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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恩 -【新婚夜休妻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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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 01:40:42 |倒序瀏覽 | x 1
新婚夜休妻夜 作者:米恩

她還兀自沉浸在能嫁予他的喜悅之中,
卻錯愕得知原來在他眼中她竟是這般不堪,
勾引喝醉酒的他、上了他的床,再暗中施壓逼他負責?!
且沒料到他會答應娶她只是為了報復,
新婚之夜便將她休離,留她獨守空閨,
罷了,既然他這麼厭惡她,她再怎麼解釋也無用,
只求他能守密並讓她多留在府中一年,因為她不想爹爹擔憂,
更因為放不下他,就算只能遠遠看著,也好……
她其實真的可以理解他的冷言嘲諷是出自於對她的氣怒,
可是他不但誤會她勾搭別的男人,甚至把花娘帶回府,
逼得她絕望心死主動求去,豈料他突然一改態度,
擱下正事每日到她的住處站崗,在外人面前宣示對她的所有權,
私底下則是不斷懇求她的原諒,祈求她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怎就不懂,她要的從來不是彌補和道歉,而是一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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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 01:41:20
第1章(1)

    大紅喜字光鮮簇新,芙蓉帳內是一團火似的新娘。

    龍鳳花燭喜氣洋洋,新房內的氣氛卻跟靈堂沒兩樣,凝重又沉肅,新娘端坐在喜床上,等候著新郎拿著秤桿挑起紅蓋頭,由她緊掐著喜帕的玲瓏小手可以看得出來她既期待又緊張。

    然而新郎早在半個時辰前便進了新房,並將她的陪嫁丫鬟給趕了出去,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就連新房外都沒有半點熱鬧喧嘩的歡欣氣氛,為此,新娘更是緊張得動也不敢動,簡直就像是尊木頭雕像。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就算是木頭雕像也會受不住,更何況是嬌滴滴的新娘子,忍不住地,她挪動了下麻木的雙腿,而她這一動,坐在八仙桌前的新郎終於也動了。

    衣物發出的窸窣聲讓她一僵,連忙再次端坐,屏息等待。

    這一次新郎沒讓她失望,覆在絕美嬌顏上的紅蓋頭飛落,然而卻不是由秤桿挑起,而是被新郎輕率的以手掀起。

    但新娘並不在意,等待許久的一刻,她滿心歡喜的緩緩抬起明麗的俏臉兒,羞怯水靈的眸子躊躇片刻後才對上他狹長的俊眸。

    四目相望的瞬間,新娘羞怯歡喜的情緒卻像是被人澆了盆冷冽的冰水,瞬間降至冰點,因為那雙總是溫和的俊眸裡沒有絲毫成親的喜悅,只有冰冷及毫不遮掩的鄙夷。

    但為什麼呢?她不懂。

    她咬著抹著胭脂的粉唇,怯生生的喚道:「競天哥……」

    「不要叫我!」封競天俊顏更冷,就連嗓音都冷若寒霜,「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她冷不防嚇了一跳。

    他對她一向有禮,雖然總是刻意的疏離,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冷漠,甚至可以說是……嫌惡。

    她不明所以,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試探地再次開口,「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你氣惱?」

    是否是她表現得不夠端莊,才會惹他生氣?

    她的話讓他嗤笑出聲,「絛嵐秋,你少裝了,我告訴你,我封競天絕不是受人擺佈之人,你的計謀對我無用。」

    絛嵐秋妝點精緻的絕美臉蛋覆著濃濃的困惑,「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話也聽不懂……」

    封競天怒聲道:「少跟我演戲,我說過,這招或許對紫嫣有用,但對我無用,像你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一輩子都別想當我封競天的妻!」

    他最後那句話讓她嬌軀一震,不解的問:「你……你在說什麼?咱們不是已經成了親?」

    她愈聽愈糊塗,雖然婚禮簡單,邀請的賓客也不多,可他們明明才剛拜堂成親,他怎會說她一輩子都別想成為他的妻?

    「你以為我真的想娶你?」她那一副什麼都不知的模樣,讓他心中惱怒更甚,「是我太低估你,竟沒看出你的溫順是裝出來的,才會愚蠢的踏進你設的局,但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就這麼認輸,娶一個我不愛、甚至是唾棄的女人?」

    聞言,絛嵐秋心一縮,俏臉刷白。

    她知道他不愛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不在意,她以為他肯娶她,是願意接納她對他的感情、是對紫嫣死了心,可現在……

    他眼神裡濃烈的憎恨、明顯的嫌惡,讓她心房狠狠一痛,俏顏更白。

    顫著嗓,她啞聲問:「既然如此……你為何答應娶我過門?」

    因為那場意外?還是……

    「還裝蒜?」封競天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若不是他吃過她的虧,肯定會被她楚楚可憐的無辜模樣所騙。「絛嵐秋,你該知道我喜歡的是紫嫣。」

    一提到自己的胞妹,絛嵐秋美眸倏地一暗。

    封競天喜愛絛紫嫣、非她莫娶是眾所皆知的事,她身為姊姊又豈會不知?然而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卻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這心有所屬的男人。

    她自虐嗎?不,她只是愛慘了他,一得知他答應娶她,便高興得好幾日睡不著覺,卻從沒想過他為何會答應娶她。

    「紫嫣已經成親了。」掩去眼中的痛楚,她低聲說。

    她親愛的妹妹比她早了半個月出閣,婚禮盛大熱鬧,是全城皆知的一大喜事。

    想到心愛的女人另嫁他人,封競天俊眸閃過一抹痛楚,惱怒的說:「就算如此,我心裡依然有她,至於你,一個不知羞恥爬上我的床、強逼我負責的女人,你真認為我會甘願?」

    豔紅的唇早已被她咬得毫無血色,絛嵐秋急忙搖頭,「我沒有!那是個意外!我也沒有逼你,我明明不要你負……」

    「別在我面前演戲!那只會讓我覺得噁心!」他厭惡的低喊。

    這一喊堵住了絛嵐秋所有的解釋,一顆心揪得死緊,痛得她幾乎無法開口,可她終究還是問了。

    「是誰……是誰讓你答應娶我過門?」

    她一再的裝傻讓封競天十分不耐,隱忍多日的不悅再也忍不住爆發。

    「絛嵐秋,你究竟要裝到何時?聽好,我被你騙了一次叫傻,要是再讓你騙第二次,那就是蠢,你說我可會讓自己再次淪為蠢物?」他怒瞪著她那張絕美的容顏,恨聲又說:「你不知羞恥的爬上我的床,嘴裡說不要我負責、不會告訴任何人,一轉身卻跑去向紫嫣哭訴,說我壞你清白,像你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若不是紫嫣要我對你負責,你以為我會娶你?」

    果然是紫嫣……

    心房因他一字一句而陣陣抽疼著,他的憎恨讓她說不出話,明白他早認定這一切都是她設下的局,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於是她斂下眼中的酸楚,抿著粉唇,不做任何辯解。

    「說不出話了?」認定她的沉默是默認,封競天譏誚的勾起唇角,漠然道:「既然無話可說,那好,我這就告訴你,就算要我封競天一輩子不娶,也絕不可能娶你,會和你成親絕不是因為什麼狗屁責任,而是為了報復!」

    他冷冽的語氣仿佛一把利刃,刀刀劃向她早已遍體鱗傷的心。

    「報……複?」她下意識的重複這句話。

    黑眸一凜,他寒聲道:「我要休妻!」

    這無情的四個字如晴天霹靂,足以將絛嵐秋推入地獄,她禁不住渾身發顫。

    果然……

    緊閉雙眼,她強忍著心頭的痛楚,嘶啞的說:「好。」

    她的乾脆讓封競天詫異的挑高眉。

    他不需要她的同意,但他以為她不會這麼容易妥協,畢竟她處心積慮設下這麼一著棋,不該如此輕易放棄。

    這女人又想耍什麼把戲?

    「你可以休了我,但我有一個條件。」深吸口氣,她努力漠然以對。

    他鄙夷的看著她。「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若是你不答應,那我們只有對簿公堂。」無視他鄙夷的眼神,她挺直腰杆,接著又說:「咱們成親不到一日,七出之罪我一條也沒犯,你如何休妻?」

    「你確定?」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光是七出中的‘淫佚’,我就能將你休之!」

    絛嵐秋一怔。

    「淫佚」是指婦女有放縱淫亂的行為,此條要求妻子對丈夫保守貞操,不得與人有染,以保持家族穩定和血統純正,新婚夜更有著「驗紅」的習俗,若非處子之身,則可立即休妻。

    而她,確實非處子之身。

    粉拳微顫著,明知道接下來的話會讓封競天對她更加嫌惡,但為了家譽,她不得不說。「如果我將你休妻一事告訴紫嫣呢?」

    一提到絛紫嫣,封競天俊臉倏地一沉。

    他要休她,她無話可說,可她絛家不能出一個出嫁不到一日便被以七出之罪休離的子孫,且還是犯了七出中的「淫佚」,別說愧對於列祖列宗,還有她的爹爹……

    想到出嫁前爹爹蒼老擔憂的神情,她緊咬牙根,眼中有著堅定。

    她不能不孝,讓老父承擔她的過錯。

    穩住心頭的緊張,她沉靜的又說:「我的處子之身正是被你所奪,就算無人知曉,但紫嫣知道,要是她知道你在她離開的次日就將我休離,理由竟是新婚夜我沒有落紅,你說,紫嫣會怎麼看待你?」

    光想著紫嫣會對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就無法忍受,更何況是讓她知道他是刻意迎絛嵐秋入門,再讓她難堪?

    俊眸盛載滿滿的怒火,下顎緊繃,他不得不說絛嵐秋果真心機深沉,懂得以紫嫣來要脅他,而偏偏他最見不得的就是紫嫣難過。

    「說!你有什麼條件!」他咬牙切齒的迸出這句話。

    知道他妥協,絛嵐秋頓時松了口氣,卻也感到心酸。

    紫嫣呀紫嫣,你錯了,他永遠不會屬於我,因為他的心滿滿全是你的身影,只要一提起你,他什麼都能容忍,包括她這「不知羞恥」的女人……

    眨去眼中的熱浪,她不願再想,抬起螓首正視他,輕聲說:「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就算你休了我,我依然要住在封家。第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你打算賴在我這一輩子?」他怒瞪著她。

    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下堂妻?一個被休離的女人竟然敢開出這樣荒謬的條件

    「你放心,只要一年。」深吸一口氣,她啞聲又說:「我要你答應我一年內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被休離一事、不能傳出讓絛家丟臉的流言,並在我家人來訪時,和我扮演一對恩愛的夫妻,不讓人看出破綻,只要你答應,一年後,我會告訴紫嫣是我自己要求和離,並搬離這裡。」

    一年的時間,應該夠她自立生活,應該夠讓她……忘了他。

    「我憑什麼相信你?」這女人太狡詐,他不得不防。

    「口說無憑,那就立字為約。」她沙啞的說,心因為他的不信任及防備而陣陣抽痛著。

    封競天思索著她開出的條件,許久之後才點頭答應。「好,就立字為約,到時要是你敢違約,我用轟的也會把你轟出封府!」說完,他一刻也不想停留,轉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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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 01:41:40
第1章(2)

    看著他絕情的背影逐漸離去,絛嵐秋挺直的腰杆這才松下,滴懸在眼眶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下,滴落在紅瀲瀲的喜帕上,散出一朵黑色的淚花。

    竹兒疼惜的看著哭成淚人兒的主子,她每落一滴淚,她也跟著難過一分。

    「小姐,你別再哭了……」竹兒勸道。

    小姐……不,原本她該改口喚她一聲夫人,誰知……

    她本來和小姐歡歡喜喜的等著新郎官,誰知原本她要喚聲姑爺的男人進了喜房,卻沒有半點喜色,反而臉色陰霾的把她及一干伺候他們用餐、說吉祥話的丫鬟、喜娘給趕出房,他那不尋常的反應讓她感到不安,於是躲在房外偷聽,這才知道小姐竟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一想到那可惡的男人,竹兒忍不住咬牙切齒,「真是太過分了!既然不喜歡我們家小姐,當初何必允婚?都已經拜了堂、成了親,居然在新婚之夜就說要休妻那個封競天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要讓小姐你難堪,小姐你又何必為了那種人傷心?」

    坐在只有一個人的喜床上,絛嵐秋只是來回撫著她當初懷著待嫁喜悅的心情、一針一線縫繡的鴛鴦枕,默默流著淚。

    她那模樣看在打小就跟在她身旁的竹兒眼裡更是難過,她驀地站起身,就要往外沖,「不行!我要去找封競天說清楚,這根本就不是小姐的錯,明明就是他……」

    「竹兒,」絛嵐秋忙喊住自己的貼身丫鬟,對她搖頭,「別去。」

    「為何不去?」竹兒瞪大雙眼,氣憤難平,「要是不向他解釋清楚,他還真以為受委屈的人是他,硬是將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小姐身上!」

    她氣不過,小姐就是太過好脾氣,才會被那可惡的男人給欺上頭,只是她不懂,為何小姐不解釋?

