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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招福小半仙(卿卿深藏不露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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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27: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招福小半仙(卿卿深藏不露之三)作者:綠光

被一個姑娘深情看著叫大哥是什麼感覺?
他只能回答,痛並快樂著!
想當初,他是為了完成父親遺志,奪得皇商之位,
才利用自己跟她義兄極相似的優勢,
刻意接近能預知未來、看出別人吉凶禍福的她,
誰知,這丫頭卻是全心全意對他好……
他為了護住落水的她,大腿重傷,高燒不退,
是她親自照料他,就連閨譽也不顧,夜裡還留宿;
他在押運賑災糧食的途中遇上歹徒,
預見他會有危險的她,奮不顧身來阻攔……
這叫他怎麼不心虛,怎麼不心動?
聽到她甜甜叫別人大哥,透過他回憶她義兄,
他更是嫉妒得火大──所以,管他的皇商之位啊,
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從她大哥改當她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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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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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27:4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暗夜,殺聲正隆。

    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吆喝聲,教人不寧的聲響硬是將她從睡夢中擾醒。

    她張眼,房裡沒點燈,帶著幽幽光芒的水眸望向窗外,正打算喚來丫鬟詢問時,門板卻突地被推開——

    「……爹爹?」她奶聲奶氣地喊著。

    來者隨即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她可以感覺父親汗濕了衣襟,就連氣息都亂了,教她的心跳也跟著亂了。

    「爹爹,發生什麼事了?」小手緊揪著他的衣袖,心不住地顫跳著。

    「官人,動作得快了,厲王爺派來的禁衛已經進後院了。」

    她直瞪著隨後趕至的母親,話是聽見了,然而她卻不懂。

    她年紀太小,雖然感覺不對勁,卻不知所以然,想問,爹娘卻不給她機會。

    「臨兒,你聽好了,一會爹爹和娘要將你送到另一個地方去,你要好好待著,永遠都別回來,知不知道?」男子鬆開了她,讓她在床上坐好。

    「爹呢、娘呢?」她一手抓著爹,一手抓著娘急問著。

    女子用力地抱了抱她,聽聞外頭尖銳的哀號,隨即鬆開了她,從衣櫥裡抓了衣裳給她套上。「官人,得快了,否則會來不及。」

    她聽著,想再問,就被父親摀住了雙眼,低聲道:「臨兒,你要好好活著。」

    才要張口,感覺額頭像是被貫穿般,教她痛得哀叫,待她再張眼時,眼前是陌生的街衢,看不見頂端的高樓,耳邊是可怕的轟隆隆聲響,到處都閃動著人影,她驚懼地縮到暗處,一雙大眼不住地打量四周。

    這是哪裡?她從小就在宮裡長大,沒出過宮……宮外就是這模樣嗎?爹娘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心裡有數不清的疑問,她抓緊了夾襖,身上彷佛還有爹娘的余溫,卻不見最親近的兩人,不禁悲從中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怎麼辦?怎麼辦?

    淚水噙在眸底,她卻不敢哭,直到有陰影逼近,她戒備地抬眼,瞧見的是位長她幾歲的哥哥,然後,她聽見他道:「……妹妹,要不要跟大哥回家?」

    家?她不知道家在哪裡,不知道要怎麼回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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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28:0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落入眼底的是湛藍的海水與一碧如洗的天空,她凝視著,希望大海與藍天能給予她更多的勇氣。

    難得大哥為了慶祝她大學畢業,特地丟下二哥和三哥,獨自帶著她搭遊輪旅行,這絕好的時機,要是不拿來告白,簡直是糟蹋了這天時地利人和。

    只是,她需要一點時間凝聚勇氣。

    雖說她和哥哥們生活了十八年,但要在這當頭讓大哥明白,她從來就不只是想當他的妹妹而已,而且記得被領養前的所有事,這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怕對大哥而言太衝擊,更怕大哥對她的好,真的只是兄妹之情而已。

    畢竟,她雖然從獸醫系畢業了,但她的外貌看起來卻跟個國中生沒兩樣,彷佛身體已經停止生長,大哥帶著她遍尋名醫,卻始終找不到原因。

    她不在意,只要不是疾病造成的就好,但是大哥卻十分在意又擔憂,對她這個沒有半點血緣的妹妹,大哥真的是好到無話可說了。

    根據大哥的說法,她是個走失的小孩,然而唯有她清楚,自己並非走失,她依稀記得自己是被父母送到這兒的,然而細節她根本說不清楚,橫豎最後,撿到她的大哥央求父母留下她成了關家的麼女,從小就受盡三位兄長的疼愛,當然,最疼她的莫過於大哥了。

    只要是她的要求,大哥沒有做不到的,在這種絲毫不求回報的疼愛裡,她要是沒動情才奇怪,尤其打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倆之間沒有半點血緣。

    就不知道大哥他……

    「子悅。」

    一聽見喚聲,她心頭狠顫了下,不斷地深呼吸,穩住了心跳後,才粲笑回頭,朝他揮著手,喊道:「大哥,這裡!」

    她必須要相信自己,大哥對她絕對不只是一般的兄妹之情,只因這一年的大哥比往常還要黏著她,幾乎是她上了哪,他必定都跟隨在旁,甚至還很刻意地將其他兩個哥哥支開。

    所以,大哥對她,至少是有那麼丁點曖昧,絕對不是她會錯意,對不?

    「子悅,別那麼靠近船舷。」

    「唉唷,又不會有浪打上來,把我捲進海裡。」她好笑道。

    話才說完,船身突地搖晃了下,她還沒來得及站穩,海浪竟然打上甲板,在她來不及反應時,已經將她捲進海裡。

    「子悅!」

    隱約之間,她瞧見大哥朝自己奔來,然而她一落入海中便瞬間失去意識。

    男子毫不猶豫地躍入海裡,雙眼在海裡搜尋著她的身影,直到氣息不足才浮出水面,深吸口氣,再次潛入……

    平靜的溪水潺潺向東流,在天色未明之際,溪水難測深度,然就見一抹纖柔的身影從溪底浮出,緩緩地看向左右,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怎會這樣?

    她不過是被浪捲進海裡,為什麼醒來卻換了個地方?不管她再怎麼沉入溪底,就是回不去原本屬於她的地方。

    是因為她想對大哥表白嗎?

    逕自想得出神,直到岸邊傳來狐狸細微的吱吱聲,才教她防備地朝岸邊望去。

    今兒個的霧濃,加上天色未亮,她看不出是否有人靠近,只能朝岸邊遊去,問著岸邊的小狐狸,「小吉,有人來了?」

    回應她的依舊是吱吱聲,她忖了下,決定先待在溪裡,要真有人靠近,她可以沉進溪裡,甚或遊遠一點再折回。

    就在她等待時,還真教她瞧見了有抹人影接近,正打算要沉進溪底,卻瞥見了熟悉的面容,教她欣喜若狂地喊道:「大哥!」

    原來大哥也來了!

    她壓根沒細想就上岸,豈料那男人一見她,卻頭也不回地跑了。

    「大哥!是我,是我啊!」見他跑得極快,她不禁拉開喉嚨喊著,豈料對方卻跑得更快,不過是眨眼間就已不見蹤影。「大哥……」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大哥一見她就跑了?

    還是……她認錯人了?可是那張臉明明跟大哥一樣。

    岸邊的小狐狸像是聽見什麼聲響,在她腳邊吱吱叫了聲。

    她回神,壓根不管貼身衣物早就濕透,拿起衣裳便隨意套上,正隨意地擰著發時,已有人小聲詢問:「是關姊姊嗎?」

    「黃麗,是我。」她應了聲,朝聲音來源走去。「黃麗,我有事,咱們一會再說。」

    話落,她一把撈起小狐狸便朝剛才那男人離開的方向跑去。

    「關姊姊,不成啦,你……頭髮還濕著呢。」黃麗扯開嬌軟的嗓音喚著,卻已不見她的身影。

    黃麗神色無奈。算了,反正關姊姊和一般姑娘家就不同,倒不難親近,只是舉止有些……驚世駭俗。

    關子悅壓根不管黃麗如何看待自己,她只想找到大哥,想確定到底是不是只有自己來到這個世界。

    然而,跑了一段路,眼看著快要離開山腳,依舊瞧不見他的身影,抱在手上的小狐狸不住地輕蹭著她的臉,像是安慰她似的。

    「你聞不到味道了嗎?」她狀似喃喃自語著,好一會才頹喪地放下小狐狸。「小吉,回山裡去吧。」

    雖說很想借助它的力量,然而基於鎮上的百姓對山裡的動物只想拆吃入腹的前提下,她只能選擇放它回去。

    小狐狸彷佛聽得懂她的話,眨了眨眼後便回頭跑進山裡。

    看著薄霧籠罩的山腳下,關子悅抿緊了嘴,將失落和思念全都咽進肚子裡,朝山腳下的一幢小屋而去。

    平川鎮是疏郢城最南邊的一座小鎮,沒有特殊的農作和礦產,居民生活苦哈哈,然而,這個貧窮的小鎮在兩個月前出現了奇蹟般的轉變。

    原因在於兩個月前發生的山崩,這事應證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道理。

    話說,平川鎮發生山崩之前,適巧有一黃姓人家來到平川鎮,在山崩前一日,預言即將發生山崩,拼命勸說住在山腳下的幾戶人家,最終的結果是,相信的人活了,不信的人被埋在岩石底下了。

    然而,一場山崩又怎能改變平川鎮窮苦的生活?

    話說山崩之後,縣太爺特地前來賑災,卻意外發現山崩落下的石頭竟有璞玉,找了尋脈人入山之後,才知道原來山腰有礦脈,這下子不得了了,縣太爺立時上稟朝廷,朝廷派了礦官前來,這一開採之後,平川鎮裡的男人們一夜之間全都有活忙,可養家糊口了。

    因為初初開採的龐大礦脈,平川鎮突然熱鬧起來,別說疏郢城,就連京城都來了貴客,一個個都想搶得商機,這商旅一票票的來,讓平川鎮的客棧酒樓幾乎無空房,甚至有富賈已經看中了平川鎮,準備大興土木,大撈一筆。

    「……止戈,你可以說慢一點,別把口水噴在我臉上。」男人優雅地掏出方巾拭臉,一雙燦若星子的黑眸噙著教人頭皮發麻的冷笑。

    「爺,小的只是想跟爺解釋,為何只能暫宿在這鄉野小屋裡。」止戈一張忠厚老實臉緩緩地垂下。

    「知道,橫豎有個地方能歇腳就已是極好,我會因此而罰你嗎?」

    「不會。」但是也不會讓他日子好過,可以預見將來的幾天都能聽爺借此事數落他幾回。

    爺向來講究乾淨,身上沾不得塵,昨兒個他親眼目睹爺整晚無法入睡,才會在天未亮時就到外頭走動,吊詭的是,爺回來時,臉色忽青忽白,問了什麼也不說。

    「要你去打聽那姓黃的一家子落腳何處,可有眉目?」

    「爺,那黃姓一家子在平川鎮這兒儼然被視作神只般呢,昨兒個我隨意問了屋主,屋主便崇敬地將山崩前後的事給說分明了,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他怎能如此神機妙算,不會真是神人來著吧?」

    男人懶懶抬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硬是逼得止戈摀住嘴。

    「止戈。」男人用無比溫柔的口吻道:「我問的是他們落腳何處,那些神蹟咱們昨兒個來時就聽了不少,真的不用你再特地為我覆誦一次,我還年輕,聽過一遍就能記一輩子了,你這般不記事,被人發現了,人家會笑我的。」

    止戈輕咳了兩聲,立刻導進正題。「……爺,這屋主說,那黃姓一家子是住在市集裡的屋子,聽說還是縣老太爺借他們的,白天他們會在市集裡擺攤,替人蔔算。」要趕忙將剛得知的第一手消息告知,省得爺又消遣他。

    「那就走吧。」去見見那一家子。

    「爺要搭馬車嗎?」

    「不如雇頂軟轎,你覺得如何?」男人溫柔的笑容裡藏著一抹戾氣。

    他看起來柔弱到連幾步路都走不了嗎?別再讓他丟臉了。

    「好啊好啊,就說爺今兒個的氣色不好,昨晚忽青忽白的,想先拿個麒麟丸給爺頂一下,可偏偏爺又說不用,可我覺得——」

    「走不走?」他懶聲打斷他未竟的話。

    別再跟他提先前的事,實是他看到可怕的東西……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瞧見!

