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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楊眉 -【紫眸忘塵(帝國四美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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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0: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楊眉 - 紫眸忘塵(帝國四美之三)

冥王韓蔭的酷眾人皆知,  
一雙俊眼像冰一般,足以讓人從心底發冷。  
他沒忘記那個屬於韓家的詛咒-  
永遠無法得到心愛的女人。  
因此,他冰封的心 不曾激動過,  
愛意永遠不可能在他心底滋生。  
不過,殷忘塵的紫眸卻能望進他的內心,  
點燃他不曾熾熱的情火。   
她是個謎一樣的女人,  
充滿了冷漠疏離的氣質,  
讓所有人不自覺地將目光焦距對準她。  
但她卻對所有的愛慕,無動於衷,  
就像個無法融化的冰山美。   
韓蔭第一眼見到她,知道她就是多年前、  
那個在雪地中浴血奔跑的女孩,  
當時,她差點因為流產而致命……   
如今,她搖身一變,  
成為黑帝斯城中最出色的琴師,  
還為了身為芭蕾舞星的妹妹殷無憂,  
走入了韓蔭的世界,  
她聖潔美麗的形象,讓韓蔭愈陷愈深……  
一心想找出那個讓她流產的混帳男人,  
卻扯出一連串教他訝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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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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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0:22 |只看該作者


帶點BLue的熱情摯愛

揚眉在寫作的時候,我習慣一面聆賞音樂。

在寫《傾國夕顏》的時候是瑪莉亞.凱莉的“Daydream”;《巧戲薰然》是拉威爾(尤其是他的“波熱路”):這一本則是“歌劇魅影”。

如果是一個你十分鍾愛的人背叛了你,當你悲憤莫名地將對方驅離你身邊時,內心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每當我聽到魅影既狂又悲痛地要克莉絲汀遠離他那個曲段時,我總忍不住一陣鼻酸(我是個很容易感傷的女人)。當韓蔭將忘塵趕離自己時,我想他該就是那般既無奈又憤恨的感覺吧,然而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候,他仍下意識地不希望她到一丁點兒傷害。

我總為這樣情深一往的人動容。

所以在聽“歌劇魅影”時,我的心完全是側向魅影那一邊的,因為他雖為了克莉絲汀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卻是非常非常深愛她的。或許一般人會認為他愛人的方式令人窒息,甚至連女主角都想逃離他,但只因他用情夠深,我就能原諒他性格上扭曲的一面。

有一天,或許我會創造一個這樣的男主角。

韓蔭並不是魅影那一型的男人。(雖然他們守候女主角的方式有些類似,魅影自女主角還是一名生澀歌者便悄悄在她身後守護,韓蔭亦是從忘塵很年輕的時候默默對她付出關心。)韓蔭是性格內斂,對大多數人冷淡以對的男人,而忘塵正是與他同一類型的女人。

兩個冷冰冰的人能談戀愛嗎?但他們的確戀愛了。

從頭到尾,他們兩人誰也不曾向對方表達愛意,不曾將那三個字訴諸於口。但我相信你我心都不會錯認他們對彼此深沉的情感。

其實我個人最偏愛的正是這種感情內斂的人物(編輯已察覺這一點,我就大方承認吧。)因為他們表面淡淡然地,心卻往往蘊藏著強烈情感。那種情感是細水長流型的,但一旦爆發,也會如海濤那般氣勢磅磚(只可惜我現在的功力還未能將這種感覺描繪得出色,再加油吧!)這大概就是我本人對愛情的看法吧淡淡的、卻深深的愛。

而“鐵達尼號”裏李奧與凱特那種黴然爆發的愛也很感人,短短數日他倆相遇、相知、相愛,按著一道面對死亡。最後,當女主角決定自己要堅強活下去,而不得不將男主角的遺體推落下海時,我想許多人都和我一樣禁不住眼淚流落。

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親手將最鍾愛的人推離自己。

如果是我,或許會選擇與我所愛一同赴死那樣容易多了。(我是個既容易感傷,又不夠堅強的女人。)與我一道欣賞這部電影的朋友對女主角之後竟然還能結婚生子頗覺訝異,我卻覺得這很自她與男主角之間曾有過一段如此驚天動地的情史,能這樣轟轟烈烈地變過固然是幸福;之後她嫁給一個平凡的男人,過那平淡卻快樂的家庭生活,也是另一種幸福。

我以為人生就是這樣的。

每個人一生必都會綻放一段最絢爛的亮麗,之後歸於平淡,那段絢爛便成了彌足珍貴的回憶。

絢爛不見得最好,平淡也不一定不好。

只要能夠愛人便是一種幸福。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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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銀河曆三百九十八年。

奧林帕斯行星,黑帝斯城。

今夜這座以古希臘紳話中冥王之名所命名的城市,天氣是令人毛骨棟然的陰森詭異。厚重的烏雲遮去僅餘的少數幾點星光,刺骨的冷風狂妄地怒吼著,仿佛想藉此對人們宣告它不可輕忽的力量。

當午夜剛過的那一刹那,一道青色的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山頂一座宏偉的古堡,那便是黑帝斯城裏最令人敬畏的家族所居住的宅郟

他們姓“韓”,雖然不是寒冷的“寒”,卻常常讓人聯想起那個字。

韓氏家族自從人類進入銀河時代以來,便一直掌握著豐富的經濟資源。傳說中他們家族所累積的財富足以買下宇宙中最耀眼、最宜人的行星奧斯丁,那也正是蘭奧帝國的首都──“扶搖城”的所在地。

不過即使這樣的傳說甚囂塵上,韓氏一族依舊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不輕易與外界接觸,也從來末顯現任何政治或軍事野心。

正因為他們是如此財勢傲人,卻又極少曝光,所以更加引起了黑帝斯城人對他們的好奇,關於韓家的一切便以各種奇特的方式流傳著。

韓氏代代單傳,而且每一代的主人總有些令人不敢恭維的怪脾氣:他們共同的特徵是對女性的極端不信任,即使是對自己的母親。這大概也是因為嫁入韓家的女人,往往都是懷著不可告人的野心或目的所造成的。

韓家的男人似乎被下了詛咒般,總是無法娶到真心相愛的女人,迎入門的妻子常常是令他們頭痛不已的。因此韓家的家訓明文規定著:不准任何女性繼承韓象的一切,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行,自然更輪不到妻子這種外姓人了。

也為了這個條款,每一代韓家的主人都得想盡辦法生養出男性的繼承人,以便繼承龐大的家業。並嚴格限制只能有一位繼承人,以免分散家族財富。

因為是唯一的一個,故此這個繼承人也必須是最優秀的一個,嚴格的訓練與教育自是免不了的。據說韓家男子受的嚴苛教育直逼帝王,這也是他們能在銀河系中保持屹立不搖,佔有長久經濟優勢的主因。

韓家代代男子都是冷酷且優秀的,這一向是他們引以為傲的一點。

但在銀河曆三百九十八年的今夜,卻出現了一個例外。

☆☆☆

韓家第十四代繼承人韓蔭站在回旋式的樓梯上,俯視著正在吵鬧的父母。

一雙深遽得不似八歲男孩的黑色眼眸,看來毫無一絲激動的光芒,臉上的神情亦是漠然的。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父母,對他們不時的激烈爭論早已習以為常。但是在他小小的心靈中卻有一種奇特的預感今夜會發生不尋常的事。

“我受夠你們這些韓家的男人了!”韓蔭的母親仙妮亞甩動一頭耀眼異常的金髮,冰綠色的眸子閃著憤怒的火焰。“不論是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還是你這個娘娘腔的懦夫,甚至韓蔭那個小魔鬼,”她語氣冰冷地宣告著。“你們全都令我噁心。”

“你批評我和父親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啊?”韓毅瞪著妻子,“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呢!”

“哈!”仙妮亞誇張地對空中揮了揮手,“我才不承認他是我的孩子呢!他根本是撒旦投胎轉世的,你記得嗎?”她指著前方一道玻璃長窗外。“那小鬼出世的挪天晚上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鬼天氣,難怪他的個性會那麼陰陽怪氣。”

“他的個性會陰陽怪氣也是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造成的!”韓毅激烈地駁斥她,“打從他出生那一天開始。你什麼時候關心過他?什麼時候盡過一點母親的責任?”

“你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仙妮亞一陣冷笑,“我這個母親不負責任,你這個父親又高明到哪里去了?還不是每天醉生夢死的,跟那個小鬼一天講不上三句話。”

“你居然還有臉教訓我?”韓毅臉色發育,“我悶悶不樂還不是因為你!你每天都出去尋歡作樂,有沒有顧及我這個丈夫的感受:“

“怎麼?”仙妮亞睨他一眼,性感的唇色微掀,“你怕我紅杏出牆,給你戴綠帽子嗎?”

“我何必怕?這早已是事實了。”韓毅嗓音尖銳,“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跟一些亂七八糟的男人混在一起的事!”

“知道最好,省得我還得遮遮掩掩的。”仙妮亞毫不在意丈夫的指控。

韓毅聞言氣得渾身發抖,“你──你究竟有沒有一點廉恥心?”

“這要怪你自己!誰教你這個娘娘腔毫無男子氣概?”仙妮亞毫不留情地譏剌他,“既然你無法滿足我,就不能怪我另找樂子。 畢竟我跟你不一樣!”她有意無意地挺起她那對豐滿的胸脯,“我可是個十足的女人呢!”

即使是在盛怒之中,韓毅的視線依舊忍不住被美麗性感的妻子這個帶著挑逗意味的心動作吸引,他黑色的眸子渴望地盯著她因呼吸急促而激烈起伏的胸部。

仙妮亞在注意到他目光的焦點所在後,禁不住自得地一笑,她一向清楚地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的影響力。當初她就是以自己出眾的美色誘惑他娶她入門的,那時候的她相當為此得意,但過了不久,她就知道她錯了。

嫁入韓家一點好處都沒有,她不僅不能分得任何財產,甚至不能隨心所欲地花錢。

不錯,她是有一張IC卡可以用,但那跟自己擁有財富的意義完全不同。只要她刷卡,即使只一分一毫的花費,韓家的男人都會清清楚楚地知道,這種感覺令她相當不愉快。

現在好不容易她終於釣上一個有錢的老凱子,老傢伙妄想要娶她,她原本是不想答應的,但一想到老傢伙一個子嗣也沒有,將來死後,那筆豐厚的財產必然都歸她所有,就禁不住心動起來。他的財富自然是比不上韓家,但是“多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能夠實實在在握在她手中的錢財才是真實的,才是值得追求的。

“我要離婚。”仙妮亞冷靜地宣佈。

“什麼?”韓毅一愣。

“我要跟你離婚。”

韓毅完全驚呆了,作夢地想不到結婚十年的妻子竟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終於去了一件心頭重擔,仙妮亞禁不住露出一抹輕鬆的微笑,“我的律師明天會通知你一切細節。”她拿起擱在桌上的皮包,轉身要走出大門。

“等一下。”韓毅無法忍受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離去。“你不能就這樣離開,至少得解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它的語音微微顫抖著。

見丈夫如此不敢置信的神情,仙妮亞的心中一陣暢快。

“老實告訴你吧,我打算嫁給另一個男人。”她冰綠色的漂亮雙眸閃著邪惡的光芒。

“另一個男人?誰?”

“你不是很清楚我在外面的一切嗎?”仙妮亞不懷好意地微笑,“怎麼會猜不出我即將下嫁的對象?”

“你是指|愛德華那個糟老頭?”韓毅的語氣是震驚地。

“沒錯。”

“為了那個行將就木的老傢伙,你要跟我離婚?”

“那正是他最大的優點。”

“什麼意思?”

“別告訴我,你這個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男人會不懂我的意思。”仙妮亞優雅地撥了撥亮麗的秀髮,意味深刻地瞥了他一眼。

“你妄想得到他遺產?”

一陣清脆的笑聲自仙妮亞性感的紅唇中逸出,“比起你們韓家這些只能看不能摸的財富,愛德華的錢容易到手多了。”

韓毅瞪著妻子那張寫著貪婪的絕世美顏,“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女人。”

仙妮亞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嫁給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娘娘腔?”她語氣辛辣,“還不是為了你們韓家那些取之不勁用之不竭的財富。只是我沒料到你們韓家的錢就跟你的人一樣中看不中用,我被騙了十年,可不打算再繼續被騙下去了。”

“你”韓毅兩道濃眉痛苦地糾結著。雖然他早就明白妻子並不是真心愛他,但親耳聽她說出口,而且又毫不留情地嘲弄他的“男性能力”,依舊令他痛苦難堪。

“我要走了。”仙妮亞輕蔑地掃了他一眼,旋轉過身。

“你不管我們的兒子了嗎?”

仙妮亞凝住腳步,“我真佩服你的單純。”她回眸朝他詭異地一笑。“竟然一直相信那小魔頭是你親生的兒子!老實說,連我都不確定他的父親是哪一個呢!”

“你是說韓蔭他”韓毅的臉色發育。

“或許是你的兒子吧。”仙妮亞嘲弄地撇撇唇角。“看他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我看機率應該不校你就向上帝好好祈禱吧,祈禱你沒白養他這些年。”她聳聳肩。“至於我,可不想承認他跟我有任何關係。”

“那你對我──”韓毅嘴唇顫抖地。

對他這個試探性的詢問,仙妮亞並未正面答覆,她只是朝他綻開一朵甜甜的微笑,然後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這個不言可喻的行動說明了她對韓毅的感情。

韓毅怔怔地望著她早已消失的背影。

他深愛的妻子離他而去,留下一個可能根本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

他禁不住仰頭大笑,笑聲尖銳得像正在割碎玻璃,令人神經一陣繃緊。

這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就因為他姓韓,出生在這個富可敵國的家族,就註定得受盡感情折磨嗎?

他恨“韓”這個姓,從小就恨。如今更是巴不得他從未出生在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家庭裏。

仙妮亞說得沒錯,他們韓象的男人他父親,他,以及他兒子,全都是令人厭惡的典型。

只要是出生在韓家的男人,就絕對逃不過命運的詛咒,他們是絕對不會享受到任何家庭溫暖的──不論是小時候,或是長大成家以後。

他失神地佇立在客廳裏,空氣中還殘留著仙妮亞獨特的香水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流下兩道淚水。

該死的!他恨這個賤女人,這個人盡可夫、見錢眼開、異常虛榮的女人。

可是他也愛這個女人,從十年前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他就忍不住為她出眾的美貌與性感的身材深深癡迷。世上沒有其他女人能像她一般牽引他的心,讓他又愛又恨。

為了她,他可以犧牲一切。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將他放在眼裏,極盡嘲笑侮辱之能事。她甚至丟下一個來路不明的兒子給他!

他悚然轉身,見到韓蔭站在樓梯口默默地凝視著他。那小鬼漠然的眼種仿佛這一切皆不千他的事似的。

韓毅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憎惡感,他狠狠地瞪韓蔭一眼。“你都聽到了吧?”

韓蔭仍然靜靜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你心裏一定正在嘲笑我吧?一個遭到妻子拋棄的沒用男人,還養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八年。”韓毅把怒氣發在兒子身上,他掃向韓蔭的眸光冷酷地足可殺人。

面對父親充滿憎恨的眸光,韓蔭一點也不退縮;仍然用他深若寒潭的黑眸回視著韓毅。

父子倆的眸光冷冷地交會著。

韓毅首先崩潰,他沖向樓梯口,伸手勒住兒子的頸項。“你竟敢用和那個賤女人一樣的眼光看我,你這個來路不明的小雜種!”他的眼眶發紅,雙手亦逐漸地勒緊。

逐漸因呼吸困難而感到極端難過的韓蔭達一聲申吟也未發出,只能由他緊蹙的變眉察覺他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你還敢這樣看我?給我閉上眼睛!你不怕我殺了你嗎?我真的會殺了你的!”韓毅粗聲警告著他,不禁加重了手勁,“閉上眼睛!你這個小魔鬼,聽到沒有?”他歇斯底里地喊。

“夠了吧?給我住手!”一陣蒼老卻威嚴十足的語音,遏止了逐漸失去理智的韓毅,也解救了已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韓蔭。這個聲音的主人便是韓毅的父親──韓冀,也是仙妮亞口中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

從小便極端敬畏父親的韓毅,一聽見他的聲音便迅速地松了手,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就算是白癡也能一眼看出韓蔭絕對是韓家的子孫,”韓冀瞪著兒子,灰白的長眉直豎。

“只有你才會被那個拜金主義的女人給耍得團團轉。”

韓毅直覺地望向已昏迷倒地的兒子,黑髮、黑眸、還有韓家男子引以為傲的俊秀五官他的確遺傳到了韓象的基因,絕對是他的親生兒子沒錯。

他黨然清醒過來,一雙黑眸瞪著顫抖的雙手。

天啊!他究竟做了什麼?竟然想殺死自己親生兒子!他還算是個人嗎?

他既不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也稱不上是兒子眼中的好父親,而且自小至大,他的父親一直對他極為不滿。

人生的角色他沒有一個扮演得好,他是個完完全全的失敗者!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活在世界上的價值呢?他哪還有顏面繼續苟且偷生?

