅頭塞到包裡,魏鋒面無表情地走到床邊,“起來。”

    “嗯?”燕無雙有些不知身在何處。可她剛想起來發生了什麼,還沒來得及坐起身,站在旁邊的男人卻悍然出手把她從床上拖起來,攔腰一舉把她扛在肩上。

    “啊!”驚叫著,燕無雙手捶打他的肩膀。饑餓的胃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難受,身體酸疼難耐,可更多的是這個姿勢帶給她的屈辱感。

    “我們趕路。”魏鋒扛著她往外走,口氣平淡。

    打開房門,一股冷風吹來,雪停了。燕無雙被他攔腰扛著,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這個混蛋是她見過最粗魯的男人,她發誓自己以後都不會原諒魏鋒!

    ◎◎◎

    五年後,長歌殿裡,寬闊的前殿空地前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侍從、宮女,他們臉上都帶著笑,時而還發出讚歎聲。

    靈兒穿過人群擠進去,正好看到主子一箭射中靶心,眼前一亮,“長公主好厲害。”

    “油嘴滑舌。”燕無雙隨手把弓箭丟給小太監,看靈兒一眼。

    “長公主就是很厲害。”靈兒一點不覺得害怕,她是發自內心地讚美自己的主子。自從五年前宮裡大亂,此後燕無雙就開始學射箭,說是要強身健體,不能被人小瞧,那時候她還以為燕無雙就是一時興趣,誰知五年來一直堅持著,從當初的一次未中到現在的十發九中,怎麼能讓人不感歎。

    靈兒這麼一說,圍觀的宮女、太監也都笑嘻嘻地鼓掌,看他們笑鬧,燕無雙不惱,既不驕傲,也不生氣。

    她的能耐到什麼地步,她心裡最清楚,雖然這些小宮女都覺得驚訝,她卻清楚自己的斤兩,不過是一個打發時間的遊戲而已,比起那個總是嘲諷自己的男人還差得遠,在他面前,自己永遠占不了上風……燕無雙因為想到魏鋒而咬唇,有些憤怒。

    五年前她拚了命把消息傳遞給她二皇兄燕潯,又跟著他殺回京都,雖然經歷了三個月的腥風血雨,可最後總算看到燕潯登上帝位。大燕朝經過這五年的休養生息,更勝她父皇創造的盛世,燕無雙替哥哥驕傲。

    可無論把詔書送出去這件事給她多大的自豪感,卻始終不忘掉魏鋒對她的嘲諷。那個男人冷冷的目光像是刻在了腦海裡,讓她忍不住想變得強大起來,習武不成,就開始學著射箭,反正不能讓他瞧不起。

    因為捨命幫著送出遺詔,魏鋒不再是一個侍衛,五年時間平步青雲做到了驃騎將軍,儘管兩個人沒有多少次見面的機會,就連僅剩的那些時候也總是冷冷的,讓她總是想起那一夜他的冷言冷語。早晚有一天,她要把魏鋒踩到腳底,讓他承認自己做得很好。

    燕無雙想得入神,靈兒瞧著她臉上神秘的笑容,猶豫著開口,“長公主,我聽到一個消息……”

    回過神來,燕無雙看靈兒忐忑的表情意外一下,可瞧出那熟悉的為難又了然,“退下吧。”讓圍著的侍從、宮女全都退下,她悠哉地走到旁邊淨手,“又是哪位老臣提到我的婚事?”

    “長公主,是、是……”靈兒這一次磕巴得格外厲害,像是不知道怎麼說出這個名字。

    燕無雙一臉無所謂地笑笑,並不覺得煩惱,雖然她很不明白自己嫁人與否又不妨礙國祚,為何那些老臣總是在她皇兄面前提起這個。一開始聽他們提到自己的婚事,她會覺得煩,可後來就覺得有趣,甚至頗有興趣看那些老臣煩惱自己的婚事,偏偏他們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要她嫁誰。

    身為大燕朝的長公主,她十九歲未嫁的年齡實在算得上獨樹一幟,可這些年並非沒有想要嫁人,只是身份相當的世家宗族的公子們她瞧不上,看著那些人在外面耀武揚威,不可一世,見到自己卻腿軟腳軟,百般奉承,這讓她覺得好笑。

    朝中也有不少高風亮節的青年才俊,皇兄有意牽線,可那些人家往往並不希望自己這個長公主下嫁,身份太高有時也會不勝寒。再後來,皇嫂提出過讓她遠嫁別國做一國之母,皇兄卻不捨得。

    想到自己的婚事竟然成了讓朝中後宮頭疼不已的難事,燕無雙也是哭笑不得,若要她心甘情願嫁人……燕無雙的腦海裡冒出一個人的影子。蕭謹嵐,和魏鋒一樣都是皇兄面前的紅人,一文一武,這位蕭大人是她喜歡的男人。

    當年一場動亂,她皇兄登基後就把幾個兄弟和姊妹都分封或嫁出去,單獨留她在京都陪著,那時候她經常出入皇兄的前殿,偶爾遇到幾次,卻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留意到這個男人。

    他和魏鋒都經常陪在皇兄左右,可比起冷冰冰的魏鋒,那個男人每次見到自己總會恭敬地行禮,和煦地微笑,說起話來不急不緩。也許就是那幾面他的聰明、理智給自己留下很深的印象,漸漸就生出情愫。

    這些年眼看著皇兄為自己的婚事著急,她不是沒想過主動提起,可後來機緣巧合聽到蕭謹嵐為何不娶的理由,她突然就不急起來,如果兩人有緣有分,他有意一定會主動求娶。貴為長公主的驕傲讓她開不了口,直到聽到那個消息,蕭謹嵐成親了,和一個出身卑微的婢女。

    燕無雙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那很複雜,酸澀、難受,有些嫉妒,可又不像想像的那麼心疼,只是讓人準備了厚禮送過去。

    想到這些事情,她的心情有些沉悶,靈兒一直等著她追問,誰知一下子沒了動靜,不由得忐忑起來,懦弱地開口,“我聽到確切的消息,有人向長公主求親,是魏鋒魏大人。”

    燕無雙心不在焉,沒聽清楚,蹙眉,“你說誰?”

    “魏鋒魏大人。”

    表情一下子僵住,燕無雙不敢置信,什麼,魏鋒要娶她?是天上下紅雨還是她出現了錯覺,那個總是瞧不起她,不可一世的臭男人,要娶她進門?這一定是最大的玩笑。

    “長公主,這事千真萬確!”為了表明自己很嚴肅,靈兒甚至握了一下拳頭。

    自己和魏鋒的恩怨靈兒知道,也沒少聽自己的抱怨,她如果不是確實聽到這個消息,絕不會拿來跟自己說。

    眼底神色千變萬化,最終變成挑釁,燕無雙微微一笑,“靈兒,走,咱們去會會魏大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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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0:1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魏鋒從宮裡回來,天色已黑,一進門就發現府裡氣氛不對。

    他生性嚴謹,連帶著手下的人也都隨了他的脾性,別說打鬧、玩笑,就連一舉一動都透著刻板。可今天氣氛有點不對,先是進門時管家臉上掛著怪異的笑,然後一路上遇到的每個下人也都交頭接耳,仿佛在討論什麼事情。

    這讓他神情更加冷漠,氣勢逼迫得小廝們落荒而逃後才看著管家,開口,“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他堅信自己的感覺沒錯,一定有意外發生,不然這些下人不會如此放肆。

    “沒什麼。”努力壓抑著臉上好奇而曖昧的表情,管家恭敬地回答道∶“什麼都沒發生。”

    嚴厲目光掃一遍躲在院角偷聽的下人,魏鋒臉上沒什麼表情,“你覺得我會相信?”

    “公子,真的沒有……”顯出幾分為難,管家努力把自己藏在魏鋒的影子裡,用眼神暗示,還扭動嘴角做怪表情。

    這個管家魏鋒是親自挑選的,和他一樣嚴肅、認真,平時完全沒有這樣出格的舉動,可魏鋒怎麼想都想不出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讓管家做出如此怪異的舉動。

    不過,一切很快解惑,背後先是有輕微的腳步聲,然後就是女子的輕笑。

    燕無雙不急不緩地走出正廳,看著正在發火的男人,語笑嫣然,“魏大人好大的火氣,是誰在朝堂上得罪了您嗎?”

    她的語氣很溫柔、客氣,魏鋒卻聽出那話中的諷刺,倏然轉身,眼眸在看到來人的瞬間亮起,又稍縱即逝地克制下去,只留下一臉的漠然。

    “長公主殿下大駕光臨,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魏鋒渾身散發著迫人的氣勢,質問管家。

    “是我不讓說的。”看可憐的管家想笑又想哭的無辜模樣,燕無雙好心地解救,“我來的時候就囑咐他們不准多說,怎麼,魏大人對本宮的決定有異議嗎?”