    「……走。」

    止戈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借宿的小屋離市集頗近,半刻鐘就走得到,而平川鎮的市集就位在小鎮中心,真要繞上一圈的話,走馬看花兩刻鐘內就能走完。

    然而,才剛踏進市集的邊緣,遠遠的,他便瞧見有一波黑鴉鴉的人潮,像是圍繞著什麼。

    「爺,肯定是那裡了。」止戈指著遠遠那波人潮。

    男人輕點著頭,徐步走著,走近人潮,虧他個兒高,不用靠太近,也能瞧見裡頭被圍繞的人……

    「馮玨?」他脫口道。

    那名叫馮玨的男人緩緩抬眼,眸色清冷地鎖定他,喊了聲,「馮玉。」

    他這一喊,身旁的縣太爺瞧了眼便趕忙問:「馮二爺,這位是——」

    「城東的馮當家。」馮玨一貫清冷地道。

    本要站起身的縣太爺聽完,隨即又穩穩地坐在位子上,朝馮玉微頷首,姿態之間的差別猶如雲泥之別。

    雖說他待在這貧窮小鎮多年,可好歹原本就是京城人氏,對於這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早有所聞。

    話說皇商馮家早已有百年歷史,然而約莫在六十年前,馮家分裂成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

    聽說,當時的馮家是一對雙生子當家作主,可雙生子中的大哥執意娶個身分卑微的女子,族中耆老不允,於是他決定分宗立堂,放棄了皇商之位,轉而經營起糧行生意。

    雖說三代過去了,城東馮家也將糧行經營得有聲有色,分行遍佈北糧道,要問起糧行的話,南糧道首推昆陽城管家,而北糧道自然就是城東馮家了,但不管怎麼說也比不過皇商尊貴呀。

    方才他會急著問,實是因為這兩人乍看之下太過相似,教他以為來者也是皇商族人。

    如今想想也對,好歹是同出一脈的,尤其兩人的祖父是雙生子,兩人長得相似倒也不足為奇了。

    馮玉噙笑作揖,沒將縣太爺的差別待遇看在眼裡,畢竟身為皇商的馮玨來到這貧窮小鎮,縣太爺作東迎接也算是剛好而已,只是他沒想到馮玨竟然和他目標一致,這就有點麻煩了。

    思索著,目光落在坐在馮玨身旁的男人,教他不禁蹙起濃眉。

    不會是這個傢伙吧……他橫看豎看都不覺得這個男人會是能預知吉凶的仙人,要說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他還比較願意相信。

    可偏偏這平川鎮的人都說,確實是他預測山崩發生的時間……

    「話說就在前一天的晚上,我突然聽見了異樣的聲音,心頭突然不寧了起來,於是我便拿起了蔔器占卜,結果這一蔔啊——」

    「不是說前一天下午聽見異樣的聲音?」馮玉突地打岔。

    黃天茂看了他一眼,不禁又看了身側的馮玨,心裡有被打斷的不快,可也深知和氣生財的道理,於是便道:「這何時聽見的不重要,而是打從我來到平川鎮時,就覺得這個鎮教我莫名地慌,於是我才會在這兒多待了個幾天,後來才明白老天是要我留在這兒救平川鎮的百姓。」

    「所以,道長是領著天命而來,壓根不需要蔔算之能了。」馮玉噙著笑意說,不帶絲毫的嘲諷譏刺。

    可偏偏站在他身後的止戈聽出他家主子要使壞了,不禁急得想阻止。

    那可是仙人啊,要真得罪了,可怎麼好?

    「這位爺兒,蔔算是在下家傳之術,那老天警告的聲音可不是隨時都能聽得見,可我這蔔算,是隨時隨地都能測,而且準確無比。」

    「那麼……替我測測死期吧。」馮玉笑得壞心眼。

    馮玨看了他一眼,唇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黃天茂愣了下,哪有人測死期的……

    「這位爺兒真是說笑了,一般而言蔔算能算的大抵只有一兩年內的事,畢竟這世道瞬息萬變,念一轉命就跟著轉,誰有本事一次蔔算就能將人命給算到底?況且,瞧爺兒這面貌,必定是福壽綿延,這時候測還太早。」

    「是嗎?」神棍。浪費他的時間,虧他千里迢迢跑來這窮鄉僻壤。

    馮玉噙笑朝馮玨微頷首,打算逛逛市集便回小屋,然而馮玨在黃天茂耳邊說了聲,隨即起身走向他。

    「要回京了?」馮玨低聲問著。

    「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你就這麼確定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馮玉笑睇著他。「馮玨,別跟我說你壓根沒起疑,要不然我會擔心你們城西馮家還能扛多久的皇商招牌。」說真的,城西馮家這些年不怎麼安寧呀,打從馮玨的爹死後,馮玨的皇商位置就坐得不是挺安穩的,採買老是丟東落西的,到底是他家裡頭有人扯後腿,還是老天整他,這就不得而知了,橫豎不關他的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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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28:17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馮玨似笑非笑地與他對視,看在止戈眼裡,只覺得他們儼然像是鏡裡鏡外的兩個人,要不是眉宇間的氣質不同,走在路上肯定會教人以為兩人是雙生子。

    「馮玉,你搶不走的。」半晌,馮玨才淡聲道。

    「是嗎?」馮玉笑眯俊魅的黑眸,瞧一個小姑娘從人群裡擠到馮玨身後,以眼示意著。

    馮玨微回頭,見是黃麗,垂睫掩去不耐。「黃姑娘有事?」

    馮玉沒興趣聽他倆說什麼,朝止戈勾了勾手指,便逕自往前走去。

    「爺,咱們真的要回京了?」止戈低聲問。

    「當然還沒。」

    「可是爺不是不信那位術士?」

    馮玉幾不可察地歎口氣,無比憐憫的望他。「止戈,我到底該怎麼教你,才能讓你這腦袋好一些?不聰明到這種地步,我都不忍心傷你了。」

    你已經傷我很深了……「明明是爺不信,明明是爺說差不多要回去的……」

    「你認為我會在馮玨面前說實話嗎?」唉,這孩子讓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教了,孔老夫子說的因材施教,真的好難。

    止戈輕呀了聲,明白了,「那麼咱們留在這兒做什麼?」

    平川鎮的土壤不適栽種,這兒種不了稻和青稞,頂多就是些黍米,可這些黍米別說上品,就連中品都談不上,根本入不了爺那刁鑽又講究的眼,絕不可能和當地米商做買賣。

    馮玉無力地歎了口氣。「止戈,你知道我為什麼身體不好嗎?」

    「不是因為鳳爺……」

    馮玉拿起摺扇往他頭上一敲。「全都是被你氣的!不冀望你舉一反三,可你不能事事問我,你好歹也要動動腦子想想,哪怕術士是假,可有人預言山崩是真,咱們現在就是要找出躲在暗處、真有本事的人,懂不。」

    止戈撫著被打紅的額,皺緊濃眉,道:「那就得要找人問問黃家人是何時到平川鎮,平時往來接觸的有誰了。」

    馮玉籲了口氣,慶倖爛泥偶爾也能塗上牆。「既然知道了,趁著馮玨現在被纏著,趕緊暗地裡去查。」

    樹大招風,馮玨頂著皇商的招牌而來,任誰都想跟他攀上關係,哪怕他和他目標一致,但他就是比他多了點空閒好辦事。

    「爺,那咱們先到那黃姓一家子落腳處附近問問好了。」

    「走。」

    「還有一位關姑娘?」

    來到縣太爺借給黃家人住宿的屋子附近,馮玉一開口便從鄰居嘴裡打探出個消息。

    「是啊,那位關姑娘是個小姑娘,看起來像是才及笄而已,可黃家的女兒卻都喊她姊姊呢。」

    「那位關姑娘是和黃家人一道來平川鎮的?」

    「不是。」

    這回答可教馮玉滿意地笑眯眼,朝那老丈再問:「所以關姑娘是平川鎮人?」

    「也不是。」

    「那麼,她是何身分?」

    「那位關姑娘的來歷嘛……」那老丈人沉吟著,餘光像是瞥見了誰,忙喊道:「方家大娘。」

    馮玉側眼望去,就見位年近半百的大娘,老丈人向前跟她攀談了幾句,她便看向了馮玉。

    「這位爺找關姑娘有何事?」方大娘略帶防備地問著。

    「就幾句話想問她。」馮玉釋出飽含善意的笑。

    他知道,哪怕是窮鄉僻壤,這男女之防還是有的,總不好唐突小姑娘。

    「不知道是想問她什麼?」

    馮玉噙著無害的笑,說詞信手拈來。「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家妹子走失了,家裡人擔心著,差人打聽著,輾轉得知她似乎是流落到平川鎮這兒,我正急著確認關姑娘是不是我家妹子。」

    跟在身後的止戈瞬間瞪大眼。馮家何時有了千金了?要知道馮家的子嗣向來不豐,千金他是聽都不曾聽過。

    「啊……莫非你就是關姑娘的大哥?」方大娘聞言,喜出望外地道。

    馮玉聽著,心思轉得極快,接著道:「那肯定是她了,差人通報一聲,見過面就知曉了。」說著,望向屋子大門,決定先敲門再說。

    不管怎樣,只要能碰著面談過話,他就能知曉這位關姑娘到底是不是真正預言山崩之人。

    「這位爺,關姑娘這時分大抵都待在山裡。」方大娘卸下心防趕緊道。

    「她不是和黃家人住在一塊嗎?」他詫異道。

    「是啊,但大部分時間,她都待在山上,在黃家人到平川之前,她是住在山腳下的一幢茅屋,那是我兒子的獵屋。」

    「莫非是大娘救了我家妹子?」

    「不,是我媳婦在溪邊洗衣時把她撈上岸的,聽說她一直想回家,想找她大哥。」方大娘托著腮說。「那姑娘性情好,小姑娘一個,看似出身不錯,也不嬌氣,就是古怪了點,喜歡往山裡跑,要不就是泡在溪裡。」

    「既然如此,她怎會跟黃家人住在一塊?」

    「這也不曉得,不過我那媳婦總說那關姑娘是個福星,我兒子有筆買賣正猶豫要不要接,她開了金口,我兒子下定了決心去做,結果狠賺了一筆;隔壁的老蔡本來要上山打獵的,卻被她死活擋了下來,後來才知道還好沒上山,要不肯定被滾石砸死,後來……這些奇聞還多得呢,對了,山崩之前,她也跟我媳婦說過山會崩,要山腳下的村民先離開,可惜沒人相信,後來想想那些事肯定是那位黃術士跟她提起過。」

    「是嗎?」馮玉拖長了尾音,笑意漸濃。「不管怎樣,先謝過方大娘,一會待我上山確認她真是我家妹子後,必有重賞。」

    「那……我帶爺去吧。」一聽到重賞,方大娘二話不說想帶路。

    「不用了,我自個兒去便成,要真是我家妹子,她必定欣喜若狂。」謝過了方大娘和老丈人,馮玉立刻朝太山的方向而去。

    「爺,你這是信口開河啊,咱們馮家哪裡有千金了?要是被人拆穿……」

    「那就說是找錯人不就得了?」馮玉沒好氣地打斷他叨叨絮絮的話。

    要是凡事都照規矩,日子怎麼過?

    「所以爺真要上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爺也知道山上有虎,還不只虎呢,有毛的動物要多少有多少。」

    馮玉緩緩停住腳步,側眼睨去的神情說有多冷就有多冷。

    「提醒一聲而已。」止戈可憐兮兮地垂下眼。

    「我還需要你提醒?」他還沒忘記他一大早天未亮就在溪邊看見了一隻小狐狸!可又能如何?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可巧的是,才剛來到太山山腳下,竟然又與馮玨碰了頭。

    「欸,怎麼縣太爺捨得放你走了,馮玨?」馮玉噙笑向前。

    馮玨不答反問:「不是說要回京了?」

    「是呀,不過聽說太山上有玉礦,心想既然都已經來到平川鎮了,自然會想上太山走走。」

    「真巧,和我打的是一樣的主意。」

    「是嗎?」確實是打一樣的主意,然而想一探究竟的不是玉礦,而是個人。唉,那個縣太爺真是不濟事,就連拖住馮玨的腳步都不成。

    馮玨必定是看出端倪之後,旁敲側擊地問出個大概,才會甩開那票人直往太山這頭而來……這得要瞧瞧誰的運氣比較好了,畢竟太山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加上先前山崩,路況不明,就看誰先找到那位小姑娘了。

    馮玉當先走去,馮玨緊追上來,同時低聲攀談。

    「年初多謝你幫我調了一批青稞。」

    馮玉瞅他一眼。「不用謝,橫豎也沒少賺你一筆。」他是糧商嘛,想調什麼糧,找他便是。

    雖說京城兩家馮姓互不往來幾十年,但這一代既是他當家作主,他就沒打算和另一家撕破臉。做生意嘛,和氣生財,沒道理將送到面前的銀兩推開。

    「你的氣色不怎麼好。」馮玨突道。

    馮玉抽回目光,似笑非笑地道:「生意忙,睡得少,氣色自然不好。」說真的,他的氣色好不好,和馮玨一點關係都沒有。

    「怎麼才走一段路,似乎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我才想說,怎麼才走一段路,你就有些沉不住氣?」他所認識的馮玨,向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今天倒是話多得有點擾人。

    說來也巧,他倆是同年同月生,他比馮玨長了三日。當他還小時,曾經與父親一道赴宴,宴上湊巧與城西馮家的人碰了頭,而那時馮玨也在場,猶記得他和馮玨站在一塊時,引來不少注目,不知情的人還誤以為他們是雙生子。

    從此以後,城東的馮玉和城西的馮玨常被拿來作比較,不管是讀書習字乃至於經商,總有人在後頭品頭論足。

    說來好笑,他們馮家的事,哪由得他們說嘴?