一念及此,他忽然慘叫一聲,急奔上樓,沖向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一聲槍響伴隨著一道青色的閃電,喚醒了昏迷中的韓蔭。他睜開雙眼,茫然地望著四周。

“你父親自殺了!”韓冀而通銳利的眸光直勾勾地射向他,語氣是漠然地。即使在唯一的親生兒子舉槍自殺後,他依舊保持著冷靜的情緒。

“自殺?”韓蔭困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韓冀微微領首,唇邊勾起一絲怪異的微笑,“我一直以為他儒弱到極點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有舉槍自殺的勇氣。”租父陰冷的語氣令韓蔭不白覺地全身一陣顫抖。“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嗎?”

韓蔭默然搖頭。

“因為他愛上了女人,而且是最糟的那一種。”韓冀淡淡地說道,眸光依舊緊盯著孫子。

“一個優秀的韓家男子必須是冷酷無情的,尤其不該受女人玩弄。你父親忘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遭受懲罰。”

韓蔭聞言不禁微仰起頭,朝樓上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為你父親感到難過嗎?”

韓蔭考慮了一會兒,“不。”他誠實地回答。

韓冀滿意地點點頭,“不必為他難過,重要的是,你該記取這個前車之鑒,千萬不要犯了和他一樣的錯誤。”他將眸光轉向窗外,凝望著天色。“你出世的那一天晚上,天氣和今天一樣古怪。那時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你會是一個相當不平凡的人物。”他微微一笑,眸光再度掃向韓蔭。“你將會是我們韓家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子孫。”

韓蔭不自覺地亦仰首凝望著窗外,一道青色的閃電再次劃過陰暗的天際。

“你是冥王派來的使者,專門來嘲弄那些愚蠢的人民的。”韓冀認真的語氣仿佛在宣告著一件相當重大的事,“你的眸光冰冷得足可令最勇敢的人心生畏懼,你的微笑會無情得讓所有有幸瞧見的人全身發抖。你將會是韓家幾世紀以來钜額財富的主宰,也是這整座冥王之城的主宰。任何人,不論是男人或女人,都會臣服於你的權力之下,”韓冀輕輕一撇唇角,“臣服于韓家傲人的財富之下。”

聽著祖又一長串的宣示,韓蔭的反應依舊是不發一言,神情亦是一貫的淡然。

“我會用最嚴格的教育方式來栽培你,絕不會讓你步上你父親的後塵。”韓冀以這一句堅定的宣告,結束了他今晚對韓蔭的訓話,同時亦開始了韓蔭長達十五年的嚴苛教育。

☆☆☆

銀河曆四零九年。

這一年,韓蔭十九歲。和許多貴族及世家子弟一般,韓蔭亦被租父送往軍官學校就讀。

雖然蘭奧帝國已在四年前被當時的宰相喬立所滅,建立了大靖帝國取而代之,朝中亦重新換過一批權貴,但上流社會仍然保持著將子弟送往軍校就讀的風氣。

韓蔭所就讀的是一所位於奧斯丁行星上,距離大靖帝國的政經中心“靖城”只有數小時車程的軍官學校。這裏培養出絕大多數奧斯丁行星聯盟裏的優秀軍官,是一所強調動教嚴管、校風極端保守的軍校,也是帝國權貴們最喜歡將子弟送往的地方。

一般貴族是希望其子弟能在嚴苛的軍事訓練下,迅速培養出獨立自主的性格,以便順利地接掌家族重任。

而韓蔭則完全不需要這方面的訓練,他早在八歲那年就學會了獨立自主。韓冀之所以要送他去念軍校的原因是,為了讓他學會如何應付這些驕縱的權貴子弟。

“這些貴族公子哥兒有一天都會和你一樣繼承家族的重任,所以你必須及早研擬出一套冶服他們的方式,將來在商場才能無往不利。”這是韓冀給孫子的忠告。

韓蔭討厭軍校。並非他無法忍受軍校生活的嚴苛,也不是因為他在課業上表現不夠出色,而是他受不了被迫和一群虛有其表的權貴子弟朝夕相處。

他們之中多數的人不僅脾氣驕縱任性、頤指氣使,而且言語無味,毫無一點思想。他不認為這些驕傲的孔雀們在商場上能有一丁點妨礙他、或幫助他的能力。他根本不想費心和這些人交往。

而他們也同樣厭惡韓蔭。

“這小子以為他是誰啊?不過是一介平民,竟然敢對我們不理不睬,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

一位侯爵之子安東尼.米克貝爾加曾經如此公開批評過。

這個出身高貴的繼承人是一群同樣出身的貴族子弟們的首領。他所帶領的組織在軍校學生裏可說是一股極龐大的勢力,幾乎令所有的軍校生都不得不遵從他們的權威,尤其是出身平民的學生,更時常遭受到他們的欺負與侮辱。

唯獨韓蔭,雖然他也只是一介平民,卻從來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更可惡的是,挪小子就連在皇太子殿下面前也是一副高傲冰冷的模樣。”對安東尼而言,軍校裏只有兩個人物是他招惹不起的。一位是現年僅十七歲,當今的皇太子殿下──喬雲:另一位則是溫莎公爵的兒子,也是太子殿下的好朋友──艾略特.溫莎。

儘管安東尼在大部分同學心目中是一個相當值得敬畏的人物,不過在這兩個地位比他高的人面前,他一向是誠惶誠恐地唯恐觸怒他們。但是韓蔭那小子竟然敢招惹令他敬畏的人物。

事情發生在韓蔭入學後的三個月,校慶典橙上舉行了一場傳統的劍術比賽,許多貴族子弟都報名參加了這場比賽,包括安東尼和喬雲。

在一場場淘汰賽舉行過後,由安東尼和太子取得了最後的決賽權。

在激烈的打鬥中,安東尼故意地輸給喬雲,他認為這是對王室應有的尊重,也是巴結喬雲的妙方。但在圍觀的人群中,卻傳來了一聲不屑的冷哼聲。

“是誰發出那種聲音的?”安東尼冒火地以銳利的眸光搜尋著四周。“給我站出來!”

他很快地瞧見韓蔭修長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來。

“是你!”安東尼緊聚眉峰。見韓蔭眼光冰冷地回硯他。

“你最好有一個好理由。”安東尼瞪著他。

韓蔭唇邊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微笑,“你要我當眾解釋嗎?”他的語氣充滿了挑戰。

“沒錯。”安東尼高傲地望著他。

“我會有那樣不禮貌的舉動是因為,”韓蔭慢條斯理地說,“我認為這是一場充滿虛偽,一點也不光明正大的比賽。”

“什麼意思?”安東尼還裝胡塗。

“意思就是──你,安東尼。米克貝爾加,並未盡全力比賽,你是故意輸給太子殿下的。”

韓蔭此言一出,所有在一旁圍觀的同學一起發出一陣驚呼。這不僅對安東尼,對太子殿下而言更是一個極大的侮辱。他們目不轉睛地注襯著情況的發展。

安東尼已氣得臉色發青,他沖上前去,就要對韓蔭揮拳相向。

皇太子殿下止住了他。

“米克貝爾加同學請勿如此衝動。”喬雲對韓蔭的侮辱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綻開一抹淺淺的微笑。

“殿下,讓我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安東尼激動地嚷著。

喬雲搖搖頭,用亮得像翡翠的碧眸瞥了韓蔭一眼,“這位同學有權表示他的看法。”

“可是……”安東尼欲言又止,但喬雲溫和卻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種令他敬畏,他怕自己再多言會意得太子殿下不快,只能恨恨地瞪著韓蔭,而韓蔭泰然自若地承受著他充滿殺意的憤怒眸光。

一時之間,周遭的氣氛安靜得出奇。

“你認為我的劍術並沒有好到足以擊敗米克貝爾加嗎?”喬雲率先打破凝結的空氣,碧綠的眸子直盯著韓蔭,語氣中好奇的情緒是遠遠超過被冒犯的部分的。

韓蔭只是默然地回應他的注視,不置可否。

“你願意跟我比劃一番嗎?光明正大的比賽。”喬雲溫和地微笑。

韓蔭一怔,沒想到他會如此提議,他是想藉此討回被削去的面子嗎?韓蔭輕輕扯了下唇角,如果太子以為他劍術不精,可就大錯特錯了。他可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擊劍的。他接受了太子的挑戰,並且全力以赴。只是他沒想到,要擊敗這個外貌俊逸的皇太子還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喬雲的劍術的確相當高明,遠比韓蔭方才觀察到的還要出色。看來在和米克貝爾加那只孔雀對戰時,他也並未發揮全部的實力。

他們僵持了二十幾分鐘,韓蔭才以一個困難度極高的漂亮招式輕輕劃過了喬雲的衣角。

喬雲並未繼續出招,淡然地一笑。“你贏了。”他垂下劍,極有風度地認輸。

韓蔭凝望著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敬意。

“我認為太子殿下的劍術絕對足以擊敗米克貝爾加。”韓蔭禁不住坦率直言。

“可是卻不足以擊敗你,是嗎?”喬雲亦以帶著欣賞的眸光回望他。

“我們的實力在伯仲之間。”

“希望能有機會再次與你比劍。”

他們這番惺惺相惜的對話,令旁觀的安東尼怒氣衝天。這個下賤的平民竟敢用這種不遜的語氣和太子殿下說話,連他這個侯爵的繼承人都得隨時注意和殿下說話的禮貌,而他竟然──安東尼因此決定給韓蔭一個教訓,而且是畢生難忘的教訓。

在校慶過後不久的一個假日,安東尼帶著一群聽命于他的同學在學校附近一條隱僻的小徑攔住了韓蔭。

“揍他。”安東尼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蜂擁而上。

一開始韓蔭還能從容地應付,但終究難以同時抵抗這麼多人,漸漸地落於下風。

正當韓蔭開始處於挨打局面時,一個清亮的聲音揚起,“嘍,你們這些人做什麼這麼多人圍毆一個人,不覺得可恥嗎?”

所有的人聞言都停止了動作,一起將目光集中在這個膽敢插手的人身上,見到一個和他們穿著同樣制服,大概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他金棕色的變眸滿是不以為然地盯著他們。

“這個傢伙是誰?竟敢在此大放厥詞!”許多同學同時發出了不快的怒吼。

“你是安東尼.米克貝爾加吧?”那個青年直視著安東尼。“快停止這種不光明的幼稚舉動吧,這種暗箭傷人的行為有失你身為貴族的身分,不是嗎?”

他略帶諷刺的語調令安東尼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咆哮,“這不關你的事!趁我還沒真正生氣時,你最好識時務一點,滾離我的視線。”

青年搖搖頭,“我不能任由你們欺負人。”

“我建議你離開這裏,”韓蔭冰冷地回絕它的好意。“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是嗎?難道你打算一個人對抗他們全部?”

“不幹你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無法坐視不管。”他不理會韓舊的拒絕。

“可惡!”安東尼終於失去了耐性。“連這傢伙一起教訓。”

安東尼下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可是偏偏有一個怯怯的聲音提出反對的意見。“最好不要,老大,這個多管閒事的傢伙叫賀星揚,據說和太子殿下走得很近呢。”

“怎麼可能?他只是個一文不值的平民!”安東尼怒吼著。

“可是我的確是這麼聽說的。”那個人仍堅持著他的意見。

“你這膽小怕事的傢伙,要是怕事就先滾好了。”

那位提出異議的同學帶著怨恨地瞥了安東尼一眼,急忙逃離現常他決定去通知太子殿下這件事,他可不會笨到與太子身邊的朋友為敵。

結果喬雲和艾略特.溫莎在半個小時之後趕到了現常但他們並未遇上那些為惡的貴族子弟,只看見韓蔭與賀星揚鼻青臉腫、滿身是傷地倒在地上。

“他替我擋了大多數的拳頭。”賀星揚在見到好友來援時,只說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

也就是這一句話,令韓蔭從此擺脫不了這三個人的糾纏。

無論他做什麼事、遇到什麼困難,這三個傢伙總要多管閒事地插上一腳。

他們根本不理會他冰冷的拒絕、沉默的抗議。基本上,他們對他的冷漠視而不見。

韓蔭相當不習慣他已經不再是個獨行俠的事實,但也驚駭地發現他竟然開始享受這種有人關心他的感覺。他開始喜歡和這幾個人混在一起,假日也常常和他們一塊兒打橋牌。

撇開這三個人的愛管閒事不談,他們打橋牌的高超技巧倒讓韓蔭十分高興。能找到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是一種幸運。而且他們思考的方式及知識領域也比那些庸碌之輩高明多了。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已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這段真誠的友誼,只是他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

韓蔭在那三個傢伙的精心設計下過了畢生最難忘、也最愉快的生日後,竟然像個白癡般,一路帶著微笑回到奧林帕斯行星。

一直到出了星際空港,踏上黑帝斯城的土地後,他才又恢復平常的冷漠。

他戴上黑色的墨鏡,神情冷肅地跨上了一輛來接他的豪華轎車。

在車子駛離繁華的市區,彎入一條較偏僻的道路後,兩小群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四、五個不懷好意的少年攔住了一名年輕少女。

雖然車速極快,他也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但仍然看出了是怎麼一回事。

韓蔭原本不想理會的,但或許是他那些朋友好管閒事的個性影響了他吧,他竟命令司機倒車。

當車子停下來時,他打開車窗,朝女孩揚聲喊道:“上車。”

幾名青少年不約而同將眸子轉向他,包括那個被攔住的少女。

她穿著白色的學生制服,黑色的長髮松松地綁著兩條辮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神情漠然。

“我叫你上車。”韓蔭再次命令,銳利的眸光透過墨鏡直直射向她。

“別開玩笑了,你是她什麼人?”一名看來是那群不良少年首領的男孩子嚷道。“敢管我們的閒事!”

韓蔭不理會他,逕自盯著那女孩,“你到底要不要上車?”他的語氣是不耐煩地。

那個首領再次開口,“我警告你,她是我看上的馬子,你最好別──”韓蔭瞪向他的目光令他害怕的閉嘴。那是足以令人膽寒的冰冷眸光,即使隔著墨鏡,那痞子仍可清清楚楚地感到一陣直透骨髓的戰慄。

女孩終於拾起掉落在地的書包,靜靜地上了車。

幾名青少年只能呆呆地目送她上車,不敢有絲毫異議。不知怎地,這個戴著墨鏡的青年身上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陰森氣質,讓他們沒膽冒犯。

“謝謝你。”上車之後,少女只淡淡地說了這句話,便轉頭盯著窗外。

韓蔭掃了她清秀的側面一眼。她很年輕,大概只有十二、二歲左右吧?薄薄的、緊閉的雙唇顯示著不服輸的佩強。韓蔭輕輕撇了撇嘴角,泛起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意。只可惜她那雙放在膝蓋上微微顫抖的心手,洩漏了她心中的懼意。

“住哪兒?”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韓蔭這才發現她眼眸的顏色是一種不尋常的紫灰,睫毛很長,眼珠有一種奇特的透明感;像是從極高的地方俯視著世界似的眼睛。

“下一條街口讓我下車就行了。”她看了他一、兩秒,眼神的穿透力令韓蔭微微一震。

他點點頭,直覺地不想和她再多接觸。既然地無意讓他送她回家,他也用不著扮演護送嬌弱少女的勇敢騎士。

他讓她在下一條街口下了車。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韓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這冷漠女孩的背影,她輕飄飄的走路方式仿佛不沾一點塵土,纖細的背影驕傲地直挺著。

這樣的走路方式奇妙地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如果她就這樣消失也不奇怪似的。

很特別的一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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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1: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直到銀河曆四一五年,韓蔭才第二次遇見這個奇特的女孩。

這一年他二十五歲,剛剛埋了死于睡夢中的韓冀,正式繼承家業。

韓蔭對租父的死亡一點也不感到傷心或遺憾。他們之間並不像普通的租孫一樣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韓冀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在生活上供應他吃穿,訓練他接掌家族龐大企業的老人而已。除此之外,他對韓蔭沒有任何意義。

在韓冀簡單而莊重的葬褸上,韓蔭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掉,漠然的神色不帶一絲失去親人的悲痛。

寥寥幾名前來參加葬禮的賓客私下議論著韓蔭的冷血,雖然他們亦不喜歡韓冀,有一些人甚至憎恨著他,但鑒於種種理由,他們依然前來觀禮,而且對韓蔭毫不哀慟的表現做了嚴苛的批評。

韓蔭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他們和他無關。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幾個人是韓蔭真正在意的,就是他在軍校結識約三名好友。其他任何人,發生了任何事都和他無關——包括韓冀。

對韓冀養育他的恩惠,韓蔭認為打理好韓家的產業,以及為韓家訓練出一個出色的繼承人,就是最好的報答方式。

關於第一點,韓蔭有十足的白信可以辦到:至於第二點,他打算十年後再來煩惱。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為韓家教育繼承人,而是挽救韓家陷於危機之中的關係企業。

坐在專屬於他的磁浮跑車上,韓蔭瞪著眼前一面小型螢幕上顯現的財務報表,兩道黑色的濃眉微蹙。

顯然他那自以為是的租父做了許多錯誤的投資決策,而這些爛攤子要收拾起來還頗費力。他在心裏一一過濾著需要重整的公司名單,有幾家甚至早就應該關門大吉了。

正當他專注地凝思時,前座的司機突然來了個緊急煞車。

“怎麼回事?伊恩。”他問著擔任韓家司機多年的中年人。

“韓先生,前面似乎有一個人影。”伊恩的眼眸直瞪著前方。

韓蔭將眸光調往前方,窗外的景物因天色陰暗以及強烈的雨勢顯得模糊不清,不過他仍注意到有一條白色的人影搖搖晃晃地前進著。

“幸好這個人的衣服顏色夠顯眼,否則我就撞上他了。”伊恩喃喃地,慶倖自己沒有闖下大禍。

“開車吧。”韓蔭吩咐著司機。

“啊!”伊恩輕喊了一聲,“那個人倒下了。”

韓蔭揚揚眉,又一個不顧生命危險的醉漢嗎?“別管他了。”

伊恩轉出主人語氣的不悅,急忙重新發動車子,但當車子小心翼翼地經過那名醉漢時,他認出了倒在路中央的是一個女人。

“她是個女人,”伊恩沖口而出,“或許是生病了。”

韓蔭歎了一口氣,看樣子他是無法趕上待會兒的重要會議了。

韓蔭冒雨打開車門,仔細審視著倒在道路中央的白衣女郎。她倦縮著身軀,神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裙擺被鮮血染成驚人的紅。

韓蔭不悅的心緒在見到那鮮紅的裙擺時黨然消失,他迅速抱起白衣女郎,鑽進了車廂。

“快,到醫院去。”他沉聲道。

伊恩瞥了後座一眼,一句話也未多問,加足馬力,朝最近的一家醫院疾駛而去。

韓蔭讓這個看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平躺在寬廣的後座上,低頭察看她的傷勢。只看了一眼,他使明瞭這個女人流血的原因了。她流產了。這麼年輕就懷了小孩,這應該是某個和她一樣無知的青年人的傑作吧。

韓蔭諷刺地微彎嘴角,幸好這個嬰孩夠聰明,沒選擇在這種不適當的情況下降臨人間,否則鐵定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小生命。

一念及此,他那兩道好看的眉毛不禁緊緊地糾結在一起。他想起了自己不愉快的童年。

這時,女孩忽然掀開了眼簾,眼神狂亂地盯著他。

“你是誰?想做什麼?”她語氣驚慌地。

韓蔭沉穩地回答它的問題,“我要送你去醫院。”

“醫院?”