    絛嵐秋斂下淚眸,原本溫婉清柔的嗓音因為哭泣而變得嘶啞,「他既已認定,我又何必多作解釋,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她愛封競天,所以瞭解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中之龍,不會容許他人的欺騙,他既已認定一切都是她的計謀,又怎會相信她的話?他對她不信任,就算她說破嘴,也不過是讓他更看輕、更鄙視自己而已。

    「難道小姐就要白白蒙受這不白之冤?」竹兒氣得直跺腳,「事實明明就不是如此,他卻把小姐說得如此不堪,他要小姐以後如何見人?」

    事實……什麼是事實?

    絛嵐秋閉上雙眼,疲累的揉著泛酸的雙眼,「竹兒,別說了,這件事不要再提起,就算他知道所謂的事實又如何?他依然不是甘願娶我。」

    是呵!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他愛的人仍不會是她,而是她活潑甜美的妹妹,既然如此,她何必用責任強逼他?強摘的瓜不甜,這道理她懂,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默默看著他、戀著他,從未奢望能成為他的妻,然而……

    她本以為他肯娶她是對紫嫣死了心、本以為他是因為被自己對他的感情所感動,卻沒想到這一切只是他的報復……報復她的癡心妄想。

    溢滿眼眶的淚水又滑落,仿佛在恥笑她的天真、她的愚蠢。

    「但是……」

    「我說了,別再提。」她不容置喙的打斷竹兒的話。

    絛嵐秋看似脾性溫順卻十分執拗,她不願之事,不論是誰都無法強逼,深知這點的竹兒就算再氣悶心疼,也只能乖乖閉上嘴。

    「我累了,你先下去吧!」她閉上雙眼,趴在繡著交頸鴛鴦的枕上。

    「那竹兒就先出去了,小姐要是有什麼吩咐,竹兒就在門外。」竹兒輕歎一聲,退出這獨留新娘一人的新房。

    直到聽見闔門聲,絛嵐秋才緩緩張開哭紅的雙眼,纖指一下下的撫著身旁空蕩蕩的喜床,恍惚間,她想起那一夜——

    大紅燈籠高高掛,今日是絛家二小姐絛紫嫣出閣之日。

    絛家在京城是有名的商賈世家,絛家家主絛威就只有絛嵐秋及絛紫嫣這兩個寶貝千金,照理論輩分,該是年滿十八的大女兒先出閣,但絛老爺疼女兒,婚事皆由女兒們自個兒作主,即便向絛嵐秋提親的對象多到快將絛家的門檻給踏平,可絛嵐秋一句不喜歡、不中意,絛老爺也只能一一回絕,也因此,年齡小一歲的二女兒都要出閣了,大女兒依然待字閨中。

    喜宴席開上百桌,從絛家大院一路綿延至大街上。

    今日來喝喜酒的賓客們,半數以上都是京城裡大小商家的老闆,這些滿腦子生意經的店老闆難得在不談生意的情況下碰面,還沒等開席就已經舉杯喝了起來。

    且絛老爺交遊廣闊,也結交了不少江湖人士,加上新郎官遠從北方來的賓客好友個個豪爽直率,兩方一碰面,不論熟不熟識,早已喝成一片,場面熱鬧非凡。

    賓客陸續入席,沒多久,就聽見司儀大喊,「吉時已到,新郎、新娘入場——」

    長長的尾音回蕩四周,原本舉杯豪飲的眾人紛紛擱下酒杯,引領而望,等待著新人入場。

    不一會兒,就見身材高大剽悍的新郎牽著比他嬌小許多的新娘子進場,他剛毅嚴謹的酷顏因大喜之日露出淡淡的喜悅,鷹一般銳利的雙眸中滿是期待。

    「一拜天地——」

    隨著司儀朗喊的步驟,兩人一一叩拜。

    三拜高堂後,司儀又喊,「送入洞房——」

    現場頓時一片歡聲慶賀,賓客們紛紛舉起酒杯,向今日的主婚人絛威敬賀。

    宴席正式開鑼,歡笑、祝賀聲不斷,好不熱鬧,唯獨一個隱藏在角落的男人眼中全是滿滿的不甘及傷痛,在目送新人入洞房後,落寞的轉身離去,卻沒注意到有個俏麗的人兒在他離去的同時追了上來。

    絛嵐秋找了好久,總算在新房外找到他的身影。

    當她看見癱坐在亭台裡的頹廢身影時,心口一陣不舍,讓她忘了該有的矜持,快步走上前。

    一走近就聞到濃濃的酒氣,刺鼻得讓她不自覺皺起秀眉,更加擔憂那緊閉雙眼的男人。

    來到他身旁,她蹲下身,察看喝得爛醉如泥的男人,柔聲喚道:「競天哥……你還好嗎?」

    雙眸緊閉的男人沒有回應,仿佛早已醉死。

    見狀,絛嵐秋輕咬粉唇。

    現在是早春,夜深露重,若是放任他一人在這毫無遮蔽的亭台裡睡一晚,肯定會受寒,且今日是紫嫣的喜宴,若是讓鬧洞房的賓客看見他醉倒在新房外,到時的流言蜚語定會讓他更加傷心。

    思前想後,她都不舍獨留他一人在此,府中的僕人又全集中在前廳招呼賓客,能攙扶他的人,似乎就只剩她……

    斂下眼眸,她又喊:「競天哥,你有聽見嗎?」

    若是能將他喚醒,那是最好不過,但趴在石桌上的男人依舊沒有回應。

    她的杏眸中有著猶豫,想著要和一個男人如此貼近,絛嵐秋不免有些羞怯,更何況這人是她心儀已久的男人。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同時,遠處突然傳來賓客的喧鬧聲及腳步聲,這讓她心一緊,知道是新郎的親友要來鬧新房。

    沒時間猶豫了。

    心一橫,她伸手扶起醉倒在石桌上的封競天。「唔……好重!」

    身材嬌小的絛嵐秋原本就比封競天要矮上不只一顆頭,加上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意識,身子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瘦弱的肩上,沉得她險些站不穩。

    可重歸重,她仍努力拖著他癱軟的身軀,往長廊走去。

    絛威好客,府中設有十來間供各地好友前來遊玩時休憩、居住的客房,可因為喜宴的緣故,客房全讓紫嫣的新婚夫婿敖允的親友們給占去,目前並沒有空房可以安置喝醉酒的封競天。可就算是有,她也沒那力氣將他給拖過去,她唯一想到能安置他又離兩人最近的地方,就是她的閨房。

    她知道這不合禮數,可她已顧不了這麼多,一心一意只想儘快將人安置妥當,讓他能舒服的度過這對他而言十分痛苦的一夜,至於她,則可以到貼身丫鬟房間窩上一晚。

    一段平時不過十來步的距離,絛嵐秋這時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及時間,才千辛萬苦的回到房裡。

    氣喘吁吁的將他給拖上床榻,她連歇都沒歇便沖至廚房向大娘要了盆溫水。

    回到房內,她先將水盆擱在榻旁的矮幾上,回身將房門給闔上後,才回到床榻旁,細看榻上那閉著雙眸的男人,杏眸裡有著濃濃的眷戀。

    封競天不知,今夜傷心的人不只有他,還有她。

    她知道他喜歡的是妹妹,今夜是妹妹的大喜之日,他的難過傷心她不會不知,而見他為其他女人落寞傷痛的她,又何嘗好過?

    斂下眼眸裡的不舍,絛嵐秋擰來溫熱的絹帕,輕柔的替他擦拭那俊美非凡此時卻憔悴不堪的臉龐。

    她以為他早已熟睡,沒想到在她輕拭過他狹長的眼眸時,那雙原該緊閉的黑眸卻突然睜開,帶著茫然與她四目相交。

    絛嵐秋嚇了一跳,手上的絹帕滑落在他身上,「競天哥……你、你醒了?」

    她本想替他打理乾淨便離開,完全沒預料他會突然醒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嬌甜的叫喚讓封競天有些迷糊,眯起眼眸想看清眼前的女人,接著嘶啞的叫喚,「紫嫣……」

    聞言,絛嵐秋身子一僵。

    「紫嫣……」他坐起身,驀地將她抱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狠心嫁給別人……」

    他無預警的一抱把絛嵐秋整個人給緊緊擁入懷中,兩人之間密不可分,她的一張粉臉羞得通紅。

    「競天哥,你認錯人了……」她輕扭身子,想拉開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

    「不,別離開我!」

    生怕她離開,封競天非但不放,反倒摟得更緊,那力道險些讓她喘不過氣。

    「競天哥……」她努力屈起雙手,抵住他的胸口,想讓他看清自己不是他所想的人,「我是嵐秋,不是紫嫣,你清醒點。」

    「嵐秋?」他努力凝聚渙散的目光,凝視著緊抱在懷中的嬌人兒。

    那黛眉、那杏眸、那挺鼻以及那粉嫩的櫻唇,怎麼看都是他心裡的人兒,她明明就是他的紫嫣。

    「紫嫣、紫嫣!你休想騙我,我不會再放開你……」

    「競天哥,我說了我不是……快放開我……」

    烈酒讓封競天意識不清,任憑絛嵐秋怎麼解釋,他不放就是不放,最後竟一個翻身,將她帶上床榻,吻住她微啟的香唇。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絛嵐秋瞪大杏眸,一顆心因這親密的接觸猛地狂跳。

    「紫嫣……」吻著那朝思暮想的芳唇,他再也克制不住連日的思念,探手輕解她的衣帶。

    那一夜,不只新房傳出新人相擁喘息的聲息,這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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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 01:41:59
第2章(1)

    回想起那一夜,絛嵐秋依然覺得甜蜜,就算她只擁有他一夜,就算次日一早,他那驚訝不信的神情傷害了她,她仍不後悔。

    她雖不悔,卻沒想過封競天的感覺。

    要是她知道那一夜會讓他如此懊惱悔恨,就算用盡一切辦法,她也不會讓那件事發生,只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斂下眼中的難過,她回過神,看著竹兒忙碌的身影,輕聲問:「都收拾好了嗎?」

    竹兒停下動作,埋怨的看著她,「小姐,咱們真要搬到那個地方去嗎?」

    絛嵐秋沒回答,而是站起身,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決心,「若是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她率先走出她和封競天的新房,往宅第的西側走去。