    魏鋒的目光始終恭敬,略微垂下眼眸不去直視,“微臣不敢。”

    “那就好。”燕無雙喜歡這種感覺,儘管十四歲的時候總是被他的冷漠弄得心裡難受,可她現在已經長大,還變得聰明,知道不必去抱怨他的態度,她完全可以高高在上。

    “長公主殿下來府裡所為何事?”魏鋒的表情沒有半分慌亂,語氣沉穩,“天色晚了,要是殿下沒什麼事,我親自送您回宮。”

    長袖一拂,她輕笑,“不急。”

    “這不合規矩……”魏鋒想阻止,可話未出口就聞到一股馥蜜的香氣從她的身上傳來,那是她揮動衣袖散出來的,聲音一頓。

    表情嚴肅而恭敬,心底卻翻湧著滔天的巨浪,魏鋒垂下眼眸遮掩自己的情緒變化,可心裡卻一遍遍重複著看到她的悸動。她很美,也很善於利用自己的美,即便是深夜出宮,燕無雙也總是盛裝而行。

    魏鋒心底一遍遍閃過剛才看到的,女人嬌豔的面容畫著淡妝,雍容華貴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和那些繁複的首飾相得益彰。耳環樣式簡單,上面卻瓖嵌了一圈碎鑽石,映著鬢邊燦爛開放的花瓣,更為嬌豔。

    這樣的她華貴而驕傲,五年前的那位公主,退去那一點稚嫩,更多了嫵媚、嬌豔,能夠輕易奪走別人的魂魄。

    聽他話說到一半停下,燕無雙也不惱,用眼神示意身後跟著的宮女站在那裡,人卻緩步走到魏鋒身邊,唇角帶笑,“規矩……魏大人難道不知道本宮為什麼來這裡?”

    這世上果然有呵氣如蘭的女子,魏鋒閉了閉眼,強自鎮定她在自己耳邊帶來的酥麻感,“殿下請自重。”

    “自重?”一臉無辜地咬咬唇,她眼波盈盈,“魏大人說笑了,我來府裡怎麼會不自重,畢竟這是我接下來要住的地方,魏府要改成長公主府,我難道不該提前看看嗎。”

    “殿下!”魏鋒向來冷漠的表情終於破裂。

    一語既出,燕無雙身後跟著的宮女都笑了,就連管家都憋著笑,他還沒見主子吃癟過,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次,原本長公主殿下駕臨的時候他還有些忐忑,她還吩咐不准提前告訴主子,說是給一個驚喜,之前還害怕是來駁斥主子求娶的意思,可現在瞧這兩個人私底下暗潮洶湧,分明是有戲。

    魏鋒衣衫下的手指握了一下拳,厲聲吩咐∶“都退下!”

    “是。”管家應諾而退,雖然他很想看一場好戲,可更重要的是性命。

    相比聽話的管家,宮女們的反應就很不給面子了,她們依舊穩穩地站在那裡,完全不在乎這個男人的命令,雖然這位魏大人的表情很嚇人,可她們身為長歌殿的宮女,皇上教導過服侍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除了燕無雙的命令,誰的都不聽。

    看魏鋒被自己刺激得臉色驟變,燕無雙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她就討厭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樣子,憑什麼都讓他占上風。可她只是想要壓制他一下,並不是為了折辱,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你們也退下吧。”

    “是。”宮女依次退下,留下兩個人獨自站在空曠的院子裡。

    等到再無旁人干擾,魏鋒難看的臉色緩和一些,抬頭看著燕無雙,“殿下如果有事情要吩咐,不妨現在說,再過一個時辰宮門落鎖。”

    對上他的眼楮,燕無雙心底突然生出一絲怯懦,她不該讓宮女退下去,那讓她安心,可只要獨自和這個男人待在一起,她就會不由自主想到共同經歷過的那些天,對他的漠然生出不滿。

    “你覺得我需要擔心那些嗎?”眼底沁出一絲慍怒,她離開魏鋒身邊一些,這讓她安心,“我什麼時候想回去都有人等著,不用魏大人擔心。”

    她說的是實話,她帶人出宮的時候都不必稟告她皇兄,她在皇宮裡向來是自由的,就連皇嫂都比不過,這是哥哥給她的寵愛。

    魏鋒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沒有繼續規勸,“那請問殿下來這裡做什麼。”

    “做什麼,你難道不清楚?”想到他的求娶,燕無雙裝出來的鎮定破功,氣惱地質問∶“你為什麼找皇兄求親?自己做了錯事還問我做什麼,惡人先告狀。”

    終於聽到她提起這事,還用那種熟悉的惡劣口氣,這才是真的她,魏鋒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很快消失無蹤,又是那種不動於如山的表情,“微臣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

    打斷她的話,他坦蕩開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夠娶到殿下是微臣的福氣,如果殿下覺得我不配,說是冒犯還可,若是做錯就不然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你、你到底在想什麼!”燕無雙發現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完全保持不住長公主的風範,他總是有很多辦法逼迫她惱怒,可他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漠然表情,這讓她憤怒得口不擇言。

    “你憑什麼求娶我,難道以為我忘了當初發生的事情,實話告訴你,本公主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你怎麼欺辱我,最好打消這個念頭,這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殿下,你已經是長公主了。”魏鋒不急不緩地提醒。

    “你清楚就好!”

    “我一直清楚,對殿下的事情。”

    他又贏了,面對這個男人,自己總是輸。燕無雙氣惱自己還沒記住那些教訓,竟然妄想這樣突然的造訪能夠打敗魏鋒,可事實上又一次失算,他壓根就不會覺得自己長公主的身份有什麼了不起,就像是當初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就能夠漠視自己。

    猛地沖到他面前,燕無雙兇狠瞪著這個男人,還想抓著他的衣衫威脅一頓,可男人太高的身高讓她不方便做這個動作,只能用目光去威脅他,“我告訴你,最好打消求娶的念頭,要是執意這麼做,我就算嫁過來也會不遺餘力地把你的府裡攪得一團糟,保證會每天做你最討厭的事情,讓你整個人都氣得發瘋。”

    眸光因為她的威脅而發亮,魏鋒終於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淡淡的,“我拭目以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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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魏鋒!”她真的很無力,除了威脅,做不出什麼。她今晚就不該來,都怪她想得太好,竟然還以為能夠打擊到他,一時衝動來到這裡,“別妄想了,你配娶我嗎,我不會嫁給你這種粗魯又沒教養的男人,只要我反對,你以為皇兄會同意這樁婚事嗎。”

    相比她的失控,魏鋒依舊很鎮定,“當然,殿下有拒絕的權力,畢竟嫁給我這種粗人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那些文謅謅,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才更適合您,很般配,也很好欺負。”

    欺負,他說是欺負,這個混蛋難道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才是欺負嗎。被怒火沖昏頭,燕無雙恨不得把他撕碎,“你以為我怕你?”

    眉梢輕輕佻起,魏鋒唇角的一絲輕笑顯得很輕蔑,“難道不是?”

    “魏鋒,你等著。”眼中噴湧著怒火,燕無雙冷笑,“不是說娶我嗎,那就一言為定,我會親眼看到你後悔作出這個決定的那天!”撂下這話,她憤然朝著外面走,完全沒有理智去想自己到底作了一個什麼決定。

    看著她怒氣衝衝離開的背影,魏鋒不急不緩地跟上去,“天黑夜暗,微臣親自送殿下回宮。”

    “不勞你大駕。”

    不置可否地看她,魏鋒始終沒有退縮,甚至在燕無雙上馬車的時候先于宮女伸手扶了一把,又在她惡狠狠瞪過來甩開他的時候淡淡一笑,翻身上馬跟在後面。

    這一路上都很平靜,他沒有再說一句惹怒燕無雙的話。跪在馬車裡侍候的靈兒屏氣凝神,不敢多說,她能看出殿下的心情極度不悅。

    直到半個時辰後進了宮門,聽到馬蹄聲漸漸遠去的時候,燕無雙冷寒的表情才和緩一點。

    察覺出氣氛的變化,一直偷聽的靈兒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一下主子,“長公主,您好像是被魏大人激將了,他好像故意氣您答應……”

    “閉嘴!”燕無雙冷靜下來就發現自己中計,偏偏靈兒還不識相地點明,就算她意識到被魏鋒刺激得作出了不好的決定又能怎麼辦,話一出口就沒有收回的機會,何況這個男人處處與她作對,要是真的收回還指不定被他怎樣嘲諷。為了爭這口氣,她沒有退路。

    身為貼身大宮女,靈兒算是最親近的,難免擔憂,“殿下,您真的要嫁給魏大人,可您不是喜歡蕭大人?”