“你受傷了。”

“孩子……沒了?”女孩虛弱地說。

韓蔭點點頭,女孩的嘴角彎出一個自嘲的弧度。

“你需要休息,閉上眼吧。”

韓蔭平靜的語調似乎安撫了她,她微微領首,以近乎耳語的聲音輕聲說道:“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韓蔭挑起一道眉毛,疑問地盯著她。

“別讓我死。”她氣若遊絲地說道,“我現在還不能死。”

她緊抓住他的衣袖,漂亮的眼眸滿是無言的懇求,呼吸急促。

他知道她在強忍著再次昏厥,等待他肯定的答覆。

終於,韓蔭開了口,“好。”

他的承諾令她的唇色微微一彎,女孩放鬆緊抓住他的手,再次陷入昏迷。

而韓蔭則直勾勾地瞪著她,陷入沉思之中。他方才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眼眸的顏色。她的眼眸是一種十分特別的紫灰色,眼珠流露著令人莫名心痛的透明感。

和六年前的那個少女一模一樣。

是巧合嗎?他竟然兩次扮演解救這個女孩的騎士!他搖搖頭,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宿命難逃的感覺。

“她是因為受到劇烈的衝撞導致流產的,而且全身發燒,可能染上了急性肺炎。情況相當危險,我們需要緊急為她動手術。你是她的親人嗎?”

醫生的詢問令韓蔭微微一愣。她跟他根本毫無關係,他究竟是怎麼蹚上這渦渾水的?“不是。”

“挪你可以聯絡到她的親人嗎?”

韓蔭搖搖頭,隨即不耐地間道,“這跟她動手術有關係嗎?”

“當然,我們需要她的親人簽手術同意書。”醫生解釋道。

“我可以簽,她的生命現在由我負責。”

經驗豐富的醫生聞言不禁眨眨眼,他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怪異的說法,但韓蔭理所當然的表情卻仿佛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醫生終於點點頭,“我馬上為她執刀。”

然後,女孩便被推進了外科手術室。

韓蔭則在休息室裏一張舒適的沙發上生了下來,閉目養神。

“韓先生,”伊恩略帶訝異的聲音令他睜開了眼。“你忘了等會兒還有個重要會議嗎?”

“該死的!”韓蔭驀地生直身子,暗自詛咒一聲,他還真的差點就忘了。

“將我的電腦和會議室連線,”韓蔭指示著。“我要在這裏開會。”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韓蔭便在醫院的休息室和一群韓民企業集團中的頂級主管其中有大多數同時也是握有股權的股東開會。

雖然並未直接和韓蔭面對面,所有的一級主管仍可以感受到他重整集團企業的強烈決心。他提出的許多改革方案,雖然有的近乎冷酷無情,但卻都是挽救韓氏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我們要解散這家礦產公司?”一名高級主管問道,語氣是不敢置信地。

“沒錯。”

“可是這是韓氏白手起家的第一家公司呢,也因此令祖父才一直捨不得解散這家公司。”

“已經無藥可救的公司沒有繼續經營的必要。”韓蔭冷冷地回答。

“那麼數千名靠這家公司吃飯的員工呢,他們怎麼辦?”

“給他們每人一筆優厚的退職金,屆退休之齡的就給他退休金,其他幾家官菩清算的公司亦比照辦理。”

“哪來的錢?”

“賣掉這些公司的土地、廠房,不夠的就用韓家的藝術品貸款。”

所有人一陣沉默,韓蔭竟然願意動用韓家私人財產來挽救企業,可見他重整韓氏集團的決心。

良久,才又有人發問,“這樣做一定會引起工會的抗議活動。”一名高級主管發表看法,“雖然我們是依正常程序解雇這些員工,但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那你們有何對策呢?”韓蔭反問道。

所有的高級主管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明白,這種牽涉到所謂“社會正義”的示威活動是最難擺平的了:不管資方是否有錯,輿論通常是站在勞方的那一邊,若處理得不好,對韓氏集團的形象將是一大致命傷。

“關於這一點,我已有對策。”韓蔭深邃冷例的黑眸透過螢幕,一一掃過與會的高級主管。

“給他們一人一封推薦函,設法安排他們到別家公司工作。並且和他們簽訂契約,保證韓氏將會在五年內以現今薪津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再次雇用他們。當然,”他頓了一會兒,“這一點還是要以他們個人的意願為優先。”

所有的主管聞言都大為震驚,氣氛一時陷入僵凝。

“總裁的意思是,同他們保證,只要他們願意,五年內我們一定會讓他們回到韓氏工作?我們怎麼可以如此信口開河?”

“不是信口開河。”韓蔭簡潔地。

“那麼是真的了?開玩笑!憑我們這種虧損的狀況,怎麼可能做這種不切實際的保證?”許多主管同時吵嚷了起來。

“我不會讓韓氏繼續虧損下去。”韓蔭平穩的聲音神奇地壓過這一片吵嚷,“五年內我會讓韓氏轉虧為盈,而且快速成長,到時我們會需要許多優秀人才。”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盯著通訊螢幕。韓蔭這番話說來平平淡淡,但卻透露出一股堅定非常的意味,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信服他。他們默默地瞪著韓蔭,暗自在心中評估著這位新任的年輕總裁的能力。從三年前韓蔭擔任韓冀身邊首席機要秘書開始,所有的董事及股東們便一直暗中觀察著韓家第十四代繼承人的能力。對他這幾年來的表現,他們十分滿意,但畢竟擔任輔佐的秘書和負責執行的總裁是截然不同的,韓蔭是否能繼續達到他們的要求呢?

他們在猜測著。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終於有一位高級主管開口:“我贊成總裁的辦法。”

然後,陸續有人跟著附和——“我也贊成。”

“我也是。”

最後,韓蔭提出的解決方案以壓倒性的大多數在會議上通過。

在宣佈散會後,韓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封他而言是一個好的開始。雖然他並不在乎這些傢伙的看法,但不可否認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韓民的重整,絕對需要這些人的鼎力支持。

因此,他必須儘快贏得這些人的敬意。

他揉揉疲倦的眼皮,正想閉眼養種時,使恩的聲音侵入他的耳膜。

“韓先生,那位小姐的手術結束了。”伊恩報告著。“她現在人在加護病房,你要過去看看她嗎?”

韓蔭立刻起身,“情況怎麼樣?”

“不太樂觀,今晚是危險期。”

“該死的,他們不是已經為她動過手術了嗎?”

伊恩對他的怒意感到奇怪和惶恐,他喃喃地解釋道,“可是她染上的肺炎十分嚴重。”

“簡直是找我麻煩!”韓蔭沒再多浪費一秒鐘,筆直地沖進加護病房。

她就躺在那兒,一張年輕的臉蒼白得可怕,嘴唇亦毫無血色。

“她不會死吧?”韓蔭瞪著站在她身旁的護士。

護士在他銳利眸光的逼稅下,身子不禁微微一縮。“我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得靠她的求生意志。”

韓蔭將黑色的眸子調向躺在床上的女孩,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直接命令她醒過來。

“我先出去了,有狀況請隨時叫我們。”護士瞥了他一眼,迅速退出病房。

韓蔭拉開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雙眼眸直直地瞪著床上的女孩。她毫無血色的雙頰透明得恍若玻璃雕刻,仿佛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了似的。

“給我醒來,”他簡單地命令著。“我現在可沒時間待在這裏陪你。”

女孩依舊一動也不動。

“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明天早上還得飛到奧斯丁去處理公務。”韓蔭警告著她,“我可不想為了你連休息一下的時間也沒有。所以你如果識相的話,最好快點恢復意識,好讓我完成對你的承諾。”

女孩對他這番威脅的反應是開始一陣夢囈“別過來,我警告你別別過來”她在枕上拼命地搖著頭,聲音卻不成正比地微弱。

“走開,走開!不,不要,求你不要——”

她這番又是警告、又是哀求的話弄得韓蔭莫名其妙,他愣愣地町著她。

“媽媽,媽媽——”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輟泣起來,“帶我走,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不想活了?韓蔭瞪著她,她不是才要求過他,絕不能讓她死的嗎?

“不行,我不能死!”她馬上又推翻了前一句話,“無憂需要我。”

“無憂、無憂——”接下來的幾分鐘,她一直不斷重複著這個名字。

無憂,還是梧悠,或是吳攸?這個人是誰?會是她那位令她懷孕的情人嗎?韓蔭好奇地猜測著,旋即搖搖頭,這幹他什麼事呢?

“無憂,無憂——”她幾乎是痛徹心肺地喊著這個名字,清秀的容顏上開始滲出亞大的汗珠。

她痛楚的呼喚令韓蔭奇異地感到不忍,他禁不住伸出一隻手替她撥開汗濕的劉海,測試著她額頭的溫度,滾燙的觸感令他陷入一陣怔忡。

“別讓我死!”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歎語著,“求求你。”

韓蔭盯了她兩秒,“你不會死。”他低聲道。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伸出雙手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我不會讓你死。”他沉穩而堅定地補充,“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她似乎聽到他的承諾了,幾分鐘之後,她停止了囈語,緊蹙的秀眉亦漸漸舒展。

韓蔭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漸漸地回復人體應有的溫度,而滾燙的額頭則相反地開始降低溫度。

午夜,她的燒終於退了。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進屋內,帶進一室的朝氣時,殷忘塵終於自黑暗的深淵輾轉醒來。

她打開眼簾,茫然地盯著天花板。

有好一會兒,她的種智仍舊處在迷蒙的狀態,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置身何處。然後,記憶才一點一滴地回到她的腦海裏,她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也猜到了這裏是醫院。

護士小姐警覺到她的醒來,泛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喃,你醒了,覺得還好嗎?”

殷忘塵瞥了護士漂亮的棕發及同色的雙眸一眼,“昨晚是你照顧我的嗎?”

她記得昨夜在朦朦朧朧中似乎看見一雙相當迷人深邃的黑眸,聽見一個令人心安的嗓音不停地撫慰著她,她還可以感覺到那個人握住她的手,傳送堅定的決心給她,讓她有勇氣擺脫死神的糾纏難道這一切只是夢境,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不是我。”護士小姐搖搖頭,站起身子,“是那個送你來醫院的男人。雖然他的眼種滿嚇人的,不過倒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呢!”護士一面端起茶几上的水壺倒了一杯白開水,一面愉悅地說道。

“他人呢?”

“淩晨的時候就走了。”

“哦。”殷忘塵靜靜地咀嚼著這個消息,“他有留下名字嗎?”

“沒有耶。”護士微微一笑,“他只交代在你住院期間,要院方給你最好的照顧而已。”

他就這樣消失了嗎?殷忘塵不自禁地感到一陣微微的遺憾。

她掙扎著撐起身子嘗試下床,護士見狀急忙阻止她。“你身子還很虛弱,不可以亂動埃”

“我必須出院。”

“怎麼可以?”護士驚訝地,“你起碼還得住上好一陣子。”

“我沒辦法住那麼久。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再次嘗試起身,在腳尚未著地前便感到一陣暈眩。

“姑娘,你這樣是不行的哦。”一個幽默的男聲響起,“病還未好就想逃離醫院嗎?”

殷忘塵轉向聲音的來源,視線和一位中年男子相接觸。

“伊恩.尼金斯基。”他自我介紹著,“送你來醫院的人是我家少爺。”

殷忘塵微微領首,“你好。”

“這位小姐硬要出院,”熱心的護士插嘴道,“她身子還這麼虛弱,應該待在醫院裏好好休養才是埃”

伊恩頗有同感地點點頭,“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豈不辜負我們家少爺的好意嗎?”

“可是——”

“究竟有什麼事讓你如此掛心的?”伊恩打斷了她,“是你的家人嗎?我會替你聯絡他們的。”

殷忘塵遲疑了一會兒,“是我的妹妹。可不可以請你帶她來這裏?”

“沒問題。”伊恩一口答應。

殷忘塵告訴他找到她妹妹的方法。末了,她又加上一句:“除了她,請你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裏。”

“你的父母呢?”

“他們已經不在了。”殷忘塵面無表情地。

伊恩聞言,沉默地町了她一會兒,“我知道了。”

☆☆☆

殷忘塵的妹妹在當天下午便出現在病房裏。

她大概只有十歲左右,有一頭極為燦爛的金髮和一雙長大後必然會令許多男人意亂情迷的金色眼眸,稚嫩的容顏上滿溢著不可言喻的驚慌與害怕。

“姊姊,姊姊。”一見到殷忘塵,她便直奔她的懷抱,將頭埋在她的胸前,開始斷斷續續地哭泣著。

殷忘塵輕輕拍著她顫抖不止的背,柔聲安慰道:“別哭了,無憂。姊姊沒事的。”

“好可怕啊!姊姊。”殷無憂的嗓音和她的身體顫抖得一樣厲害,“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現在不是見到了嗎?”殷忘塵抬起妹妹的臉,疼惜地替她拭去頰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別哭了。”

殷無憂怔怔地著著姊姊帶著輕微笑意的臉龐,深吸了一口氣。“姊姊,我們不要再回去那裏了,好不好?”它的語氣是充滿希望的。

“無憂——”

“我不要再回去那裏了。”殷無憂自她懷裏退開,激動地猛搖著頭,“我討厭他,我恨他!

我要和姊姊一起搬出來祝如果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去打工埃”她金色的變眸閃閃發光,“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傻瓜,你怎麼能去打工?”殷忘塵搖搖頭。“你還在上學呢。”

“我不讀書了。只要熊和姊姊一起安安靜靜地生活,我不上學也沒關係。”

殷忘塵禁不住一陣鼻酸,“不行的,無憂。”她愛憐地凝望著妹妹。“你不是一直想學芭蕾舞嗎?”

殷無憂搖搖頭,“我不學了,反正我這麼大才學也來不及了。”

雖然她口中如此堅決地宣告著,但殷忘塵仍敏感地察覺到她語調中掩飾不住的失落感。“誰說來不及:憑你的舞蹈天賦,姊姊相信你絕對會成為銀河系中最出色的芭蕾女伶的。”

“我不要成為銀河系最出色的芭蕾女伶。”殷無憂眼中含著淚,唇邊卻勇敢地微笑著,“我只要姊姊活得開心。”

“無憂——”殷忘塵激動地將妹妹攬進懷裏。姊妹倆抱在一起,互相感覺著對方的心跳。

良久,殷無憂才又開了口,“怎麼樣?姊姊,”她柔柔地間道,“我們搬出來吧!”

“嗯。”殷忘塵點點頭,“我們搬出來。”

“真的?”殷無憂眼眸發亮,興奮地說道,“我馬上去找工作。”

殷忘塵搖搖頭,“我來工作就好,你只要負責認真念書。”她輕柔地撫著妹妹瑩潤的臉頰,堅定地許諾,“姊姊保證一定讓你衣食無缺,而且一定會送你到最好的舞蹈學院去學舞,你相信我,我一定做得到的。”

“這樣姊姊會太累了。我不要姊姊為了我如此費心。”

“我當然要為你費心。”殷忘塵唇邊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因為你是我最親最愛,世上唯一的好妹妹啊!”