    竹兒見狀,只能嘟囔暗罵,連忙背起裝著衣物的包袱,隨著主子的腳步而去。

    封競天休了她,雖答應讓她留下,可萬萬不可能讓她繼續留在他房裡,於是他將她趕到宅子的西側,傭人房旁的小院落「觀月閣」。

    觀月閣原是封競天及妹妹封書瀅的奶娘所住的院落,年邁的奶娘返鄉後,這兒就一直空著無人居住,於是他把此處作為她未來一年的住處。

    封競天休妻一事無人知曉,可想而知新婚隔日,絛嵐秋主僕倆帶著大大小小的行李來到觀月閣,會引起多少僕役的側目,那一道道猜疑、探索的目光,宛如芒刺在背。

    「那不是爺的新婚妻子?怎麼會在成親的次日來到這兒?」

    「瞧她身後的丫鬟還背著包袱,該不是做了什麼有失婦德的事,讓爺給趕了出來?」

    「失德?爺成親不過才一夜,難不成……」

    聽著眾人的指指點點,竹兒可沒有絛嵐秋那樣沉著,氣憤的低喊,「小姐,那可惡的男人分明是故意讓你難堪!」

    封府這麼大,可惡的封競天卻讓她們住在僕人房的旁邊,府中僕役少說有百餘人,就算她們出入再怎麼小心,也不可能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他分明是故意要羞辱小姐。

    「竹兒,別多嘴!」相較于竹兒的怒火,絛嵐秋美麗的臉龐依舊淡定,輕斥道。

    「小姐!你怎麼咽得下這口氣?」竹兒氣得跺腳。

    小姐知書達禮、溫柔婉約,多少人上門提親她都不允,偏愛這個封競天,被他害得失了清白她不怨,成親不到一日就成了下堂妻她也不恨,她只要光想到就覺得受不了。

    「不忍又能如何?」絛嵐秋露出一抹苦笑,快步走進觀月閣,杜絕身後非議的眼光及蜚語。

    「小姐……」不忍小姐如此委屈,竹兒心疼的說:「咱們可以搬回絛府,用不著在這受氣,我相信老爺他……」

    「竹兒!」絛嵐秋回身,美麗的雙眸透著嚴肅,沉聲說:「我被休一事絕對不能告訴爹爹,知道嗎?」

    她好不容易讓封競天答應讓她留下且不把休妻一事告訴他人,她不能讓竹兒壞事,讓年邁的爹爹承擔她的過錯,受眾人指指點點。

    竹兒當然知道她的顧慮,但實在不忍她這般委曲求全。

    「小姐,難道你沒聽見方才那些下人的話?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把你說得那麼難聽,有人甚至還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你,他們怎麼能錯的人明明不是你,為何是你承擔一切?要是咱們繼續留在這,只會更讓那些人看不起、受那些人的氣,你堂堂絛府的大小姐,怎麼可以受這樣的氣!」

    她真不懂小姐為何要忍受,她相信要是老爺得知小姐受的委屈,絕對不會讓她留下來,再怎樣也會替她討回公道,偏偏小姐就是死心眼,聽不進她的勸。

    「竹兒,」絛嵐秋歎了口氣,知道情同姊妹的貼身丫鬟是心疼她,於是放柔嗓道:「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他們不知事情始末,才會妄自猜測,但再怎麼樣也只能猜測,誰也不能把不是事實的猜疑強壓在我身上,你說是不?」

    「當然不是……」小姐太單純,根本不知那些蜚短流長可以將人逼瘋。

    絛嵐秋輕拍她的手,接著又說:「別擔心我,我沒那麼脆弱,你知道的,不是嗎?」

    她當然知道,跟在小姐身旁十年,她比誰都清楚她看似柔弱,卻十分堅強,否則發生這樣的事,她哪還能如此淡然?

    明白再怎麼勸,小姐也不會聽,竹兒放棄了,只能疼惜的看著她強顏歡笑,將原本該擺在新房裡的嫁妝、衣裳,一一擺放在陳舊的衣櫃裡。

    夏至,在灼灼豔陽的照射下,蒼綠的枝葉顯得毫無生氣,炎熱的氣候,除了蟬兒奮力的嗚叫聲外,連一丁點兒的風聲都聽不見。

    然而在這寧靜的午後,絛嵐秋卻隱隱聽見遠處傳來爭吵聲,那熟悉的嗓音讓她秀眉微擰,放下手上的針線,走出房,循著聲響而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竹兒雙手擦腰,瞪著攔住她去路的廚娘。

    「沒聽懂是嗎?」廚娘不悅的重複一次,「這兒不歡迎像你這種有著失德主子的丫頭,還有,除了三餐外,休想我替你那不知羞恥的主子煮食!」

    「那也叫三餐?」竹兒氣得大吼,「幹硬的饅頭、沒挑過的青菜配醬瓜,還有清湯白麵,這叫‘三餐’?」

    若不是小姐要她忍,她怎可能忍這麼久?

    撇開封競天不說,光是封府下人的吃食用度就不知比她們主僕好上多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在背後把小姐說得難聽,甚至聯合起來欺壓她們,現下就連她想進膳房替小姐煮碗冰糖蓮子都不能,這些人簡直欺人太甚!

    尉娘冷哼一聲,「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還想吃山珍海味?有醬瓜吃就不錯了,小心明兒個我只給你們一條番薯,要吃不吃隨你們。」

    扔下話,廚娘轉身就走,進膳房前甚至大力將門給甩上,擺明瞭不讓她進門。

    「你——」

    竹兒氣得渾身發抖,正想沖上前再理論,卻被趕來察看的絛嵐秋給阻下。

    「竹兒!」

    「小姐……」一見到主子,竹兒怒火頓時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安,「你……什麼時候來的?」

    絛嵐秋神情平情,輕聲說:「來一會兒了。」

    那豈不是全聽見了?

    竹兒懊惱得想咬下舌頭,擔憂的看著她毫無波瀾的臉龐。

    「我沒事。」絛嵐秋淡淡一笑,反過來安慰道:「再難聽的話我都聽過了,你別擔心我。」

    她們在這兒也住了近三個月,府裡下人眼尖,打從絛嵐秋住進觀月閣後就猜測不斷,又見這幾個月來,封競天別說是踏進來了,連提都沒提起過她這個新婚妻子,流言因此傳得更加難聽了。

    有人說她在嫁進封府前就和別的野男人苟合,新婚夜沒有落紅,爺因此大怒,卻又顧及與絛家的交情,才沒將她趕出府。

    也有人說她是懷著身孕嫁進封府,目的就是想讓爺當現成的爹,被爺給識破,才會被趕至觀月閣。

    還有人說她身懷殘疾、性情古怪,和外頭所言的溫婉柔順差了十萬八千里,爺因不甘受騙,才會視她為無物……

    各種流言傳遍封府上下,若不是封競天下令不許將這些流言傳出府,她想她早已成了眾人撻伐的蕩婦,這麼說來,她還得感謝他,至少他遵守與她的約定,沒讓絛府丟臉。

    見她當真沒有半點不悅及難過,竹兒卻更加心疼,忍不住哽咽,「小姐……你為何要這般容忍,你沒聽見那廚娘說的話嗎?那些下人根本沒把我們當人看,那些東西能吃嗎?你怕暑氣,每每到了夏日,都要喝上好幾碗蓮子湯消暑,可他們……」

    一想到擋住她去路的廚娘,竹兒是又悲又氣,眼淚不禁落得更凶。

    絛嵐秋見狀,心頭一酸,卻不是為自己不平,「竹兒……委屈你了,讓你同我一起忍受那些冷言冷語。」

    她自己受苦不打緊,畢竟這是她自找的,但竹兒不同,她不該和她一同受罪,或許她該把她送回絛府才是……

    「小姐!」竹兒哪會不知她心裡所想,急忙搖頭,「你別趕我走,竹兒不苦,竹兒是丫鬟命,什麼苦吃不得,竹兒只是心疼,堂堂絛府的千金大小姐,卻在這受那些下人的欺淩……」

    絛嵐秋不語,在她心中,沒有誰比誰尊貴,下人是人,千金小姐也是人,只要是人都得吃喝拉撒,在吃食上頭,他們能吃,她當然也能吃,只是……

    說不在意是矯情,再怎麼說她過慣了富裕生活,在吃喝用度上定是較為豪奢,幹硬的饅頭、鹹得需要配上一壺茶水的醬菜以及沒有任何配料和味道的白麵條……這些確實讓她食不下嚥,但她可以忍,只是她很不舍和她一起受苦的竹兒。

    沒有蓮子湯喝不打緊、沒有甜食糕點吃也無所謂,至少她得讓兩人有頓正常的餐食,若封府的膳房不讓她們涉足那也無妨,觀月閣也有個小膳房,只是久未使用,有些陳舊髒亂罷了,麻煩的是食材……

    她出嫁時,封競天特地要求不需要任何嫁妝,因此她帶來的首飾少得可憐,就是全部變賣,也只足夠她們撐上幾個月,那剩下的時日該如何是好?更別提一年後,她根本沒打算回絛家……

    看來為了生計,她勢必得和封競天見上一面,哪怕他一點也不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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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爺,夫人求見。」封府的老總管在書房外通傳。

    聞言,封競天頓時一頓,濃眉倏擰,若不是及時想起和絛嵐秋的約定,他差點就要喊出「這裡沒有什麼夫人」。

    那女人找他做什麼?

    她打從住進觀月閣以來,從沒找過他,而他更不可能去找她,要不是府中下人對她議論紛紛,他甚至早忘了這號人物。

    「說我沒空。」他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老總管為難的看著身旁的絛嵐秋。「夫人,您也聽見了,爺他……」

    老總管姓翁,或許年歲較高,歷練也較豐富,知道主子們的事,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隨便臆測的,更明白很多事情並非如傳言那般,因此他是少數肯恭敬喊絛嵐秋一聲夫人的人。

    「無妨。」對唯一對她釋出善意的老總管,絛嵐秋十分有禮,微欠身,柔聲說:「要是競天哥沒空,我改日再來,翁總管,多謝您。」

    她溫婉的氣度讓翁總管更加堅信自己沒看錯人,雖不知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絕對夠資格成為封家的主母,前提是,她必須和爺重修舊好。

    「夫人,您先別走。」他叫住轉身欲走的絛嵐秋,低聲說:「爺約莫再一刻鐘就會回房就寢,若是您的事兒急,不妨在這等一會兒。」

    聞言,絛嵐秋雙眸一亮,連忙道謝,「翁總管,真是謝謝您。」

    來之前,她早猜到封競天不會見她,翁總管這句話無疑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翁總管笑著搖頭,「夫人甭謝,老奴已經在府中當了三十年的總管,看得出夫人是位好姑娘,雖不知夫人和爺之間有什麼誤會,但老奴是真心希望你們能夠化解,到時夫人再和老奴言謝也不遲。」

    化解?她不禁在心中苦笑。要是如他所言能夠化解,那該有多好……

    「那麼老奴就先行退下。」翁總管識相的告退,留給兩人談話的空間。

    「您慢走。」送走他,絛嵐秋這才回過身,靜靜的在書房外等待。

    果真,不到一刻鐘,她就見裡頭的燭火熄滅,不一會兒,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便走了出來。

    封競天沒想到在門外等候他的人並非翁總管,而是他最不想見到的絛嵐秋,這讓他甚為不悅,唇一抿,一句話也沒說的轉身就走。

    他的反應讓她一怔,儘管心頭難受,但正事要緊,於是她挺起胸脯,忙跟了上去。「等等!競天哥,我有話和你說。」

    他依然不理會,甚至加快腳步,仿佛她是什麼思心的臭蟲,忙著想甩開她。

    他身長腳長,不一會兒,兩人已拉開不小的距離,眼看他就要回到廂房,急得她加快腳步,在他身後低喊:「競天哥,你先別走,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請你等等……」

    她追得辛苦,但封競天卻毫不憐香惜玉,甚至當著她的面,無情的關上房門。

    「競……」未竟的話語被驀地闔上的房門給打斷,絛嵐秋怔愣在門外,許久才頹喪的垂下雙肩。

    他就這麼不願見她嗎?甚至連和她說上一句話都不肯?