    至少,他是不討厭馮玨的,他厭惡的是冠上了皇商之名的馮玨。

    「是想給你一點退路。」

    馮玉聞言,笑得極邪。「我向來就沒有退路,要是辦不成,就是保持原樣,但你就不同了,馮玨。」

    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代替馮家背後的主子鳳巡找到他想找的人。

    鳳巡又是何許人也?他是指引馮家發家,繼而讓馮家成為皇商的狠角色,聽說他能操控人心又能殺人於無形。

    鳳巡之所以願意幫助馮家發家,就是要馮家擁有人脈錢脈,讓世世代代子孫幫他尋找欲尋之人。

    換言之,鳳巡掌握著馮家的生殺大權,而這一代城西馮家開始不穩了,必定是急了,想要趕緊找著人,好穩固皇商的位置。

    馮玨看向他,覺得有如在照鏡子。「就算是你先找到,也不代表皇商這位置會落到你城東馮家手中。」

    「天曉得呢?」討了鳳巡歡心,就有機會嘛。

    他看不上皇商這個位置,但是這是父親臨終前一再囑託的,他就算再不願意,也得想法子在他這一代找到人,繼而坐在皇商的位置上。

    不管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要得到。

    「當年既然都已經放手了,為何事到如今還要爭?」

    馮玉笑得無奈。「放手的不是我,要爭的也不是我,一切都由不得我。」

    「和平相處不好嗎?」

    馮玉低低笑著。「別端張冷臉嚇人,我向來就不是被嚇大的。」馮玨的和平相處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指三天兩頭找麻煩,還是背後使暗箭?要是哪天撕破臉了,不就準備大開殺戒了?

    當然,他也很清楚,那些事絕非馮玨的主意,但是身為當家卻治下不嚴,他也難辭其咎。

    「既是如此——」

    「大哥!」

    一把嬌軟的少女嗓音打斷馮玨未竟的話,兩人有志一同地朝聲音來處望去,就見一個小姑娘站在不遠處的大石上。

    馮玉突地想起他在溪邊似乎也聽過這嗓音,同樣喚著大哥,原以為是喚著溪邊的其他人,可如今看來……怎麼那雙大眼像是直瞅著自己,熠熠生光,無聲地訴盡欣喜。

    她識得他?不對……那眼神像是尋到了找尋已久的親人。

    「大哥!」關子悅放聲喊著,笑得眉眼彎彎,跳下了大石,直朝他而來。

    馮玉愣在當場,眼見她被盤踞的樹根絆了下,他不假思索地向前,然而馮玨的動作比他還快,已經將她一把撈進懷裡。

    然而,她卻只是對馮玨謝了聲,在他走近時整個人撲進他懷裡,教他被撲倒在地。

    「大哥,終於找到你了!」喜悅的嗓音瞬間溶入濃濃鼻音,少女再抬眼時,眸底滿是閃動的淚水。「大哥,你早上明明在溪邊,我都叫你了,你為什麼還跑?」

    馮玉瞅著她帶著幾分刁蠻的撒嬌模樣,被她臉上生動而鮮活的表情吸引住。

    「大哥?」關子悅等了半晌,不見他有所反應,不禁輕揪著他的手。「大哥,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急著想找你而已。」

    馮玉回過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聽她這說法,意味著在溪邊聽見的喚聲確實是她的,他很肯定她認錯人了,但比較耐人尋味的是,他和馮玨乍看這般相似,怎麼這聲大哥卻是如此篤定地對著他喊?

    「馮玉,你何時有妹子,怎麼不曾聽說過?」馮玨在旁淡聲問著。

    「呃……」他也想知道。

    「馮玉?」關子悅聞言,呐呐地道。

    「正是在下,不知道如何稱呼姑娘?」馮玉雙手很規矩地按在潮濕的地面上,不敢碰觸她半分,「姑娘能否先起身?」

    他這輩子不打算娶妻,不打算任人壞了清白硬是賴上自己。

    「你不是大哥?」關子悅飛快地從他身上坐起,一雙燦亮杏眼不住地打量著他,像是要確認什麼。

    「在下沒有妹妹。」應該說,馮家女兒一直很短缺。

    是說這天底下也真是無奇不有,居然又有一個和他相似的人,被個姑娘家叫大哥,感覺倒也不錯……忖著,他驀地想起方大娘說的話。

    難道,她就是跟黃家人在一起的關姑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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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28:34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關子悅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不管橫看豎看,都肯定他就是她的大哥關振宣,可偏偏另一個長得跟大哥很像的人卻是喊他馮玉……就算皮相再像,也不可能連靈魂都像吧!

    馮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哪怕尚未親口應證,但他幾乎篤定她就是關姑娘。

    「姑娘,別待在地上,地上的土潮濕著。」他徐徐起身,壓根沒打算拉她一把,垂眼看著沾滿沙土的雙手,止戈立刻俐落地向前,掏出手巾替他仔仔細細地擦乾淨。

    這一幕,並沒什麼特別的,要是無人在場,他會誇止戈難得心細如發,只是當有外人在場時——

    「好了,不就是點塵土。」馮玉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可微抬眼,就見馮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她則是一臉若有所思。

    馮玉暗想,回頭,他必須再一次好好地教導止戈,讓他明白何謂最佳的時機。

    「止戈還是那麼懂得照顧你。」馮玨話意有意地道。

    「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要是連這丁點眼力都沒有,我可難過了。」馮玉笑眯眼道,余光瞥見關子悅不住地盯著自己,目光之灼熱,教他有些招架不住。

    沒有姑娘家會如此看一個男人的,哪怕他心知她只是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她的大哥,但這目光也太露骨了一點。

    馮玉正思索著要如何委婉告知關子悅時,關子悅卻突地蹲下身,輕撣著他靴頭上的塵土,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公子是個講究乾淨的人吧。」其實用白話一點的說法就是指他有潔癖……跟她大哥一樣。

    她的腦袋終於理出一點頭緒了,明明就是大哥,他卻說不是;她不會看錯,而他也沒撒謊,那麼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是大哥的前世。

    「這是誰都講究的。」馮玉想將她拉起卻覺得不妥,可放任她撣靴頭又覺得古怪。「姑娘這時分怎會在山上呢?」

    將靴頭上的塵土拍得差不多,她隨即拍拍手起身,「之前山崩時,山裡有些小獸受傷,所以我只要得閒就會上山瞧瞧。」人間是處處有溫情,但是她不習慣被別人用同情的眼光打量,只有山裡的小動物們壓根沒有外在的包袱,沒有什麼同情不同情,和它們相處,她還比較自在一點。

    「姑娘真是悲天憫人。」馮玉輕笑著,可是笑意很明顯地虛了。「不過我瞧天色已經不早,這山裡前陣子才山崩,這幾日又下了雨,說不準什麼時候又要塌了,還是別在山裡待太久。」

    走吧,到山腳下他們再好好地聊,他壓根不習慣站在山裡與人交談,天曉得一個不小心會跑出什麼有毛的東西!

    「不會,至少今年不會再塌了。」她不假思索地道。

    話出,馮玉和馮玨同時瞪著她,安靜好一會還是馮玉先開口,「姑娘何以如此認為?」

    關子悅笑眯眼,道:「我只是如此希望著。」

    馮玉微攏眉頭,覺得她這神情像是在哪見過,但不可能,他要是見過她,斷不可能將她忘了的。

    「那就先下山吧。」他往後一指,腳步一移踩到旁邊的小石頭,他身形一歪,要不是止戈動作夠快,恐怕他這下子跌得可重了。

    「大哥,你不要緊吧!」關子悅急著想脫下他的靴子。

    「姑娘,不礙事,只是小小拐了下。」馮玉趕忙阻止。

    止戈搶了先,查看了下傷勢,見傷勢不重才籲了口氣。

    「大哥,要不你先隨我回家處理傷勢好了。」關子悅提議著。

    他要是肯答應,那麼她就多了點親近他的時間,也許她就會更明白為何命運為她做這些安排。

    「也好。」馮玉不假思索地應了聲。

    正苦無機會接近她,才使了苦肉計,他拐得挺像一回事的,應該沒教她看出端倪……

    他正想著,餘光就見雙手環胸的馮玨一臉不以為然。

    不以為然又如何?兵不厭詐!

    「走吧。」關子悅想攙起他,他卻抓住身旁的止戈站起身。

    「對了,姑娘要怎麼稱呼?」馮玉將大半的重量都靠在止戈肩上,估計待會下山時他可以走得更輕鬆。

    「我姓關,名子悅,你可以叫我子悅就好。」關子悅話落,馮玉和止戈不禁盯著她瞧,瞧到她不禁問:「有問題嗎?」

    「沒問題。」馮玉噙著淺淡笑意。「只是你的名剛好合了我的字。」

    「真的?」

    她的名字是大哥取的耶……還真巧。

    一到黃家人暫宿的屋前,眼見馮玨跟著要踏進屋,馮玉不由頓了下腳步,那淡淡噙笑的眼神,像是無聲問著:你這是在做什麼?

    「大哥受傷了,我跟著好照料。」馮玨神情淡然地道。

    聞言,止戈險些瞪凸了眼,馮玉則輕撫著胸口,籲了口氣道:「還好早膳用得不多,要不這會兒可要吐得難受了。」

    這聲大哥他敢說,他還不敢聽,他底下已經有兩個夠教人頭疼的弟弟,犯不著再添他一個。

    「既然用得不多,一會就麻煩關姑娘差人備點膳食給我大哥。」馮玨沒將他的嘲諷聽在耳裡,逕自對著關子悅囑咐著。

    「你們兩個是兄弟?」關子悅詫異的問。

    她那語氣教在場三個男人都不禁皺起了眉。

    通常只要有長眼的,初見時都會將兩人視為雙生子,更遑論是兄弟,而她如此懷疑,實在奇怪。

    「關姑娘,你不覺得我倆挺像的?」馮玉忍不住問。

    「所以你們真的是兄弟?」她眉頭都不自覺地皺緊了。

    「不是。」都已經分宗立堂了,自然已經不屬同一家。

    「對呀,就說不像嘛。」

    馮玉聞言,不禁微揚起濃眉,對於她肯定的說法感到古怪,卻莫名又有那麼一丁點的……愉快。

    因為她神情很認真,是打從內心認為他倆不像。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進來吧,我讓人準備膳食招待。」關子悅逕自進了屋,隨即有小廝和丫鬟迎向前來,便見她稍稍解說了下,小廝和丫鬟隨即各自忙活去了。

    「往這邊走吧。」

    馮玉微頷首,瞧她和下人交談還頗有架勢,彷佛很習慣,意味著她尚未流落到平川鎮之前,家中至少是有奴僕的,就算不是富商之流,肯定也是小富之家。

    而她到底是不是鳳巡要找的人,只要再多給他一點時間探探,相信很快就能確定。

    「欸……兩位馮爺。」

    後頭突地傳來喚聲,馮玉作作樣子回頭,瞧見縣太爺的雙眼是盯在馮玨臉上的,心中一笑,這樣很好,剛好可以把這傢伙支開。

    「人家找你了,去吧。」少在他面前礙眼了。

    「你也一道吧。」

    「得了,人家要攀的是你,我湊什麼熱鬧?況且我腳疼得很。」馮玉催促止戈趕緊攙著他繼續往前走。

    馮玨眸色森冷地瞧了縣太爺一眼,回頭要跟上馮玉的腳步,豈料——

    「馮爺,你怎會在這兒?」

    黃麗嗓音如黃鶯出穀,下一刻人已經來到他面前,硬是擋住了他的去路。

    「黃麗,他們是我帶回來的客人,你幫我招呼一下吧。」關子悅輕聲說著。

    黃麗聞言,詫異的道:「馮爺怎會和關姑娘走在一塊的?」

    面對黃麗的問話,馮玨冷著臉不發一語。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姑娘,他連攀談的意願都沒有。

    「馮爺,裡頭請、裡頭請,小的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想問什麼找小的便是。」黃天茂跟在後頭冒出來,拉著縣太爺硬是將馮玨請進廳裡。

    馮玨無聲咂著嘴。該問的都已經問完了,跟這種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還有什麼好說的?簡直是浪費他的時間,可偏偏關子悅就住在這兒……罷了,就不信馮玉能搶先問出什麼名堂。

    「腳還疼嗎?要不要請個大夫過府看看?」領著馮玉和止戈進屋,關子悅雙眼直盯著他的腳。

    「不用了,不過是稍微拐到而已,歇個幾天應該就無礙了。」馮玉噙笑以對,絕不會在她面前脫靴,好讓她瞧見他安然無恙的腳。

    是說……他原是推測她至少會是富家千金,但一個富家千金會如此不避嫌嗎?還是說,因為他實在是長得太像她大哥,教她完全忘了要避嫌?