三天後,當殷忘塵正整理著妹妹為她帶來的行李時,伊恩也如這幾天一般準時在中午時分出現。他驚訝地看著殷忘塵的動作。“你要出院了嗎?姑娘。”

“嗯。”為了自己和妹妹將來的生活,殷忘塵決定儘早出院找工作。

她在病房提供的電子報紙上,發現了一個高級俱樂部徵求鋼琴演奏者的消息,決定去碰碰運氣。從四歲到十二歲,她學了八年的鋼琴。雖然已經有將近六年的時間,她只有在少數時候才會去碰觸琴鍵,技巧因疏於練習已退步許多,但她仍決定去應徵,因為這是她唯一會的技能。或許這也是她能讓無憂衣食無缺、上舞蹈學院的唯一機會。

她轉過身子,紫灰色的雙眸靜靜地凝視著伊恩,“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

“道什麼謝啊?”伊恩在她漂亮的眼眸注視下有些不自在。她看人的眼種令他不自覺地緊張。“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

“關於我這次住院的費用”

“別擔心,”伊恩揮揮手,打斷她的話。“我家少爺會付的。”

殷忘塵沉默了一會兒,“替我謝謝他。”

自從她那一天醒來後,那個黑眸男子就未再出現在她的跟前。她曾多次追問伊恩他的身分,伊恩卻堅不透露。

“他很怪的,不喜歡跟人相處。”這是伊恩的理由。

殷忘塵猜他家少爺一定對他下周特別命令了,所以他才會守口如瓶。

“我走了。”她提起行李,對他微微一笑。

“姑娘——”還想勸阻她的並恩在見到她堅定的眼神後便縮住了口。其實這位小姑娘和韓蔭有許多相似之處啊!伊恩在心中感歎著同樣的寡言、同樣的不許別人碰觸自己的內心,也同樣的自傲。

“你現在要去哪里呢?”他知道她和她妹妹因為某種原因決定搬出來住,可是他實在擔心這對姊妹花是否有自行謀生的能力。

“去應徵一份工作。”殷忘塵簡潔地說。

“在哪里?”

“芙洛蓮思女爵的俱樂部。”

“芙洛蓮思?”伊恩微微一驚,那是上流社會最高級的俱樂部呢!在那裏這個小姑娘能做些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再次深深地著他一眼,“謝謝。”她朝他微微鞠個躬,然後便轉身出了病房。

伊恩怔怔地凝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直到數分鐘之後,一個平穩的男聲喚回他游走的思緒。

“她出院了?”

伊恩看著自奧斯丁行星回來的韓蔭,他俊期的雙眉微微蹙著,深邃的黑眸閃著異樣的神采。

“嗯。她說要去應徵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韓蔭看來有些意外,他不曉得這樣年紀輕輕的女孩會需要工作。

“我不知道。”伊恩聳聳肩,“她只說要去“芙洛蓮思”。”

韓蔭沒冉表示什麼,只是若有所思地微微領首。

銀河曆四二四年。

奧林帕斯行星,黑帝斯城。

芙洛蓮思俱樂部。

只要是黑帝斯城,不,整個奧林帕斯行星的居民都必定曾耳聞過“芙洛蓮思”。這家高級俱樂部的盛名在帝國僅次於位於首都的“六月息”。

如果說“六月息”是政治家與貴族們最愛流連的場所,那麼“芙洛蓮思”就是風雅人士及藝術家的集散地。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一點就是:這兩家俱樂部主人都是女性,分別是芙洛蓮思女爵與黎貝嘉夫人,她們都是才貌雙全,令上流杜會眾男子風靡顛倒不已的傑出女性。

尤其是芙洛蓮思女爵,在十五年前繼承家族爵位的她,據說曾有過上打的男人成為她的入幕之賓,至於拜倒在她裙下的不二之臣,當然更是不可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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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喜好音樂、熱愛藝術:也欣賞男人,享受男人的陪伴。

黑帝斯城人傳說:能入她之耳的音樂,必然是天籟之音:能入她之眼的藝術作品,必然是曠世巨作;而能伴她身旁的男人,自然都是卓爾不群的人物了。

她的但樂部夜夜高朋滿座,許多上流社會的男女來此只為一睹她的芳容,他們想結識這位傳說中的絕世美人。

而近幾年來,“芙洛蓮思”又多了一個吸引眾人日光的女人。她是夜夜在此演奏的琴師。人們不曉得她是何方人物,不曉得她的年齡,甚至不曉得她的方名;他們只知道她似乎從七、八年前就一直在此演奏了。

那個女人其實算不上是個美女,但足只要看她一眼,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會禁不住被她所吸引。

或許是她說話時,唇色奇異的笑意:或許是她沉思時,眸中難解的神采;或許是她輕移蓮步時,挪仿佛不沾塵土的飄逸;或許是地彈琴時,那恍若置身于另一時空的專注。

她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股冷漠疏離的氣質,或許就是這種氣質,使她像一個神秘難解的謎,讓許多人都不自覺地將日光焦距對準她。

她從不和人多說話;尤其是男人,她甚至不多看一眼。不論再怎麼容貌英竣家財萬貫、才氣縱橫的男人,似乎部無法牽動她的心。

上流社會的男人們公認,要吸引她的注意比和芙洛蓮思女爵上床還要難上好幾倍。他們將她視為一大挑戰,以得到她為目標。有各式各樣的男人以各式各樣的方式追求她。鮮花、珠寶、皮裘,甚至高價藝術品,都有人送給她。但她不收任何禮物,一律退回。

有些男人以為她或許會被較精袖層面的東西所感動,因此為她寫詩、作曲、填詞。有一位當今炙手可熱的畫家甚至畫了一幅她的圖像送給她;另一位雕刻家則以她為模特兒雕塑了一座半身像;她依舊無動於衷。

於是人們開始傳說她是無法融化的冰山美人。

但越是得不到她,就越想得到她。即使她從不曾為任何追求舉動所感動,男人們依舊以各種方式追求她,試圖打動她的心。

“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芙洛蓮思女爵私底下對她說道,“其實女人也是這樣,”她沉思了一會見,又繼續說道:“越是對自己無動於衷的男人就越想征服他。”她輕輕一笑,笑聲是輕柔沙啞地,“這大概是人類共通的特性吧!”

殷忘塵瞭解老闆這句話是有感而發的,這位所有男子夢寐以求的芙洛蓮思女爵也有著自己想要征服的對象她的現任情人:冥王。

冥王對芙洛蓮思的態度一直是那麼淡淡然地,並不像別的男人一般會熱中於討她的歡心。

這一向受男人呵護慣了的芙洛蓮思感到氣惱,也不自禁地燃起了一股想要征服這個黑帝斯城最令人敬畏的男子的欲望。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冥王的那一天也正是你來應徵的那一天。”芙洛蓮思淺斟了一杯頂級的白蘭地,“那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了。”她黃玉般的璀璨雙眸瞥了殷忘塵一眼,“你那時還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黃毛丫頭呢!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想來我這裏彈琴,”她輕嘗一口烈酒,在舌尖品嘗著香醇的酒氣,“老實說,剛開始我嚇了一跳,覺得你是在癡人說夢,小孩子說大話呢!”她頓了一會見,嗓音低啞地一笑,“是他說你有潛力的。”

殷忘塵一怔,“他?”

“冥王。”芙洛蓮思微笑,“他聽到你彈的那.一首“流浪者之歌”,認為你的琴藝雖不成熟,卻有一股撼動人心的力量。”她美麗的雙眸直盯著殷忘塵,思緒卻陷入了回憶當中,神情迷迷濛濛地,“我相信他的判斷,因為他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奇特氣質,雖然當時的他,只是個剛剛扛下家族事業的年輕男人。”

是冥王讓她得到這份工作:是他讓芙洛蓮思女爵答應先雇用她當侍女,再讓她當上琴師?殷忘塵說不上此刻內心的感覺,她竟然在不自覺中又欠下了一份人情。

“我的眼光沒有錯,他現在已成為足已令任何女人心動的男人了。”芙洛蓮思輕聲歎息著,“甚至被冠上了“冥王”的別號。”

“女爵很欣賞他?”

“誰能不欣賞他呢?”芙洛蓮思女爵嫵媚地微笑,“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有能耐,在五年內讓瀕臨危機的家族企業起死回生,而且遠比從前更勝上幾分。也沒有一個人敢許下在五年內無條件重新雇用被遣散的員工這種承諾;而他不但敢,還確實做到了。他是一個出色的男人!”她搖晃著手中盛著白蘭地的水晶酒杯,一口仰荊“也是唯一一個不把我當回事的男人。”

“可是你依然選擇和他在一起。”殷忘塵淡淡地指出。

“沒錯。”芙洛蓮思再次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這可以說是女人的劣根性吧!”她自嘲地撇撇唇色。

殷忘塵末做任何評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巧地在琴鍵上飛舞了起來。隨之流泄出來的動聽旋律是奧林帕斯行星民間一曲極為流行的民謠,淡淡的哀傷中卻隱隱夾雜著一絲輕快。

“你在阿波羅音樂舞蹈學院學舞的妹妹已經回來了吧?”芙洛蓮思忽然間道。

“嗯!她加入了“黑帝斯古典芭蕾舞團”,將在下個月做第一場公演。”提起唯一的妹妹,殷忘塵清麗的容顏上浮現出平時難得一見的淡淡笑意。

“在哪里公演?”

“幻影!”

“冥府?”芙洛蓮思的語調帶著輕微的驚訝。

被大家公認為黑帝斯城地標的“幻影”,是一座極貝特色的大飯店。由於它特殊的建築方式,又正巧是冥王名下的產業,因此黑帝斯城的人民部戲稱“幻影”為“冥府”。

芙洛蓮思怔了一會兒,方才微微一笑,“我一定會出席的。”

“謝謝。”殷忘塵是真心地感謝她,因為芙洛蓮思女爵的出席,代表著這場公演將會得到上流杜會人士的注意,對無憂的未來有莫大的助益。

她希望自己妹妹的首次公演便能獲得成功,使大家注意到這位未來舞蹈界的新星。她相信以無憂的天分,只要有機會在廣大的觀眾面前表演,一定會佳評如潮的。因此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讓那些有影響力的大人物們,肯出席這場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的首次公演。

這是整件事情最困難的一部分,但殷忘塵仍決心為妹妹辦到。

“無憂,我回來了。”

當殷忘塵回到她們那間大概一百平方公尺大的房子,已經是淩晨一點了。她的腳步一跨進大門檻,大廳的照明設備便自動亮了起來,柔和的暈黃色讓以米白色為主調的大廳顯得格外溫暖。

沒有人回應她輕柔的呼喚。

無憂應該睡了吧?她放經腳步,靜悄悄地穿過長廊來到妹妹的房門前,一絲光亮自門縫流泄出來。

她輕叩房門,“無憂,還沒睡嗎?”

不一會兒房門便應聲而閑,露出殷無憂挪張美麗的細緻容顏。

“姊姊。”她輕輕柔柔地喊了一聲,語調並不似往日輕快。

殷忘塵立刻敏感地察覺到她心情的低落,“怎麼回事?”

殷無憂回身在一張柔軟的沙發椅上坐下,雙手抱膝,一雙靈動的金色眼眸直直望著殷忘塵。

“姊姊真厲害,我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殷忘塵在她身邊坐下,嘴角微彎,“你這小丫頭,還能有什麼事可以逃過我的法眼?快說吧,你有什麼心事?”

殷無憂輕輕歎了口氣,“我本來想晚一點再告訴姊姊的。”

“到底什麼事?”

“晚上我去劇團練習時聽說了一件事。”她頓了兩秒,“我們恐怕不能在“幻影”公演了。”

殷忘塵聞言一怔,“你們團長不是有把握,一定能爭取到在那裏演出的嗎?”

“我想是我害了大家。”殷無憂悶悶地回答,““幻影”的經理在聽到這出劇是由我擔綱以後,就表示他們沒法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子在那裏做首次公演。”殷無憂再次歎息,“我想他們是擔心我會砸了他們的招牌,因為能在幻影的藝術廳表演的戲劇或舞蹈一定都是最出色的——他們不認為我有資格在那裏表演。”

“那是因為他們不曾著過你的芭蕾。記得嗎?”殷忘塵安慰她,“你在畢業公演時幾乎風靡了整個阿波羅城的人呢。”

殷無憂禁不住輕笑出聲,笑聲清脆得有如夏日清泉,“姊姊太誇張了。”

“我從不誇張。”殷忘塵淡淡一笑。

“或許吧。”殷無憂的語調又沈鬱起來,“可是黑帝斯城的人從來沒看過我的表演,他們不會瞭解的。”

“所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讓所有重要的大人物都能來欣賞你的表演。”

殷無憂搖搖頭,“他們不會理會我的,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心丫頭啊!”

“只要能爭取列在“幻影”公演,再請芙洛蓮思女爵幫忙,我相信一定沒問題的。”

“問題是“幻影”的經理不答應啊!”

“別擔心,無憂。”殷忘塵語氣堅定地安撫著妹妹,“姊姊一定會想辦法讓他答應的。”

事情的困難度比殷忘塵所預期的更加難上幾倍。

“幻影”的經理竺原一志是個食古不化、完全沒有遠見的中年人,無論殷忘塵用何種方法說服他,他總是以一句同樣的話回答她。

“對不起,小姐。“幻影”的藝術廳一向只提供給最好的表演者表演,我們不能讓令妹破壞敝飯店的名聲。”

“笙原先生,我妹妹在阿波羅音樂舞蹈學院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她來對是個有潛力的明日之星。”

“或許她是有潛力,不過我們並不是專門挖掘新人的星探,“幻影]也不是新人初試啼的地方。”

“如果你願意到劇團看看他們的排演,或許會改變著法。”

“我不認為我需要修正我的看法。”竺原一志緊聚眉蜂,頑固地拒絕她,“何況我也沒空。]最後,殷忘塵失望地走出他廣闊的辦公室。看來她只能去請求芙洛蓮思女爵的幫忙了。她專注地低頭凝思,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子正筆直地朝一個男人的懷中撞去。

“小心一點,小姐。”那個男人伸手穩住她失去重心的身子,語音是低沉地。

“對不起。”殷忘塵仰起頭,驀地跌進一汪深邃的黑色潭水中。

她不禁一陣失神,這個容貌出色的男子的一雙冷咧黑眸令她感到奇異的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見過。

那個男人似乎也有些驚訝,俊挺的濃眉微揚。

“對不起。”殷忘塵眨眨紫灰色的眸子,再次道歉。然後她輕輕地掙脫男人的雙手,飄然離去。

一直到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那名男子的視界後,男人臉上的神色依然是若有所思的。

他走進她剛剛出來的辦公室,正在為自己倒潤的竺原一志在看到他時光是微微一愣,繼而堆起滿面笑容。

“韓先生!”他急忙迎向“幻影”的主人。“怎麼有空上來?”

竺原一志感到訝異不已,因為平常冥王總是以Tv電話的形式與他聯絡,根本不曾自他位於幻影地下第五十層樓的私人寓所,上來這間位於地上一樓的辦公室,即使發生了再重要的事,他都不曾打破這個慣例。

今天為什麼特別呢?他不明白。

韓蔭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忽然有一種奇特的預感催促著他上來看一著,仿佛會發生什麼事似的。

韓蔭微微蹙著兩道好看的濃眉,“我只是想上來看看飯店運作的情況而已。”

“請放心,韓先生。”笙原笑得極諸媚,“一切都很好。現在雖然是淡季,訂房率依然達到百分之九十,足以顯示本飯店受歡迎的程度。”他充滿信心地繼續說,“我相信今年的業績一定可以再繼續突破紀錄的。”

韓蔭淡然地聽著飯店經理自信滿滿的報告,輕輕領首。

“剛剛那個女人來做什麼?”

竺原一志一怔,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她來請求我們出借場地的。”韓先生怎麼會注意到這件芝麻小事的?“黑帝斯古典芭蕾舞團想用我們的藝術廳舉行公演。”

“舞碼是什麼?”

“我不知道。”笙原聳聳肩,“我沒答應借給他們。”

“為什麼?”

韓蔭的問題再次讓他嚇了一跳,通常老闆是不會追問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只不過是一個不知名的芭蕾舞團來借場地,有什麼值得重視的?

“因為我聽說女主角是個剛從舞蹈學院畢業的黃毛丫頭,”竺原解釋著。“我不希望她砸了我們飯店的信譽。”

韓蔭微微領首,“那方才那個女人是誰?”

“是女主角的姊姊。”竺原回答,“她一直拼命想要說服我答應出借藝術廳,不過我還是拒絕了。”他搖了搖頭,眼眸閃著奇異的光芒,“那女人的耐性真可怕,足足跟我磨了一個多小時呢。”

“那就借給他們吧。”

“什麼?”笙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場地借給他們。”韓蔭沉聲重複道。

“韓先生的意思是允許他們在藝術廳舉行公演?”

韓陰冷例的眸光掃向他,“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不是的。”在他眸光逼視下的笙原不禁一陣心慌,急忙應道,“我馬上通知他們。”

韓蔭點點頭,轉身就要離去。

“可是韓先生,”竺原憂慮的聲音留住了他的腳步。“讓一個沒經驗的女孩子在“幻影”首演是不是人冒險了?如果沒人來看,豈不砸了我們的招牌?”

韓蔭回身,兩道冰冷的眸光直射向他,“你可以邀請飯店的客人去欣賞。再說,一旦決定在藝術廳表演的節目,身為經理的你就有責任讓他們的演出成功。”他頓了一會見,似笑非笑地說,“我相信你做得到。”

語畢,他使迅速旋身離去,只留下滿臉茫然不解的笙原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

“怎麼辦?姊姊,我好緊張啊!”

公演當晚,殷無憂自後臺的Tv螢幕上瞥見幾乎座無虛席的藝術廳時,禁不住心情緊繃了起來。

“放輕鬆,無憂。”殷忘塵伸出雙手握住妹妹沁著汗的手,柔聲鼓勵著她,“就依你排演時的方式跳,我相信一切會很順利的。”

“可是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啊?”