    蕭謹嵐,燕無雙腦海裡冒出那個總是溫文爾雅的男子,徹底意識到自己作了一個什麼樣的決定。使君有婦,她又許了魏鋒,這一生,她再也不會有和蕭謹嵐有別的牽扯了。這讓她有點難受,可又不如想像中疼。

    深吸一口氣,她暗暗想,就算嫁給魏鋒又如何,她不信一輩子都要輸給他,他敢娶,自己有什麼可怕的。總有一天要讓他做自己的裙下之臣,她是燕無雙,是大燕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

    開元六年,長公主燕無雙出嫁,京都三十裡紅妝,普天同慶。這位長公主不但是皇上燕潯同母所生的親妹,還在五年前為了幫著皇上登基差點賠上性命,這樣的身份出嫁怎麼能不隆重,想像中已經是是何等的盛世,可真的親眼所見還是很震驚。

    迎親的吉時一到,威風俊朗的魏鋒將軍就乘著禮車出發,一路上都是喝彩、讚美聲,可真的從宮裡迎親回來才是最熱鬧。

    震天的鳴炮聲一響,護衛送親的三千親軍湧出宮門,他們個個出身官家,是皇上的親衛隊,可現在全都隨在兩側,浩浩蕩蕩護送著長公主和駙馬爺離開皇宮,如果這還不夠驚訝,陪送的嫁妝簡直要讓人眼花撩亂,那裡面有珍珠幾千斛,數不盡的珍寶奇物。

    這種氣勢讓人目瞪口呆,迎親的一路上幾乎是萬人空巷,走到哪裡都是喝彩聲。

    聽到迎親的震天鳴鑼聲漸行漸近,長公主府裡擁簇出一群人,那裡面有需要子孫攙扶的耄耋老者,有笑得合不攏嘴的老夫人,有吵鬧玩耍的孩童,足足有上百人,這都是魏家族親,如此盛事怎麼能不參加。

    大家交頭接耳地交談,每個人臉上都是愉快的笑容,可等到他們看到隊伍欲跪下迎接的時候,卻被自己看到的畫面嚇到了。

    那輛需要六匹馬拉的禮車沒了,隊伍中心是披紅掛彩的兩匹馬,左邊馬上坐著熟悉的魏鋒,依舊是豔紅的喜服,看著格外精神,可右邊的人就讓人目瞪口呆了……長公主同樣穿著紅色宮裝,豔麗奪目貴不可言,可她也同樣大剌剌地坐在馬上,沒有頂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

    可無論大家多麼驚訝,還是很快收回目光,恭敬地跪下迎接貴人。

    相比家人的驚訝,魏鋒看起來最為冷靜,他的臉上一反常態,掛著微微笑容,目光時常看向燕無雙,表情卻看起來矜持有度,就算身邊坐著尊貴的長公主也沒有顯得失禮,讓人不禁感慨兩人天作之合。

    走到門前,喜娘按部就班走儀式,大家都笑鬧著恭賀。

    而在高頭駿馬上,燕無雙卻有些不悅,為什麼魏鋒笑得這麼溫和,難道他不生氣?魏鋒看到她騎著馬從宮門的出來的時刻,那時的他確實有一點驚訝,可很快就收起來,再也沒有半分異樣。這讓打算用這種方法氣他的燕無雙有些懊惱,她如此招搖行事,一路上時不時做些小動作來嚇他,只為和這個男人別苗頭,可他似乎一點不擔心。

    眼看進了門就和他成為夫妻,她有些不滿地瞪魏鋒,藉著魏鋒下馬靠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在他耳邊低語,“我討厭你的笑臉。”

    她聲音很低,周圍喝彩聲又很大,魏鋒卻還是聽清楚那話,他並不生氣,眸子裡藏著耐人尋味的複雜,靠近她的馬。

    無論新娘子的到來方式是不是太奇怪,魏鋒身為駙馬,接下來應該禮貌地請長公主下來,喜娘看這位駙馬沒有跪迎,剛想走來提點一下,可還沒靠近就看到驚人的一幕。

    魏鋒忽然伸手攬住燕無雙的腰,輕而易舉地把她從馬上抱下來。

    暫態間,這樣不合規矩的舉動讓喜娘嬤嬤和魏家族親都慌了一下,可圍觀的人群中卻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反倒更覺得長公主殿下和駙馬鶼鰈情深,堪為表率。

    “魏鋒!”燕無雙也被嚇了一跳,小聲驚呼他的名字,雙手下意識抓著他的衣裳。可很快就發現這個男人抱得很穩,他一手攬腰,一手撐膝,以一種很親密、很溫柔的姿勢抱著她。

    “放心,不會摔到你。”眼眸裡藏著笑意,魏鋒抱著她往府裡走,語氣輕柔,“這就算是贖罪,五年前冒犯了長公主殿下。”

    這個男人向來刻板,可他一旦笑起來,做一些出乎意料的舉動時候,燕無雙發現自己竟然不那麼討厭。雖然知道他這麼說是為了五年前扛著她道歉,可她明白那不是主要的,他的口氣壓根不是什麼道歉,更多的還有一層宣告,自己用騎馬來挑釁,他就用這樣的舉動宣告佔有。真的算起來,他終究還是贏了。

    燕無雙很想不給面子地掙扎開,可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這是她的婚禮,她是大燕的公主,事關皇族尊嚴,她必須做得很好。強迫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她雙手輕輕攬著男人的頸項,看著他帶自己走入長公主府,“別以為這就算贖罪了,我還沒原諒你。”

    聽到她輕笑著說出的話,魏鋒眉梢一挑,“不急,以後時間多的是,任你處置。”

    他話說得很坦白直接,語氣誠懇,燕無雙晃了一下神,恍惚間意識到這個男人很少用這種平靜而溫和的語氣對她說話,他總是比自己還驕傲不可一世,還有那張氣死人的冷漠臉。更重要的是,她此刻終於強烈地意識到,這個人是她的駙馬了。

    此生此世,兩個人都會成為一體,無論當初答應這婚事的理由是什麼,無論這些等待婚期的日子自己是不是後悔過,這些都變得不重要。這些紛亂的想法讓燕無雙有些隱約的失措,可她沒有時間多想。

    喜娘指揮著,按照規矩、禮節一步步走下去,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她是長公主,並不需要對公婆行大禮,可夫妻對拜的時候瞧著周圍人發自內心的笑容,看著凝視自己目光灼熱的魏鋒,她的心亂得厲害。

    曾經一幕幕閃現在腦海,她的皇兄、她的皇宮,還有曾經喜歡過的蕭謹嵐。最後眼楮裡只剩下魏鋒的影子,他認真時、皺眉時,帶著自己連夜奔逃的樣子。

    比起她的恍惚,魏鋒顯得理智得多,他認真地做著每一個步驟,等到喜娘招呼送新娘入洞房的時候,淡淡的笑容才濃烈一些。

    被他牽著手往新房走,燕無雙眼楮裡都是他的身影,突然就想起婚書上這個男人寫的那句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首之約,書向鴻箋,青山不老,與卿白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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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燕無雙坐在床上,看著滿眼通紅的喜色,新房裡燃燒著小觀粗的紅燭,九根蠟燭分別擺放在各處,照耀得整個房間都顯得豔紅,取的是長長久久的意思。

    她未出宮門前還有去前廳隨著魏鋒一直敬酒的念頭,想特立獨行,告訴這個男人自己就是要胡鬧,可自從被他從馬上抱下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認清楚一個真相,她的夫君不是泛泛之輩,無論她刻意做什麼事情他都能輕易化解,他不會表現出絲毫生氣的情緒。這男人是真的大度還是善於偽裝?燕無雙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守著的宮女們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靈兒從門外進來,面帶激動,“長公主,駙馬爺朝著這邊來了。”

    眉頭因為她的稱呼皺了一下,燕無雙糾正,“不要這麼稱呼,我不習慣。”

    “那怎麼稱呼?”靈兒守規矩,可不敢隨意作主。

    “就喊……”魏大人三個字在嘴裡轉了一圈,最終還是悶回去,算了,該怎麼喊就怎麼喊吧,難道還能一直自欺欺人不成,“就這麼叫吧。”

    “是。”

    還來不及說更多的話,魏鋒已經大跨步走進來,他的身後跟著幾個隨從,一個個都面紅耳赤,顯然喝了不少酒。魏鋒看起來還好,並沒有像他們一樣狼狽,可略顯淩亂的腳步還是曝露了他也喝了不少。難得看他失態,燕無雙心情微妙地高興起來,好像能看到這個男人丟人就讓她很開心,真不知道她怎麼落到這樣的地步。

    “都退下吧。”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她開口讓隨從宮女下去。

    “退下。”魏鋒也說了同樣的話。

    看看滿房的大紅喜燭,下人們畢恭畢敬地退下去,等到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面對面,燕無雙不著痕跡地微笑了一下,“我不喜歡你喝酒。”

    這就是下馬威,也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早些時候已經警告他最好不要求娶,既然他執意這樣做了,那就要承擔接下來的一切。她就是要捉弄這個男人,說她幼稚也好,胡鬧也好,她有資格這樣做,誰也不能攔著她。

    聽到她嫌惡的口氣,卻並不惱怒,魏鋒眸光明亮,“以後儘量少喝,你不喜歡,我就少喝。”

    他的口氣平靜,讓燕無雙吃了一驚,這可不是魏鋒的行事風格,他不是應該想辦法把她的話堵回來,還把她氣得半死嗎?怎麼也不該是現在這種順從的樣子。

    而且,他的目光太炙熱,這讓她不舒服,忍不住略微轉身躲閃他的目光,“不准這麼看我,沒我的允許你不能這麼放肆。”

    放肆……魏鋒眉梢一挑,目光在她玲瓏有致的身體上徘徊,這可算不上放肆。

    心底覺得好笑,可看著新娘子色厲內荏的樣子又覺得這種情緒不能表露出來,她敏感得像只小老虎,明明攻擊力不夠卻氣勢十足,他有責任維護這個女人的驕傲,就算多讓幾分也不妨。

    “不准看我。”魏鋒唇角的那抹笑容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燕無雙從床上站起來,走到魏鋒面前瞪著他,“就算嫁給你,我也是長公主,我為君,你是臣,最好記得自己的身份。”

    “我一直記得。”魏鋒淡淡回應,表情看著十分真誠,“長公主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多著呢。”

    “那就請殿下慢慢說,不急。”

    燕無雙本來還有很多規矩要說,可看他這樣絲毫不反抗的樣子又惱怒,偏偏不想順從他的話,“我的規矩很多,可現在不想全都告訴你,你倒是急什麼。”

    “不急。”

    “你……”聲勢先高後低,燕無雙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狠話也撂下了,搗亂的事情也做了,為什麼這個男人像是變了一個人,如同一塊木頭般軟硬不吃,還這麼恭敬,這讓她手足無措,幾乎忘了之前想好的辦法。

    “我什麼?”