    「真不會落下什麼病根?」

    「放心吧,不過是拐到腳而已,能落下什麼病根?」瞧她擔憂不已的神情,他不禁想,她和她大哥肯定感情極深,那眸底眉梢的憂愁濃得都快要化不開了。「倒是關姑娘何不說說是如何和令兄走散,戶籍在哪,好讓在下幫你尋找,又或者可以送你回家鄉。」

    一會要探她底子,先幫她個忙,他才不至於感到心虛。

    關子悅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回頭抓了把椅子坐下。「離得太遠了,你是幫不了我的。」她有預感,她是絕對回不去了。

    「能有多遠?王朝十三司十六州二十七府,從最南到最北,挑最難走的路,搭馬車頂多花一年半載,怎會有離太遠,幫不了的道理?」馮玉不以為然。

    關子悅睇著他半晌,擠出苦澀的笑。「真的是太遠了。」遠到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對她而言,眼前是很奇特的情況。他明明就是大哥,但在這時空他們是初識,他的記憶裡沒有她,一心想送她回家,壓根不知道唯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唉,她要怎麼告訴他這些事?

    馮玉打量著她,心裡卻感到說不出的違和感,是她主動親近自己的,可如今卻對自個兒的事隻字不提,未免太矛盾。

    「那麼,關姑娘又是如何與令兄走散,又是打算如何找他?」馮玉噙著如沐春風的笑,拐了彎再問。

    「呃……」為何他的問題都好難回答?

    她被浪捲進海裡時,她瞧見大哥跑向她了,所以她才會抱著一絲希望,認為就算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大哥也很可能因為她而到來,但如今看來,只有她掉進了這個教她熟悉卻又有一絲陌生的世界。

    她不懂為何自己會來到這裡,又或者更正確地地說,為何挑在這個時機點上,把她送回來了。

    因為她不屬於那個時空,所以終究不能留在那裡?

    而眼前的大哥,是老天給她的彌補?

    可是眼前的大哥不識得她啊,就算魂魄一樣,也沒有他們共處了十八年的記憶。

    馮玉笑臉依舊,濃眉卻微微揚起。又是個難言之隱?看來她雖將對其兄的感情投注在他身上,事實上,她待人卻是有防心的,也深諳寡言明哲保身的道理。

    假設,她真是鳳巡欲尋找的樂家後人,那麼,她待人有防心算是天經地義。畢竟真正擁有異能的人,絕對不會像黃家人那般炫耀己身能力,壓根不懂韜光養晦的道理。

    所以說,她是樂家後人的可能性是有的,只要他能確定山崩的預言是否出自她的口,他就能當機立斷帶她走或放她走。

    「既然關姑娘難以啟齒,在下也不勉強,只是關姑娘一片赤忱,在下只是希望能略盡棉薄之力回報罷了。」

    「大哥客氣了,那是我……」說到一半,她突地頓住。

    唉,叫大哥嘛,人家又不識得自己,不叫大哥嘛,叫名字又教她不自在……她到底該怎麼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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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28:4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馮玉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突然靈光一閃。

    對他有所隱瞞,無法開誠佈公,但卻又喚他大哥……也許她像她大哥的事是個切入口?

    在心裡掂算完得失,他道:「關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成為你的大哥?」

    「咦?」

    「不瞞你說,我們馮家已經數代沒有女孩兒了,曾祖父只生了兩個兒子,祖父生了一個兒子就是我爹,而我只有兩個弟弟,每每聽見同儕裡府上有妹子的,咱們一個個都羡慕得跟什麼似的,你要是能當我的義妹,那是再好不過了,而且要是他日帶著你回鄉什麼的,有個身分才不會壞你清白。」他這話說得壓根不假,他確實是想要個妹子,一個乖巧伶俐,不像家中那兩個蠢弟弟般的乖妹子。

    但,想收她當義妹,自然是為了她的價值。

    「你也有兩個弟弟?」她詫問。

    「嗯,為何這麼問?」

    「我大哥也有兩個弟弟。」這是不是太巧合了點?

    「喔……可是我沒有妹子,你要是成為我的妹子,那就完美了。」

    「我不是我大哥的親生妹子,我是被他撿回家的。」

    馮玉輕呀了聲,總算明白那股違和感從何而來。所以他們之間並非手足情深,而是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情感!

    「你是不是對兩個弟弟也分外嚴格?」她笑問著。

    馮玉直瞅著她的笑靨,半晌才回神道:「你從何得知?」

    「因為我大哥也一樣啊。」她逸出銀鈴般的笑聲。

    瞧,就是有那麼多的共通點,她才會一眼就認定他是大哥。

    沒有相同的靈魂,不會擁有相似的個性,只要再一點,如果連這一點都相似,那麼她接下來該思考的是,老天把她送回這裡,用意何在?而她,又該上哪去找爹娘。

    凝睇她粲笑又瞬間落寞的神情,他道:「只要你願意,我也可以當你的大哥。」然後,他徐徐揚開笑意,展露刻意的溫柔。

    這種作法是小人了一點,但他實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掌燈時分,由縣太爺作東,在屋子裡宴請馮玨和馮玉。

    馮玉假借腳傷而婉拒了美意,獨自在房裡用膳,黃天茂隨即應允待他傷好後再離開即可。

    對馮玉來說,這消息挺不錯的,至於馮玨會不會厚著臉皮跟著住下,那就不是他能決定的,眼前教他比較在意的是——

    「關姑娘,雖然你把頭轉過去了,但我還是可以感覺到你在笑。」肩頭一聳一聳的忍得那麼辛苦,他都不忍心再看了。

    「我沒有笑。」她用力地抿住笑意。

    馮玉涼涼睨她一眼,不忍心告訴她,她抿緊了嘴也沒用,因為她那雙杏眼已經笑眯如彎月了,是說,她到底在笑什麼?

    忖著,他拿著手巾往唇角輕壓了兩下,眼角餘光瞥見她的肩頭又開始聳動。

    是因為這個?他垂眼看著手上的手巾,不解這有什麼好笑的。

    「爺,尋常人用膳時沒你這麼講究的。」止戈附在他耳邊小小聲地提醒著。

    瞧瞧,吃了幾口,爺就擦了幾次,一頓飯下來爺的嘴巴怎麼都擦不破?

    馮玉冷冷抬眼。「講究與她笑有什麼關係?」

    「呃……」總不能說太過講究顯得好笑吧。

    「子悅,用膳了。」馮玉故意沉著聲道,卻見她突地止住了笑意,傻愣愣地瞅著自己。

    很好,這樣的嗓音肯定是更接近她大哥的嗓音了,是不?

    關子悅乖乖地坐在他面前,端碗用膳。

    打量她端正的坐姿,拿筷子的動作,喝湯的習慣……驀地,他理解為何有時覺得她臉上的笑意萬分熟悉,只因那笑意,拿筷子的動作和喝湯的習慣,簡直和他如出一轍!

    「爺,關姑娘是故意學你的?」止戈輕聲問著,懷疑等一下就會瞧見她同樣拿起手絹擦唇角,這是羞辱他的主子嗎?

    「怎了?」像是察覺兩道目光射來,教她疑惑抬眼。

    「沒事,你筷子拿得真好。」馮玉直盯著她拿筷子的動作,那動作和尋常人不同,那是他們馮家人獨樹一幟的拿法,筷子貼靠虎口,中指引導,無名指為托,且習慣拿在筷末處,方便夾食。

    這種拿法在外頭幾乎看不見,到底是誰教她的?

    「我大哥教的。」她輕笑了聲。

    她也察覺了,他用膳的習慣真的跟大哥一模一樣,拿筷的動作就不提了,尤其是那每吃一口就得擦拭唇角的嚴重潔癖動作……說吧,就說他是故意惡整她,才裝作不是她大哥,天底下哪有長著同樣面孔又有同樣潔癖的人?害她看得都忍不住想笑了。

    可想歸想,她心底很清楚他不是關振宣,只是她很確定關振宣的潔癖是從上輩子就有的。

    馮玉攥著眉,懷疑她口中的「大哥」是城西馮家的人,許是外室子還是什麼的,要不怎會有馮家人的習慣和相似的容貌?當初老太爺會決定分宗立堂,就是因為城西馮家的老太爺太過風流,又自視非凡。

    但想想他又覺得不對,要是城西馮家的人早已遇到樂家後人,又怎可能不直接帶到鳳巡面前邀功?

    思索片刻,他道:「子悅,之前我聽一位大娘提及,你是被她家媳婦從溪裡救起的。」

    「……嗯。」就因為她是在溪裡被撈起的,所以她常會潛入溪底尋找暗流,尋找是否有回家的路。雖然覺得可能性不高,但不試試她就是無法放棄。

    「既然你是被那位大娘的媳婦給救的,後來怎會跟黃家人住在一塊?你和黃家人是遠親嗎?」

    她咬著筷子,偏著螓首打量著他。

    通常大哥這麼迂回問她話時,就意味著他懷疑什麼,正對著她旁敲側擊。可是,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她垂睫忖度,再驀地看向他,道:「嗯,我跟他們是遠親的關係。」

    事實上,是因為她看出方家媳婦會遇上一些麻煩事,跟方家媳婦提起時,黃麗也正好來到溪邊,似乎聽見了,山崩之後,黃麗便帶著她的雙親前來,硬是將她給請到這兒作客。

    這事沒什麼不能提的,但她還不想讓他知道她擁有看見他人禍福的能力,這事就連大哥都不知道,她本來打算在告白時,和她的身世一併告知的,可天曉得她卻跑到這兒來了,什麼都不用說了。

    「……是嗎?」馮玉輕聲問著。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

    馮玉看向她的目光益發柔軟,笑意更濃。「對了,我說了要認你當義妹,這事我得跟他們提才成。」

    她撒謊就應證他的想法無誤,儘管他不清楚她為何而撒謊,但撒謊是為了掩蓋一段她不想解釋的過程,而這段過程極可能就是他想知道的真相,既是如此,他更不能放她走了。

    「可是……我不想當你的義妹。」

    「那麼,你想當什麼?」

    關子悅大眼眨也不眨的問:「我不懂你的意思。」怎麼她覺得他好像在利誘她、圖謀她什麼?大哥從不圖謀她什麼的。

    「子悅,待我腳傷痊癒後,我就要回京了,你……不想跟我走嗎?」

    關子悅小嘴微張著,壓根沒想到這一回事。對呀,他又不是平川鎮的人,肯定是為了某事而來,事成之後,必定要回家的。

    回京啊……她的爹娘都在京城,不知道還在不在……

    馮玉瞧她似有動搖,正打算再下一城時,眼角余光瞥見黃麗走到敞開的門邊輕聲喚著。「關姊姊。」

    關子悅隨即起身,黃麗低聲不知道說了什麼後,關子悅便回頭道:「大哥,我去去就來。」

    「我跟你說的事,你好生琢磨,再告訴我你的打算。」

    關子悅點了點頭便跟著黃麗離開。

    「爺,那位黃姑娘看起來明明就比關姑娘年紀大些,怎麼反倒是喚關姑娘姊姊?」止戈疑惑地問著。

    「那不重要。」他現在只想著要怎麼讓關子悅心甘情願地跟他走。

    假如她要的是情……他也給得起。

    黃麗將關子悅找去,不外乎是為了馮家兩位爺的事。

    黃天茂將她為何會遇到兩位馮爺的事給問個清楚,隨即眉開眼笑,「就知道關姑娘是個福星。」

    話說當初,他之所以願意大膽地假借她的預言,讓山腳下的村民撤退,那是因為他四處打探了下,曾聽有人說她是個福星,凡是與她接觸過的,一個個都能趨吉避凶。

    於是山崩之後,他便二話不說地將她迎進這屋子,就盼她這福星能永遠待在這兒,保他一世順遂富貴。

    瞧,眼前不正是順得嚇人?先是迎來縣太爺,後又來了兩位馮爺,聽縣太爺說這兩人在京城都是叫得出名號的商賈呢。

    要是那位皇商馮二爺真看得起他家閨女,這一切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黃叔,要是沒什麼事,我想回房歇著了。」關子悅神色淡漠地道。