“出人意料,不是嗎?”殷忘塵微微一笑,“我也沒想到芙洛蓮思女爵的影響力如此之大。”

“真是開玩笑!這不過是一個新手的初次公演嘛!”殷無憂嘀咕著,如畫的秀眉微微蹙著,“怎麼大家會這麼捧場呢?”

“這樣不好嗎?難道你希望沒有人理會你的公演?”殷忘塵取笑她。

“我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看嘛!”殷無憂對姊姊撒嬌。

“放心吧。”殷忘塵捧起她眉目如畫的臉龐,“姊姊會一直在後臺看著你,你只要用心跳舞就好了,其他事交給我來擔心就行了。”

“姊姊真好。”殷無憂綻開一朵如花笑顏,蠔首埋進殷忘塵懷裏,“我只要有姊姊在身邊,再怎麼難的事都好像能辦到。”

殷忘塵展露甜美微笑,“你咨媚夠了吧?嘴這麼甜。”

殷無憂抬起頭,逸出一串悅耳的笑聲,“那是因為剛剛劇團經理才賞了我一杯蜂蜜喝嘛。”

她金色的眼眸閃著耀眼的光芒,還想再說什麼時,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止住了她,“序幕已經開始了。”

“快準備上場吧。”殷忘塵替她理了理身上天藍色的漂亮舞衣。“還緊張嗎?”

殷無憂搖搖頭,“不會了。”

只要音樂一開始,她便會迅速地溶入她所扮演的角色之中,這一直是她在學校中倍受指導教授們讚揚的一點。除了高超的芭蕾技巧,殷無憂更有一項其他芭蕾女伶不及的才華她在跳舞時自然流露的感情。

殷無憂總可以令欣賞她表演的觀眾感到一股深刻的震撼,仿佛見到她所詮釋的角色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可以令他們微笑,也可以引起他們心中淡淡的哀傷評論家稱之為“群眾魅力”。年方二十的殷無憂,一舉手、一投足、一個挑眉、一個噘唇,都自然地流露出一股特殊的魅力。

“當她輕盈地飛躍過整個舞臺時,就好像一隻大白鳥一般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至極的弧度,令人著迷不已。”

““阿波羅音樂舞蹈學院”第一名畢業的優等生緊緊攫住了觀眾的心。”

“殷無憂使梅琳皇后重生。”

“天才芭蕾女伶初次公演獲得空前絕後的成功。”

公演的隔天,這些一面倒的佳評就會出現在各大電子報紙上,所有黑帝斯城的人都將知曉殷無憂的存在,他們將會把她捧為本世紀最優秀的芭蕾女伶。

但現在,在幻影藝術廳,殷無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將卷起一陣超級旋風,只是專注地隨著音樂旋律,隨著故事進展,展現出最優美的舞步。

今晚她所詮釋的角色是前朝蘭奧帝國開國帝王的妻子梅琳皇后。

這出由一百多年前一位音樂家編寫的芭蕾舞劇,描寫的是銀河系三世紀初,納蘭誠介與梅琳.奧斯丁的戀愛故事。這段情史十分淒美動人,除了芭蕾舞劇,還會被改編成歌劇、小說,甚至被搬上電影銀幕。

人們對梅琳皇后的印象深刻,她已經成為絕代佳人的表徵,要將她詮釋得令眾人滿意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可是殷無憂卻輕易地辦到了。

她在這天晚上,在“幻影”的藝術廳,在座無虛席的觀眾面前,讓梅琳皇后重生了。

在長達兩個多小時的表演終於落幕後,她受到了全體觀眾起立鼓掌的殊榮。

一個新人的首次公演便獲此殊榮,在歷史上幾乎是絕無僅有的,殷無憂興奮得雙頰染成一片玫瑰般的嫣紅,漾著燦爛的笑容。

她接到了不下幾十束的漂亮花束,而在她第三次謝幕時,更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禮物。

“幻影”的飯店經理竺原一志走上舞垂,將一幅罩著黑色絨布的畫交給她。

所有的觀眾在見到他走上舞臺時忽然安靜了下來,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一直隱身在簾幕後的殷忘塵亦察覺到氣氛的奇特,禁不住掀起簾幕一角注視著舞臺。

“殷小姐,”笙原一志並未特意提高聲音,但他略顯高亢的嗓音依然使前幾排的觀眾聽得清清楚楚,“這是敝飯店總裁的一點心意,恭喜你公演成功。”

“冥王!”前排一位觀眾高聲驚呼著。

很快地,冥王送今晚女主角一幅畫的消息便在整個藝術廳傳開了,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種情,直盯著臺上的殷無憂及笙原一志。

殷無憂接過那幅晝,打開了絨布。

“埃”她驚訝地經喊一聲。

所有的人聽到她的驚呼更加極力伸長脖子想瞧清楚那幅畫。

殷忘塵亦不自覺地將眸光往那幅畫一轉,在看清晝時,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六百年前的名畫家竇加的大作“芭蕾女伶”。

殷忘塵知道現在市面上凡是地球時代的藝術品價值都高得令人咋舌,而如果是知名藝術家的心血之作,就更加價值不菲。

她不敢想像這幅名畫的價值。

冥王與她妹妹素不相識,為何出手如此大方呢?

她下意識地揚首,一雙紫灰色的漂亮眸子往三樓的包廂望去。所有包廂內的貴客們現在都采出身子往舞臺的方向張望著。

只有一間例外。

殷忘塵定定的凝視著那間包廂,一位高大的男子忽然起身。

他披上黑色的長外套,一頭黑髮在藝術廳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在轉身離去前,他向這邊瞥了一眼。

他看見了她。

雖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殷忘塵可以肯定他就是她那天在“幻影”撞上的黑眸男子。

因為這世界上,不可能同時有兩個人擁有他那種奇特的陰鷺氣質。

她靜靜地望著他,無法將眸光自他身上挪開。兩人的視線交纏許久。然後,他朝她微微領首,轉身離去。

殷忘塵凝睬著他修長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在後臺,“黑帝斯芭蕾舞團”的團員們個個面上都是愉悅的笑容,相約要去餐廳慶功。

“是竇加的名畫呢。”殷無憂用雙手舉起畫展現著,唇邊漾著天真的笑容,“冥王真好,居然送了這麼一幅名貴的畫給我。你想,這會是真跡嗎?”

“當然。”殷忘塵微微一笑,“冥王可能送膺品嗎?”

“說得也是。”殷無憂吐吐舌頭。

“不過你不能接受,”殷忘塵柔聲道,“這幅晝太名貴了。”

“要把它退回去嗎?”殷無憂的語調是失望的,“如果他送我的是普通禮物就好了,那我就可以高高興興地收下。”她無奈地歎口氣,喃喃道,“偏偏他要送這麼貴的名畫。”

聽到妹妹不經意的埋怨,殷忘塵禁不住一笑,接過她手中的晝,“我拿去還給他。”

“你要直接還給冥王本人嗎?”殷無憂驚異地揚眉,“聽說他很難見到的,不是嗎?”

“見不到也無所謂,請飯店經理代轉就好了。”

“是嗎?”殷無憂沉吟著,忽然揚起眼簾直盯著殷忘塵,“姊姊,我們請他吃一頓飯,好不好?”

“什麼?”殷忘塵一愣。請冥王吃飯?請那個傳說中冰冷無情的男人吃飯?殷忘塵搖搖頭,“無憂,這太荒謬了。”

“為什麼?”殷無憂不解地反問,“難道我們不該答謝他嗎?雖然我們拒絕了他的禮物,但是總要對他的心意表示感謝埃”

殷忘塵一窒,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妹妹天真的論調。無憂的想法並沒有錯,只是她從不曾主動邀請任何一個人一起用餐,更何況是一個男人,一個據說極端厭惡杜交活動的男人。

但最後她還是點點頭,不忍拂逆妹妹渴切的願望。

殷忘塵指指桌上的畫。“我想退還這幅畫。”

笙原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瞥了桌上一眼,“為什麼?”他訝異地。

“無功不受祿。”她淡淡一句。

竺原若有所思地凝視她數秒,“我恐怕無法代你將這份褸物退還給韓先生。”他直截了當地拒絕。

“或者你可以安排我見他一面,親自退回這份體物。”

“你們何不就收下呢?我想韓先生不會高興送出去的東西被退回來的。”

“我可以見他一面嗎?”殷忘塵固執地問道。

竺原搖搖頭,“韓先生不喜歡人家打擾的。”

殷忘塵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那麼請你轉告他,我們謝謝他的美意。有機會的話,舍妹想請他使餐。”

“便餐?”笙原愣愣地重複,像聽到了天方夜譚。請轉先生便餐,這女人在作夢嗎?韓蔭從不參加杜交活動,尤其是來自女性的邀約。他忍不住一個嘲諷的笑“我會轉告他的。”他倒很想看著韓先生聽到這件事的表情。

殷忘塵點點頭,“謝謝你。”語畢,她旋身就走。

“殷小姐,你的晝!”竺原在她身後喊著。

她佇足回眸,“請你務必將畫還給韓先生。”然後轉身以一種獨特的飄逸步伐翩然離開了這間豪華的辦公室。

當她走過“幻影”主體建築與大門間一條灰白色的石板步道時,幾公尺外被黑帝斯城的人們戲稱為“忘川”的河流旁,一對出色的璧人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雖然現在已是入夜時分,天色相當黯淡,但殷忘塵依然藉著微弱的星辰光芒看清了他們的五官,以及那個身材高大修長的男子一雙在黑夜中反而顯得更加明亮的黑眸。他就是今晚坐在包廂中的男子,在他身邊的女人是美豔的芙洛蓮思女爵。

殷忘塵靜靜地盯著他們。她看見芙洛蓮思輕輕拉下那男人的頭,玫瑰色的櫻唇挑逗地經擦過他的唇,一雙美麗的棕眸嫵媚地凝悌著他。

男人微笑地伸手抬起她細緻的臉龐,性感的雙唇輕輕點過她的眉心、鼻尖、紅唇,以及線條優美的下巴。

芙洛蓮思沙啞地經笑出聲,柔軟的嬌軀偎向他懷裏,兩人戲謹性的輕吻亦熱切了起來。他們吻得如火如荼。

不知怎地,在一旁觀看這一幕的殷忘塵竟覺得心跳微微加速,一向不起波瀾的心湖似乎亦漾起一圈邏漪。

她收回視線,勾起一絲自嘲的微笑,重新舉步。

她現在知道那位黑眸男子是誰了。他就是冥王韓蔭。是出借場地給她們的男人,是送她妹妹名畫的男人,也是芙洛蓮思女爵為之迷戀不已的情人。

她輕甩著一頭柔克的秀髮,毫不猶豫的走入深沉的合黑當中,絲毫沒察覺到身後有一雙深邃的黑眸在跟隨著她的背影。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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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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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1: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據說,俱樂部的男人將贏得她注意力的賭注又提高了。

一名女侍在經過她身旁時,以一種神秘的語氣將這個新聞告訴殷忘塵。但她毫無反應,甚至連輕挑一下眉毛都沒有。

她繼續讓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潔白的琴鍵上舞動著。

今晚地彈的曲子總是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讓聆聽的人都禁不住感到一陣微微的帳然。

一首b小調更以一種令人低回不已的方式輕柔地流瀉於室內。

所有的人都不禁將眸光定定地凝在她身上,一個小時前發生的騷動早已被他們遺忘。

一個小時前,芙洛蓮思的現任情人冥王光臨了此地。

人們以複雜的眼神直町著冷例漠然的冥王。男人們看他的目光是微微帶著忌恨的,女人們則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渴求。

芙洛蓮思熱誠地歡迎他,有人甚至注意到她拿著酒杯的右手微微發顫。

冥王被迎入位於最隱蔽角落的座席,芙洛蓮思女爵親自為他端來了一杯冰礦泉水。

不是任何一種頂級名酒,只是一杯冰水。

許多賓客對芙洛蓮思如此的待客之道感到不解,但冥王似乎不以為意。他飲了一口冰水,漠然地接受眾人的注目。

賓客們悄悄地議論了一陣子,但不久後男人們的注意力重新被殷忘塵吸引,只有幾個女人仍舊以充滿興趣的眸光直盯著冥王。

終於,殷忘塵結束了這首哀傷的b小調。她輕揚起頭,紫灰色的星眸掃過人群;所有的賓客都明白她的意思,下一首曲子將是她今晚彈奏的最後一首了。而且根據芙洛蓮思女爵在一年前訂下的規矩,最後一首她將以歌聲伴隨旋律,演唱的曲子由出價最高的人指定。

所有的男人開始瘋狂地競價。對他們而言,能讓這位拒絕融化的冰霜美人為他們演唱一首曲子,是相當值得誇耀的一件事。尤其是當得標的男人點歌時,她會用她那雙從不停留在任何男人身上的眼眸看著他,那種無法形容的眼神往往會讓被注視者感到一陣奇異的戰慄。因而,他們千方百計只為讓她看他們一眼。

目睹其他人奇特的舉動,韓蔭微一揚眉,“怎麼回事?”

“他們在競標。”坐在他身邊的芙洛蓮思微笑道,“希望得到指定琴師演唱某首曲子的權利。”

“什麼?”韓蔭的語調是訝異地。

“你不曉得,來到這個俱樂部的男人,有三分之二以上是為了看她。”芙洛蓮思舉起酒杯,優雅地經咦一口,“他們用盡各種手段只為博得佳人青睞。”

“所以你想出了這個競價點歌的方式?”韓蔭靜靜地凝視她一會兒,“你是個相當有生意頭腦的女人。”他舉杯向她嘲弄般地致敬,眸光轉向群眾。

今晚的叫價已經到了五萬帝國幣。

“又創紀錄了。”芙洛蓮思輕聲道。

喊出這個價碼的是一個具有子爵爵位的年輕貴族,泛著紅光的臉龐上有著志得意滿的神情,他十分確定今晚殷忘塵將為他演唱。

“十萬。”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輕易地粉碎了他的自信。他轉頭尋找著這個一下子將價碼提高兩倍的男人。

冥王挪雙冷例的黑眸嘲謹般地迎向他。

“你瘋了嗎?”芙洛蓮思號珀色的眼眸盯著他。

“你說呢?”韓蔭毫不在意地反問。

“我無所謂,反正你這筆錢將成為俱樂部的收入。”

韓蔭唇色輕撇,眸光轉向坐在乳白色演奏鋼琴後的殷忘塵,她紫灰色的眸子亦正凝望著他。

“點歌呀!”芙洛蓮思敏感地察覺到兩人眸光的不對勁,禁不住催促著他。

韓蔭朝殷忘塵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隨意演唱。

這個男人花了十萬帝國幣,卻不指定任何曲子。他只是單純地想向人炫耀他無法估計的財富嗎?殷忘塵凝思著,現在她的腦海裏似乎只回蕩著一首曲子,她忽然渴切地想演唱它。

這首流傳於民間的歌謠雖為眾人所熟知,但他們從未聽過有人能將它詮釋得如此令人憂傷,就像歌詞中的主角是她自己一般。充滿無奈的歌詞,在殷忘塵輕柔低啞的歌聲中顯得更加淒涼。

有些感情豐富的女人忍不住眼眶含淚。

當整首曲子在一串琶音中結束時,他們甚至忘了鼓掌,只是怔怔地望著演唱的女主角。

殷忘塵亦怔怔地出袖。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喝了這首民謠,她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洩漏了一直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感。她怎會如此反常?

殷忘塵將眸光轉向坐在最角落的韓蔭,他正以一種充滿深思的眼神直盯著她。她連忙收回視線,無法解釋自己突然的一陣心慌意亂。她起身合上琴蓋,迅速離開俱樂部。

韓蔭盯著她的背影。

“你以乎對她很有興趣。”芙洛蓮思嗓音沙啞地。

韓蔭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反問,“什麼意思?”

“上週末晚上你送了殷無憂一幅名畫,”她吭了一口白蘭地,慢條斯理地,“竇加的“芭蕾女伶”。”

“沒錯。”

“為什麼?”她直盯著他,仿佛想看透他的心思,“你真那麼欣賞她的舞技,還是為了討好她姊姊?”

“討好殷忘塵?”他嘲諷地掀掀嘴角,仿佛覺得她這個念頭很可笑。

“你甚至知道她的名字。”芙洛蓮思的語氣酸澀。

韓蔭輕輕挑眉。

“這個俱樂部的男人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頓了一會兒,“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你們認識?”

“不認識。”

“那為什麼——”

“我有必要向你解釋嗎?”

他冷淡的語調令芙洛蓮思微微一驚,她知道白已逾界了,在他們“親密”的關係中並不包括過問對方的私事。

她知道韓蔭對情婦唯一的要求是,絕不過間不該過問的事。但今晚她卻在一陣莫名其妙的醋意中犯了他的大忌。

“對不起。”她極力想彌補。

韓蔭微微領首,舉起礦泉水一飲而荊

“我該走了。”他起身披上質料良好的黑色長大衣,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芙洛蓮思癡癡地凝睬著他,心裏泛起一陣輕微的酸楚。她明白韓蔭的意思,他們之間結束了。她終究還是無法征服這個出眾的男人。

殷忘塵獨自穿過大門。通常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總會有一大群男士搶著要護送她回家,但今晚卻反常得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都被她臉上那層足以使地獄結冰的寒霜給懾服了,沒有人敢上前打擾她。

當她正要開門上車時,面前出現的一道陰影讓她凝住腳步。

她迅速抬起頭,“是你。”語調是冰冷的,紫灰色的眸子射出兩道寒咧的光芒。

“好久不見,要找你可真不容易。”男人以不懷好意的目光回靚她,“你倒是越大越漂亮了。”

她不理會他的問候,“讓開。”

“聽說你在“芙洛蓮思”工作,真有一套,賺了不少錢吧!”