    氣急敗壞地瞪他一眼,她賭氣,轉身想要坐回床上,“沒事!”

    “那我有事。”

    腳步站住,她斜睨魏鋒,“什麼事?”

    長臂攬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身邊,魏鋒的嘴角露出一絲笑,“現在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說呢?”

    燕無雙發誓自己聽出了威脅的意思,很想義正言辭駁斥這男人一頓,可他貼得太近,兩人的呼吸幾乎都糾纏在一起,這讓她的心跳驟然加速,面前都是他的臉龐,眼楮一下子就不知道看向哪裡,“放肆,你做什麼。”

    她軟綿綿的斥責對魏鋒來說如同撒嬌,他唇角笑意加深,攬著她腰的手更用力貼近自己,讓她沒辦法逃開,在她耳畔低語,“你今天很美。”

    刹那間心跳如雷,燕無雙愣了一下,傻呆呆地靠在他身上沒有及時躲開。

    他從來沒有讚美過她,無論是美貌還是什麼,曾經這個男人總是冷漠而排斥,恨不得把她視作空氣,可現在的他卻顯得格外熱情,語氣輕柔、神態親昵,她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也有另外一面,不再是冰冷,而是溫柔、體貼的。如果當時魏鋒能夠對自己好一些,是這樣的態度,她也不會討厭這個男人好幾年。

    這樣的改變實在太快,找不到他變化的理由,只能歸咎於他喝了酒,一定是神智不清才會胡言亂語,她沒必要和醉鬼糾纏。燕無雙壓制著心底亂七八糟的心思,維持著驕傲,“看在你喝了酒的分上,本宮不怪你,可如果再胡言亂語,我就治你的罪。”

    魏鋒承認自己喝得微醺,可這並不影響他的理智,反而更加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麼。

    從決定求娶她到現在,魏鋒始終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他要這個驕傲又膽小的女人屬於自己,要她為自己而笑,要她臣服自己,或者對她臣服……這感覺很強烈,從五年前就有,儘管有些莫名,卻不覺得厭惡。

    尤其是看到她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時候,那麼驕傲,卻又孩子氣,讓他這個念頭更是堅定,想得到她,就算她張牙舞爪地反抗都覺得有趣。

    “若要治罪,不如等到明天。”

    “為什麼,我想什麼時候……”驀然睜大眼楮,燕無雙看著男人清晰的臉頰,他有些粗魯地掠奪她的唇,讓未盡的話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她的唇很軟,身上的味道如他想像中一樣美妙,讓人只要靠近就會捨不得離開。魏鋒不客氣地掠奪,有些貪婪而直接地噙住攻滿的唇瓣吮吸著,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他瘋了嗎,這麼放肆,她應該掙扎,應該給他一個巴掌,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這麼冒犯她,只有魏鋒。原以為這個男人已經改變,畢竟剛才他表現得那麼溫和有禮,可此刻的親昵讓她意識到他並沒有變好,甚至更加放肆。

    “唔……”

    壓著她的手,魏鋒盡情地品嘗,兩個人的身體摩挲著貼在一起。魏鋒的手指勾著她的下巴,讓兩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能夠看清楚她的每一個反應。她的身體在顫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抗拒,可他能清楚看出她眼底的驕傲,一如往常,只有片刻閃爍著脆弱。

    燕無雙雙眼圓睜,掙不開他的束縛,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用目光警告這個放肆的男人。可惜適得其反,魏鋒喜歡她的驕傲,那像是毒藥侵蝕了他的心,更喜歡她慢慢退去那份驕傲的過程,讓她為自己錠放,為自己瘋狂,這樣的征服足以讓任何男人瘋狂,他也不例外,從第一眼看到她就註定。

    在遇到燕無雙之前,魏鋒簡直不能相信他能夠這麼瘋狂留意一個女子,她一個眼神就能攫住他的魂魄。之後數次捫心自問,他為什麼要求娶這個女人,明知她並不喜歡自己,身份、地位、容貌抑或是別的,可惜並沒有得到答案。

    燕無雙就是燕無雙,獨一無二,因為高貴所以驕傲,可驕傲中隱著善良,又透著無辜,很難讓人不去注意。一旦留意,就逃不掉。她不是最美的,更不是最乖巧的,她愛胡鬧,十分任性,驕傲得很,可有時候又很笨。這所有的一切就成就了燕無雙,無人能替代。

    魏鋒咬上燕無雙的唇,柔柔軟軟,卻忍不住重重地吸吮。身體裡滿是衝動和欲望,是從未有過的急切。

    “唔……”燕無雙不乖地掙扎著,想要逃離這個溫暖的懷抱,當魏鋒的舌尖試圖撬開她牙齒時候,她驚惶,終於忍不住斥責出聲,可惜出口卻是含糊不清的呢喃,他沒有給她反抗的機會,“魏……”

    恐懼嗎?並不是,只是意識到一切開始失控,並非她計畫的那樣,這個男人不給她後退的機會,想到接下來的事情,她緊張得不行,終究還是覺得不安。

    渡口氣過去,魏鋒停了一下,又緩慢地探到她口中,碾過兩排貝齒,每一下都恰到好處的力道,不讓她覺得不舒服,卻又躲閃不開。

    吻越來越纏綿、深入,被挑逗的身體竟然有些發熱的異樣,燕無雙忍無可忍,呼吸急促得要命,藉著他侵略的時候咬住他的舌尖。

    “唔……”魏鋒吃痛,終於收手,看著這個被自己欺負得面紅耳赤的女子。

    好不容易逃掉一劫,燕無雙面色酡紅,用手指狠狠拭唇,想要徹底擦掉他留下的痕跡,“魏鋒,你再碰我一下,我饒不了你!”她覺得不安,因為她的身體並不如想像中討厭他,只是被這個男人撫摸,竟然有異樣的感覺冒出來,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饒不了,你打算怎麼懲罰我?”微醺的魏鋒表情很輕鬆,也很玩味,危險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上面有一點血跡,更加誘人。

    “反正饒不了你!”

    “做不做都要受罰,那我停下來反倒吃虧,要算帳,不妨明日一起。”

    魏鋒輕輕一笑,燕無雙卻覺得渾身都緊張得不行,拚命推拒他的靠近,“你離我遠一點。”

    “不可能。”

    他的口氣還真是有夠囂張,她怒瞪,“你不要太過分。”

    一本正經,魏鋒抬手拭去那點血珠,“我們已經成親了,你是我的妻子,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

    “呸,誰和你男歡女愛。”漲紅了臉,燕無雙虛張聲勢,“別以為成親你就可以肆意妄為,別忘了我的身份,你最好以後都聽我的話,不然會後悔的。”

    “這話你已經說過一遍了。”

    “怕你記不住,我再說一遍。”

    看他總算沒有妄動,燕無雙松了一口氣,擺出高貴而不可侵犯的姿態,只可惜要仰著頭看魏鋒,難免有些勢弱,“無論我們現在是什麼身份,你最好都不要忘了我是長公主,從現在開始你不能隨意進入這個房間,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夜裡不能睡在我的床上,但是也不能去別的房間休息,你就睡在地上,就當為我守夜。”

    這是燕無雙早就想好的辦法,她要用這種方式懲罰這個男人。可他們不同床共枕的消息又不能傳出去,不然丟的是兩邊的人,所以這樣安排最是妥當,既能羞辱他,又保全了自己的顏面。

    看她一臉得意,仿佛勝券在握,魏鋒幾乎要笑出聲,他的小妻子似乎忘了剛才還被他好一陣欺負,這會又像小老虎般耀武揚威。只可惜,他要讓燕無雙失望了,他對她欲罷不能,迷惑了心,更迷惑了身體,所以不打算因為幾句威脅就半途而廢。對她,勢在必得。

    手掌摩挲著她單薄的肩,魏鋒不肯退讓,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如果我不肯這麼做,你該怎麼辦?”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不是問你,是要求。”

    “是嗎?”魏鋒眸光幽深,指尖在她唇上觸摸,“不如試試。”

    “你……”

    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魏鋒再一次堵住她的唇,這一次激烈了一些,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交纏在一起難分難舍,大掌更是放肆地扯動她的衣裳,恨不得立刻把她吞下去。

    “唔……”躲閃不及,燕無雙覺得自己似乎品嘗到了鮮血的味道,這讓她皺眉,卻沒有力氣掙脫。

    隨著兩人身體的摩擦,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沉重。魏鋒喘息著,離開柔軟唇瓣的時候意猶未盡,不過他還想得到更多,接下來,還會有更美妙的。

    “魏鋒,你竟敢!”燕無雙驚呼。

    成親的喜服是宮裡十幾個繡娘趕制出來的,每一寸都精緻、奢靡到極點,可他並不憐惜,手掌扯動她衣襟的盤扣,粗魯地扯開外裳,解開褻衣,幾個來回就已經香肩半露。

    ……

    房間裡紅燭搖曳著,始終沒有熄滅,映著裡面的一對璧人的纏綿,從一開始的生澀到最後的渴求,忘情的吟哦和沉重的喘息交織,滿室旖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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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燕無雙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睜開眼,床榻另一邊空無一人,摸著已經涼透,可那個臭男人留的痕跡還在她身上,想想昨晚的瘋狂,她只有一個念頭,又失敗了,還是慘敗。什麼給他下馬威,分明是自己被人吃幹抹淨,還一大早就瞧不見人影,留她一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發洩心中的怒火。

    雖然來到這裡,靈兒和宮女們還是依舊按照宮裡的習慣來,她們早早就準備了各樣的東西,就等著燕無雙起身,這會聽到動靜都恭順地低著頭進來。靈兒掀開床簾,“長公主,要起了嗎?”