    其實,她並不喜歡黃家人,要不是被他脅迫,她才不想住在這兒。

    山崩之後,他來找她,一把掐住她的弱點,脅迫她要是不與他們同住,他就要跟村民說她分明是個妖人。

    她本是不想理他的,可是在這種封閉的窮苦小鎮裡,思及謠言真有可能將自己逼死,她才逼不得已答應,畢竟她還想留著命找大哥,或者再度回去那個世界。

    所幸黃天茂只是要她與他們同住在一塊,並無古怪舉動,更不會限制她的行動,她便勉為其難地住了下來。

    眼前光是看黃天茂那神情,用腳趾想也知道他很想將黃麗跟那位馮二爺湊成一對,她沒意見,他隨意就好。

    「子悅,要是有你派得上用場的地方,你也要幫著出點力,要是麗兒覓個好歸處,黃叔也不會虧待你。」黃天茂點到為止地提醒著。

    「黃叔,旁人的姻緣我不會亂點,況且我很快就要離開平川鎮了,恐怕是幫不上忙了。」關子悅不著痕跡地了上一步。

    黃天茂聞言,臉色愀變。「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跟那位馮爺——」

    「他是我大哥。」

    「……咦?」

    「黃叔也知道我在找大哥,如今我大哥找上門來了,我當然要跟我大哥走,我想,黃叔應該不會為難我,對吧?」她不是不知道黃天茂利用她的預言在外頭招搖撞騙,甚至還聽聞他在外頭斂財,說什麼要是不捐獻就會有災難落下,真的是令她不齒到了極點。

    既然大哥說要回京,她就順道跟他走,一來可以找尋爹娘,也許能解開她穿越兩回的謎底,二來可以脫離黃天茂可笑的控制。

    至於大哥到底圖謀她什麼,她想,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應該就會知道。

    「你倆的姓不同。」

    「黃叔,我們是義兄妹,只是我沒說清楚罷了。」感覺上馮玉是很想要個義妹子,只是她不願當義妹子而已。

    待關子悅離開後,黃天茂的妻子楚氏從隔間裡走來,低聲問:「你真要讓那丫頭跟那位城東的馮爺離開嗎?」

    「想得美,我剛到手的福星怎能拱手讓人。」

    「可是不讓她走,城東那位馮爺在京城也是很有勢力,要是對付起咱們可怎麼好?話再說回來,那個皇商對她的興趣還比對麗兒多些,不讓她走,要是多惹出事端……」

    「我跟你說,關子悅確確實實是個福星,我絕不會拱手讓人,大不了先暫時將她藏起,嫁禍給他人就好。」藏她個八天十天的,就不信他們會一直待在平川,待他們離開,他再押著她離開平川,換個地方,另辟戰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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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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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29:02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關子悅背著一隻簍子,身手依舊矯健,微拉著長裙,便能在樹根、落石間行走自如,且連走了兩刻鐘壓根不見速度減慢。

    反觀跟在後頭的某人就極沒用了。

    「大哥,要不要我扶你一把?」馮玨負手行走,神色自若,連一滴汗都沒落下。

    馮玉冷冷望去。「別,千萬別跟我攀親帶故的,咱們不熟。」

    「怎會?昨兒個我可是跟黃術士說你是我大哥。」

    馮玉再走一步,實在是喘得受不了了,乾脆停下腳步,打量一身打扮與他九成相似的馮玨,他噙笑諷刺著,「我倒認為你可以跟她說你是城東馮玉,他應該也會信。」

    一大早碰頭時,他身上穿的可不是這一件,等用過午膳,他和關子悅要出門,他不知道上哪找了套這般相似的衣袍,就連束髮絲絛都是同樣的……

    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會我試試去。」馮玨似笑非笑望著走在前頭的關子悅。

    「別忘了喊腳疼,要真誠一點別太假。」他心地真善良,還指點他。

    「馮玉,我想要的,誰都搶不走。」

    「真巧,我也是,只要能搶到手的,我咬死在嘴裡也不放。」

    兩人對視而笑,看似和樂融融,兄友弟恭,然而跟在後頭的止戈如是清楚地看見有火花在兩人之間爆開。

    來人啊,誰來將他倆拉開?

    「大哥。」

    「欸,在這兒呢,子悅。」那軟綿綿的嗓音傳來,他也溫柔回應,笑眯的魅眸卻是直盯著馮玨,像是無聲告知:聽見人家叫我啥了沒?

    「如果是我,相公聽起來比較順耳。」馮玨笑邪了眉眼道。

    馮玉笑臉不變,卻惱怒這傢伙為什麼看得懂他的心思!他兩個弟弟都看不懂,為什麼他看得懂?看來,回京之後,必須好好教導兩個弟弟了。

    「大哥,是不是我走得太快,你腳又疼了?」關子悅質問,無視兩人之間的針鋒相對,目光從頭到尾都落在馮玉臉上。「就跟你說待在家裡就好,何必跟我出門?要是二度受傷怎辦?」

    「是啊,大哥,都說子悅有我陪就成了。」

    馮玉還來不及使苦肉計,目光已經含冰瞪去。馮玨這傢伙,這句大哥還真是該死的一語雙關,不是普通的刺耳。

    「現在怎麼辦,要回去嗎?」

    馮玉瞬間變臉,神色凝重地道:「不成,你不是說要山上看些受傷的小獸,要是不跟著,你要是受傷了,那可怎麼好?」雖說他壓根不想來,可是為了她也非來不可,總不能讓好處都被馮玨端去吧。

    「不會,大哥,我都說了,我是來看顧它們的,它們怎會傷我?」其實,她有個從未對人提起的秘密,她希望可以一直藏著,壓根不想被發覺,但他們老是這樣跟著,難保不會被看出端倪。

    「不管怎樣,讓我跟著吧,別嫌我累贅。」他語氣近乎卑微地道。

    「胡說什麼,什麼累贅。」關子悅軟聲低斥著。「既然大哥要跟,那就走吧。」

    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她主動地牽著他的手。

    馮玉僵硬了,下意識要甩開,可一想起亟需得到她的信任,他硬是忍住甩開的衝動,僵硬地任她握著。

    他感覺她的手小小軟軟的,滋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余光瞥見馮玨訕笑的眼神,教他努力地主動地握住她的手,那細嫩的小手,彷佛只要他再多使一分力就會受傷似的。

    他整個人都很緊繃,死盯著交握的兩隻手,直到感覺到強烈的目光,他才抬眼望去,豈料對上的是關子悅疑惑的神情。

    這又怎麼了?是她主動,他不過是配合罷了。

    「走了。」她垂著臉淡淡地道。

    馮玉被她牽著走,想看她的臉,她卻始終低著臉,教他讀不出思緒。

    這是怎樣?她不喜歡嗎?難道要他放手?

    不……除非她主動甩開,否則他不放手,至少要作足戲給那傢伙難看。

    一行四人走過了一大段的崎嶇山路,轉過了山坳處,在一大片半人高的樹叢後頭,馮玉看見了——

    「哇!」後頭的止戈忍不住大喊出聲,就連馮玨都錯愕地退上一步。

    「阿虎,今天好點了沒?」她想要向前,卻發現走不動,一回頭才發現馮玉釘在原地,自己還牽著他的手,然她手一放,他卻沒放手,依舊握得死緊。

    「大哥?」

    馮玉雙眼死死地瞪著那只比她還龐大的老虎,瞧那老虎只是懶懶地躺在地上,他才勉強自己開了口。

    「告訴我,你不是來看它的。」那絕對不是小獸!

    「我就是來看它的,這還是我頭一次可以近距離地靠近老虎呢。」她說著,開始扯著他的手。「大哥,放開我,我是來看它的傷勢的,昨天我幫它換了藥,我必須看看這藥到底適不適用。」

    「藥……」他喃喃說著,果真瞧見老虎後腿上紮著布巾。

    天啊……這個小姑娘是哪裡不對勁,她竟然在醫治一隻老虎!

    她到底知不知道老虎是會吃人的!把它的傷養好,順便供它一頓飽嗎!

    「放心,阿虎很溫馴的。」關子悅沒好氣地道,見他還是不放手,於是喊著,「小吉!」

    一聽她又喚著古怪的名,馮玉立刻戒備,懷疑一會又會有什麼猛獸出現,然,幾乎是同時,他瞧見一抹紅從矮叢裡竄出,一下躍進她的懷裡,毛茸茸的觸感滑過他的手背,然後他看見——

    止戈立刻上前托住他的背,道:「爺,腳又疼了嗎?過來這邊歇會吧。」他知道,主子已經是驚嚇到連聲音都叫不出了,為免讓他丟了面子裡子,這會就交給他處理吧。

    沒有辦法,主子怕毛,喔不,主子怕有毛的畜牲。

    馮玉僵直的任由止戈拉著往後幾步,雙眼死死地瞪著她手中的狐狸,想起那天在溪畔,他就是瞧見這該死的狐狸!

    他要離開這裡,他無法跟這些長毛的畜牲共處!

    「爺,冷靜點,馮二爺在看你了。」止戈附在他耳邊低語著。

    馮玉額際滑下了冷汗,咬緊牙忍住紮進心底的恐懼,不讓馮玨看出他的弱點。

    該死……等回去,他那二弟就準備領家法了,都是那個混蛋害他落下這毛病!

    憤憤忖著,見馮玨一臉冷肅地調開目光,他順著望去,就見關子悅抱著狐狸走到那老虎的身旁蹲下。

    那一幕,直教他的心都快要涼了。

    不要……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千萬別在這當頭出事!

    然她沒聽見他的祈禱,她摸了摸老虎的頭,像是在和它說話,一邊打開布巾審視傷口,隨即喜笑顏開地又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它張開了嘴——

    「子悅!」馮玉掙脫了止戈的攙扶,沖向前,卻見那老虎不住地舔著她的臉,甚至用頭蹭向她的懷裡,儼然像只大貓,要不是身軀太大,恐怕是有意在她懷裡打滾撒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說他愣了,就連馮玨都傻眼了!

    一整個下午,馮玉冷汗不止。

    當然不純粹是為了關子悅異常大膽的行徑,更是因為這不知道打哪竄出,壓根不怕人,而且一直窩在他腳邊不肯走的兔子!

    這該死的兔子到底是把他的腳當成什麼了?它要是敢啃草啃到他腳上,他今晚就吃兔子大餐!

    「好了,已經差不多了。」將手邊最後一隻野兔打理好,就著一旁的水窪隨意地流著手,關子說開始整理著簍子裡的各樣藥草和換過的布巾。

    馮玉聞言,終於覺得自己可以好好地活了。

    但如果可以,他也想學馮玨那個心思狡詐的傢伙幫關子悅收拾東西,但原諒他,他光是為了克制自己逃離這個地方的衝動,就已經用盡全力了。

    「大哥,腳疼好些了嗎?」收拾得差不多了,關子悅才蹲到他面前詢問著。

    馮玉垂眼看著那只窩在他腳邊一個時辰的兔子終於轉移陣地,投入關子悅懷抱,好恨他為何不在一個時辰前裝疼把她喚來,讓自己白白痛苦了一個時辰?