“和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我們多少也算有點關係吧。”那個男人泛起一抹嘲諷的微笑,“無憂呢?

她還好吧!”

殷忘塵冷冷地瞪著他。

那男人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沒想到這小鬼長大後變得真美,還成為芭蕾新星,風靡翟座黑帝斯城。只可惜當初我沒”

“你說夠了沒有?”殷忘塵忽然無法保持平靜,激動地打斷他,“你究竟想做什麼?”

“何必這麼生氣呢?我只是想看看你們啊!”

“我們和你毫無關係,請你用不著費心。”

那男人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還是這麼高傲。”他評論道,目光是猥瑣的。

殷忘塵用力甩開他的手,打開車門就要上車。

“等一下!”那男人猛然抓住它的手臂,用力將她拖離車子,“我話還沒說完呢!”

“放開我。”她揚聲喊,“我要叫了。”

“儘管叫吧!就像你以前一樣,”男人迸出一陣狂笑聲,“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放開我,放開我!”殷忘塵急切地想掙脫他的手,無奈力氣不夠。她開始真正地驚慌起來,腦海裏不斷掠過可怕的記憶。

“不要,不要!”她嗓音尖銳地呼喊著,“走開!離我遠一點。”她劇烈地掙扎著,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男人對她激烈的動作感到相當不耐煩,他用力甩了她一耳光。“你給我安靜一點!”他威脅她,“否則看我等會兒怎麼對付你。”

她依舊使勁掙扎著,男人冷然用力將她往地上一堆。她應聲跌倒在地,抬起雙眸無神地看著他。他拉她起來,雙手緊緊地定住她的身子。

殷忘塵忽然停止掙扎。

“這就對了!”他氣喘叮叮地,撫了撫她紅腫的右頰,“反抗我是沒有用的。”他仰頭大竹夭。

“放開她。”一個低沉卻清晰的聲音壓過了他的狂笑。

他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人冷咧地盯著他。

“你是誰?我勸你少管閒事。”

黑衣男子漠然地瞪著他,自他身上流露出的陰森氣息令他不禁微微打顫。他不自覺地放開殷志塵,轉身迅速離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後,韓蔭將一雙黑眸轉向殷忘塵。她軟倒在地,臉上仿佛陷入魔障般的種情令他一驚。“你還好吧?”

她毫無焦距的眸光仿佛不具生命的娃娃,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清明。

“你的臉”韓蔭驚異地發現她瑩潤的臉頰上浮現正道清楚的紅色指印,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是他打的?”

她沒有回答。

韓蔭仲手拉她站起來。在他放開她的手之後,她的左腿驚地一軟,半跪在地上。

“怎麼了?”

“我站不起來。”她輕聲道,“腳踝扭傷了。”

韓蔭蹲下身子檢視她的腳踝,他試著觸碰她受傷的地方,她緊緊的蛾眉令他亦忍不住微微蹙眉。

“請你——”她猶豫了一會兒,“扶我到我的車上。”

他卻將她整個淩空抱起。

殷忘塵一驚,“你做什麼?”

“我送你回去。”他不容她爭辯。

他一路將她抱向他挪輛黑色的私人磁浮車,打開車門將她放在後座。

“你住哪兒?”韓蔭忽然發現這是個第二次問她這個問題了。第一次是在十五年前。

“你不必送我的,我的車有自動駕駛系統。”

“別跟我爭論。”他不耐煩地。

殷忘塵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告訴他地址。

車子離開市區之後,韓蔭才開口:“剛才那個男人你認識?”

“不認識。”她淡淡地說。

韓蔭自後照鏡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說謊:不過他並不打算追問。

“為什麼把畫退給我?”他轉開話題。

“我們素不相識,不能收下如此名貴的體物。”

“那幅畫是送給令妹的。”他提醒她。

“一樣。”

“據說令妹想請我吃飯?”

“請你務必賞光。”

“我從不答應女人的邀請,除非她是我的情婦。”

“我知道。”

他俊眉一挑,“那你還邀請我?”

“不是我,是無憂。”她冷靜地解釋,“她是一片善意。”

“所以其實你並不想邀我便餐。”他性格的唇角微彎。

殷忘塵沉默數秒,“我很感謝你。是你答應把場地借給我們的。”

“舉手之勞。”

他說得淡然。但殷忘塵心中卻完全無法平靜。那麼十年前他讓芙洛蓮思女爵雇用她,還有今晚他的挺身相助,難道都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為什麼你要花十萬元競標,卻不點歌?”她問了一個今晚一直想問的問題。

韓蔭一怔。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見有那麼多男人為她瘋狂,心裏感到不舒服而已。

“據說俱樂部有許多男人試圖追求你,你都不為所動,”他反問她另一個問題,“為什麼?”

“不是也有許多女人追求你嗎?你何嘗多著她們一眼?”

韓蔭再次望向她,紫灰色眼眸迎規著他。

“十萬帝國幣可以買到你一首歌,那麼多少錢才能買到你呢?”他淡淡地問。

“你買不起。”

“是嗎?”韓蔭嘲諷地說:“你何不說個數字呢?”

這世上很少有他買不起的東西。

“天價。”

韓蔭忍不住輕笑出聲,笑聲是渾厚低沉地,“那總也是個價碼。”

“你相信世上所有事物都可以用金錢買到?”

“我並沒這麼說。”他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不過我的確相信足夠的金錢可以買到一個女人的陪伴。”

“你對女人的評價不高。”她評論道。

“正如你對男人的評價不高一樣。”

殷忘塵靜靜地町著他英挺的側面,似乎只有對他,她的評價是不低的。她驀然覺得臉頰一陣奇異的燒燙。

韓蔭將車子停在她家門前,打開車門,再次抱起她。

“請你放我下來。”她燒燙的臉頰似乎要沸騰了。

他沒有理會,一直到大門前才放下她。

殷忘塵用雙手抵住大門藉以站穩腳步。

他陸探的黑眸盯著她,“告訴令妹,我很榮幸接受她的邀請。”

去下這句話後,韓蔭便轉身離去,留下滿臉愕然的殷忘塵。

☆☆☆

殷無憂無法置信地盯著一向待人冷漠的姊姊,她竟然準備親自下廚招待一個男人!

在早上十點,她們接到冥王即將於中午造訪的消息時,殷忘塵的第一個反應是,迅速擬定菜單。然後她打開冰箱,檢查裏面的儲存物。

“姊姊,你要親自下廚?”殷無憂目光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當然,我們不是邀請他來用餐嗎?”

“但我以為是請他到餐廳去。”

“你對我的手藝沒有信心嗎?”殷志挪揄她。

“不是的,姊姊的手藝天下第一。”殷無憂猶豫著,“只是……”只是姊姊一向最討厭外人來家裏的,何況是一個男人。而且還親自下廚。

“地點足他指定的,我們做主人的總不能不尊重客人的意願吧。”殷忘塵淡淡地。

“姊姊不覺得受到冒犯嗎?”

“只是吃頓飯而已。”

殷無憂微笑,“姊姊能這樣想就好了。我一直擔心你會不高興我請他吃飯的提議呢!”

“不必擔心,我既然答應了,就表示我贊成你的建議。”她柔聲道:“畢竟他是我們的恩人。”

“是呀!”殷無憂金色的眼眸璀璨耀目,“我也沒想到,是他批准了我們租用場地的請求呢!他真是個好人。”她唇邊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

殷忘塵亦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可不會用“好人”這兩個字來形容那個被稱之為冥王的男人:事實上那個外號再適合他不過。沒有人的氣質可以如他一般令人不自覺地感到陰冷。

“你想我們該準備什麼酒?”殷忘塵已經想好菜單,甚至連點心都考慮好了,唯一令她傷腦筋的是搭配的飲料。

“我不曉得,威士忌嗎?”

“或者白蘭地。”芙洛蓮思女爵鍾愛白蘭地,或許他和她有一樣的嗜好。“香檳好了。”她排除準備白蘭地的想法,“香檳適合海鮮。”

“那麼餐後酒呢?”殷無憂問道。

一般紳士在用餐前與用餐後都會要求來一杯酒的,賽前酒或許可以省略,但餐後酒絕對是需要的。

“威士忌。”殷忘塵迅速應聲,“無憂,你去買一瓶彌賽亞的威士忌。”她聽說來自彌賽亞行星的威士忌,享有全宇宙同種酒類最高的盛名。

“好。”殷無憂點點頭,帶著愉悅的心情出門買酒。

殷無憂沒想到這樣一瓶好酒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買到的,一般的商店根本沒賣這種頂級名酒。

她得到酒品專售店才能買到。而且價格高得令她咋舌!

一瓶彌賽亞的威士忌竟然要花上她一個月的薪資:她當場愣在櫃檯。

“這瓶酒這麼貴?”

“當然,這可是絕佳好酒呢。”櫃檯的機器人結帳員告訴她。

殷無憂猶豫了一會兒,或許她該放棄購買如此昂貴的酒。她正失望地想轉身離去時,一位開朗的年輕人叫住了她。

“等一下,這位小姐。”他對她微笑,“請問你是殷無憂嗎?”

“你知道我的名字?”殷無憂訝異地瞥向他。

“當然,現在的黑帝斯城有誰不認識你呢?”

“我這麼有名嗎?”她俏皮地吐吐舌頭,不自禁地感到有些興奮。

他看到她如此天真的反應,不禁微笑加深,“這瓶酒我願意打五折賣給你哦。”

“真的?”

“如果你願意送我一張你公演的票的話。”他眨眨眼。

“沒問題。”她一口答應。

當她抱著好不容易才買到的酒準備出店門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差點忘了請教,老闆的大名是——”

“嘉斯.基爾曼。”他再次微笑,“請叫我嘉斯。”

殷無憂見到冥王的第一個反應是倒抽一口氣,她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俊逸出眾的人物。 貴族化約五官、修長挺拔的身材。行進時,姿勢有如豹般優雅矯捷;佇立時,卻又散發出一閒適自得的悠然:他是相當扣人心弦的一個男人。她發現無法將自己的眸光自他身上挪開。

現在,他佇足在一幅大型的立體相片前,幽深的黑眸研究似地凝視著相片。

挪雙漂亮的眼眸如果是停留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相信她們都會為此昏厥的。

殷無憂泛起一抹微笑,“這張相片拍得不錯吧?”她輕快的語音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在我十八歲那年生日拍的。”

韓蔭將眸光白相片上著來感情親密的姊妹花,轉至剛進門的殷無憂身上。

“你就是韓蔭吧?”她巧笑倩甘地伸出一隻手,“我是殷無憂。”

韓蔭禮貌性地握了握她柔若無骨的心手,“韓蔭。”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出色得多。”她直爽地道出心中的感覺,一雙金眸閃閃發光。“難怪人家會叫你“冥王”。”

韓蔭聞言輕撇嘴角,她的率直令他感到訝異。女人通常覺得他迷人得足以令她們神魂顛倒,但用如此光明磊落的態度表明對他的欣賞的女人卻絕無僅有。而她的天真也令他覺得有趣,他之所以得到“冥王”這個外號的原因,和她的推論差了十萬八千里。

“韓大哥”她頓了一會兒,偏頭凝視他,“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不等他的回答,她又繼續說下去,“非常謝謝你出借“幻影”的藝術廳給我們,我們舞團的每一個人都很高興。”

“那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對你而言可能是小事,可是對我們來說尤其是對我,這可是得之不易的大好機會呢!”

她漂亮的眸子忽然充滿期盼地望向他,“你覺得我那天跳得好嗎?”

她問話的語調仿佛他的看法相當重要,他微微一笑,“很好。”

“謝謝。”她笑得燦爛,“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最高興的,就是收到你送我的那幅“芭蕾女伶”,那真是最棒的一份禮物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退還給我呢?”

“因為呀,”她俏皮地眨眨眼,“一個真正的淑女是不應該隨意收下價格不菲的重體的。這可是我在舞蹈學院的教授諄諄教誨的呢。”

韓蔭發覺自己很難對她板起臉孔,“除了教你們跳舞,學校還教你們如何成為淑女嗎?”

“正確答案是成為一個顛倒眾生的芭蕾女伶。”她故意裝腔作勢地將身子輕輕旋轉一圈,還拋了一個頗為魅惑的眼紳給他,“我學得怎樣?”

“不愧是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他淡淡地評論,語帶笑意。

“我現在很有名哦!韓大哥。”殷無憂自自然然地叫著他,仿佛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托你的福,我可以用半價買到它。”她舉起方才放在桌上的威士忌,朝他微笑。

他瞥了酒瓶一眼,“彌賽亞的威士忌?”

“你知道?那你一定很受喝囉!”

韓蔭搖搖頭,“我的一個朋友很喜歡。”威士忌半金黃半瑚珀的顏色令他聯想起艾略特的眸色。他一向對彌賽亞的威士忌情有獨鍾。

“他一定是你非常好的朋友。”

韓蔭俊眉微揚。

“因為你提起他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定相當懷念的。”她解釋著,“你一定很久沒見到他了。”

“事實上我們每一季都會見一次面,”他微笑道:“固定聚會。”

“哇,那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囉。”

韓蔭微微領首。他對自己向殷無憂透露自己和三名好友之間緊密的情誼感到輕微的訝異,她似乎天生有一種令人放鬆心防的能力。她燦爛的笑容、天真的語調、自然的態度,令他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陽光。

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般給人無憂無慮的感覺,像在陽光明媚的青翠草原上摘花的少女——和她姊姊給人的感覺大不相同。

殷忘塵——該怎麼說呢?她像冬季的微風,帶著一股清冷。

“你和你姊姊的名字都很特別。”

“姊姊告訴我,這是母親為我們取的。”提起母親,殷無憂原本燦爛的笑顏染上一抹淡淡的哀愁。“她說,唯有忘塵,才能無憂。”

“唯有忘塵,才能無憂。”韓蔭低聲咀嚼這句頗富哲理的話,深有同感。

“我一直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它不僅是母親的人生哲學,更無意中暗示了姊姊與我的關係。”她輕聲道,“如果沒有姊姊,絕不會有今天的我。”

他靜靜凝望著她,“你很受你姊姊?”

“當然。”她點點頭,語氣堅定,“我們相依為命。”

身為獨生子的韓蔭很難想像兄弟姊妹問的手足情誼。事實上,他對所謂血脈相連的親情一向抱持嘲諷的態度。有血緣關係不代表彼此的感情就一定得親密,這是他自幼就習得的真理。或者只有他們韓家人例外?

他再次將眸光調向方才殷無憂未進門前,他正在觀賞的立體相片。相片中的殷無憂坐在一片廣闊的草原士,將整個身子軟軟她偎向身後的殷忘塵,唇邊漾著甜蜜的微笑,露出一排瑩白的貝齒。殷忘塵則是伸出雙手輕輕地摟住她,黑亮如絲緞的長髮隨風飛揚,白色的衣袂翩然,唇邊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對了,韓大哥,”殷無憂問道:“在吃飯以前你要先喝杯餐前酒嗎?”她指指瓶身高雅的威士忌,“威士忌?或者你想喝雪莉酒?”

韓蔭回過神來,搖搖頭,“我不喝酒。”

“真的?”殷無憂的語聲震驚。據她所知,男人沒有不喝酒的。尤其是像他這般有身分地位的男人,手中端著一杯頂級好酒,仿佛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你喜歡喝什麼?”

“礦泉水。”

“礦泉水?那不是沒什麼味道嗎?”

“的確。”他就是喜歡那種淡而無味的透明感。

“好奇怪哦。”

“我的朋友也這麼說。”

事實上,他們曾千方百計地想引誘他品嘗各式其他的飲料,卻從未成功過。他堅持只喝礦泉水,而且要冰涼透頂的。

“這傢伙連愛喝的飲料都怪異得很!”賀星揚曾經這樣評論過他,“和他的人一樣。”

對賀星揚而言,不懂得品味咖啡的人不配稱之為現代人。不過,對他的這個想法,不僅是韓蔭,以品茶為樂的喬雲及癡戀威士忌的艾略特都持保留態度。

“那這瓶酒不就白買了?好可惜。”殷無憂再問了一次,仿佛要確定自己的聽覺,“你真的一點都不喝嗎?”

“不。”他好笑地肯定她的疑問。

“奇特的習慣。”一個低柔的聲音淡淡地評論道。

兩人同時轉頭,望向穿著一身白色連身長裙的殷忘塵。

她似乎相當喜歡白色。韓蔭想起幾次見到她,她都是一身白色的衣著,和他的偏愛黑色恰成強烈對比。

“姊姊,你準備好了嗎?”殷無憂的語調興高采烈。

殷忘塵輕輕點頭,眸光轉向韓蔭。他亦正凝望著她。

“韓大哥,走吧。”殷無憂毫不避嫌地拉著韓蔭的手,將他帶向餐廳,“姊姊的烹飪手藝非常高明喔!我保證你一定會恨喜歡的。”

韓蔭並不排斥她熱情的舉動,任由她帶領他進餐廳。

餐廳的格局雖然不大,卻佈置得極富藝術氣息。

四壁上掛著幾幅名畫,有地球時代十九世紀雷諾瓦的“彈鋼琴的少女”,十七世紀林布蘭的“自畫像”,以及銀河時代二世紀時的大師梭羅.馬丁的“梅琳皇后”,都是別具風格的傑出作品。

殷忘塵發現他目光的焦點,“都是仿晝。”她靜靜地說道。

他當然知道。因為前兩幅畫的真跡現在都掛在韓家的牆上,而第三幅畫則是喬雲贈給艾略特的禮物。

“你喜歡晝?”他凝住她。

“嗯。”

“姊姊不僅喜歡欣賞好畫,也很喜歡畫畫呢。”殷無憂微笑地替姊姊宣傳,“她的素描很棒哦!”