    握著的拳輕輕捶一下床榻,燕無雙的表情不怎麼好看,恨恨地坐起來,酸疼的身子讓她差點叫出聲,強忍著吩咐∶“準備水,我要沐浴。”

    昨晚被他一番折騰差點爬不起來,她倒是真想躺床上一整日,可這事傳出去一定會被人嘲笑,再加上她往日習慣在這個時辰起床,也就沒怎麼多睡。

    身為婢女就是要滿足主子的一切吩咐,靈兒問都沒問,直接安排人去準備。

    等燕無雙沐浴完,換上新衣,梳頭打扮之後,才慢吞吞地開口,“魏鋒哪裡去了?”這話憋了好一會,她才不要一起床就問起這個男人,還讓宮女以為自己離不開他,這才憋到此刻再問。

    “駙馬一個時辰前就起了,他說每日晨時都要在後院習武,要是長公主有事就去那裡找人。”

    “習武。”燕無雙若有所思,這習慣她皇兄也有,每日天還沒亮就起來折騰,還說什麼那時刻正處陰陽交替,陰氣弱而陽氣盛,習武強身正合適。她皇兄解釋得很多,她卻只記住這幾句話,反正就是不懂有什麼好處。

    “長公主是否要用膳?”靈兒提醒。

    “不用,帶我去後院。”

    “啊?”

    看靈兒納罕的表情,燕無雙眉梢一挑,“怎麼,我不能去看看?”

    “不是。”

    “那就走。”

    最擔心靈兒問起昨晚的事情,燕無雙只能裝得冷靜,果然到了後院就聽到聲音,靈兒幾個也乖乖地沒有多問。

    循著聲音走近,燕無雙看到魏鋒身影的時候停住腳步,甚至還往旁邊的樹後躲了躲,示意靈兒她們也都跟著自己藏起來。

    “長公主?”人都看到了為什麼還要躲著,靈兒不解。

    “噓。”

    燕無雙緊緊盯著空地上那個矯健的身影,沒有挪開目光。

    魏鋒一改往日的湛藍,穿了一身銀白,束身的打扮讓這個男人的每一寸肌肉顯得格外有力量,許是活動太久,身上出了汗,衣衫上顯露出大片的汗跡。若是平常看到這畫面,

    她大概只會覺得眼前的是個臭男人,可現在瞧著,再想到昨晚兩人緊緊相貼,他焊然進入她的身體……

    燕無雙的臉頰一下子就熱起來,也難怪自己掙不開他的束縛,他看起來確實很強焊。靈兒在旁邊看著主子的臉色一會紅、一會白,好奇得不得了,“長公主,咱們到底在這裡……”

    “墟。”眼底閃動狡黠,燕無雙突然想到一個報仇的好主意,扭頭悄聲吩咐靈兒,“去把我的弓拿來,再拿幾支箭。”

    不好的念頭一下子就冒出來,靈兒差點冒出一身冷汗,“拿箭做什麼?”

    “快去。”嚴厲地瞪靈兒一眼,燕無雙又把目光落在魏鋒身上,這會她的心情一片大好,不由得開始期待這個男人被她射中後氣得半死的模樣。

    心情好了,看到什麼都沒那麼礙眼,她倒覺得眼前這個閃轉騰挪的男人有些英姿颯爽的味道,難怪皇兄一心栽培他,確實是難得的良才。

    靈兒回來得有點慢,燕無雙等得心急如焚,生怕魏鋒會練完離開,還要防備他發現自己。等到靈兒終於跑回來,她眼楮一亮,接過弓,又取了一支箭。

    平日射箭之前都要讓宮女按摩手指,那是皇兄囑咐的,怕她太急會傷到,可這會她著急,也就什麼都顧不得,拉弓射箭,目標正是魏鋒。

    “長公主……”靈兒驚呼。

    她的驚叫和燕無雙手裡的箭一起出去,夾雜著晨起的風沖向前面的男人,然後被他一隻手就輕鬆握住,箭頭就停在離男人胸口一掌處。

    魏鋒目光銳利,精准地瞧著樹後的她們,表情卻沒有半分意外,手掌略一使力,堅硬的箭身就被他折成兩段。

    暫態間,驚聲和讚歎從宮女們的口中發出,她們像是看到武功蓋世的大英雄,恨不得沖過去讚美一番。可燕無雙臉色並不好看,她壓根就沒傷魏鋒的意思,因為這個男人看起來就很厲害,可無論怎麼想都不是眼前這個結果,他竟然用手就抓住了自己的箭,還輕而易舉折斷。

    “魏大人好厲害。”

    “駙馬爺真厲害。”

    越是煩惱,身後宮女們的讚歎就越是刺耳,燕無雙氣得差點要噴火,乾脆就氣急敗壞地又射了一支箭,可這一次箭卻半路就墜到地上。

    把愛弓摔到地上,燕無雙一臉失望,“走!”

    看出燕無雙和魏鋒之間鬧出不快,靈兒和其他宮女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隨著燕無雙轉身欲走,眼角卻瞧見魏鋒大跨步走來。

    魏鋒快走幾步,手中的長槍隨意一挑,就把地上的弓拿到手裡,另一隻手抓住了憤而欲走的燕無雙,“氣什麼,你若不開心,儘管再來。”他聲音溫和,透著淡淡的無奈,口氣就像是對著小孩子一般縱容。

    他從來不用這種溫柔的口氣講話,除了昨晚纏綿時還算得上溫柔,燕無雙只覺得心頭冒出一絲酥麻,憤怒的表情就緩和不少,還想走,卻掙不開他的手腕,“放開!”

    魏鋒走到她身前把弓交給靈兒,表情沒多少變化,卻始終不肯放開她的手,“我都沒生氣,你氣什麼,要是不高興,再來兩箭如何,我絕不躲避。”

    異樣的情緒湧上心頭,燕無雙心頭抗拒的情緒散去不少,想到自己一大早就丟人,忍不住嬌聲埋怨,“再來兩百箭能怎麼樣,又傷不到你。”

    “你就這麼想傷我,那我站著不動。”

    恨恨地奪過他手裡的斷箭丟到地上,燕無雙賭氣,“這是銀制的箭頭,根本傷不到人。”她在宮裡無聊的時候也會拿人來練箭,怎麼可能用利箭,都是宮裡工匠為長歌殿特製的,射不傷人,就是碰到身上也就痛一點,這個男人明明發現了還說這種話,分明是故意氣她。

    “難道你還真要傷我?”早就發現箭上的微妙,魏鋒緩緩開口,在燕無雙出現的第一時間就發現她們,不出聲不過是想看她要做什麼,沒有點破是怕眼前這個委屈的新娘子更不開心。

    “那又怎樣!”

    看她挑釁的目光,魏鋒看看地上的斷箭,那箭身比平時用的更滑,箭羽處更精緻,還刻了長歌兩個字,收回目光,一本正經地開口,“你的箭都是宮裡女子玩鬧的小稈戲,沒什麼大用,要是真想傷我就拿我的弓,保管不會失望。”

    果然他又說得這麼不客氣,什麼叫小稈戲。賭氣加不悅,燕無雙挑眉,“這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

    “我的準頭可不太好,到時候傷了、殘了別怪我。”她就不信這個男人不怕死。

    “來。”魏鋒隨手一擲就把長槍插到遠處地上,魏鋒的舉動又換來宮女們的驚呼,看著他的眼神更崇拜。

    燕無雙也很驚訝,可她卻不肯露出半分讚歎,反而覺得宮女們的讚歎很討厭,尤其她們那種仰視的癡迷目光……哼,看她們的眼神就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平時看到皇兄也都是這樣,那是一種仰慕,可不知為何,她們這樣看著魏鋒的時候讓她更不悅。

    “你們退下,靈兒留下!”壓抑不住心底的異樣情緒,她吩咐。

    魏鋒壓根沒去揣摩她這點小心思,只是拉著她走到空地處,那裡擺著他平常會用的武器,旁邊就掛著一張弓。

    燕無雙的手很軟,沒有丁點的粗糙,這讓他有些捨不得放開,可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這裡沒有你能戴的扳指,會傷到你,不如明日再試。”

    “我沒你想的這麼弱,還是你怕了?”燕無雙力爭,瞪魏鋒一眼。想要搶他手裡的弓,卻沒料到那弓輕得很,甚至比她的還輕,惹得她好一陣疑惑,還以為這人會用很重的弓。

    “你的弓是工匠特製,上面刷了幾層生漆,怕傷到你,還有著精緻的裝飾,自然比我的重。”魏鋒看出她的疑惑,頗有耐心地解答,拿過弓,又抽出一支箭,雙臂撐開射出去,正中幾十米外的紅心。

    “好!”這一次就連燕無雙都忍不住讚歎,她也就射個十米,這男人信手拈來的樣子卻這麼厲害,簡直不能想像要是認真起來能射出多遠。

    “這種程度宮裡隨便拉出一個侍衛都能做到。”

    “那你最好能到什麼樣子?”