    「大哥?」

    「沒事,已經好多了。」對,只要那只兔子滾遠一點,他馬上就能恢復正常。

    「大哥,你的臉色不太對。」關子悅將兔子抱進懷裡輕撫著,偏著螓首打量著他。「明明就臉色蒼白,臉頰卻又潮紅著。」

    馮玉微勾眉角。「對喔,你是個大夫。」

    整個下午就如她所說,她是上山看顧受傷的牲畜,她果真很俐落,為動物敷上不知名的藥草,綁著布巾的動作有模有樣的,怎麼看都不像是頭一回這麼做。

    「呃……也不算大夫。」她是獸醫,只治動物,治不了人,頂多是能看出一丁點皮毛。

    「可是你卻將那些牲畜照顧得極好。」他噙笑微閉眼,緩慢地調勻氣息,袪散身子的不適。

    「之前山崩時,有些動物閃避不及,多少受了點傷,如今有人上山開採礦石,反倒逼得這些動物無路可去。」唉,哥哥們都說她是福星,但是哥哥們壓根沒瞧見有些福,有些人和動物是無福消受的。

    那些福,通常都是禍。

    「你該不會長年茹素吧。」瞧她說得挺悲天憫人來著。

    「小時候是,後來被我大哥強迫吃了肉,也就這樣葷素不分地吃了下來。」她苦皺著小臉,隨即又漾起懷念的笑意。

    「你大哥是對的,牲畜自有它的生存之道,一如地上的一草一木,而會動的是生命,難道不會動的就沒有生命?你聽得見屠宰時的哭聲,有時用心聽收割五穀時,那些根莖同樣在哀號,也正因為如此,食用之材必不能浪費,你吞下的每一口都是旁物的生命。」

    馮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怎麼認真地說教起來了……唉,肯定是他身子不適造成的,這破爛身子。

    疲乏地看向連眼都不眨的關子悅,心想自個兒說得太嚴肅,正欲解釋時,她卻突然將懷中的兔子遞給他,教他暗抽了口氣,腦袋快速運轉,想著如何逃過這一劫。

    然而,在他還未想出良計,她已經將兔子收了回去,教他暗鬆口氣,還沒厘清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便見她突地朝自己笑露貝齒,像是得逞的模樣。

    想問,卻又覺得要是問了就輸了,到底是輸了什麼,他心裡沒底,但就是知道不該問,所以他抿緊了嘴不問。

    「大哥,天色快暗了,像是快下雨了,咱們得趕緊走。」她放走了兔子,朝他伸出手。

    馮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猶豫著。

    她剛才換藥草時已經洗過手,但是她後來又抱了兔子,雖然那兔子的毛看起來挺乾淨的,可是她仍摸過了毛,實在不該牽他的手,偏偏她看起來很堅持……唉。

    他伸出了手,借她的力起身,高大的身形微微搖晃了下,她隨即托住他的肩,在微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她的眼閃動過一絲光亮,正欲仔細看時,她已垂下臉,看著他的腳,道:「大哥,腳還疼嗎?」

    「還可以,走下山應該不成問題。」他現在有問題的不是腳,幸好她不是個極度精明的姑娘,早早教他轉移了話題也未察覺。

    「子悅,不用擔心,還有我。」馮玨提著簍子,很自然地勾住他的肩。

    「不用,我有止戈。」馮玉噙著笑意,止戈已經很快地上前,任主子搭著他的肩,將大半的重量都送給他。

    「對了,大哥,你什麼時候要回京?」回程的路上,她突問。

    馮玉聞言,整個精神都來了,無視馮玨冷肅思索的神情,湊在她耳邊低聲道:「等會到我房裡,咱們再討論。」

    那熱氣教她很不自然地結起肩來,臉上有些燥熱。「大哥,不用靠這麼近。」她想,他確實是大哥無誤。

    大哥說話時總喜歡貼在她耳邊,不讓話語被二哥和三哥聽見,可那熱氣總教她難為情。

    她之所以能證實他是大哥,除了他的潔癖和生活習慣,還有他當初說服她不再茹素的一番道理,更因為——他怕任何有毛的動物。

    聽大哥說,以往他這種情況更嚴重,是因為有個女孩才教他這恐懼消散了些,但如非必要,他仍是絕不靠近動物的。

    當初她要報考獸醫系時,大哥眉間的皺折教她忍不住大笑。

    「笑什麼?」瞧她突地抿唇笑得好甜,他不禁脫口問。

    「沒事,只是想到我大哥。」想起有一次大哥忙著工作沒空理她,她故意抱著貓咪,用貓掌去按大哥正忙著敲鍵盤的手,大哥那瞬間起身險些推開辦公桌的驚嚇表情,直到現在還是覺得好經典。

    她想,她要是用同樣招式嚇馮玉,馮玉肯定會比大哥還驚嚇。

    「又在笑什麼?」啐,笑得眉眼彎彎,到底有多開心?

    她抬眼,笑睇著他,不禁想,他確實是大哥的前世呢……有時鏤刻在魂魄上的習慣和喜好,經歷了數世才會逐漸改變。

    他,是大哥,卻不識得她,甚至圖謀她什麼,但就算一切都未厘清,她還是決定跟他一起走下去,誰教他是大哥呢。

    馮玉被她毫不避嫌的目光瞧得有些臊。「子悅,你一直瞧著我,還走不走?」

    「走啊。」

    走吧,就讓她瞧瞧,他們到底能走到哪。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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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才剛回到屋裡沒多久,外頭就下起了豆大的雨,天色如潑墨,染了整片不透光的黑。

    「主子,要不要緊?」止戈一進屋就趕緊倒了茶水,從懷裡取出了一隻小玉瓶遞給了馮玉。

    馮玉倒出一顆藥,配著茶水咽下,疲憊地倚在床柱上,好半晌才道:「沒教馮玨看出端倪吧。」

    「沒,馮二爺瞧起來倒是比較在意關姑娘和爺走得近。」

    馮玉扯著唇,哼笑了聲。「止戈,明兒個咱們就回京,最好是趕在天色未亮之前就上路,省得夜長夢多。」

    「我原以為爺會打算走夜路的。」畢竟那位關姑娘壓根不避嫌,就算同車趕路,應該也不會在意才是。

    「原是這麼想的,可偏偏下雨了。」雨夜的路太過危險,天曉得會逬出什麼暗箭?帶個姑娘家上路,不管怎樣總是得多些思慮。

    「要先跟關姑娘說一聲嗎?」

    「一會她過來陪我用膳時再說,我先歇會。」他需要多點時間養精蓄銳,不讓任何人看出破綻。「你去盯著馮二,別讓他搶了人。」

    「知道了,爺先歇會吧。」止戈見他蒼白臉色透著異樣的紅,不禁擔憂不已。

    倒進床褥間,馮玉擺了擺手。「要你去盯馮二,別盯著我瞧。」

    止戈應了聲離開房,不敢再擾他。

    一閉上眼,馮玉睡得極沉,直到被止戈喚醒。

    「爺,不好了,關姑娘不見了!」

    本還有些恍惚,但聽到這話,馮玉驀地張眼坐起身。「馮二呢?」

    「爺,不關城西馮二爺的事,我一直盯著他,可方才黃姑娘找關姑娘時,直說她房裡沒人,現在正在宅子裡四處找著呢。」

    馮玉閉了閉眼,額抵著床柱思索半晌,突地聽見雨聲,看向窗外,天色早已全暗。

    「止戈,去問問守前後門的小廝有無瞧見她離開。」

    止戈應了聲便立刻去辦,不到一刻鐘就趕回房。「爺,沒有,小廝說沒瞧見人,而城西馮二正問著黃術士,黃術士看起來也是心急如焚。」

    「心急如焚?」他揚眉望去,見止戈點頭,他垂睫思索了下,道:「把馮二找來,快。」

    雖然不解,但止戈還是照辦,不一會就將馮玨請進房裡。

    「不用拿那麼冰冷的眼神凍我,我也正在找人。」馮玉沒好氣地道,擺了擺手要他坐下好商議對策。

    馮玨垂睫思索了會,正要開口,便聽他問——

    「你覺得黃術士待子悅如何?」

    馮玨眸底的錯愕一閃而逝,淡道:「一般吧。」

    「一個相處不過一般的姑娘不見了不到一兩刻鐘的時間,你會心急如焚嗎?」

    馮玉直接點明古怪之處,教止戈聽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認為是黃術士把子悅藏了起來?」他也正如此揣度,倒沒想到馮玉腦子動得比他還快,而且他壓根不曾和黃術士相處過。

    「原本一開始,我以為也許是雨勢大了,她放心不下山上的牲畜而上山了,但方才我讓止戈去問了守前後門的小廝,小廝們全說沒見到她出門,你說,她是真的沒出門,還是他們在撒謊?」

    「可他為什麼要將子悅藏起?」馮玨微眯起眼。「難不成你已經確定了山崩預言是出自子悅的口?」

    馮玉托著腮,道:「我還無法確定,但我能確定的是黃老頭是個騙子,而一個騙子會做的通常都是旁門左道的事,可話說回來,黃老頭把子悅藏起來,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馮玨垂睫忖度,儘管內心不快,但他還是認同了馮玉的推測。

    「所以,你找我來,是要我拿勢逼人?」

    「你覺得管用?」他涼聲問著。

    「不見得。」縣太爺簡直將黃天茂當神只膜拜了,天曉得關子悅失蹤和縣太爺是否有關,畢竟這兒可是縣太爺閒置的一幢宅子。

    「你帶多少人過來?」

    「……你沒瞧見從頭到尾都只有我一個?」

    「你怎麼敢獨自外出?」馮玉不禁意外。

    「是呀,不若你,出門總得帶隨從。」馮玨淡淡回了一擊。

    馮玉無聲咂著嘴,長指在桌面輕敲了下。「姑且不管黃老頭把子悅蔵起來的用意,橫豎是不會危及她的性命,所以咱們能等,一方面你有空就跟他聊聊套點話,而我呢,用點錢看看能買多少人,順便讓止戈去盯著有誰鬼祟出門,咱們再作打算吧。」

    「你認為子悅不會被藏在這宅子裡?」

    「如果是我,我不會傻得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麼如果是你,你會將她藏在哪裡?」

    「我沒藏人的興趣,但要是有天我為了某種原因非得去藏一個人時,定是要安置在我覺得最安全的地方,要隱密且出人意料。」馮玉喃著,開始思索著藏匿之處。

    「明兒個我找個空閒去會會縣太爺。」

    「嗯……別忘了府邸要走,縣衙也別放過。」

    「要是我先找到了,我就立刻帶她走。」

    聽至此,馮玉才抬眼一笑。「好啊,誰先找到誰就帶她走。」

    馮玨起身,居高臨下望去,只覺得他的笑臉刺眼且令人厭惡,隨即離去。

    「爺,要是讓他先找到關姑娘,這可怎麼好?」

    「不會。」

    「爺怎能這麼有把握?我倒覺得縣太爺那裡的可能性很高啊。」

    馮玉搖了搖長指,信心十足地道,「絕不可能。」他和馮玨掌握的消息不同,他已經確定山崩預言是出自關子悅的口,而且還有個大娘提及她是個福星的說法。

    假沒她真是個福星,黃天茂絕不會將此事告知縣太爺,省得她被奪走,所以這事黃天茂最可能是獨謀。

    「可是爺,如果不在縣太爺那兒,還有哪裡是安全之處?」

    馮玉閉上眼,輕敲著桌子不語。黃天茂初到這兒,借的是縣太爺的勢力,既然不想讓縣太爺摻和,他就得借助旁人行事,這貧窮小鎮走到哪都有人注目,必須朝人煙稀少之處去,好比……太山山腳處。

    「止戈,備馬車。」

    「爺,上哪?」

    「走就知道了。」

    馬車在大雨裡急馳著,懸在車篷邊上的風燈閃爍著,像是快要熄滅。

    「爺,前頭就是山腳處了,接下來要往哪走?」駕車的止戈問著。

    「往有獵屋的方向走,看看哪間獵屋屋前守著人。」子悅說過山腳下有不少獵屋,甚至有些是閒置的。

    「知道了。」

    馮玉掀開車簾,壓根不管大雨打進車內,直朝著前方望著,眼角餘光瞥見風燈映照下水位上漲不少的溪水。

    這條溪該不會要暴漲了吧,要真是如此,動作得更快了。

    正思索著,經過山路轉折,眼角餘光瞥見馬車後頭似乎有人跟上,喊成道:「止戈,再快一點!」

    後頭無一絲光線,根本無法判斷來者是誰,只能搶快了。

    止戈應了聲,馬車行駛得更快,跑了一小段路,馮玉突瞥見路邊似有一抹紅,眯眼望去,只見那抹紅上有著兩抹磷光,教他渾身一顫,直覺就是什麼牲畜,可仔細一想那抹紅他似乎見過——

    「小吉!」他記得關子悅是這麼喊的。

    小狐狸彷佛極具靈性,一聽他的喚聲,隨即朝他望來,隨即飛快地奔到馬車前方,又往某個方向邁步,狀似領路般。

    「止戈,跟著它!」

    馬車跟著小狐狸走,不知道經過了幾幢獵屋,終於見到一幢小獵屋前有兩人看守著,他隨即喊道:「止戈,準備搶人了!」

    馬車停在小獵屋幾步之外,止戈下了馬車拿了把油傘服侍馮玉下馬車,馮玉下車往後望去,不見方才跟上的馬匹,不禁暗罵了聲。

    馮玨那傢伙……分明是不信他的說詞,一路尾隨而來,如今倒是不下馬幫忙,就等著收割他的收穫!