    心口微微抽疼著,尤其是看見他那嫌惡的眼神,更是讓她難受得想哭。

    但她告訴過自己,該流的淚,在被他休離的那一日就已流光,接下來的日子,她必須堅強,所以,她不能哭、不能軟弱,她不能讓他更加看不起她。

    深吸一口氣,她整整心緒,決定和他耗上了。

    封府的家業全靠封競天獨擔,平時他幾乎都在外頭巡視店鋪,直到深夜才回府,要見他一面本就困難,再加上他刻意躲避,絛嵐秋知道要是今兒個沒見到他,日後要想見他,恐怕不知要再等上多久。

    今夜他不想見她,那她就等,等到他肯為止。

    打定主意,她轉身走回觀月閣,要竹兒不用等她就寢後又踱回封競天的房外,倚著回廊上的扶手坐下,靜靜的等著。

    幸好是夏日,夜晚的風雖涼,卻不似秋冬的晚風那般冷冽,反而十分舒服,一掃白日難受的燥熱,涼爽合宜得令人昏昏欲睡。

    從未超過亥時入睡的絛嵐秋,在陣陣晚風的吹拂下,早禁不住周公的召見,一直忍到子時便再也支撐不住,螓首點呀點,最後靠著一旁的樑柱,美眸緩緩閉上,任由睡意侵襲。

    封競天一向起得早,現正逢月底,他不僅要到城裡各店鋪巡視查帳,還得彙整各地傳來的帳務,因此他不到卯時便已起榻,簡單梳洗一番便要出門,然房門一開,他卻怔了住,瞪著坐在門前熟睡的女人。

    她怎麼會在這裡?

    見她一身和昨夜一模一樣的裝扮,他甚至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這女人肯定是守在他房外一夜。

    她以為守在這他就會見她?

    可笑!

    嘲諷的勾起唇角,他本想轉身就走,可卻在見她輕顰著巧眉、一副睡不安穩的模樣後,莫名停下腳步,甚至走至她跟前,靜靜的凝望她有些憔悴卻依舊絕美的臉龐。

    雖是夏日,清晨的風仍帶著些許涼意,見她微微抖著身子的嬌柔模樣,竟讓他胸口微微一扯,感到有些不舍……

    不可否認,她長得很美,甚至比紫嫣還要美上幾分。

    紫嫣甜美,而她柔美,兩人就連個性也不同,一個活潑、一個嫻雅,一動一靜,正是絛家姊妹的特色。

    他不討厭絛嵐秋,因為她是絛紫嫣的姊姊,基於愛屋及烏的心態,他對她一向有禮謙和,只是他從沒想過一直以為嫻美溫雅的女人,竟有著那般深沉的心機。

    俊眸一沉,想起她所設計的一切,他驀地回過神,有些懊惱的挪開視線。

    該死!他居然盯著這可惡的女人發愣,甚至心生不舍?他是傻了不成!

    而更該死的是,他應該要不理會她直接轉身離去,偏偏見她頻頻發顫的模樣,他竟狠不下心離開,甚至出聲將她給喚醒。

    「你在這裡做什麼?」

    原就睡不安穩的絛嵐秋被突如其來的沉嗓一喚,身子一震,有些迷糊的睜開美眸,直到對上封競天那冷騖的目光,這才整個人驚醒。

    沒想到會被他看見自己的睡樣,她嚇得忙站身,俏顏微窘的低喊:「競、競天哥……」

    他冷冷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絛嵐秋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一夜未歸,又吹了一夜的風,她此時模樣有多狼狽可想而知,而她最不願的就是讓他看見不完美的自己。

    輕咬粉唇,她決定快速說完要轉達的事,好儘快回房將自己打理整齊。

    「競天哥,我曉得你很忙,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這幾日我會出府,到城裡找間店鋪、做點小生意,所以……」

    沒聽她把話說完,封競天已擰起俊眉,打斷道:「不准!」

    「呃……」絛嵐秋愣住了。

    這段日子他對她不聞不問,像是完全忘了有她這個人存在,要不是想著如今她算是寄人籬下,而他是這兒的主人,她才想說知會他一聲,卻沒想到他會拒絕。

    「為何不准?」她不解地問。

    他依舊冷眼相待,抿唇道:「別忘了,在外頭你的身分依然是我的新婚妻子,封府的主母隻身一人到外頭做生意,要我顏面何在?」

    他這一提,她頓時恍然。

    是呀!她怎會忘了她在外頭的身分,怪不得他不肯答應。

    可……那該怎麼辦?不抛頭露面做生意,她要怎麼養活自己和竹兒?

    她秀眉緊鎖,咬唇思索,過了一會兒,雙眼微亮,忙說:「你放心,我會想辦法不曝露身分,進出也會十分小心,若無重要之事,我就讓竹兒替我出面,絕不會讓人得知我的身分。」

    見她似乎勢在必行,封競天的眸光顯得有些複雜。

    他雖忙,但府中的事他不會不知,當然知道她們主僕在這受到什麼待遇,他不阻止,甚至是放任她們讓下人欺壓,目的是要她知難而退,最好是哭著回絛府,然而……

    他忍不住細看她看似柔弱卻堅毅的小臉,許久才開口,「你一個婦道人家,能做什麼生意?」

    聞言,絛嵐秋雙眸更亮,知道他的詢問代表希望,連忙又說:「絛家本是以布莊起家,而我的女紅雖稱不上一絕,至少還上得了檯面,因此我想開設一間錦繡莊,繡些和尋常繡莊不一樣的玩意兒……」

    雖是大家閨秀,但她十分好學,而絛威也不似一般的老古板,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僅請來先生教導,甚至只要是她喜愛的讀物,他都會想辦法尋來討女兒歡心,幾年下來,她所學的事物愈來愈豐實,甚至在今年的燈謎大會上,小贏了新科探花,因而博了個才女的美名。

    聽完她的分析,封競天才明白,她不僅是個才女,就連經商之道也涉足不淺,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但這一切皆是紙上談兵,一個從未做過生意的婦道人家,是否真能如她嘴上所言那麼容易簡單,他倒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似笑非笑的勾起唇,他有些諷刺的說:「好,我答應你,但我得警告你,小心賠掉你那少得可憐的嫁妝,就算是賠了,也別想從我這或是回絛家向你爹要錢!還有,記得你的保證,不能曝露你的身分,聽明白了嗎,‘封夫人’?」

    他痛恨被人欺騙,絛嵐秋既然敢設計他,就要有被報復的覺悟,更別說她甚至還威脅他要把他休妻一事告訴紫嫣,這樣的女人他何必同情?

    她想去闖,就讓她去,最好是落個一敗塗地,哭著來求他讓她回絛家,到時就看他放不放人。

    絛嵐秋哪知他的心思,一聽他答應,也顧不得他那句「封夫人」有多嘲諷,高興得急忙保證,「我聽明白了,競天哥,謝謝你。」

    見她滿心歡喜,封競天冷冷一笑,隨即轉身離去,絲毫沒發覺她癡望著他的深情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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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得到封競天的允諾,絛嵐秋很快著手安排,首先便是從找尋店鋪開始。

    店鋪開設的地點十分重要,得仔細評估人潮及出入物件,這事竹兒無法代勞,只能由她親自出馬,為了方便她行動,封競天甚至大方的替她安排了輛馬車,供她進出使用,只不過馬車不是備在封府大門,而是側門,且她們得走上一條街的距離才能上車。

    即便如此,絛嵐秋已知足。

    「竹兒,你說的那間店鋪是否就在這附近?」絛嵐秋纖指輕掀簾卷,柔聲問。

    竹兒湊近一看,忙點頭,「就在這附近沒錯,小姐你瞧這地點成嗎?」

    絛嵐秋仔細觀看街道上的人潮,發現這附近出入的皆是些做粗活的勞工,且環境雜亂,多是販賣魚、雞、豬肉的攤販。

    「這兒……恐怕不適合。」她輕搖頭。這地點雖熱鬧,但賣的東西卻較為次等,相對的價位也較便宜,與她想開創的錦繡莊方向不同。

    聞言,竹兒小臉一垮,「小姐,咱們已經找了好幾間店鋪,你個個都說不合適,究竟是哪不合適?這地點分明鬧騰得很,很適合做生意,再說租金也很便宜,正巧在咱們能負擔的範圍內,要是再不成,竹兒真不知還有哪兒合適了。」

    聽見小丫鬟的抱怨,絛嵐秋笑了笑,解釋道:「竹兒,並不是這兒不好,相反的,這地點確實熱鬧,今兒個咱們若是要做點吃食的生意,這兒肯定合適,可咱們賣的是繡品,你覺得外頭那些大娘們可有餘錢買那些精緻的玩意?」

    她這一分析,竹兒頓時了然,卻還是嘟著嘴,「可小姐呀,咱們都找了好些時日了,究竟還要找多久呀?」

    她不是累,而是擔心。小姐已經先進了大批綢緞及針線,並日夜趕工,這會兒觀月閣裡已堆了不少成品,要是再找不到店鋪,就算有成品又有啥用,還不是白搭!

    「咱們再繞繞,這事急不得。你讓車夫轉到別條大街看看。」絛嵐秋柔聲說。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竹兒雖急,卻也只能聽從指示。

    馬車噠噠噠的在午後的街道上前進,漸漸來到一條人煙稀少的街上,忽然,一抹紅色字條吸引了絛嵐秋的注意。

    她雙眼一亮,忙喊,「停車!」

    車夫險些來不及,急勒韁繩,好一會才將馬車停下,竹兒被震得東倒西歪,好一會兒才穩住身子,等她回神,就見小姐早已下了馬車。

    「小姐引」見小姐獨自一人往街上跑,竹兒連忙追下車,追了好一陣,見她總算停下,她才松了口氣,忙上前,「小姐,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就自個兒跑走了?」

    絛嵐秋回頭,難掩興奮的說:「竹兒,找到了,就是這裡,我想要的店鋪就是這裡。」

    「這裡?」竹兒抬頭一看,發現門面雖然不錯,但……「小姐,你確定?這兒根本就沒什麼人……」

    路上人群三三兩兩,幾乎沒什麼人走動,附近也沒什麼商家,在這樣的地方開設錦繡莊,能成嗎?