    “三箭齊發,百米開外。”

    “這麼厲害。”後知後覺自己讚美了他,燕無雙赧然,又狡辯,“我是說弓好,不是誇你。”

    並不計較這些,魏鋒把弓放下來,“還要試嗎?”

    “當然。”

    “那要小心一點。”把弓遞給她,他囑咐道∶“弓弦鋒利,小心傷到手。”

    “小瞧我!”不滿地瞪他一眼,燕無雙取出一支箭,看著閃亮鋒利的箭頭還真的嚇了一跳,猶豫一下還是不想被他看低,可真的拉弓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拉開。

    臉漲得通紅,燕無雙挫敗地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拚命拉也只能拉開一點,這會別說讓魏鋒站在十米外,就是站在三米內都不一定碰得到他。

    這種情況一點不覺得意外,魏鋒甚至沒想走過去,看她不認輸的樣子覺得好笑,手臂卻勒住了她的腰,手掌握住她的手,“挺直腰,別硬來,放鬆一點。”

    他語氣平緩,安撫了燕無雙煩躁的情緒,放鬆身體隨著他的力氣緩緩拉動,箭終於射出去,正中紅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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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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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了,長公主好厲害。”靈兒拍掌驚呼。

    臉上也閃著雀躍的光芒,燕無雙扭頭看撐著她的男人,雖然明白壓根就是他在使力,可是射中紅心還是讓她興奮不已,也徹底明白他那句“你的弓都是宮裡女人的小稈戲”並沒有半分虛假,要是這樣的弓她根本拉不開。

    燕無雙心裡高興,可想到她練來練去在他眼裡就是一個笑話,又難掩沮喪,“我練了好幾年才能射中。”

    “男女有別,能射中已經不錯。”意外的是,魏鋒沒有像往常一樣冷嘲熱諷,反倒溫和地安慰幾句,“要是想練以後可以來這裡,我教你。”

    “真的?”

    “是真的。”魏鋒發現自己很享受她崇拜的目光,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笑意,“要練就認真一些,只要你能堅持下去,我就一直教你。”

    “你懷疑我?”有些不滿,燕無雙完全沒發現兩個人靠得多近。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

    “想做好一件事情太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堅持,這是事實,我只是實話實說,不是懷疑。”

    他真的很過分,用這樣正經的口氣說能氣死人的話,燕無雙掙開他手臂,最後還是維持了最後的理智,指尖點著他的胸膛,“等著瞧,我一定能做到,到時候一箭射到你這裡,讓你後悔今天對我的打擊。”

    這個男人真討厭,就不能來點好的讚美讓她多高興一陣,這一刻她甚至開始懷念那些總是圍著自己讚美的宮人,他們多可愛,只要射中就大聲叫好,起碼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才不會像魏鋒只會打擊她。

    她的手指柔若無骨,隔著薄埂的衣衫落在他的胸膛上,魏鋒眼神幽深,目光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掃了幾眼,那上面有歡愛後留下的痕跡,聲音帶著笑意,“好,我等著,每天這個時辰。”

    “等就等,誰怕誰,我會讓你刮目相看!”收回手,燕無雙扭頭看靈兒,“我餓了,靈兒,咱們走。”

    燕無雙連一聲招呼都不打,轉頭就走,好像完全不想和魏鋒一起,可耳朵卻敏感地捕捉身後的聲音,確認這個男人隨著自己來之後不露痕跡地揚起唇角,算了,就賞他與自己同席共食的機會好了。

    她走路慢,魏鋒要放慢腳步跟著,待經過那支斷箭,他下意識地撿起看了一眼刻在上面的長歌兩個字,收攏起來放在胸口。

    有一句俗語,話別說得太滿,事別做得太絕,凡事留餘地。

    燕無雙之前不理解那意思,這會徹底明白,當初信誓旦旦的賭氣,現在就成了挖坑給自己跳。想到這些天的掙扎,她想吃後悔藥,如果這藥真的有的話。她更想回到十天前把為了和魏鋒賭氣,答應每天陪著一起練習射箭的自己掐死,因為覺得那時候的自己一定是愚蠢到極點才會答應這件事。

    十天,整整十天,魏鋒就像個不知疲憊的木偶總會在起床後順便把她扯起來,美其名曰教她射箭,其實就是折磨人。

    明知她根本爬不起來,明知道就是嘴硬硬撐,魏鋒就是不肯主動退一步,給一個臺階,每次接收到她祈求的目光就一臉殘酷地問她,“堅持不住了嗎,那就別去了,早就說過你堅持不住。”

    燕無雙發誓,他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最討厭被激,還總是用這種方法,她都沒辦法想像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他總是不知道累,每天天微亮就起來習武,白天還要處理事情,坐在書房就是大半天,晚上還不忘在床上折騰她。

    想到這些淒慘的經歷,燕無雙甚至有過耍賴的念頭,就承認自己做不到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咬牙撐著。雖然這些日子的鍛煉讓她確實覺得精神好了很多,手也不像最初酸疼不止,可要是接下來都是如此她根本吃不消。

    握著弓,放棄的念頭又一次冒出來,燕無雙拚命想著該用什麼理由解釋。

    魏鋒一直站在她旁邊,看她一動也不動,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怎麼了?”弓是他讓工匠給燕無雙特製的,不會太難也不會太輕鬆,很適合她用。

    “沒有。”咬著唇隨意射出一箭,果然半路落在地上,她順勢說道∶“我不想練了,你自己練吧。”

    眉梢一挑,魏鋒一臉平常,“才練了一刻鐘而已。”

    “我累了。”

    “想要學成就要下苦工夫,你不想堅持了嗎?”

    又是這樣雲淡風輕的口氣,還有那懷疑的眼神,這熟悉的一切都讓人不悅,燕無雙完全能夠理解那裡面的意思,根本就是嘲笑自己堅持不下去,讓他說中了。

    這一次不想再被他擺佈,她硬著頭皮找理由,“不是我堅持不下去,是太無趣,而且起床太早,我很累。”

    “早?”魏鋒似笑非笑,“我以前都是練一個時辰,這些天為了陪你,足足晚起半個時辰。”

    燕無雙無言以對。

    “繼續吧。”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練了。”終於爆發,燕無雙恨恨地嚷了一句∶“我就是沒毅力堅持,你儘管嘲笑好了,反正我不要練了。”

    順手接過她的弓,魏鋒笑了一下,“好。”

    “你不答應也沒用。”

    “我答應了。”

    瞪著眼看他雲淡風輕的表情,燕無雙發現自己更鬱悶了,這一刻她只想報復魏鋒,可想來想去根本沒有任何方式能讓他不舒服。

    前些天她不懷好意地提出用她的習慣來約束他,比如把寢房、書房都用了輕紗做簾,吃的、喝的都按照她的習慣,每個時辰都要淨手一次……她想出所有的辦法來讓魏鋒不自在,到最後甚至都懷疑她是不是太過分,可這個男人卻沒有半分失色,無論是什麼都毫不反抗地接受,就算身處那間散發著小女兒氣息的書房也坦然自若。

    燕無雙無能為力地發現,她完全拿魏鋒沒辦法,生活裡不行,床笫間的男歡女愛也不行,他根本不接受要脅。

    “那我以後都不來這裡!”滿腹的牢騷沒地方發洩,她賭氣說道。

    “我剛才已經答應了。”

    “你……”燕無雙懊惱地說不出話來,看魏鋒也收起東西準備離開的樣子,又忍不住疑惑,“你也不練了?”

    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的聲音始終平靜,“我要去宮裡見皇上。”

    之前宮裡傳來消息不用每日去,讓他陪一下燕無雙,閑了這些天,終究又被招過去,想來只有那件事皇上要交給自己……想到那事,魏鋒皺眉。

    提到皇宮,燕無雙眼前一亮,完全沒發現他的異樣,“我也去。”上一次去宮裡還是七天前,她帶著魏鋒去拜見皇兄和皇嫂,奇怪的是,她竟然這些天都沒思念皇宮,一定是太累了,都怪魏鋒。

    對她的提議有些意外,魏鋒表情略顯詫異,“我去宮裡是忙公事。”

    “我去宮裡是回家,皇兄看到我一定會更高興。”撂下這個讓魏鋒無法反駁的理由,想到自己的長歌殿,燕無雙很興奮,“靈兒去幫我準備,我要進宮。”

    看她得意得像個孩子跑著去準備,魏鋒臉上露出寵溺的微笑。

    收拾了大半個時辰才出發,進了宮,果然皇上燕潯的反應如同燕無雙意料中的開心。

    原本還意外魏鋒為何來得這麼遲,看到他身邊站著的燕無雙,燕潯眉眼裡都是寵溺。

    魏鋒恭敬行禮,燕無雙卻笑著走到燕潯身邊,“皇兄。”

    “還像個小孩子。”縱容她的胡鬧,燕潯的目光掃過魏鋒,又打量滿面春色的妹妹,滿意地笑了,“朕還在想魏鋒為何來得遲,都是你拖了後腿。”

    “怎麼能怪我。”燕無雙在比自己大九歲的燕潯面前完全就像個孩子,對哥哥的感情如父如兄,一臉委屈,“都怪他慢。”