    「爺?」

    馮玉抬手,端起笑臉走向獵屋,屋前的人隨即將他擋下,他也不惱,笑吟吟又道:「兩位,在下是黃術士請我來送膳的,煩請給個方便。」

    「怎會找男的?」守屋其中一人問著。

    馮玉笑咧嘴,二話不說地抬腿踹去,止戈也動作飛快地擊倒另一個人,主從兩人快步進了屋,果真就見關子悅人在屋內。

    「大哥!」關子悅欣喜若狂地撲向他。「你怎會找來,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兒?」

    「一會路上說。」馮玉拉著她就往外走。

    關子悅跟他一走到外頭,一抹紅隨即竄進她懷裡,嚇得馮玉連退幾步,靴子都踩進水裡,正要低斥,卻察覺得這水窪也太深了些,借著風燈往地面一看,不禁喊道:「快走,溪水暴漲了。」

    「爺,關姑娘,快上馬車!」止戈喊道。

    就在馮玉拉著她要上馬車時,腳下一陣浪打來,教她身形一偏,她一手抱著小吉,一手被他牽著,下意識的緊抓馮玉,想借力穩住,可馮玉卻無力撐住她,只能跟著她一起倒進水裡,瞬間就被浪往後卷。

    馮玉動作俐落地拉住了溪邊的蘆葦,然而蘆葦隨即折斷。

    如果可以甩開他握住的這只手,他也許可以用兩手抓住蘆葦根部,還有一線生機,然而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怎能就此放過?

    當手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時,他選擇將她拉進懷裡,以身護著她,落入水中。

    「爺!」止戈跳下馬車,在暗得不見五指的溪邊喊著。

    躲在不遠處的馮玨縱馬而來,彎下腰,眼看著就要撈到關子悅,一個浪打來,硬是將他倆卷得更遠。

    止戈立刻要衝向溪水裡,卻被馮玨一把拉住。

    「你現在跟去,你主子沒事,說不準你就成了水鬼了!」

    「可我主子被卷走了怎能無恙!」

    馮玨望著暗不見底的溪水,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又怎能知曉結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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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燙,無止境的燙,就像是有火不住地往身上燒,比他發病時還教他難以忍受。

    他像是置身一片火海,彷佛有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傳入耳裡,他卻怎麼也聽不清,微動了動身子,身子像是飄浮著又像是下墜著,他像是淆醒了又像是被捲入沒有盡頭的夢魘裡。

    「這樣不成,要是再燒下去,真會燒出問題了。」

    恍惚混沌間,他隱約聽見的似乎是關子悅的聲音,教他暗鬆口氣。太好了,幸少她是安好的,也不枉他護她了。

    「御醫都說再喝個幾帖藥等等了,你急什麼?」

    那低沉醇厚的嗓音是他不曾聽過的,那人像是在笑著,而且是訕笑。

    「等不了,他腿上的傷口那麼大,壓根沒復原跡象,甚至已經在化膿了,再這樣下去會引發敗血症的。」

    「……什麼是敗血症?」

    「唉,大哥,那不重要,我倒是想問你,你們這裡有沒有……」

    恍恍惚惚中,他隱約聽見了大哥兩個字……原來,她對誰都是喊大哥的?怎麼教他莫名有些不爽快?

    意識再次沉入黑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又有了些意識時,身上的熱潮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難耐的腫痛,還有古怪的……像是蟲在腿上游走的感覺,有點癢有點刺,他想要張眼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惜的是,他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鉛,怎麼也掀不開。

    當他在數不清幾回的奮戰之後,終於張開雙眼時,他瞧見的是一張極為秀致而稍嫌稚氣的臉龐。

    說真的,這張臉跟他說她已經及笄,幾乎說服不了他。

    大不了十三歲左右吧,儘管她的身形在姑娘家裡頭算是挺高,但瘦削平板的身形,未長開的臉,她充其量只是個小小姑娘而已。

    而此刻她就貼在床畔,彷佛睡得正甜,濃密纖長的睫如蜱翼般微微顫動。

    真要論,她的美就美在那雙眼,她的眸中蘊含超齡的慧黯和熠亮的神采,彷佛會說話似的。

    正忖著,她驀地張開眼,比常人稍淺的眸色使她的眼瞳彷佛比常人還閃亮,在這惺忪未醒的時刻,分外嫵媚,接著在與他對上眼的瞬間,那眼像藏了星星似的,小臉綻放最美的笑花,教他的心莫名的蠢動了下。

    「大哥,你醒了!」她清脆地喚著,彷佛他的清醒令她欣喜若狂。

    他靜靜地凝睇她半晌,手在被窩裡按住胸口,好一會才開口,「這是哪兒?」

    話一出口,喉頭像是被刀刮過般,教他皺緊了眉頭。

    「大哥,你等等。」關子悅趕忙起身倒了茶水,見他要起身,輕輕按住他。

    「大哥,你別亂動,我拿湯匙喂你就好。」

    馮玉喝了幾匙茶後,覺得喉頭的燒灼緩和了幾分,啞聲問:「我傷得很重嗎?」

    「還好,大夫說大哥是鴻福齊天,所以只傷了四肢。」見他不肯再喝茶了,她將茶碗收妥才內疚地垂著臉。「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肯放掉小吉的話,咱們就不會被水沖走了。」

    在那當下,她也很清楚孰輕孰重,可是那一瞬間要她放掉小吉,根本就是要逼小吉去死,她是真的做不到。

    「沒事。」他淡道。「你沒事就好。」

    橫豎最終的結果尚能接受,看在又讓她欠下一份大恩情的分上,他忍了。

    「大哥……」她紅了眼,啞著聲低喚。

    「說了沒事。」籲了口氣,待喉頭的痛緩和了些,他才又問:「這是哪?」

    關子悅吸了吸鼻子。「大哥,咱們運氣真好,被一位大哥給救了,他讓咱們住他家養傷,又替大哥找大夫,將咱們照顧得無微不至,待大哥好了,得要好好報答這位大哥才成。」

    馮玉疲累地垂著眼,―想起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她跟個男人的交談聲,她確實是叫那個男人大哥……真廉價,大哥隨手抓都一把了。

    「子悅。」

    正忖著,外頭響起男人的嗓音,馮玉一抬眼,便見一名男子推門而入,背著光,他瞧不清男人面貌,但他的身形極為高大,行走無聲,顯然是個練家子,待他走近後,馮玉見到那一身錦服,頓時明白這裡不是一般人家,那布料可是大內所用的綾錦,尋常人是不許使用的。

    「藺大哥,我大哥醒了。」關子悅遮掩不了喜悅地道。

    「看得出來。」走到床邊的藺仲勳將手上的木盤遞給她,似笑非笑地瞅著從剛才就一直打量自己的馮玉。「瞧夠了沒?」

    馮玉猛地回神,淺露溫煦笑意。「真是對不住,還沒跟這位爺多謝救命之恩,不知道爺尊姓大名?」

    他的心裡有種想法隱隱成形,但總覺得他們不可能漂了那麼遠。

    「我姓藺,談不上什麼救命之恩,不過走在清江邊適巧撞見你倆倒在江畔,順手帶回家罷了。」藺仲勳哼笑了聲,回頭抓了把椅子坐下,看著關子悅忙著吹涼湯藥,等著餵食。

    「清江……」馮玉呐呐地道:「藺爺,敢問這裡是——」

    「啟德鎮。」

    馮玉怔了下,脫口道,「……攝政王?」

    傳聞當今的攝政王曾是不早朝亦不過問民間疾苦的殘虐昏君,然而卻在九年前一夕轉變,禪位給當時的莊王爺,成了太上皇;同年,新皇駕崩,少帝登基,於是太上皇依遺詔成了攝政王,輔佐少帝,正開創了太平盛世,而那位攝政王就住在京城南邊的啟德鎮南村。

    他之所以如此清楚,除了攝政王的傳聞流傳甚廣,也因為攝政王妃曾是個擅長種米的寡婦,舉世聞名且受封為一品米的霜雪米正是出自她的手,且據聞攝政王轉變如此之大,乃是為了攝政王妃。

    至於這霜雪米,他曾經幾回試圖搭上線,然而始終石沉大海,而如今他竟是在王爺別莊裡?

    「哪來的攝政王?皇帝早過了及冠之年,本王早就不管政事了。」藺仲勳輕哼了聲。

    「藺大哥是攝政王?」正打算要喂藥的關子悅不禁看了他一眼。

    「不像嗎?」

    「不是……你都沒說啊。」攝政王啊……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就算政權早已移交到皇帝手中,也還是有基本的權勢吧?

    可是,壓根看不出來啊,他不但年輕,而且隨和沒架子。

    「我沒說不可嗎?」藺仲勳好笑道。

    馮玉聽至此,深怕她不懂規姖,衝撞了攝政王,急著要起身告罪,然而才動了下,隨即被藺仲勳一把按回床上。

    「別亂動,待會蛆掉了滿床就麻煩了。」

    馮玉本要說什麼,但一聽見他說蛆,便傻愣愣地問:「……什麼蛆?」

    藺仲勳突然覺得有些同情他,下巴朝他身下努了努,「就你腿上的蛆。」

    雖然依他那個方向看不見爬在他傷口上的蛆,但他應該感覺得到蛆的蠕動。說真的,還真不是變通的噁心。

    關子悅那小丫頭說要救她大哥,要不是她大哥真醒了,他真會以為她是狼了心要讓蛆吃了她家大哥。

    「……為什麼我腿上有蛆?」馮玉的嗓音不自覺地尖了。

    如果可以,他想要一窺究竟,可偏偏藺仲勳的手就按在他的胸口上,教他無法坐起身,看不見他所說的蛆。

    「問你妹子啊。」

    「我沒有妹子……」

    藺仲勳略回頭看著關子悅,就見關子悅將藥擱在花架上,坐到床頭的位置上才慢條斯理地道:「大哥,蛆是我提議放的。」

    「為什麼?」他噴了聲,不敢相信自己竟遭她恩將仇報。

    「藺大哥救起咱們的時候,大哥腿上有一道深又寬的口子,大夫施藥無效,而且傷口不斷地潰爛,所以我就想起了一個古老的法子,放蛆吃腐肉,待腐肉清乾淨了,長出了肉跟皮就沒事了。」

    這是當初上課時,教授在課堂上曾說過的一種清創方法,當時她是真的沒法子了,才會死馬當活馬醫,可照目前的狀態看來,效果不錯。

    「這是什麼古老的法子?人只有死了才會長蛆!」馮玉難遏地吼了聲,喉頭痛得不住乾咳。

    關子悅拍著他的胸口,卻被他一把拔開,不禁難過地道:「大哥,這是真的!大夫說大哥的底子很差,又是癆又是鬱的,導致口子不收,又不斷發著高燒,我只好出此下策啊,這些蛆是乾淨的,是藺嫂子堆肥引來的蠅產下的卵培養的,我好不容易才收集來,等燒再退一點,我就會把蛆拿掉了。」

    她不懂中醫,不懂大夫講解的那些,但是她很清楚他的免疫系統很差,一旦高燒不退,傷口潰爛,那是會引起敗血症的。

    「……你確定那些蛆拿得掉?」馮玉啞聲問道。

    「可以,只要大哥再喝一帖藥,燒都退了,我就把蛆拿掉。」

    馮玉朝她探出手,她意會後將湯藥端來,見他執意要自個兒喝,她不禁道:「大哥,你現在動不了,我喂你吧。」

    關子悅擠不出半點笑意,因為她正被厭惡著。

    「我覺得我燒退了不少,只要王爺將手拿開,我坐得起身。」這些年,他被養得快要成良醫了,自個兒什麼狀況,他比大夫還清楚。

    「不成,你要是坐起來,蛆會掉了滿床爬,根據你……呃,子悅的說法,要是不注意的話,蛆會亂爬而且亂鑽,到時候會鑽到哪去,那就是誰都無法保證的。」藺仲勳好心提醒。

    馮玉聞言,哀莫大於心死地閉了閉眼,朝關子悅勾了勾長指,示意她可以喂藥了。

    待藥喝完後,他不禁道:「能否將被子拉高一點,讓我瞧瞧口子。」至少讓他知道口子到底是爛到什麼地步,讓他看看那些蛆是怎麼吃他身上的肉,讓他相信關子悅說的都是真的。

    「我倒是不在意,但……子悅,你要不要先避開?」藺仲勳朝她笑得壞心眼。

    關子悅聞言,忙道:「我把藥碗帶出去。」

    馮玉不解地看著關子悅飛快地萵開,疑惑尚未問出口,便聽藺仲勳道:「喏,我儘量拉高一點,你要看動作得小一點,蛆要是掉了,我可不管。」

    馮玉吸了口氣,用雙肘撐起上身,被子一點一滴拉高後,他瞧見了腿上紅腫潰爛的傷口幾乎覆蓋整片右大腿,而口子上真的佈滿頗肥美的蛆,他硬生生忍住吼叫的衝動,不敢置信的瞠著這一幕。

    藺仲勳眸底蓄滿了同情,然後道:「傷口好多了。」

    「好多了??」他的腿快廢了吧!