    絛嵐秋哪會不知竹兒在想什麼,但好不容易找到理想的店鋪,她顧不得向她解釋,便催她進屋去詢問店鋪是否還能租賃。

    竹兒雖感不妥,卻也只能聽命行事,這一問,嚇得她連忙跑了出來。

    絛嵐秋見她臉色古怪,連忙詢問:「怎了?租出去了?」

    「不,還沒,但……」竹兒搖搖頭,好一會才從方才的驚嚇回神,拉著絛嵐秋的衣袖說:「小姐,咱們走了,這店老闆分明是坑人,開出的租金簡直是天價,擺明是不想租人,耍人來著……」

    「天價?」絛嵐秋一聽她報出的數字也嚇了一跳,但她沒因此退縮,「或許我們能和店老闆談談,讓他降一降租金。」

    「小姐,就算降,又能降多少?這地方分明沒那個價,你又何必堅持?」竹兒真的不懂,像這沒啥人潮走動的街道,有什麼值得她這麼在意,明明比這兒熱鬧的地方多得是。

    絛嵐秋只是笑,輕聲問:「竹兒,你認為這地方沒有你方才找的集市地點好?」

    「那是當然!」竹兒猛點頭,「這兒要人潮沒人潮,店鋪也不是頂多,賣的大多是些昂貴的古董、字畫,誰有那閒錢買?小姐你瞧,那些店主人拍蒼蠅的拍蒼蠅、打盹兒的打盹兒,根本就沒生意上門,這樣的地點怎能做生意?」

    「你錯了。」絛嵐秋緩緩搖頭,美眸輕轉,看向附近的宅第,「竹兒,你仔細看看,這附近都住了些什麼人家?」

    竹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附近的住家皆是富豪權貴,宅第一間比一間大,完全不見市井小民所居的矮房屋舍。

    不等她反應,絛嵐秋接著又說:「這兒居住的人大多是當地的大財主,像是對街的錢府,就是京城裡有名的茶商,而他隔壁的沈家主賣玉器、街尾的蔣家則是造船……總之,這地段的富賈極多,而我看中的正是那些無法離家太遠的千金小姐……」

    她不厭煩的向竹兒分析,告知她租金會貴,與地段及住戶有關,她會選擇這兒,一是因為這兒的人消費能力高,二則是這附近的商家全無一間是賣姑娘家的繡品,這對她們而言有很大的益處。

    她分析得專注,全然沒注意身後有道灼熱的視線正盯著她瞧。

    「說得好!」

    突如其來的喝采讓兩人嚇了一跳,竹兒更是反應激動的沖到絛嵐秋身前,警戒的問:「你是誰?」

    男子眼中滿是欣賞,直凝視著絛嵐秋,可惜佳人臉上覆著面紗,讓他看不清她的容貌,不過光是她的才智就足以讓他佩服。

    「敝姓邵,邵清凡,正是這間店鋪的店主人。」邵清凡有禮的自我介紹。

    「胡說!」竹兒擰眉,「方才明明是位老人家和我接洽!」

    「那位是我家僕人,若姑娘不信,我可請他出來說明。」他笑道。

    竹兒正想道好,絛嵐秋卻出言打斷。

    「敢問公子真是這店鋪的店主人?」

    「正是。」他沒有絲毫不耐,甚至大方地說:「這店鋪若是姑娘要租,租金我只收三分之一。」

    絛嵐秋一聽,美眸瞬間發亮,「真的?」

    她正愁著該如何說服店主人,沒想到他卻主動降價。

    「當然。」他毫不掩飾對她的佩服及欣賞,「我這店鋪出租少說有半年的時間,有意承租之人,不是嫌租金太貴,就是嫌地段差,只有姑娘你看出這地段的價值,邵某佩服姑娘的聰慧,所以願意降低租金,只求有緣人。」

    能以三分之一的價格承租到理想地段,絛嵐秋開心不已,馬上就和邵清凡進入店內,討論起租賃的細節。

    她一心只想生意的事,完全沒發覺他過於熱絡的態度,倒是竹兒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趁兩人討論到一個段落,忙將她給拉到一旁,低聲說:「小姐,你不覺得邵公子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奇怪?」絛嵐秋秀眉微擰,抬頭看向坐在另一頭的邵清凡,總算發覺他眼中過於熾熱的光芒,頓時苦笑。

    看來她無意間替自己招來了麻煩。

    但合同都簽了,更何況合同她是以竹兒的名義簽下,就算對方真對她有愛慕之意,只要她刻意回避,問題應當不大才是……

    只不過既然知道邵清凡對她感興趣,不論是否是她多心,她都不該再與他多有接觸,於是她收起合同,便要告辭。

    「邵公子,我想我們也談得差不多了,押金的部分,三日後我會讓竹兒送來,若無其他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見佳人要走,邵清凡連忙喊,「姑娘,邵某尚不知姑娘閨名,可否請姑娘告知芳名?」

    這年頭風氣開放,雖有許多女子外出做生意,可像她這樣像是養在深閨裡的幹金小姐可就罕見了。雖說她強調是幫忙她的義妹竹兒,但他卻不這麼認為,總覺得她有所隱瞞,他也不戳破,他有興趣的是她的人,其他的事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而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得知她的閏名。

    絛嵐秋一怔,隨即歉然的說:「很抱歉,恕我無法告訴你。」

    她不敢說自己多有名,但只要是京城人士,多多少少都聽過她的名字,更別槔她才和封競天成親不久,自己和妹妹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的簡單婚禮,也夠眾人當作茶餘飯後閒話談論數個月之久,她不能冒險。

    他愣住了,像是沒想到她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他,而絛嵐秋則趁他發怔時,快速向他道別,勿勿上了馬車。

    「姑娘——」邵清凡追了上去,卻只來得及接收她扔來的一抹歉然眼神,那回眸一瞥讓他久久不能回神,對神秘的她更感興趣了。

    絛嵐秋以為只要刻意回避與拒絕,邵清凡就會對她死心,萬萬沒想到幾次碰面下來,他對她是益發無法自拔,甚至做出讓她無法置信之事。

    「確定是這兒?」邵清凡轉頭,低聲問著身旁的僕人。

    「沒錯,小的確實看見竹兒小姐她們的馬車進到這巷口,接著徒步走進封府的側門。」小廝如實稟報。

    確定佳人居住之處,邵清凡難掩興奮。

    他曉得封競天這號人物,他是赫赫有名的鹽商,旗下商鋪遍及各地,若他沒記錯,他有個妹妹名叫封書瀅,且尚未婚嫁。

    既然知道佳人的身分,他再也壓抑不住仰慕之情,一回府便找來媒人,挑了個吉日上門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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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邵家派人來說媒?」正在處理帳務的封競天俊眉一挑,停下動作。

    「是,爺可要親自去見見媒人?」翁總管問。

    他擱下手上的狼毫筆,沉思了會,才點頭同意。

    邵家是城裡的大地主,專營土地及店鋪的買賣,據說邵家的主事邵清凡同他一樣父母早逝,年紀輕輕便一肩挑起家裡的事業,他雖沒與對方接觸過,卻遠遠見過幾次面,他外表清俊、儀錶堂堂,名聲也不錯,稱得上是個不錯的人選。

    妹妹也到了適婚年齡,若是有這樣的好物件,他倒是不反對。

    雖是門好親事,他卻沒有馬上允諾,妹妹個性成熟、自主性極強,若他擅自替她訂親,那丫頭肯定會鬧個沒完,偏偏那丫頭又去江南遊玩了個把月,前些日子才捎信回來說這幾日會回府,因此他回了對方要與妹妹商量,讓他五日後再來。

    巧的是,邵府派來的媒人前腳剛離開,他的寶貝妹妹後腳便回府,神清氣爽的跑來找他。

    「哥!我回來了,瞧我替你帶了什麼新鮮的玩意……」

    封書瀅興匆匆的捧著她從江南帶回的藝品,獻寶似的全扔在封競天的桌上。

    「瞧!這筆可是我精挑細選才挑中的,它的筆骨是用上等的玉石製成,筆毫則是頂級的紫毫,這筆極好,圓、尖、齊、健,書寫起來軟硬適中,還有這硯臺,瞧它的色澤多美,石性貴潤、石色貴紫,幹則灰蒼色、潤則青紫色,是頂級的水岩端硯,發墨不損毫、玉肌膩理……」

    聽她興奮的介紹替他帶回的禮物,封競天絲毫沒因她打斷他的工作而不耐,反而寵溺的聽著她說。

    好不容易將她將地帶回的珍品全數介紹完,封書瀅才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嚕咕嚕地一口喝下,那姿態之豪爽,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這才讓他俊眉微擰。

    「好歹是個姑娘家,你也端莊一點,要是嫁人還這德性,能看嗎?」

    她吐吐小舌,晃到他身旁撒嬌,「人家才剛回府,你就急著說教,早知道我就在江南多逗留幾天,省得回來聽你嘮叨。」

    「都玩了個把月了,再玩就怕你把心給玩野了。」

    封書瀅輕笑,倒是不否認,畢竟她是真的玩到不想回來。

    美眸輕轉,她這才看見他桌上滿滿的帳本,「呀!月底了,都忘了哥你在忙,那我就不吵你了。嫂嫂呢?是不是在房裡?我也帶了不少禮物要給她呢!」

    一聽她提到絛嵐秋,封競天俊顏倏繃。

    封書瀅和絛家姊妹極好,要是讓她知道他休了絛嵐秋,這丫頭肯定會吵得他不得安寧。

    一想到妹妹的難纏,他頓時感到頭疼,但絛嵐秋搬到觀月閣一事,在府中不是秘密,就算他想隱瞞,也瞞不了多久。

    正當他不知如何向她開口時,封書瀅突然被他桌上一抹紅紙給吸引住,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他抬眸一看,這才想起邵府剛才派人來提親一事,沉聲說:「這是邵府公子邵清凡請媒人送來的婚配書。」

    「婚配書?」她眉兒一挑,不解的問:「是誰要嫁?」

    封競天先是愣了愣,才擰眉說:「自然是你,咱們封家除了我,就只有你這野丫頭,不是你嫁,難不成是我?」

    「這可難說!」封書瀅哈哈大笑,想像著哥哥穿著鳳冠霞帔的模樣。「這叫什麼邵清凡的,我看都沒看過,才不嫁呢!要嫁,哥哥你自己去嫁!」

    她才剛滿十七,還沒玩夠呢,要她嫁人?甭想!

    「你不認識他?」他沒理會她的玩笑話,困惑的又說:「這怎麼可能,那媒人說邵公子對你一見傾心,因為佩服你的聰慧才智,這才派人上門提親,我還以為你們早已熟識……」

    不等他說完,她已噗地一聲,大笑出聲,「拜託!我有幾兩重我自個兒明白,你不也常說像我這樣的野丫頭,要找夫婿比登天還難,更別提我自小就不愛讀書,字是認得,但可不敢說自己有多聰慧,那姓邵的肯定是認錯人了,連提親都提錯,真是笑死人了……」

    封競天原以為這只是妹妹的託辭,然而仔細一想,才驚覺妹妹確實和媒人形容的一點也不像,不,不只是不像,壓根差了十萬八千里,溫柔和她搭不上邊、聰穎跟她更是八竿子打不著,更別提媒人還說她的女紅做得極好,她別說是女紅了,就連針線都沒拿過……

    難道真是提錯親?還是……

    驀地,腦中閃過一抹人影,雖然覺得荒謬,但那溫柔婉約的倩影卻該死的完全符合媒人口中的「封家小姐」。

    明白是怎麼回事後,封競天一張俊顏頓時沉下,起身快步往門外走去。

    見狀,封書瀅不解地大喊,「哥,你上哪去?哥?」

    封競天不理會她的叫喚,逕自快步走遠,封書瀅也沒追上去,而是順手把婚配書給扔進紙簍裡,打了個大哈欠,決定先回房睡覺,有事等她睡醒再說。

    「小姐,你瞧這些繡線,哪個才能配得上這綢緞?」竹兒比了比手上的十來種繡線,比到眼花撩亂,最後還是決定向自家小姐求救。

    「我瞧瞧……」

    絛嵐秋放下手中的晝筆,接過繡線,不過一眼的功夫,就解決她煩惱近一刻鐘的問題。

    「就用這顏色,色澤明亮,就用蘇繡,才襯得出這塊雲錦的高雅。」

    竹兒接過繡線,在錦布上比了比,確實十分搭配,這才欣喜的捧著針線回屋。

    竹兒一走,絛嵐秋馬上將注意力拉回,專心一致的畫著已接近成品的秋海棠。

    錦繡莊前陣子開幕,織品繡帕尤其賣得好,特別是由她所晝、繡制而成的花鳥蟲蝶圖案。

    她生在富裕人家,自然瞭解那些千金小姐喜愛的圖案,更明白她們所穿的衣裳大多都是找城內有名的「一品織」訂制,而一品織正是絛家的產業。

    她自是不會去搶自家生意,且要那些千金小姐轉而向她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錦繡莊購買衣裳也是難事,因此她的錦繡莊並不賣衣裳,而是賣些繡畫、荷包、繡鞋以及小玩偶等精緻的小玩意兒。

    她本沒想過生意能好到哪去,怎知恰恰相反,她的繡品深受那些千金小姐喜愛,在口耳相傳下,錦繡莊接下的訂單已排至年後。

    為此,她必須連夜繡制繪圖,又聘請了三名繡娘,這才得以負荷數量龐大的訂單。

    她十分專注的將秋海棠給完成,絲毫沒發覺拱門外的封競天。

    封競天原是帶著不悅而來,卻在看見她那恬靜專注的側顏時停住了腳步。

    她坐在涼亭的石桌前,專注的不知在畫著什麼,斜斜的日陽宛若淡淡金粉,籠罩在她纖細的身影上,她時而偏頭、時而擰眉、時而淺笑,讓他不自覺看傻了眼,那畫面就像幅畫,美得不真實、美得讓人不敢打擾。

    他不曉得自己為何不直接走上前去興師問罪,反而怕驚擾她,靜靜的杵在門外,直到她露出一抹絕美的笑容,開心的低喊「完成了」。

    在她綻開笑靨時,他的胸口猛地一跳,甚至覺得她那模樣美極了,比她高舉的那幅秋海棠還美,不!應該說她的笑容讓再美的花朵都為之遜色。

    他瘋了不成?