“哦?”韓蔭輕輕挑眉,眸光仍緊盯著殷忘塵,“你畫人物?”

“我不畫人物。”她否認他的猜測。

“姊姊只晝風景及靜物。”殷無憂替她補充。

“為什麼?”

“我不會畫人物。”殷忘塵簡潔地回答,便轉了話題,“我們可以開飯了。”她示意他們坐下。

這應該可以算是成功的一餐。

雖然席間殷忘塵很少開口,韓蔭亦話不多,但殷無憂的妙語如珠仍令用餐的氣氛相當愉快。

他們的話題自政冶、藝術、音樂,以至於歷史、文學,非常 廣泛。

韓蔭第一次發現女人也會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殷無憂的健談自不待言:而不多話的殷忘塵一開口常常 便直指問題核心,亦今個吃驚。他一向認為女人除了服裝、流行、金錢,以及男人之外,不會有其他關心的焦點。這封姊妹令他不得不修正他自幼堅持的信念。

他放縱自己的眸光流連在殷忘塵清秀的容顏上。

“你對午餐感到滿意嗎?”殷忘塵問道。

這是殷忘塵另一個令他感到驚訝之處。現在不比從前,懂得烹調的女人越來越少了。她不僅會親自下廚,又能做出不輸餐廳廚師的美味料理,實在不尋常。但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很不錯。”

殷忘塵對他的評語亦只是淡然地點點頭,起身開始收拾餐盤。

“韓大哥,你以後會再來嗎?”殷無憂忽然間道,眼眸充滿期盼地望著韓蔭。

韓蔭被它的問題嚇了一跳。他答應此次的午餐邀約已是破天荒,她竟然還期待他常來!

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轉向她。“或許。”在她那雙澄澈無比的眼眸的擬睬下,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出否定的回答。

“無憂,韓先生很忙的,”殷忘塵沉靜地說道,“我們不應該打擾他。”

她這句語調平淡的話引起兩人不同的反應殷無憂難掩失望的表情,韓蔭則是嘲諷般地微掀嘴角。

“我很忙嗎?”他若有深意地反問,雙眸挑戰似地盯著她。

“你主控一個很大的企業集團,不是嗎?”

韓蔭收回定在她身上的視線,目光投向殷無憂,“我會再來的。”他這句突如其來的官而讓殷忘塵收拾碗盤的動作凝滯了兩秒。“而且會帶來上次我送你的畫。”

“真的?”殷無憂瑩潤的臉頰染上興奮的紅暈,她綻開一朵好大好美的甜笑,“到客店來,韓大哥。我們有一些很棒的DVD哦。”語畢,她率先離開餐廳。

當她的倩影消失在餐廳門口時,殷忘塵才揚起一雙美麗的紫眸盯著韓蔭,“為什麼答應?”

她輕聲問道。

“跟令妹相處令我愉快。”

她眸色轉深,“無憂不是你的情婦。”

“我知道。”

“我不會允許的。”她瞪著他,仿佛在警告他別想染指她的妹妹。

韓蔭深深地凝視她一會兒,“這件事不需要你的允許。”他氣定神閑地說道。然後,他朝她微微領首,離開了餐廳。

留下殷忘塵怔怔地瞧著他的背影。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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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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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韓蔭真的說到做到。在那頓午餐之後,韓蔭又光臨了殷忘塵家兩次,而且帶來那幅竇加的名畫。

“韓大哥是個很特殊的男人,你覺不覺得?姊姊。”殷無憂似乎非常喜歡韓蔭,每次見到他,她的心情都會突然一陣高昂,綻開滿面燦爛的笑容。

韓蔭似乎也對她另眼相看,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才會放縱自己大笑出聲。

他和無憂相處時那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實在很難令人聯想起關於他對女人態度的傳說。

據說冥王對女人一向是不假辭色的,即使是交往中的情人,他也常常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樣。芙洛蓮思女爵曾經不情願地對殷忘塵洩漏這一點。

殷忘塵應該高興他並沒有用他封別的女人的態度來對待她妹妹,但她卻又忍不住擔心。她擔心無憂陷下去。對殷無憂而言,要喜歡上韓蔭似乎是一很容易的事,她的生活圈中從未出現過如此不同凡響的男人。她對他的來訪熱切地超乎異常。

“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芙洛蓮思性感低啞的嗓音喚回殷忘塵遊走的心種。她搖搖頭,瞥了一眼戴在腕上的錢。

芙洛蓮思注意到她的動作,“還有二十分鐘才是你演奏的時間。”殷忘塵端起來自聖荷行星的頂級香檳,淺淺輟了一口,“我的確有種不群的預感。”

“是為了他嗎?”芙洛蓮思似乎不經意地道。

“他?”殷忘塵微微一愣。

“冥王。”殷忘塵的秀眉輕輕一挑。

“他是個很能令女人心煩意亂的男人,不是嗎?”

“我為什麼要為他心煩意亂?”殷忘塵的唇彎成一個十足嘲諷的角度。

芙洛蓮思若無其事地淺咦一口白蘭地,“你聽說了嗎?我和韓蔭分手了。”殷忘塵訝異地瞥她一眼,

“為什麼?”芙洛蓮思聳聳肩,“我想是時間到了吧。事實上我們交往的時間已經長得超乎我原本的預期。”

“你很難過。”殷忘塵深深地凝望她。

芙洛蓮思搖搖頭,“只是有些遺憾罷了。”她自嘲地微笑,“我原本想成為第一個征服他的女人的。”殷忘塵默然不語,她明白芙洛蓮思其實是在乎的,只是她的自尊不允許她表現出來。殷忘塵害怕有一天無憂也會嘗到同樣的苦楚。

“看來我錯了。”芙洛蓮思幽幽地繼續說,“韓蔭似乎早在十年前就被另一個女人征服了。”她的眼眸若有深意地緊盯著殷忘塵。

“十年前?”

“十年前你曾經和他見過面吧?”

“沒有。”殷忘塵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問,她立即否認。

“真的?”芙洛蓮思驚訝地。

“我不記得。”殷忘塵再次強調。

“我以為你們一定曾經邂逅過,”芙洛蓮思輕聲道,仿佛在自言自語,“否則他為何對你如此特別?”

“他對我特別?”殷忘塵覺得疑惑。

“不是嗎?”芙洛蓮思的語氣掩不住一股酸澀,“他向我建議錄用你、花十萬帝國幣點你唱歌、還送你妹妹一幅無價的晝。”而且他遠出借幻影的藝術廳給她們:並運用他在杜交界的關係,讓許多上流社會的人士去欣賞她妹妹的初次公演。無憂的首次公演能如此成功,他該有一半的功勞吧!為什麼他要對她們姊妹如此特別?他甚至替她趕走那個男人。殷忘塵思緒飄回了他送她回家的那晚,臉頰感到一陣微微的燒燙。她似乎還可以感覺到,他有力的雙手抱起她時那種奇特的溫暖。

“我想他是善意的幫忙吧!”

“韓蔭會善意幫忙人?”芙洛蓮思忽然一陣大笑,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笑話,“不可能的,他是冥王啊!是眾人又怕又恨的對象。”她嘲弄地掀掀唇,“他從不關心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會關心他。”

她搖搖頭,語氣堅定地強調,“不,韓蔭絕對不會善意幫助人的。”殷忘塵沉默了一會兒,“你不也關心他嗎?”

“不是那種關心。”芙洛蓮思再吭了一口酒,輕垂眼簾,“他是個拒絕讓人瞭解的男人。”不知怎地,聽到這番話,令殷忘塵的心忽然感到一陣沉重。

“他喜歡你。”芙洛蓮思突如其來的宣佈讓她陷入一陣怔忡,“我不認為。”

“至少在乎你,或許你是他唯一關心的人吧!”芙洛蓮思澀澀地說道。

韓蔭在乎她?殷忘塵深吸了一口氣,不是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在乎她?這幾次他來她家,他們甚至沒交談過幾句話,他只和無憂聊天而已。或許他是喜歡無憂,他對她的態度相當不一樣。

有時候,她看著他們相處時那種融洽的感覺,心底竟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苦澀。

但她不敢去深究那股苦澀。

“我該上場了。”她站起身,掀起一層薄霧般的輕紗,走出芙洛蓮思女爵的專用包廂。

今晚地彈的曲子又是籠上一股淡淡的憂傷,如泣如訴的琴音令聽聞的人心都不禁一緊。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這種不祥的預兆今晚一直浮現在殷忘塵的腦海,揮之不去。

她看見芙洛蓮思女爵雙手提著長補的裙擺,急匆匆地朝她奔來。

琴音宴然而止。她揚起紫灰色的眸子,怔怔地看著種色焦急的女爵。

“醫院剛剛打電話來,你妹妹出事了!”

“無憂?”她驀地起身,掩不住一陣驚慌。“怎麼回事?”

“好像出車禍了。”殷忘塵沒再浪費一秒鐘,立即轉身奔向醫院。

殷無憂早已被推入手術房。

殷忘塵抓住經過的一個男護士,“無憂她怎麼了?我是她姊姊,告訴我,她怎麼了?”她幾乎是失聲喊出來的。

“她的右腿被截肢、瞳仁全毀,有生命危險。”殷忘塵眼前寫地一片黑暗,她緊抓著他的袖子,據著搖搖欲墜的身子。

“別擔心,醫生會盡全力救她的。”他握住她顫抖的雙肩安慰她。

“無憂的腿斷了”她喃喃自語,淚水開始白眼眶溢出。

她一定會痛不欲生的。如果無憂知道她再地無法跳舞,她會崩潰的。

殷忘塵跌坐在地,“天啊,天啊!”她掩面低泣,心碎地喊著,“無憂,無憂”“她在那兒。”一個高昂的女聲帶來一群急奔而來的記者,不旋踵,數十架數位攝影機的鏡頭直逼著殷忘塵。

“小姐,你是殷無憂的姊姊,是不是?”跑在最前面的女記者首先將麥克風對準殷忘塵。

“聽說殷無憂失去一條腿,是否表示她無法繼續舞蹈生涯?”

“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她的眼睛也毀了,是不是真的?”

“殷無憂情況如何?有生命危險嗎?”此起彼落的聲音追問著殷忘塵。她茫然地望著他們,似乎不明白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站在她身邊的男護士看不過去,“你們讓傷者的家屬安靜一下好嗎?她現在根本無法回答問題。”

有幾位記者聞言將焦點轉向他,“請問你知道殷無憂現在的狀況嗎?可不可以發表一下?”

“車禍是怎麼發生的?”

“她的傷究竟怎樣?有完全復原的希望嗎?”

“她是否不能夠再跳舞了?”殷忘塵覺得他們尖銳的聲音像玻璃一般切割著她的心,她括住耳朵,大叫起來,“請你們不要再問了好嗎?”

“殷小姐,你的心情如何?能否發表一下你的看法?”殷忘塵拼命搖頭,聲音破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請你們離開。”

“殷小姐”

“拜託。”殷忘塵展開雙手,試圖推開圍繞著她的記者群。“讓我過去!”她近乎絕望地推著人群,眼神狂亂,“讓我過去!”

“讓她過去。”一個低沉卻宏亮的聲音忽然響起,壓過了記者們的吵雜。

眾人都將目光調向聲音的來源。

“你們全部都退開。”那個男人簡單地命令道。

所有的人一時之間都為他的氣勢所懾。

“你是誰?”一名男記者開口道:“你無權干涉新聞自由。”

“如果我願意,”他清楚地開口,眸光淩厲,“我可以干涉黑帝斯城的一切。”

“你究竟是誰?”

“韓蔭。”這個名字就像個魔咒般,將眾記者們都釘在原地不動。

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冥王!那個參與銀河系多數經濟活動、擁有的財富龐大得直逼帝國國庫的冥王!那個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毀掉任何招惹他的人的冥王:那個深居簡出、很少人見過他真面目的冥王。

他們應該立刻將數位攝影機對準這個傳奇人物的,可是韓蔭那懾人的森冷氣質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黑帝斯城的人都明白,韓家人最痛恨私生活被打擾。十幾年前曾有一位記者甘冒大不諱拍到韓冀的正面照片,在他以獨家新聞發佈的隔天,就被發現橫死街頭。雖然種種證據顯示是意外死亡,但許多黑帝斯城的人都深信是韓冀派人暗殺他的.。

“我要你們離開。”為了項上人頭,沒有一個記者敢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也不敢再繼續糾纏殷忘塵,一個一個默默地快步離開。

待眾人都離開後,韓蔭才轉向殷忘塵,“你不該哭的。”他緊蹙雙眉,“不像你。”他從未見過她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論是她十二歲時被一群不良少年圍住時;或是十八歲流產住院的時候;她一向很堅強的,不是嗎?

韓蔭略嫌粗魯地用袖子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別哭了。”他粗聲道。

殷忘塵甩開他的手,自己拭幹淚水,深吸一口氣,抬眼瞪著他。

韓蔭微笑道:“這才對。”

“無憂車禍受重傷。”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能如此平靜?”她揚聲喊,“你不把她當一回事嗎?”

“我趕來了。”

“趕來嘲笑我的驚慌失措?”她似乎想藉著對他發脾氣來減輕內心的焦急,“我唯一的妹妹現在有生命危險,我連哭一下也不行嗎?”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她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曉得?你是醫生嗎?”

“她不會有事。”他再次重複。

“你憑什麼那麼篤定:告訴我憑什麼?你以為自己真的是冥王嗎?”韓蔭伸手握住她的雙肩,她試圖掙脫,但他緊緊地定住她,“看著我。”他沉聲命令她,強迫她抬起頭。“我說無憂不會有事的,你相不相信我?”殷忘塵黑色的長睫顫了一下,“就算她熬過來了,她……她的腿也斷了。如果她醒來的話,一定,一定──”地無法說下去,眼眸再次盈滿淚水。

韓蔭默默地凝視著她,眸光異常柔和。

那顆在眼眶打轉已久的晶瑩淚珠終於滑落,“她會痛不欲生的。”韓蔭歎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拉進懷裏,“一定會有辦法的,別擔心。”他輕柔地撫著她的秀髮。“我會想辦法。”她相信他,真的相信;在這麼靠近他的時候,在傾聽著他的心跳的時候,她相信他可以做到任何事。

她開始盡情哭泣,任淚水沾濕他胸前的衣襟。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的懷裏,表現出自己脆弱無助的一面。

這也是韓蔭有生以來,第一次讓一個女人靠在他胸前哭泣。

“請問你們哪一位是殷無憂的家屬?”

“我是她姊姊。”殷忘塵迅速轉身,“她情況怎麼樣了?”

“暫時穩定下來了。”殷忘塵深深吐了一口長氣,“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我想先跟你討論一下她的腿,還有眼睛”

“有辦法復原嗎?”

“非常困難。她是被完全截肢,除非細胞再造,否則無法完全復原。”醫生頓了一會兒,“當然,我們也可以替她裝義肢。”

殷忘塵根本不考慮這個方法,她妹妹沒辦法靠義肢跳舞的。“請替她做細胞再造。”

“這一點恐怕有困難。”

“為什麼?”

“首先,細胞再造是最近才問世的治療方法,本院還沒有如此先進的設備,而且整個手術費用非常 貴。”

“多貴?”

“兩千萬帝國幣左右,如果加上瞳仁再造,因為令妹的眸色相當稀有……”無憂的金眸是母親遺傳給她的。幾乎對母親毫無記憶的殷無憂,最感欣慰的就是她遺傳了母親金色的眸子。那是世上少有的顏色,這封美眸是唯一能讓無憂感到自己與母親有所聯繫的地方。

殷忘塵一定要想辦法讓無憂完全復原。可是兩千萬!她哪來這麼多錢?就算把房子賣掉,也不過幾百萬而已。她該怎麼辦?

“你們願意做嗎?”

“沒問題。”韓蔭搶先回答。殷忘塵轉頭看他,眸光滿是疑問。

“我有錢。”他簡單一句。

“還有──”醫生繼續說道:“執刀的醫生也是一個問題。”

“什麼意思?”

“目前銀河系只有三位醫生曾經做過類似的手術。”醫生解釋道:“一位已經死了,一位主在聖保羅共和國的首都,還有一個在聖荷行星。”

“那我們該找哪一位?”

“我建議你們找今井夕顏醫生,她的醫術高超。”

“今井夕顏!”韓蔭聽到這個名字蠢地一震。

“這位先生認識她?”韓蔭迅速搖頭,“不認識。”他雖然不認識她,可是卻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她是納蘭氏皇朝的亡國公主,也是命喬雲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女人。

“我們該如何聯絡她?”