    「跟一開始相較確實好多了,而且御醫說了,邊緣處已經開始長出新肉和新皮,所以應該是不成問題了。」

    馮玉眯緊眼,他不知之前的情況,壓根無法比較,不過倒是教他發現了另一個事實。「……王爺,我底下是空的?」

    「嗯,口子那麼大,褲子是沒法子穿了。」

    馮玉痛苦地閉上眼,終於明白她為何要避開了,但是——

    「蛆……是誰放的?」

    「子悅啊,誰敢碰?」藺仲勳一臉嫌惡地道,後來像是想到什麼,又止不住笑地道:「子悅說得滿嘴道理,像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天曉得原來她怕蛆,那蛆掉到她手上時,她嚇得又叫又跳的,像是快哭了,可是她還是忍著眼淚慢慢地把蛆放到你腿上的口子。」

    馮玉想像那一幕,不禁對她有些心憐,心想自己剛才對她發火,著實對她不公平,不過他真正想的是……「她放蛆時,我底下就空了?」

    「嗯,應該是。」藺仲勳聳了聳肩。「兄妹嘛,看見了又如何?啊……你們不是兄妹……看來,你得要負責了,就當是報答她對你的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許也是美事一樁,本王可以主婚。」

    馮玉再一次哀莫大於心死地閉上眼。到底是誰對誰有救命之恩?他捨身救她竟落得這個下場?迎娶她是無妨,畢竟她對他而言是大有用處,但不該是因為如此!該死的,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乾脆就別讓他醒,或者……再睡一場,睡醒後,就當他什麼都不知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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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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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8-3-12 00:29:48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軟,不是說是湯顯嗎,怎會是你過來?」

    「嘖,怎麼你老是不會搞混?虧我還特地裝成他。」

    隱約之中,馮玉聽見了男人咂了嘴卻又帶笑意的嗓音。

    「你就是你,我怎會弄錯?」關子悅好笑的睇著他,跟著他一道走到床邊,放輕了聲音道:「一會就麻煩你了。」

    「說麻煩也不怎麼麻煩,倒是你……不避一下嗎?」湯榮一雙俊魅的眸掃向她,隨即又朝馮玉的腿望去。

    湯榮是藺仲勳的義子,有一雙生兄長湯顯。湯顯是今年的新科文狀元,官拜六科給事中,而湯榮則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授封殿前侍衛,他的武藝是藺仲勳和鎮國大將軍單厄離親自教導,拿到武狀元乃是意料中的事。

    「咳,我站這位置什麼都看不見的。」關子悅說著,小臉微微泛紅。

    湯榮笑得又壞又邪,拿起了筷子準備將蛆夾進碗裡。「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把被子拉高。」

    「好。」關子悅站在床頭的方向,由下往上地將被子拉高,好讓湯茉可以將蛆全都夾進碗裡。

    湯榮邊夾著邊哼歌,突地驚呼,「唉呀,有蛆爬到被子上了。」

    「在哪、在哪?!」關子悅局促不安地東張西望,手不停顫抖,就怕又有蛆爬到手上。

    「在這、在這,快要爬上你的手了!」湯榮大喊了聲。

    「啊啊!」關子悅嚇得直跳腳,但還是緊握著被子不敢放,就怕被子掉落砸疼了馮玉,也怕更多的蛆會爬上被子。

    「哈哈哈!」湯榮放聲大笑著。

    一聽見笑聲,關子悅猛然回過神,放了左手看過再換右手,確定壓根沒有蛆爬上手,才惱火地罵道:「湯榮,你很過分耶!」

    「什麼湯榮,叫三哥。」

    「我年紀比你大,叫什麼三哥?況且我都叫你義父藺大哥了,你是想跟你義父同輩嗎?」這個臭小子,要不是手邊沒人手,真不要他幫!

    「你哪裡年紀比我大了?」湯榮眯起了眸,上下打量著她。「你頂多才及笄而已吧?」

    任何一個女孩被低估了年紀都會覺得開心,然而關子悅聽了只有不滿,只因她的時間像是停止了,外貌身形一直停留在十三、四歲。

    「我今年二十三歲了,湯弟弟。」

    湯榮不禁發噓。「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能不能先把蛆清光了再聊?」

    當關子悅正要反唇相譏時,底下傳來馮玉萬般無奈又極端淒涼的嗓音,教關子悅嚇得倒抽口氣。

    「大哥,你醒了……」

    「死人都快被吵醒了,何況是我?」馮玉再一次絕望地閉上眼。「動作快,順便閉上你的眼。」

    他很清楚,有人相救已經很幸運,不能再要求更多,但他也不願讓個姑娘繼續瞧下去,現在已經是他底限中的底限了,只求快點完事。

    關子悅小臉泛紅著,怒瞋了湯榮一眼,要他趕緊動手。

    湯榮聳了聳肩,快手收拾著蛆,又聽她道:「弄好了要確定有沒有蛆掉在床上,或者是爬到我大哥身上,蛆會亂鑽的。」

    湯榮睨她一眼,把盛了半碗蛆的碗往桌上一擱。「我呢,眼睛不好,也沒興趣看其它男人,你要是得閒,你來找吧,看仔細一點,橫豎是你大哥嘛,大不了就親上加親,也沒什麼不可。」

    「不知道我把藺大哥找來,你的眼睛會不會好一點。」關子悅放下被子時一併沉下臉,她知道湯榮有惡趣味,但玩笑開過頭了,她不能忍受。

    湯榮笑得壞壞的,拼命地鼓吹著,去吧!「我爹呢,跟我娘在田裡忙著,畢竟正是秋收之際,我大哥呢在宮裡還沒回來,湯顯跟小寶跟著下田去了,你有本事就去田裡告狀,要是不知道是哪畝田,我還能帶你去呢。」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昨兒個我才剛去過,是說……等我特地走這一趟,藺大哥跟藺嬸子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要知道昨兒個我想了法子讓麻雀不吃稻子,藺嫂子可是再三感謝我呢,我挾恩求報是顯得小心眼了點,但為了我大哥,我會變得很小心眼。」

    說到這事,湯榮不禁問:「昨兒個我沒在場,沒瞧見是怎麼一回事,但聽我娘說,那些麻雀像是會聽話似的,一群全都飛走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事說來可神了,他那個娘是外冷內熱的人,不熟識的人會以為她天生冷情,任何事都不能使他娘驚奇,可偏偏就是親近她,而且將這事說得口沫橫飛,興致勃勃,要他不跟著好奇都難。

    要知道,每年秋收前後,那群麻雀像層密織網般飛撲而下,怎麼趕都趕不走,她卻輕而易舉地令麻雀全飛光了,簡直是邪門。

    關子悅笑眯眼。「想知道?成,等你辦妥了我交托的事,我就說給你聽。」

    湯榮呿了聲,朝她擺擺手。「去去去,到一旁去,要是一會不小心瞧見什麼,別說我沒警吿你。」

    關子悅應了聲,才又對著馮玉道:「大哥,你忍一會,只是想確定蛆是不是都清空而已,別介意。」她想,沒人喜歡赤條條地任人看的,她知道他心底不好受。

    馮玉乏力地點點頭,廡幸他倆鬥嘴算是告一段落,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個兒要被晾在一旁多久。

    待關子悅一離開房,湯榮掀被子前,道:「欸,子悅她大哥,我要掀被子了,會盡可能地別弄到你的傷口。」

    「麻煩大人了。」

    湯榮頓了下,深邃的眼斜斜一瞟。「子悅她大哥,你是什麼人,怎會知道我在朝為官?」

    「大人,草民是京城人氏馮玉,昨兒個和王爺聊了些許,如今聽子悅喊大人湯榮,自然是知道大人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子悅那丫頭說起話來沒分寸,還盼大人別跟個丫頭一般見識。」

    攝政王藺仲勳和其王妃認了四個義子,其中年紀最大的唐子征在三年前登科,雖然只是三甲,但聽說從小就是少帝的伴讀,所以仍進了內閣,封為侍讀學士;至於湯顯和湯榮這對雙生子,從去年秋闈在京城裡就人氣滿點,今年殿前宣下文武狀元,大夥不意外,只因這對雙生子也是從小跟侍在皇上身邊的,再加上藺仲勳之故。

    傳聞中,攝政王雖然歸還了權,但用三名義子箝制住皇帝,借此重掌政權。

    而京城的商戶無所不用其極地接近的是湯顯,只因他官小權大,六科給事中這個位置足以讓六部之首全都不敢造次,而商戶想與宮中拉上關係,六科給事中可是最快的跳板,但可惜至今無人能攀上關係。

    而年紀最小的藺小寶至今倒沒聽聞什麼建樹,聽說面貌如玉,只是甚少有人目睹容顏。

    至於眼前的湯榮,面若冠玉,雖未及冠,如已有懾人氣勢,也真虧子悅那丫頭敢與他杠上。

    「唷,你這話是說,我要是認真了,倒顯得我小鼻子小眼睛了?」湯榮哼笑著,掀開被子詳察他身下是否有漏網之蛆。

    「大人誤解了,子悅那丫頭不懂規矩,怕衝撞了大人。」馮玉神色有些扭曲,他平常面對任何人皆能神色不變地周旋,只是此刻他身下傳來陣陣涼意,實是教他很難從容。

    「不懂規矩才好,瞧那一個個哈腰奉承的,膩極了。」湯榮說著,雙眼也沒閑著,確定沒有落網之蛆,才放下了被子。「馮玉,怎麼你姓馮,子悅姓關?」

    平常他是沒興趣打聽別人閒事的,但是呢,子悅那丫頭有趣,沒心眼又直率,是個能相交的,偏偏她這個大哥不同,表面溫和,眸色銳利,怎麼也不能將這兩人兜在一塊,他才好奇起來。

    「不瞞大人,前些日子在下前往了疏郢城平川鎮辦差,遇上了子悅,那丫頭一見我便喊大哥,直說我和她大哥相似極了,而後她因故攪進了一些險事,我為了救她掉進了暴漲的溪裡,豈料就這樣一路沖到啟德鎮了。」算一算,這水沖了五、六百里路啊。

    「喔。」湯榮輕點著頭。這和子悅說的分毫不差,且這一回馮玉的眼神顯得真誠多了,既是這樣,那就沒什麼好繼續打探的,不過——

    「你有沒有覺得子悅那丫頭不太尋常?」

    馮玉聞言,隨即聯想到他方才提及之事。「大人是指麻雀一事?!」

    「欸,難不成你也見過同樣的事?」

    「不,還未出事之前,我曾和她上太山,她說有些牲畜受傷,她要看顧,我心想大抵就是兔子野禽之類的,可誰知道我瞧見的竟是一頭老虎。」

    「老虎?太山那兒也有老虎?」

    「是啊,那只老虎的嘴要是打開,應該可以把她的頭咬掉,可那只老虎一見她又是舔又是撒嬌的,教人傻眼。」如今回想那驚險一瞬,還是教他忍不住冒出冷汗來,真不知道她的膽子怎會這麼大。

    湯榮聽著,笑意在唇角不斷地蔓延。「真的假的?那丫頭……」

    「湯榮,過來幫忙。」

    外頭突地響起和湯榮同樣的嗓音,馮玉就見湯榮隨即起身。

    「一會我把這事跟他們說去。」湯茉走了幾步隨即又回來端裝了蛆的碗。「晚一點可以用膳了,本應該把子悅喚過來,不過這當頭她應該被我娘抓進廚房了,所以你再歇一會,用膳時再喚你。」

    「多謝大人。」

    「得了,在自個兒家中哪來那麼多規矩。」湯榮晬了聲,隨即開門離去。

    馮玉籲了口氣,發覺這新科武狀元似乎不如傳言中那般孤僻難親近,抑或是托了關子悅的福,他才得湯榮青睞?

    要是能因此和蘭家攀上關係,這傷也值了。

    思及此,他隨即起身查看腿上的傷勢,發現口子確實收了,而且似乎沒有半點惡化的逾象,看來這法子確實是可行的,只是就不知道那丫頭到底是上哪學了這些旁門左道。

    唔……待會,他應該先跟她道歉,就盼她大人大量不記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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