    正當他不解自己怎會有這樣荒誕的想法,不遠處的絛嵐秋總算察覺到他的存在,臉上愉悅的笑容倏地一僵。

    「競天哥……」

    自從上次見面後,她已一個月沒見到他,她很想念他,卻不解從未主動找她的封競天為何而來。

    她消失的笑容讓封競天驀地回神,對於她一見到他就變得拘謹,甚至是有些怯懦的反應感到不悅。

    她怕他?是因為欺騙他所以心虛嗎?但他倒認為她的心虛是因為另一件事。

    俊顏一沉,他冷聲問:「你認不認得邵清凡這個人?」

    絛嵐秋一怔,頓時不知該不該回答。

    他也不須等她說出口,因為她的反應已告訴他答案。

    「果然認識。」一想到邵清凡提親的物件竟是自己的下堂妻,他胸口不知為何感到陣陣悶煩,忍不住出口嘲諷,「說是去做生意,做到勾了個男人回來,還讓對方鬼迷心竅到誤以為你是封家大小姐,登門求親,你可真行!」

    她的俏瞼刷白,有些聽不明白他的意思,「求親?競天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怎麼可能,她根本沒告訴過邵清凡她的身分,更別提是她的住處,他怎麼可能會找上門……

    「少跟我裝蒜!」封競天最厭惡的就是她總裝出一副無辜樣,仿佛什麼事都不知道,偏偏做出來的舉動又是那麼令人憎恨。

    像她這樣的女人,他是瘋了才會看她看傻了眼。

    「不!」她搖頭,急忙解釋,「我真的不曉得是怎麼回事,邵公子是我承租的店鋪東家,我沒告訴他我是誰,更沒告訴他我的住處,我不曉得他是怎麼找到這……」見他臉色漸冷,似乎壓根不相信她的話,她更急了,「競天哥你要相信我,我和邵公子真的不熟,我和他也不是你想像的那……」

    他擰眉,怒言打斷,「你充其量不過是借住在封府的食客,你的事和我沒有關係,倒是身為下堂妻的你,若是有人要,是該好好把握沒錯,只不過下回別耍這種把戲!」

    「我沒有!」她激動的低喊,美眸微濕。「我沒耍把戲!我是真的不曉得這件

    事,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但請不要把我想成那樣卑劣的人。」

    她可以忍受他誤會她,但她無法忍受他把她當成到處勾搭男人的女子,她的心裡只有他,就算他不屑、就算他嫌惡,但也不能這樣輕賤的把她往外推。

    見她紅了眼眶,胸口仿佛驀地被人用力一扯,這般可恨的情緒讓封競天俊顏更是緊繃,惱怒的撇開雙眼,不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

    「少裝可憐!我說過不關我的事,若是邵清凡得知你的身分還要你,那最好,不用等到一年的期限,你現在就可以離開,省得礙我的眼!」

    他不知是惱自己還是惱她,總之,他現在不想看見她,尤其是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就怕自己會做出自我嫌惡的舉止,因此他把話說完便轉身離開。

    心酸的淚水模糊了絛嵐秋的視線。

    原來不論她有多愛他,她在他心中,依然只是個礙眼的麻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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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 01:43:14
第4章(1)

    沒等到五日,次日封競天便讓人回絕了這門親門,本以為這件事就此落幕,沒想到邵清凡竟不死心的找上門。

    封競天冷著俊顏,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不得不說,邵清凡的確儀錶堂堂,氣度及談吐更是沒有一點富家公子的傲慢,甚至十分有禮,可惜他前來拜訪的對象並非他的寶貝妹妹,而是他所嫌惡的絛嵐秋。

    「我記得我已回絕了這門親事。」

    「邵某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邵清凡不解封競天為何會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著他,但初見這位赫赫有名的鹽商,他倒是十分欣賞他的氣度。

    封競天不愧是能壟斷南北市場的大商賈,光是坐著不發一語,便已散發出無形的迫力,令人震懾。

    「邵某今日來此,是想詢問封公子為何回絕,是封姑娘的意思,還是……」

    封競天譏誚的揚起唇,「邵公子,我妹妹會回絕並不意外,她告訴我,她連聽都沒聽過你這人,更別提見過面,而我一向寵愛舍妹,她不願嫁,我自然不會勉強。」

    邵清凡不禁皺起眉,「沒見過面?封姑娘是這麼說的嗎?」

    這是怎麼回事?就算封書瀅真不願嫁他,也不至於用這麼荒謬的理由回絕他。

    懶得和他周旋,見他似乎還不明白自己提錯親,封競天決定好心告訴他事實。

    「舍妹五日前才從江南遊玩回府,我本以為她和邵公子是在這之前見的面,但我問過舍妹後,才知似乎是場誤會,邵公子,我就老實告訴你,你不僅認錯人,甚至還提錯了親,要是答應這門親事,不僅舍妹婚後痛苦,你也會因娶錯了人而懊悔不已。」

    就像他,不僅無法娶到心愛的人兒,還被迫迎娶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提錯親?」邵清凡怔住了,完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形。

    「既然你明白了,那就請回吧,恕封某不送。」封競天不願再多說,直接送客。

    「封公子請留步!」見他旋身要走,邵清凡連忙喚道。

    封競天停下腳步,回身看他,目光冰冷。

    邵清凡卻絲毫不畏懼,挺起胸膛與他對視,誠懇的說:「若邵某所見之人並非封姑娘,能否請封公子告知那位姑娘的芳名,與府上的關係又為何?邵某是真心想娶她為妻,即便她只是封府的丫鬟也無妨。」

    雖然他不認為擁有那樣聰敏頭腦的姑娘會是個下人,他會這麼說,是想表達自己的立場相當堅定,不管對方身分為何,他都非娶不可。

    封競天冷笑,「你真想知道她是誰?」

    「是!」他回答的十分堅定。

    「那好,我就讓你見她。」

    封競天坐回主位,派人至觀月閣將絛嵐秋給喚來。

    邵清凡不死心,甚至深情到就算絛嵐秋是丫鬟也不放棄,那好,他就讓絛嵐秋自己拒絕他,他可沒義務處理她製造的爛攤子,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著看好戲。

    不一會,絛嵐秋匆匆趕來大廳,她沒戴面紗,但邵清凡仍一眼就認出她正是他心儀的姑娘,且她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美好動人。

    「姑娘!」他欣喜的低喊。

    她平日總是刻意回避他,甚至連他到店鋪尋人都等不到她的芳蹤,今日他總算如願見到佳人一面,自然欣喜萬分。

    相較于他的欣喜,絛嵐秋卻是驚訝大於困惑。「邵公子,你怎麼會……」

    他來這兒做什麼?

    「姑娘!」

    邵清凡欣喜的往前,然而她一見他靠近,卻連退了數步,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她的反應讓他苦笑,卻不影響他的決心。

    他目光灼灼,緊緊凝視著她柔美的臉龐,誠心的說:「方才經由封公子告知,我才曉得原來我搞錯了物件,既然誤會已澄清,能否請姑娘再給邵某一個機會,我是真心喜愛著姑娘,希望能和姑娘共結連理。」

    這番深情告白沒能感動絛嵐秋,反讓她白了俏臉。

    她明明就已寫信同他說清楚了不是?為何他還不放棄,甚至在……

    美眸不由自主的看向封競天,發現他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兩人,她心一縮,生怕他對她的誤會更深,決定當面拒絕邵清凡。

    深吸一口氣,她嚴謹而堅定的說:「邵公子,你應該有收到我送至府上的書信,我想信裡已說得很清楚,我是不會嫁給你的,麻煩你自重,別再令我為難……」

    她自認她拒絕得很明確,但邵清凡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甚至激動的上前,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動作快到讓她來不及反應。

    她愣了會,才想到該掙開,驚懼又無助地低喊,「邵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

    「不!」他不但不肯放,甚至握得更緊,「姑娘,我不明白你為何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我,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你不須顧慮,只要我能解決,我一定幫你,請你不要拒我於千里之外,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保證二疋能帶給你幸福,請你相信我好嗎?」

    「你……」絛嵐秋沒轍了,不是因為他的連番告白,而是他的纏功,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下意識朝封競天看去,美眸裡有著無措的求助。

    封競天接收到她的視線,不禁暗自感到可笑,她憑什麼認為他會幫她?

    他本想回她一抹冷笑,卻發現他根本笑不出來,應該說在邵清凡緊握住她雙手的那一刻起,原本懷抱著看好戲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且深濃的怒火。

    他不知自己為何惱怒,但他就是惱,尤其看到他們旁若無人的「親密舉動」。

    她想他幫她是嗎?那好,他就如她所願。

    站起身,他來到兩人面前,大手一扯,輕易便將絛嵐秋的小手納入自己的掌心中,目光森冷的看著邵清凡。「邵公子,你不是想知道你所心儀的姑娘叫什麼名字?」

    見她整個人縮至封競天身後,邵清凡這才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昂起下顎,直看著打他一進門便對他充滿敵意的男人。

    「封公子和姑娘是什麼關係?」他不會笨到察覺不出眼前男人眼中的怒火,尤其是他將佳人護在身後的那股佔有欲。

    封競天勾起唇角,一字一句說得十分緩慢,以便讓他聽清楚,「若我說你心儀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我迎娶進門的新婚妻子,你會如何?」

    意想不到的答案讓邵清凡瞬間變了臉色。

    封競天的新婚妻子、絛家的大小姐絛嵐秋?

    他神色複雜的看向絛嵐秋。他誤以為她是封家小姐封書瀅,甚至還猜測她是封府的下人,本已下定決心不論她是哪種身分,他都會待她極好,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已嫁為人婦……

    驀地,他察覺到不對勁,目光直直望向她長至腰際的烏黑秀髮。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困惑,封競天笑得更加諷刺,冷聲又說:「雖說是新婚妻子,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她與我並無瓜葛,因為早在成親當晚,我就將她給休了!」

    這話一出,不只邵清凡震驚得瞪大雙眼,絛嵐秋更是瞬間失了血色。

    「競天哥,你怎麼……」他明明答應過她會守密,怎麼還能若無其事的在邵清凡面前說出?