    她話音剛落,魏鋒不緊不慢地開口,“是,都是微臣的錯。”

    “看,他自己都承認了。”

    “又胡鬧,不能小孩子脾氣欺負魏鋒。”指頭點著她眉心,燕潯很欣慰。他曾經問過魏鋒為何要娶他的妹妹,明明之前兩個人相處得不好,那時他這位忠心的臣子沒有回答,只是很堅定,現在卻給了他一份滿意的答案。

    燕潯喜歡這種結果,一方面給妹妹找到如意郎君,另一面,魏鋒和身後的魏家勢力將永遠效忠他,有了妹妹在中間,他可以完全信任魏鋒,把那些棘手的需要自己人才能解決的問題交給魏鋒。

    五年帝位坐下來,燕薄做每一件事的初衷已經學會站在一個皇帝的位置思考,這很殘忍,卻無可奈何。除了燕無雙,這個妹妹是他永遠放不下的牽掛,只有看到她,才能忘記自己皇帝的身份,只是一個哥哥。

    看燕潯幫著魏鋒說話,燕無雙很不滿意,嗔怪地抱怨道∶“皇兄不幫我反倒幫他,我不陪你了,我回我的長歌殿看看。”

    “去吧,待會就讓魏鋒過去。”

    聽出燕潯話裡的打趣,燕無雙臉色酡紅,嬌聲開口,“不稀罕。”

    她轉身就走,身後隱約傳來兩個男人的交流……好像是什麼水災,不管了,這些事與她沒什麼關係。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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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坐著鑾輿,身邊隨著自己的宮女,燕無雙在回長歌殿路上的時候有些恍惚,雖然嫁出宮沒多久,她卻已經有了隔世的感覺,尤其走到長歌殿,看到最熟悉的風景,這種感覺更甚。

    房間裡面依舊很乾淨,都是宮女細心打掃出來的,可那種寂寥感還是透出來。以前伺候她的宮女、太監都是熟悉的面孔,她並不是苛刻的主子,所以長歌殿裡氣氛很好,可現在打掃的宮女已經換了一批人,看到她都緊張得不行。

    從前這裡很熱鬧,燕潯寵她,時常過來一起用膳,所以皇嫂和嬪妃們也經常會湊到她這裡,嬪妃說是來看她,也不過是想見燕潯。她看在眼裡,卻不惱怒,反而理解這些女人。只有一個燕潯,卻有太多嬪妃,總會有人歡喜有人憂。

    那時候她還想過今後要找一個什麼樣的夫婿,能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怎麼想都想不到會是魏鋒,世事當真是無常。

    生在宮廷,燕無雙早就看慣了宮裡的人來人往,如果哪個宮裡住了父皇或者皇兄的寵妃,那裡就會格外熱鬧,可無論到哪裡都少不了捧高踩低的人,一旦人去樓空,宮殿就會迅速寂靜下來,等著下一位主人的入住。

    想到自己的長歌殿也許會步上同一條路,燕無雙心裡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這是她的家不是嗎,從前為什麼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嫁到魏家搬到長公主府這件事已經徹底改變了她的想法,自己已經開始把有魏鋒的長公主府當成家,對寂寥的長歌殿只剩下緬懷。

    燕無雙心裡難受,表情自然顯得低落,靈兒一直在旁邊陪著,心裡也不怎麼好受,還要想辦法讓主子開心起來。目光掃一圈房間,靈兒在看到在窗邊的瑤琴後眼楮一亮,“主子,您好久沒彈琴了,要不要試試?”

    這些天累都要累死了,哪裡還有心情彈琴,這會看到倒是來了興趣,燕無雙走過去坐下,輕撫琴弦。她原來有兩張瑤琴,都是皇兄費心思收集來的名家之物,可她喜歡另一張,不喜歡這張,走的時候就沒有帶過去。也幸好沒帶走,才能讓她找點事來做,不致於一直沉浸在不快的情緒裡。

    十指輕輕勾動,一曲出。

    魏鋒剛走到長歌殿外,就聽到熟悉的曲子,腳步停住。他記得這曲調,他並不是精通音律,這曲也沒有好聽到讓人側目的地步,只因第一次聽到這曲子也是在長歌殿外。

    那是在五年前,就是此處,他被派來守在長歌殿外,隔著一道門,裡面傳來琴聲,還有女兒家的笑鬧聲。他從小就討厭熱鬧,甚至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所以聽到那聲音的第一時間就皺了眉。

    可這裡不是魏家,家裡的下人都熟悉他的性格,他一個眼神就能嚇得那些人退出去,不打擾他的清靜,可在宮裡,無論他怎樣煩都不能開口,只能聽著那些女孩的笑鬧聲越來越大,像是從房間裡鬧到外面,最後甚至有人打開了殿門。

    那一瞬,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響在耳邊,如蝴蝶絢爛的身影沖出殿門,她穿著最美麗的宮裝,戴著最華貴的首飾。因為她,身邊十幾個宮女都失了顏色。

    魏鋒知道,眼前這個只有十四歲的女子是長歌公主燕無雙,按照規矩自己應該低著頭單膝跪地,不應該抬頭看她,可不知為何,他下意識抬了一下頭。

    兩個人一站一跪,目光交織。

    長歌公主燕無雙容貌傾城,這是宮裡一直傳言的,可只有親眼看過才知道,那些形容的言辭都不足以說出她一半的美,十四歲的年紀還很稚嫩,臉上掛著未褪去的嬰兒肥,可驚豔的姿色已經顯露出來。

    那時的燕無雙面露淺笑,似乎也怔了一下,又問他是什麼時候來當值,得知是第一次還把手裡的花遞過來,“給你。”

    那一刻,魏鋒拚命隱藏眼底的驚豔,腦海只盤旋著兩句古語,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若得燕無雙……可這瘋狂的念頭只是在腦海想了想,又不得不用冷漠掩飾內心的狂瀾。他低頭拒絕,甚至說不出一句話,只因不想被看出異樣。

    高高在上的公主被一個侍衛無視,定然覺得沒面子,想到那時燕無雙冷哼一聲走開的樣子,魏鋒苦笑,她一定是誤會了,誤會自己不屑搭理她,也難怪會抗拒嫁到魏家……可不管如何,燕無雙已然是自己的妻子,聽著裡面傳來的琴聲,他面露微笑。若得無雙為婦,金屋不及,唯有以心貯之。

    自從宮裡回來,魏鋒就變得忙碌起來,別說是每天一個時辰強身,就是停留在府裡的時間都少了許多。

    這段日子,他一整天都在外面忙,到了晚上才露面,燕無雙有些不適應,也鬱悶自己不該在射箭上主動認輸,要是早知道他接下來根本沒時間迫害自己,哪裡需要認輸,還平白給他擠兌。好吧,她承認,現在的魏鋒並不像之前那樣冷漠,可誰規定自己不能記得那些事。

    至於忙碌的原因,她不想去問魏鋒,怕他以為自己關心他,倒是從管家、下人口中聽到消息,原來是緊挨京都的宜安州鬧了水災,當地官府庸碌無為,沒做好救災又起了疫病,剛開始來勢洶洶,死了不少人,現在暫時被控制住。

    可平民百姓最怕這種消息,一死人就引起慌亂,先是失去家圜又有性命之憂,大批人前仆後繼逃往京都,魏鋒正是接下命令,帶著兵士控制、安撫流民。

    水災疫病,聽到這些的燕無雙並沒有感覺意外,這偌大的國家,每天傳上來的奏摺上千,這消息她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聽到,可這些距離她的生活太遙遠,完全沒辦法理解那到底是什麼樣子。

    倒是這一次從魏鋒身上看出事情的嚴重性,人回來得越來越晚,眉頭皺得越來越深,見面的機會減少,回到府裡還會熏一些味道古怪的東西,弄得整個房間都透著一股怪味。

    她不過聞著難受,抱怨兩句,誰知魏鋒就連人帶東西都搬到了書房,在那裡休息。明明之前不想和他睡一張床,可這一次他搬走,她心底裡卻覺得失落。

    燕無雙承認她生氣了,看到他遠離自己的模樣,心底不舒服得厲害。就這麼一鬧彆扭,兩人足足有三天未見一面。

    此刻站在書房院外,燕無雙猶豫了好久好久,靈兒都覺得站得腳酸,主動開口,“長公主,要不咱們進去瞧瞧?”

    隔著一道牆都能聞到裡面還有那股怪味,燕無雙手裡的絲帕幾乎要絞爛,最後還是賭氣開口,“回去,我才不要看到他。”

    “長公主……”

    “走!”