    無視她慘白的神色,封競天充滿嘲諷的說:「你不是想我幫你?邵公子這麼有誠意的登門求親,誠心到即使你只是個丫鬟都非你不可,現在知道你是絛家的大小姐,身分匹配,你就沒理由拒絕了,不是嗎?不過前提是,邵公子不介意你下堂妻的身分。

    他的一席話讓絛嵐秋的心口一縮,痛得幾乎無法喘息。

    她是希望他幫她沒錯,但他這分明就是故意讓她難堪……他就這麼恨她嗎?恨到連顏面都不願替她保留、恨到迫不及待把她往外推?

    她滿是控訴的神情讓封競天緊抿唇,低聲說:「這不是你想要的?你藉口說要外出做生意,卻勾了個男人回來,我怎知之後還要幫你處理多少這種麻煩事?說實話,就算你是只舊鞋,但姿色不差,趁現在還有人要,你就該心存感激的接受,然後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痛恨她!恨她的欺騙,更恨她總有辦法牽動他的情緒,一滴眼淚、一抹笑容,每每都讓他心煩意亂,唯有儘快把她趕出去,他才能回復原本的生活。

    永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絛嵐秋身子一抖,險些站不穩,但她撐住了,即使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她仍沒倒下,反而掙脫了他的牽握、挺直了腰杆,啞著嗓說:「競天……封公子,請你……先離開好嗎?我有話想單獨和邵公子說。」

    聽她突然改口喚了稱呼,封競天俊眸一眯,有些不悅,又聽她說要和邵清凡兩人獨處,更是讓他心頭的悶煩更甚。

    瞪著她淡然的面容,他雙拳緊握,最終不發一語,轉身離開。

    直到封競天離開,絛嵐秋臉上的漠然才崩解,但事情還沒完,她深吸口氣,望著正凝視著她的邵清凡,思索著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嵐秋!嵐秋——」

    聽見急促又熟悉的嗓音,絛嵐秋驀地回過神,還沒應聲,就見房門被一抹身影給撞開。

    「可惡!你真的在這?」封書瀅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一臉憔悴的絛嵐秋。

    「書瀅?」她彎起唇角,露出這陣子以來第一個真心歡喜的笑容,「真是你!你什麼時候從江南回來的?」

    相較于她的欣喜,封書瀅可是怒氣衝衝,惱火的低喊,「你還有心情管我何時回來,發生這樣的大事,你怎麼什麼都沒說?」

    「大事?什麼大事?」絛嵐秋一臉不解。

    「當然是你被休的事呀!」封書瀅簡直要昏倒,氣得大罵,「要不是我到處找不著你,問了府裡的僕役,才知你被趕到觀月閣,去問我哥,他卻說他已休了你,我不在府中這段期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哥怎麼能這麼對你?他為何休妻?你呢?不是一直很喜歡他,怎能讓他就這麼休了你?還有,今早的事我也聽說了,我哥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們兩個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已先去找過大哥,他不知在陰陽怪氣什麼,不管她怎麼問,他就是板著張冷臉不發一言,隨她自個兒去罵,罵到口乾舌燥還是得不到他一個字兒,氣得她只好扭身來找絛嵐秋,非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這一連串的問題,絛嵐秋卻一個都回答不出來,倒是一聽到今早發生的事,美眸倏地一黯。

    「說話呀!」見她也是不發一語,封書瀅急得跳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哥氣到要休妻?拜託你說清楚,別一個個裝啞巴,成嗎?」

    絛嵐秋依然不語,倒是在隔壁房的竹兒聽見吵鬧聲前來察看,發現竟是封書瀅回來,開心的大喊,「書瀅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聞聲,封書瀅雙眸一亮,拉過竹兒就問:「你來得正好,你說,我哥和嵐秋究竟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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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 01:43:34
第4章(2)

    一提起小姐受的委屈,竹兒可憤慨了,又氣又憐的把絛嵐秋這陣子的遭遇一古腦的全盤托出。

    封書瀅簡直不敢相信。「大哥他瘋了嗎?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身為絛嵐秋的好姊妹,封書瀅當然知道那夜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哥哥竟會把那場意外怪罪到絛嵐秋身上,甚至還以為那是她設下的計謀。

    「不行!我得去和他說清楚!」看不過她受到如此委屈,封書瀅轉身就要去找哥哥理論。

    「書瀅!」絛嵐秋連忙拉住她,搖頭,「算了。」

    封書瀅難以置信的瞪大眼,「什麼算了?你傻了嗎?你難道不覺得委屈、不覺得難過?我哥這麼對你,你非但不解釋,還任他嘲諷糟蹋,他甚至想把你推給那姓邵的男人,這樣你也可以輕易就這麼算了?」

    她真的要瘋了,怎麼會有像她這麼傻的人?

    聞言,絛嵐秋淡淡的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你放心,我已經和邵公子說明白了,他不會再來糾纏,至於競天哥……」她斂下眼睫,啞聲又說:「他心裡之人本

    就不是我,就算他聽得進我的解釋又如何,解開誤會,然後強逼他負責?不,我要的一直都不是責任,那對我或他而言,都是種痛苦。」

    她想的很清楚也夠明白,才會連解釋都不願,任他休妻。

    至於委屈、難過……那也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他。

    她明明可以只要求他別說出他已把她休離一事,然後搬離封府,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頓下來,待滿一年後再回絛家向爹爹請罪,犯不著還留在這裡聽他冷言諷刺、惹他嫌惡,但她就是放不下,哪怕只是和他待在同一個屋簷下,奢求偶爾能遠遠見他一面,能多一天是一天,僅是如此她便滿足。

    這就是她和他定下一年之約的原因,她捨不得他,即便他恨她、厭她、棄她,她還是放不下對他的情感,然而……

    她的美眸覆上一抹哀傷。

    經過今日,她是該好好想想,她的自私是否真的帶給封競天困擾,如果真是如此,那她是不是該趁早離開,省得他更加厭惡她……

    「難道就這樣任他繼續這麼對待你?」封書瀅被她的傻勁打敗,無力的癱坐在她面前的椅上。

    「書瀅……」絛嵐秋緊握她的手,溫柔卻堅定的說:「我曉得你關心我,但這是我和競天哥之間的事,我希望你別把事實告訴他,你該知道,我要的不是他的勉強及妥協,就算他對我的態度讓人難堪,但我更不能接受他懷著愧疚接受我,這是我的請求,希望你能明白。」

    她能不明白嗎?就是知道絛嵐秋傻,就是知道她愛哥哥愛得有多癡,她才會這麼不平,可她卻……

    歎了口氣,封書瀅心疼的凝視著她,「答應我,別讓自己委屈,要是受不住,隨時可以來找我哭訴,就算你無緣成為我嫂嫂,但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姊妹。」

    絛嵐秋紅了眼眶,輕點頭。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至少在這大宅裡,還有她是真心關心自己。

    萬花樓,京城裡最奢華、紙醉金迷的青樓。

    要與當家花魁凝姬共度春宵的代價可不小,沒達到白銀百兩,她可不接,再加上她眼高於頂,就算有銀子也不見得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因此能成為她恩客的人可不多,但個個都是俊逸非凡、權富傾天。

    而此時高傲的她卻像只柔順的小貓,靜靜的依偎在今晚包下她的恩客身邊,嬌柔嫵媚的為他斟酒。

    「封爺總算是想起凝姬了,你可知凝姬等你等得好苦。」她媚眸流轉,姣美的臉龐上滿是哀憐。

    封競天不發一語,淡漠的看著她,俊眉漸攏。

    一樣的美貌、一樣的柔弱,為何凝姬那哀憐的眼神引不起他任何波瀾,但絛嵐秋卻僅是一個擰眉,就能輕易扯動他的情緒?

    他不懂,就因為不懂,所以他上萬花樓解惑,本以為是因為太久沒碰女人才會有那樣異常的反應,沒想到就連美貌略勝幾分的凝姬都無法讓他動念,他究竟是怎麼回事,真是鬼迷心竅?

    想到那日他離開之後,絛嵐秋不知和邵清凡說了些什麼,胸口便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他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

    她是答應邵清凡的求親,還是拒絕?

    思及邵清凡那凝望著她的癡迷眼神,再想到那女人有可能真答應對方的求愛,胸口一把無明火燒得更旺,他重重放下酒杯,力道之大,震得手中瓷杯應聲而碎。

    凝姬被他嚇了一跳,撫著胸脯,小心翼翼地問:「爺,你怎了?似乎是有心事,是誰惹你不悅了?」

    「酒!」他沒回答,只顧著要喝酒,現下只有酒可以讓他暫時忘了那可恨的女人。

    身為青樓女子,凝姬自然善於察言觀色,知道他不想多談,於是不再多言,聽話的喚來丫鬟收拾並送來上等好酒。

    只不過她再怎麼懂得應對進退,卻也不願他整晚喝悶酒,她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他,再說他一整夜心不在焉,正眼也沒瞧她一眼,這讓她這第一花魁顏面何在?

    香臂輕挽他的頸項,她吐氣如蘭的在他耳邊低語,「爺要是不高興,別盡是喝酒,酒雖香醇卻也傷身,不如……讓凝姬替你消消火如何?」

    香舌滑過他的耳、纖手挑逗的撫摸他的胸,緩緩下滑,來到他雙腿之間,隔著褲子緩緩挑弄著他身上最柔軟的部分。

    男人通常禁不起她如此誘惑,她相信封競天也是,尤其是她感覺到那處柔軟在

    她的套弄下逐漸變得硬挺熱燙。

    她心一喜,拉下身上輕薄的衣紗,解開肚兜,將豐美圓潤的雙乳緊貼上他結實的胸膛,嬌聲說:「爺……讓凝姬好好伺候你,保證比你那新婚妻子還要歡快……」

    這不是封競天頭一次找她,卻是第一次包她過夜,他並不知道早在第一眼,她就臣服在他的俊美及氣度下,當她得知他成親,還難過了好些日子,可他成親才沒多久便來找她,又讓她再次燃起希望,她知道自個兒的身分無法成為他的正妻,可就算是只能當妾室,她也歡欣接受。

    一聽見新婚妻子這四個字,他俊顏一凜,驀地抓起她柔若無骨的手。

    「爺?」凝姬不解的看著他。

    「別跟我提起那個女人!」他冷聲說,即便身體因為她的挑逗起了反應,他依舊面無表情,甚至推開她站起身,「今夜我沒心情,先走了。」

    凝姬一瞼錯愕,完全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眼見他當真出了房門,她不顧自己還袒露著上身,慌張的追了上去,「爺?你怎麼了?是不是凝姬做錯了什麼?爺你別生氣,回來呀……」

    然而不論她怎麼苦苦哀求,封競天依舊無動於衷,完全不理會她的叫喚及老鴇的挽留,筆直走出萬花樓。

    就在他步出沒多久,俊眸驀地一凜,整個人瞬間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著那與他打了照面、一副正打算上萬花樓尋歡的「男人」。

    那人似乎也嚇了一跳,愣在原地,與他對望。

    「嵐……秋兄,你怎麼了?」見前方的人停住腳步,身後的同伴出聲詢問。

    「他」回過神,連忙低下頭,壓著嗓說:「沒、沒事,咱們走吧!」

    那人正打算繞過封競天前行,沒想到卻被擋住去路。

    封競天沉聲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的語氣及態度,顯然是在第一眼便認出「他」的身分。

    那人瞼色微白,卻只能強裝鎮靜,同時裝傻,「這位公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封競天濃眉緊擰,語氣更冷,「絛嵐秋,你真以為我瞎了,會認不出你是誰?」

    她究竟在搞什麼鬼,居然女扮男裝到煙花之地?

    「我……」既然被識破,絛嵐秋也不再隱瞞,不安的看望著萬花樓裡忙著接待客人的花娘們,壓低聲量請求,「請你小聲點,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女扮男裝。」

    自那日不歡而散後,她還以為他不會想再見到她,沒想到才不過幾日,兩人又見了面,只不過不是在封府,而是在……

    美眸一黯,她很清楚男人上青樓就是找姑娘,封競天是正常的男人,當然也有正常的需求,她雖明白,心還是忍不住微微抽疼。

    封競天冷冷的看著她。

    身材纖細的她扮起男人雖有些不足,但像她這樣長相秀氣斯文的男子也不是沒有,今日要是換成別人,的確會將她看成尋常的書生。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到這種地方做什麼?」他不該管她的事,但見她出現在良家婦女不該涉足的地方,他就忍不住惱火。

    聽見問話,她忙斂起眼中的酸楚,淡聲說:「我約了幾個布莊的老闆談生意。」

    錦繡莊生意蒸蒸日上,該接洽的人事物也日漸增加,光憑竹兒一人根本無法應付,這才讓原本不打算抛頭露面的她出門幫忙,為了避免麻煩,她女扮男裝,一來是方便行事,二來也是避免邵清凡之事再次重演。

    「談生意?」她淡然的態度不知為何讓他更加不悅,「談生意難道不能約在酒肆茶樓,非得約在青樓?」

    她曉不曉得她女人的身分一旦被揭穿,會替她帶來什麼危險?

    他不是說了,她與他已無瓜葛,他現下又是在做什麼?

    絛嵐秋被他的態度不一弄得有些心煩,忍不住衝口而出,「地點由他們選,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選在這,再說,你們男人不都喜歡上青樓談生意?」

    這話讓封競天眯起眼,凝視她略帶倔強的嬌顏。

    他還以為這女人沒脾氣,看來他錯了,再怎麼柔順乖巧的貓兒,還是有爪子。

    抿著唇,他懶得與她爭辯,拉著她便要離開。「跟我回去!」

    絛嵐秋沒想到他會有此動作,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她身後的男人已挺身擋住他們的去路。

    封競天停下腳步,臉色森冷的瞪著邵清凡。

    邵清凡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冷聲說:「封公子,請你放手。」

    「憑什麼?」封競天倨傲的睨著他。

    邵清凡挑起眉,壓低聲嗓道:「若是我沒記錯,封公子曾說過嵐秋與你已無瓜葛,既然如此,你又有何權利干涉她?」

    封競天冷笑,「只要她還住在封府,我就有權干涉,我想絛嵐秋應該有告訴你,她被我休離一事是個秘密,要是讓人知道我封競天的妻子出入青樓,我顏面何在?」

    聞言,邵清凡臉色微變,竟說不出話反駁。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絛嵐秋一個掙扎,順利掙開封競天的手,躲至邵清凡身後。

    她這舉動讓封競天臉色更沉,雙眸銳利的瞪向她。

    「我還不能走。」即便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十分嚇人,絛嵐秋仍挺直腰杆,試著和他講理,「這生意對我很重要,我不能離開,你放心,我既答應過不會曝露身分,我就會做到。」

    見她緊緊靠在邵清凡身後,讓封競天雙眼差點噴火。

    緊抿著唇,他再次重申,「我說,跟我回去。」

    他堅持,絛嵐秋卻比他更堅持,水亮的雙眸閃著倔強,不肯挪動半分。

    見狀,封競天渾身繃得死緊,怒極反笑,「好,很好,你聽清楚了,要是你敢曝露身分,明日就給我滾出去!」

    說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踏著濃濃的怒火離開。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她眼中的倔強頓時瓦解,美麗的眼瞳滿是懊惱及苦澀。

    她為何要惹惱他?明明見到他她是高興的,為何每一次兩人都要鬧得如此不愉快……

    「還好嗎?」見她為了另一個男人難受,邵清凡也不好受,卻還是溫柔的詢問著。

    絛嵐秋點頭,啞聲說:「我沒事,真是對不住,耽誤了你。」

    「這是什麼話!」邵清凡不贊同的斥道,「是我硬要跟著你來,哪有什麼耽誤不耽誤,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再說,今夜若不是我硬跟來,你恐怕就要被封競天給強拉回府了。」

    一提起封競天,邵清凡雙眸一黯。總覺得他雖說絛嵐秋的事與他無關,可表現出的態度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模樣分明就是大吃乾醋的丈夫……

    絛嵐秋心頭一澀,卻強扯出一抹笑,「是啊……咱們走吧!徐老闆他們恐怕等

    得不耐煩了。」

    「嗯。」他驀地拉回思緒,輕應一聲,在她走到他前方之後,眼中原本極力壓抑的傾慕才敢顯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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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匿名  發表於 2018-4-1 01:43:51
第5章(1)

    「該死!」

    惱火的將桌上茶具全數掃至地上,封競天氣憤的重重坐在椅上。

    他該死的滿腦子全是絛嵐秋那女人依偎在邵清凡身邊的畫面,刺目得讓他心緒雜亂,怎麼也靜不下心。

    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可惡至極的女人,憑什麼讓他這般心煩?憑什麼佔據他所有思緒?憑什麼?

    他想不透,且愈想就愈是心煩,最後只能惱怒的來到側門,像個呆子一般等著。

    聽著打更的聲響,他從二更等到三更天,再從三更天等到近四更,原本悶煩的情緒更加不悅,就在他耐性即將用盡之際,門外終於傳來馬車聲,沒多久,他聽見絛嵐秋輕柔的嗓音。

    「邵公子,今夜真是謝謝你,若不是你,這筆生意定是談不成。」絛嵐秋誠心道謝。

    邵清凡不知從何得知她今夜要和徐老闆一行人上萬花樓談生意,不由分說硬是要跟,她本不想再與他有過多牽扯,但今夜若不是有他替她擋下不少酒,她恐怕無法順利把買賣談成,更無法清醒的離開萬花樓。

    這點,她是真的很感謝他。

    略帶酒意的邵清凡揚起笑,凝望著她在月光照射下更顯晶瑩透亮的絕美臉龐,癡迷的說:「若絛姑娘真想向邵某道謝,邵某只求給我一個追求姑娘的機會。」

    他不介意她是下堂妻、不介意她已非完璧之身,他喜愛的是她的聰穎、她的溫柔、她的才情,世人的道德標準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聞言,絛嵐秋一怔,美眸有著無奈,「邵公子,我想我已和你說得很明白,你我是不可能的,外頭多得是比我美好的女子,你又何必這麼執著?」

    那日她說得很清楚,就算封競天不要她,她的心依舊屬於他,這輩子不可能再給任何人,要他對她死心,那時他雖沒多說,卻也乾脆的離開,她還以為他早已死了,沒想到……

    「如同你所說,我的心也已給了你,這輩子再也不可能給別人,你已是自由之身,為何不給自己一個得到幸福的機會?」邵清凡不放棄的追問。

    她被問得怔然,久久答不出話。

    是啊,她為何如此堅持?封競天擺明瞭厭惡她、嫌棄她,或許在他心中也只有紫嫣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那她又何必如此死心眼?

    她明明都知道的,但她就是無法放棄,這份情感從她十二歲初見大她五歲的封競天便已存在,每見一次面就心動一次、每說一次話對他的感情就更加濃厚,那時的他,對她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疼愛,就算是愛屋及烏,對她而言,那一點一滴美好的回憶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如同她對他的感情。

    粉唇因想起那段回憶而微微彎起,她的眼神閃爍著無比的堅定。

    既然放不下,她又何必強迫自己放下?就算他不愛她又如何,只要能看著他、與他待在同一個屋簷下,那就足夠了,她不會要求太多。

    想通了、明白了,她笑得更加燦爛,揚起螓首,溫柔卻十分堅定的說:「我不能,就算知道這是我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束縛,我也甘之如飴。邵公子,我知道感情之事不能勉強,所以我從不勉強,你不能要我放棄我的執著,相對的,我也無法逼迫你,但我得清楚的告訴你,如果你還想要我這個朋友,就別再提起這件事,否則我再也不會見你。」

    絛嵐秋的倔強及固執邵清凡是見識過的,知道她說到做到,不禁暗歎口氣。

    或許是他太心急了,不過他相信,只要時日一久,她就會被他的誠心感動,現下他只能要自己別太操之過急,免得真把人給嚇跑了。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提起。」他露出一抹苦笑,卻忍不住看她那抹粲笑看到癡迷。「但這需要一點時間。」

    「我相信邵公子是聰明人,一定能做到。」絛嵐秋朝他欠身,「夜深了,多謝邵公子今日的陪伴,那麼嵐秋就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邵清凡點頭,目送佳人離去,直到大門闔上,他才放心離開。

    累了二儀,絛嵐秋一雙眼皮早已快撐不住,揉著酸澀的雙眼,她憑著感覺往觀月閣走去,沒想到才走沒幾步,胳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將她整個人往牆角拉去。

    她嚇了一跳,正要大喊,封競天陰沉的臉龐卻在下一刻映入眼簾,阻下她驚惶的叫喊。

    「你曉不曉得現在是幾更天了?」他寒著聲問,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多像是質問妻子為何晚歸的丈夫。

    「我……」她仍有些驚魂未定,傻傻的看著他,答不出話。

    「四更。」他的語氣更寒,「和男人在外頭廝混到四更天,你可真行!既然這麼有本事,怎不乾脆別回來了?」

    一番話像兜頭冷水,凍得絛嵐秋驀地回神,她咬著粉唇說:「我是去談買賣,並不是……」

    「是談買賣還是談情說愛?」

    他狹長的眼眸裡滿是醋意,但氣頭上的封競天沒發覺,夜色昏暗,看不清他表情的絛嵐秋也沒發覺。

    「我……」

    沒給她辯駁的機會,他又極盡諷刺地道:「你的邵公子可真是癡情,明知道你是別人穿過的舊鞋,還將你視為珍寶,不惜陪你上青樓當你的護花使者,怎麼,你究竟答應他的求愛沒有?若是答應,趁早告訴我,我好命人替你打包行李。」

    隔著扇門,他們的對話他聽得不甚清楚,但邵清凡對她癡狂的告白他可是一字不漏的盡收耳裡,那讓他更加煩躁,說出口的話也就更難聽。

    絛嵐秋俏臉發白,再也忍不住的衝口而出,「你就這麼討厭我、這麼希望我走,是嗎?」

    她的要求不多,只想好好的待在他身邊一年,而今也不過剩不到半年的時間,難道就連這麼一點奢求,他都無法容忍嗎?

    「難不成你認為我會喜歡你?」他嘲諷的反問,嗤笑著,「絛嵐秋,別忘了我說過的話,像你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一輩子都別想當我封競天的妻,更別想我會喜歡上你,讓你住在這已是極限,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勾搭男人回來,我可沒辦法容忍。」

    「我說過我沒有勾搭任何人!」她也惱了,惱他硬是強壓莫須有的罪名在她身上,更惱他看輕她對他的情感。

    「有沒有不是你說了算!」凝視著她氣紅的雙頰,他變本加厲的又說:「若不想我把你和萬花樓的妓女一樣看待,就管好你自己,別老做些傷風敗俗之事,要不就別再搞那些欲迎還拒的把戲,趕緊巴上邵清凡,省得你的邵公子反悔,到時你就後悔莫及了。」

    聽著他一句比一句難聽的汙蠛言語,絛嵐秋強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接著一滴,滑下她蒼白的臉龐。

    見她落淚,他的心驀地一縮,卻仍是咬牙說:「哭什麼?我有說錯嗎?像你這樣的女人,有人要就該偷笑,別再浪費時間,若有需要,我還可以代替你爹當你們的主婚……」

    再也聽不下去,她忍無可忍,揚起手甩了他一巴掌,終於打斷那一句句令她心碎的話語。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讓封競天眯起雙眸,危險的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淚顏。

    咬著毫無血色的唇,她啞聲說:「別看輕人……別讓我恨你……」

    雙眸一黯,他突然傾身,吻住被她咬得幾乎要滲出血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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