    心底罵著魏鋒小心眼,燕無雙怒氣衝衝地轉身,就在此時,院門被人推開。

    推開門看到燕無雙的那一刻,魏鋒眼楮一亮,心裡湧動著柔情,可他的臉上除了疲憊沒有別的表情。

    “你……”

    “我走錯路了。”

    兩人同時開口,燕無雙心裡一慌,瞪他一眼就要跑開,還用了一個愚蠢至極的藉口。“站住!”快走兩步趕上她,魏鋒抓住她的手腕,又怕力氣太大傷到她,只能放鬆力氣,“這些天沒見,跑得這麼急做什麼。”

    氣呼呼地瞪他一眼,她用眼神無聲譴責,他也知道這些天沒見,還不是他的錯,小心眼的男人,她不過抱怨房間裡都是那股味道太難聞,他竟然就跑得不見蹤影。

    “還很難聞嗎?”魏鋒嗅嗅味道。要說平時還能細細琢磨她的心思,魏鋒這一回卻無能為力,他摸不清楚燕無雙是看到自己才不高興還是因為味道生氣,或者抱怨他離開……雖然私心裡希望是後者,可也明白那可能性很小。

    魏鋒只能無奈一笑,“等過些日子我讓人把府裡打掃一下,不會熏到你。現在有急事要出去,你若是無聊就讓靈兒陪著你,只是不准出府。”

    果然是臭男人,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靈兒能代替所有人的話,還要你做什麼。燕無雙也不知道怎麼就冒出這個念頭,一生氣差點說出心裡話,最後還是聰明地換個說法,不說想看到他,只說要進宮,“我不要待在家裡,要跟你進宮,去找皇嫂,府裡沒意思。”想也沒想,魏鋒回答道∶“我不進宮,如果你想去我讓侍衛親自去送,現在外面亂,我不放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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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進宮你去哪裡?”完全忽視後面的半句話,燕無雙下意識就說出口。

    “去西市。”

    “西市?”燕無雙一臉驚訝。這會她是真的好奇了,去西市做什麼,東尊北貴南平西賤,這是京都流傳的一句俗語,就連她這個深宮裡人都聽過。

    這話是說京都的分佈,皇宮坐落在東,官家府邸一般在北面,平民百姓多在南市,西邊就很好理解了,多是一些下九流、耍把式的貧民,這並不是什麼人給劃分的,不過人總喜歡和同類待一起,漸漸就形成了這種風俗。而魏鋒的身份顯然不是經常出現在西市的那種。

    這一次完全能理解她的意思,魏鋒解釋,“我要去那裡安排災民。”

    聽到災民兩個字眼楮裡閃過好奇,燕無雙對這種從未接觸過的群體真的很好奇,“我也想去。”

    “不行。”魏鋒拒絕得很直接。

    “為什麼?”

    “那裡太亂。”

    “可你還不是去了。”

    對她的固執早就有所體會,魏鋒軟了口氣,“等這事過後我帶你去,但是現在不行,災民聚在一起容易鬧事,你這樣去了不安全。”

    “你會保護我的。”燕無雙不知不覺帶了撒嬌的口氣,眨著眼無辜地看著他。

    魏鋒立時無言,他抗拒不了她的這種請求,就像是五年前做不到看她送死一樣,現在不過是面對流民,自然沒有什麼原則。

    因為這個認知歎口氣,魏鋒屈服,“換一身樸素些的衣裳,若有男裝最好換上,不能太華貴。”他不想這次出去發生什麼意外,若是面對要傷害燕無雙的壞人自己還能大開殺戒,可面對孤苦的流民實在沒辦法下手,只能讓她變得不那麼顯眼。

    “我有。”燕無雙表情雀躍,“等等我。”

    一刻鐘後,等在門口的魏鋒看到出現在眼前的燕無雙,無語良久才開口,“不是說換一件簡單的。”

    “這就是。”瀟灑地展開扇子慢慢搖著,還把一隻手背到身後,穿著淡紫男裝的燕無雙眉梢一挑,“還不夠樸實嗎?”

    她一件喜歡的首飾都沒戴,就連衣裳都是之前嫌棄不穿的,難道還不夠?宮裡的娘娘、公主們時常也會換上男裝穿個新鮮,她有好多件,只是這件最不喜歡,要不是為了出去她才不肯穿。

    每年從蘇杭進貢的極品布料,宮裡繡娘繡上去的金線花紋,束髮的是價值萬金的碧綠簪子,當代大家題字的摺扇,還有掛著瑪瑙的扇墜,魏鋒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歎了一口氣,“走吧。”

    無論是之前的冷漠還是成親後的溫柔,這個男人從來沒用這樣無奈的眼神看過自己,燕無雙被他扶上馬車,還不忘抱怨,“你這是什麼眼神,我都聽你的,還這麼看我?”

    “沒有。”魏鋒沒有解釋,她的身份本就註定會不知人間疾苦。

    這樣敷衍的口氣,燕無雙真的很委屈,完全不懂哪裡做得不對。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一路上魏鋒都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歎氣,反倒仔細囑咐她好幾遍一定要緊緊跟著,萬萬不能走散了,最後她聽得都煩了,乾脆掀開車簾看外面。

    一開始只是覺得周圍環境冷清一些,和想像中熱鬧的京都不太一樣,接著就看到一間挨一間的老舊房屋,前面還有些開著門的人家,到最後幾乎就家家閉戶,反倒是街上熱鬧起來……燕無雙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熱鬧,因為人群中並沒有交談,只有悲苦和哀號,他們倒在地上掙扎,還有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的味道。

    越看越心冷,臉色越來越白,在對上一個髒汙老漢的瀕死掙扎的目光後,她受了驚嚇退後,猛地放下簾子。渾身顫抖,燕無雙甚至說不出話來,這還是她燕家的天下嗎,還是不是富足的京都,不,不是,這明明就是地獄。

    魏鋒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在她退後的時候立刻就擁住她,“別怕。”

    “他、他們……”燕無雙不知為何很想哭,外面街上坐著躺著的有女人、有男人、有孩子,哀號不斷,這讓她驚恐地縮在魏鋒懷裡,“他們要死了嗎?”

    “不會死。”魏鋒開始後悔帶她來的決定,緊擁著懷裡顫抖的身體,沉聲安慰,“大夫們正在救治,這些人不會死。”他第一次撒謊,不想告訴燕無雙真相,這些人還會死掉很多,因為大夫遠遠不足以救助所有的饑民。

    更殘忍的真相是,這些人能夠留下來也是因為疫症被控制住,病情太重或者死去的人已經被拉到外面焚燒,當今聖上足夠仁慈,願意冒著危險留下這些人,如果是一個殘忍的暴君,大概會拒絕他們進城,甚至直接全部殺掉焚燒。這些天他一直忙碌這些,早就看得麻木。

    “真的不會死?”

    “不會。”眼底彌漫著沉痛,魏鋒的聲音卻依舊溫柔,撫摸她顫抖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好。”她怯懦了,不敢再看下去。

    “不用怕,我親自送你回去,府裡很安全。”

    “那你……”燕無雙聽出哪裡不對。

    “我還有事要做。”

    眼楮裡閃著掙扎,一面是無法面對的殘忍,一面是魏鋒,她很難作決定,可最後還是堅定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我送你回去。”

    “我要去。”燕無雙直起腰,強壓著恐懼,“如果現在回去,以後會永遠忘不掉這些,我要跟著你一起去,我是大燕的長公主。”

    看她堅定的表情,魏鋒並沒有太多意外,倒是眼底滿含著柔情和讚賞,“好。”

    越走近西市人越多,燕無雙一開始不敢再看,可後來還是忍不住去瞧,直到瞧見路邊確實有很多大夫背著藥箱行走,還有粥灘和藥攤,她的心裡終於舒服一些。

    始終握著她的手,魏鋒看看窗外,“馬上就到了。”

    “我們去哪裡?”她以為是來救人,可好像是猜錯了。

    “去濟病坊。”

    “濟病坊,那是什麼地方?”

    “收養災民孩子和老弱的地方。”看她不懂,魏鋒解釋,“你看到街上的流民大多是拖家帶口逃過來,有的還是一個村子一起來,他們還能互相照顧,可也有很多雙親都死去的孤苦孩子和無依無靠的老人,皇上命我建了新的濟病坊收留這些人,我要去看看情況。”

    “皇兄真好。”燕無雙感歎一句,又遲疑了一下,“他是否知道流民是這樣的?”

    “皇上當然知道,先皇在時,皇上幫著主持好幾次救災。”

    感激地看著魏鋒,燕無雙抓緊了魏鋒的手。她知道這話肯定有安慰自己的成分,就算她皇兄知道,可身在高位久了難免還是會麻木,恐怕她皇兄的感覺並不會像她一樣強烈,可魏鋒並沒有說到這些,想來也是不想讓她難受。

    正說著,馬車停下,魏鋒首先出去,和隨行的侍衛交代不能離開她身邊,這才掀開車簾,“來。”

    燕無雙一臉忐忑,生怕看到什麼殘忍的畫面,可濟病坊比她想像中的好很多,這裡雖然也躺著很多病人,還有更多的孩子。

    他們都瘦弱得不像樣子,看到馬車停下的時候滿是驚恐地躲開,想看又不敢看,直到燕無雙走出來,明顯感覺到孩子們眼裡的好奇更多了,不明白這恍如天上神仙的人從哪裡來。

    那是一種沒有惡意的單純目光,燕無雙無比懊惱自己這樣的打扮,覺得與環境格格不入,可還是努力克制著心底的酸澀,跟在魏鋒身後,小心翼翼地像個孩子,偶爾想要摸摸孩子的臉,結果還是被侍衛阻攔。

    看他們小心翼翼,如臨大敵的模樣,燕無雙沒有任性,這一次經歷讓她像是一下子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長公主。雖然過程有些殘忍,可終究慶倖沒有被蒙蔽到最後。

    怕有小官為難災民,魏鋒很仔細地問了很多才準備離開,可最後不想走的倒是燕無雙,不是說她能幫上什麼忙,只是看著那些孩子就抬不動腳步,忍不住想再等一會、再等一會,只要能看到有一個孩子的病痛被減輕都覺得高興,所以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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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6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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