“她是聖荷王國首都醫院的外科主任。”韓蔭微微領首,“我知道了。”

“我現在可以進去看她了嗎?”殷忘塵語氣略帶焦急。

“她目前意識尚未恢復,不過你可以進去陪她。”一得到醫生的允許,殷忘塵立刻走進加護病房。

韓蔭町著她的背影,“究竟發生什麼事?”他問著醫生。

“據送她來醫院的目擊者描述:她是在走路時,被一輛地上車以高速撞上翻落之後,又不幸被另一輛車壓過。”醫生緊蹙雙眉,“真不曉得這些人是怎麼開車的?竟然將這麼美的一個女孩子撞成這樣。”

“那位目擊者呢?我想見見他。”

“被警察帶去問話了。”韓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眸光森冷。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要那兩個肇事的人付出代價。

☆☆☆

當韓蔭推開加護病房的大門時,最先看見的是殷忘塵凝立在病床旁的身影。她神色哀傷地凝睨著她躺在床上的妹妹。

“她竟然被撞成這樣。”她悲傷地瞥了韓蔭一眼,語音沙啞。

韓蔭隨著她的眸光望向殷無憂,也不禁一驚。原本細緻如瓷的臉頰劃上了幾道擦傷,手臂綁著繃帶,右腿自大腿以下已不見蹤跡。一股炙熱的怒火自韓蔭心底迅速燃起,他一定要讓那兩個肇事者生不如死,抵償殷無憂所受到的折磨。

“姊姊,姊姊──”殷無憂輕輕轉著頭,低聲呼喚著。

“我在這裏,無憂。”殷忘塵連忙抹去臉上的淚痕,迅速握住她的手。

“姊姊。”殷無憂緊緊抓住她的手,緩緩揚起眼簾。

殷忘塵抗拒著想要尖叫的衝動,無憂的眼眸竟然是一片空白!

“姊姊,”殷無憂的聲音忽然充滿了恐懼,“我看不到你。為什麼會這樣?”她用另一隻手摸索著,“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無憂!”

“姊姊,這是怎麼一回事?”殷無憂語音顫抖地,“我是不是……瞎了?”

“別擔心,”韓蔭沉穩的聲音插了進來,“只要再動一次手術你就能看見了。”

“韓大哥,”殷無憂認出了他的聲音,“你在哪里?”

韓蔭走近她,握住她另一隻手,“我在這裏。”

“韓大哥,我瞎了對不對?”韓蔭默然不語。

殷無憂雙唇顫抖,她明白這陣沉默所代表的意思。她呆怔了好一會兒,忽然抽出被兩人緊握的雙手,搜尋著她的右腿。

“不見了!”她喃喃地,“它不見了!”像是突然自夢中驚醒一般,她開始放聲大嚷:“我的右腿不見了,姊姊!”她直起身子,瘋狂地摸索著,“它不見了,不見了。”

“無憂,無憂!”殷忘塵看著妹妹幾近瘋狂的模樣,感到心如刀割,她緊握住妹妹的雙肩。

“姊姊,我的腿斷掉了!”殷無憂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落,“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不會的,無憂!”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了!”她歇斯底里地狂喊,“我還活在世上幹嘛?不如死了算了。”

“無憂!”

“讓我死、讓我死!我不要活了!”她語音淒涼,使勁撥開殷忘塵搭在她肩上的手。

“無憂!”殷忘塵忽然打了她一巴掌。

殷無憂蒸地安靜下來,怔怔地撫著疼痛的臉頰。“姊姊?”

“安靜下來,無憂。”殷忘塵語音低柔,“聽我說。”殷無憂怔怔地點點頭。

“無憂,你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受到相當嚴重的傷害。瞳仁全毀,右腿也被完全截肢了。”她這番低低柔柔的話不僅讓殷無憂完全呆怔;韓蔭亦不敢相信她竟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告訴殷無憂,而且語調相當冷靜,和方才她哭倒在他懷裏的脆弱判若兩人。

“所以你現在看不見,而且也無法走路或跳舞。”段忘塵沉靜地繼續說,“可是這只是暫時的情形。”

“暫時的?”“我們會替你安排一場細胞再造的手術,請來銀河系技術最高超的醫生為你執刀。她一定有辦法讓你完全復原的。”

“完全復原?”

“對!你會有和從前一樣的眼睛,一樣的右腿,完全和受傷前一樣。”

“完全一樣?”殷無憂似乎不能相信。

“沒錯。”殷忘塵語氣堅定地強調。

“有可能嗎?”

“相信我,無憂。”她再次緊握妹妹纖細的雙肩,“這是我的承諾。姊姊曾經對你食言過嗎?”殷無憂輕輕搖頭。

“好,那你答應我。”殷忘塵幫助她重新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多想,這些事就交給姊姊來辦。”

“好。”殷無憂柔聲應道,頓了一會才喚:“姊姊!”

“嗯?”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殷忘塵偷偷拭去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沒事的,快睡吧!”

“嗯。”殷無憂乖乖地合上眼簾。

韓蔭望著她安詳的睡容,再瞥了一眼一旁的殷忘塵,黑眸若有所思。

她不能用他的錢。這幾天殷忘塵在心裏掙扎許久,仍然得到同一個結論。他們非親非故,沒理由接受韓蔭的金錢援助,更何況是一筆如此嚇人的鉅款兩千萬!對一般市井小民而言,這是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钜額財富。

殷忘塵曾估算過還他這筆錢的可能性,發現機率極為渺校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向他借這筆錢。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籌這筆鉅款。

“姊姊在想什麼呢?”半靠在床上的殷無憂語聲輕快地問。她今天的心情較前幾天開朗許多,因為方才自聖荷行星趕來的今井醫生告訴她,這次手術成功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她就快要重見光明了,而且可以繼續跳舞。

“手術一定會成功的,是不是:姊姊。”

“當然。”殷忘塵肯定地回答,“今井醫生可是奧斯丁聯盟最優秀的外科醫生,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嗯!”殷無憂微微一笑,絲毫不懷疑它的承諾。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殷忘塵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姊姊,是誰?”

“是我。”那個男人的語聲帶著濃重的笑意。

“嘉斯?”

“沒錯。”嘉斯.基爾曼捧著一束嬌美的百合,輕輕走向她,“送給你的。”殷無憂接過花束,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是百合吧?”

“你的鼻子頂靈的嘛!”嘉斯微笑道。

“沒辦法,現在我的眼睛看不見,只好靠鼻子了。”殷無憂自嘲地。

殷忘塵微笑地望著他們。嘉斯就是那天救了殷無憂的年輕人,是個相當幽默活潑的男孩子。

他每天都會來探望無憂,短短數天,兩人已培養出深厚的友誼。

“姊姊,嘉斯就是那一次把威士忌半價賣給我的人哦。”無憂曾經這樣告訴她。

世界真奇妙,有緣的人似乎總會以各種方式相遇。

殷忘塵微微一笑,靜靜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她該走了。今晚,她將在芙洛蓮思俱樂部舉行一場拍賣會。

又是一個天氣詭異的夜晚。

韓蔭一邊穿過芙洛蓮思俱樂部的大門,一邊瞥了一眼頭頂奇特的天色。

沒下雨,但沉厚的烏雲卻遮蔽了滿天星光,刺骨的狂風怒吼著,不時的轟然巨響伴隨著幾道青色的閃電,整座黑帝斯城籠罩著陰森的氣氛。

韓蔭直覺地知道又有事情耍發生了!

仿佛已成了惡魔的詛咒一般,每當韓家要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時,總會出現如此詭異的天氣。

三十四年前,他在這樣的夜晚出世;二十六年前,他的父親在這樣的夜晚舉槍自殺:十年前,他的租父亦在這樣的夜晚結束了他呼風喚雨的一生。

今晚,又會發生什麼事呢?韓蔭原本不知道,但芙洛蓮思的一通Tv電話讓他有了眉目。

“你想過來嗎?”芙洛蓮思若有深意地對他這樣說:“這裏即將上演一出好戲哦。”她黃玉般的雙眸閃著他從未見過的光芒。

“什麼好戲?”她並未正面回答,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和殷忘塵有關。”就是這一句話,讓韓蔭丟下了一整間從各個星球前來韓氏集團總部開會的高級主管,匆忙趕來“芙洛蓮思”。

他痛恨自己如此沉不住氣,像個浮躁的小毛頭,但他就是無法忍住想一探究竟的衝動。只要是有關殷忘塵的事,他似乎就無法不插手。還未走出玄關,他使清清楚楚地聽見正廳裏傳來激烈的爭辯聲。

“她是我的,你休想和我爭。”一個高亢的聲音喊道。

“既然如此,你就開一個更高的價碼啊!”另一個聲音帶著譏剌。

“可惡!你不過是一介平民,竟敢招惹我?”“這可是公平的拍賣會,價高者得,不論貴賤。”“二十萬!”“二十一百萬。”競價的聲音此起彼落。

韓蔭微微皺眉,裏面究竟在搞什麼?

當為他帶路的侍者掀開一道朦朧的薄紗後,韓蔭終於看清了跟前的景象。

而這個景象令他相當相當地不愉快。

他看見穿著一襲白衣的毀忘塵,她神色漠然地坐在一座高超的平臺上,底下則是一群男人在瘋狂地競價。

這女人在搞什麼?

芙洛蓮思腳步婢婷地迎向他,“你果然來了。”它的嗓音低低柔柔地。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輕輕一笑,“本俱樂部有史以來最大的拍賣會。”韓蔭望向她,“拍賣什麼?”

“一個女人。”她慢條斯理地說,“一個出色的女人。”芙洛蓮思直直地盯著韓蔭,似乎想抓住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牽動,但他的黑眸依舊深得不可見底,面無表情。

“出價最高的男人可以得到她一年的陪伴。”芙洛蓮思緊盯著他,有些失望他的鎮靜。

他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將一對幽深的黑眸緊緊地凝住臺上的殷忘塵,仿佛一頭町著獵物的豹子。

殷忘塵似乎亦察覺他的眸光了,紫灰色的眼眸忽然往這邊望來。

當兩人的眸光交接時,她微微偏過頭,垂下眼簾。

韓蔭輕扯嘴角。

“你不想出個價嗎?”芙洛蓮思遞給他一杯礦泉開水,漾著一抹奇特的微笑。

他瞥她一眼,“你認為我應該用錢買一個情婦?”“她值得高價購買,不是嗎?”芙洛蓮恩將目光投向臺上神情鏢紗的女人。

圍繞著殷忘塵的男人仿佛在為她這句話下注腳,轉眼間價碼已喊到四千萬。喊出這個天價的是一個棕發的中年人,他是黑帝斯城的市長。

“那傢伙不怕政敵以此攻擊他嗎?”芙洛蓮思搖搖頭,“竟然在這裏公然出價買女人。”韓蔭只是微微一笑,飲了一口冰水。他看著市長掛著一臉得意的笑容走上台,伸手拉起殷志塵。她並沒有拒絕他,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臉上毫無表情。

芙洛蓮思望向韓蔭,輕聲說道,“再不出價,她可要被那個傢伙買走了哦!”韓蔭仰首將冰水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一拋。清脆的玻璃碎裂聲瞬間吸引了俱樂部裏每一個人的注意力,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拍賣會結束了。”韓蔭淡然地宣佈,毫不在意眾人的驚愕。

“什麼意思?”一個男人問道。

韓蔭沒理會他,逕自走向平臺,森冷的眸光直直射向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市長。在他充滿寒意的眼神逼視下,市長打了個冷顫,不自覺地放開殷忘塵的手。韓蔭則將她一路拖下臺。

“等一下,你憑什麼帶她走?”擋住他的是芙洛蓮思,她緊盯著他。

“我買下她了。”韓蔭淡淡地。

“可是你並未出價。”芙洛蓮思依舊擋住它的去路。

韓蔭輕撇嘴角,語氣嘲諷,“如果我要買她。這裏會有任何人出價比我高嗎?”芙洛蓮思掃了四周一眼,所有人都默然不語,靜靜地看著他們:顯然沒有任何人敢跟冥王作對。這些懦夫!

“說說著你開的價碼。”芙洛蓮思依舊不氣餒,她今天邀他來這裏可不是要讓他如此順利地帶走殷忘塵的。

韓蔭凝視她數秒,“韓家的畫。”他頓了一會兒,揚高聲音向眾人宣佈,“我用韓家擁有的每一幅畫買下她了。而且不只一年,我打算買她一輩子。”他懶洋洋地掃視四周一圈,“有自信出價比找吏高的人不妨開口同我競價。”沒有人說話,而且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極度震驚的。

“這樣的價錢可以嗎?”韓蔭將眸光調向面前的女主人。

芙洛蓮思沒答話,只默默地測開身子。她凝望著韓蔭帶著殷忘塵揚長而去的背影。用韓家所擁有的畫來買下殷忘塵。看樣子,真正不計一切代價想得到她的是韓蔭。她輕輕扯開一抹自嘲的微笑。她完全輸了,輸得徹底!

“放開我。”當兩人走出俱樂部後,殷忘塵靜靜地開口。

韓蔭不理會她的抗議,繼續拉她上了他那輛性能一流的磁浮車。

他關上車門,沉聲問道:“為什麼?”

“我需要錢。”“為了無憂的手術費嗎?我不是告訴你我會付的嗎?”

“為什麼?”殷忘塵突然揚起眼簾,直直地望向他。“我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用你的錢?”

韓蔭一怔。“所以你打算自己籌出這筆錢?”

“沒錯。”

“用出賣自己的方式?”他的語氣充滿嘲諷。

“那是唯一能賺到兩千萬的方法。”她依舊平靜。

“為什麼?”韓蔭瞪著她,“你不足曾說過你不是用金錢能買到的嗎?”

“就像你曾經說過的,每個人都有個價碼。”她儘量使語氣淡然,藉以掩飾難堪。

韓蔭有一股衝動想搖晃她,使她清醒;自從方才他發現她竟然在俱樂部公開標售自己時,他就忍不住自心底泛起這股衝動。

而當那個不值一哂的傢伙牽起她的手時,他更有股衝動想殺人。

“我以為你是個有骨氣的女人。”它的語氣似乎在指控她。

“難道你認為我用你的錢就比較有骨氣嗎?”她靜靜地反問。

“你終究會用我的錢的。最後還是我買到了你,不是嗎?”“你不是真的想買我。”“哦?”他的語氣充滿興趣。

“你只是想扮演拯救者的角色罷了。”她的語氣苦澀。

拯救者?她從哪里得來這麼可笑的結論的?他可不是那種心地良善的濫好人。“你錯了。”他瀟灑地聳聳肩,“我的確想買下你。”

她紫灰色的美眸瞪向他,“我不賣。”

“為什麼?”他黑色的俊眉斜飛。

“不為什麼。”

“你不是說價高者得嗎?”

“你例外。”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因為她無法忍受成為他的情婦,無法忍受成為他的玩物的感覺。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買一個情婦。”她隨便抓了一個藉口。“女人總是自動投向你的一懷抱,不是嗎?”

“包括你嗎?”他靜靜地問。

她微微一愣。

“如果我要你,你會自助送上門嗎?”她默然不語。

他微微一笑,“而且我要的也不是一個情婦。”

“那是什麼?”

“妻子。”他猛然地丟下這個名詞,滿意地欣賞她震驚的表情。

“我需要一個繼承人,只有妻子能滿足我的要求。而且我也不止想買你一年,而是一輩子。”沒錯,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韓蔭越想越有道理,娶她為妻,讓她為韓家生養一個繼承人。不僅可以得到她,也得到一個子嗣,一舉兩得。他凝住她,黑眸泛著笑意。

殷忘塵默默地回望著他,良久,她終於開口:“我並不打算出賣自己一輩子。”

“你別無選擇。”他唇邊的笑意加深。

“何以見得?”

“我既然想要你,就不會有任何人有膽子跟我搶。”他深邃的黑眸自信滿滿。

“除非你不想得到兩千萬。”

“你很霸道。”

“的確。”

她猶豫了一會兒,“我不適合你。”

“何以見得?”他將她的話丟還給他。

“我太乏味,”她停頓數秒,“你需要的是一個能令你開心的女人。”就像無憂。她想。

就像無憂。他想。可是他不想要無憂,只想要她。“我一向喜歡喝平淡無味的冰開水。”

“我不是白開水。”殷忘塵偏過頭去。就算是,她苦澀地想,也是一杯摻了雜質的開水。

韓蔭扳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你不願意嫁給我?”他富含深意的眼神令她不自覺地垂下眼簾,抑制不住心跳一陣加速。想到有可能成為他的妻子,令她的心臟揪緊。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渴望能得到那些價值不菲的韓家名畫的關係,絕不是因為眼前這個令人心慌意亂的男人。

“怎麼樣?”他毫不放鬆地。

“我要下車。”她打開車門,只想逃開他逼人的眸光。

韓蔭仲手拉住她。

“放開我。”她極力想掙脫。

他用力將她拉向他,重心不穩的殷忘塵只能倒入他的懷裏。

窗外忽然閃過的一道青色閃電讓他倆看清楚彼此的臉龐。

“拜託,”她蠢然垂下眼簾,回避著他的眼眸,聲音細微,“讓我走。”韓蔭用雙手定住她的肩膀,黑眸深深地盯住她,然後忽然低頭攫住她柔軟的芳唇。

他輕柔地吸吭著,誘哄地分開兩片玫瑰般的肩瓣。她起初一點也不肯放鬆,身子僵硬,但他對她的反應視右無睹,依舊耐心地誘導著,終於,原本推拒著他的殷忘塵漸漸地放鬆緊繃的身子,她只覺神智一陣迷偶,軟軟她偎向他。

當韓蔭離開她的唇時,她依舊茫茫然地,紫灰色的變眸霧濛濛地凝睨著他。

“至少在這方面我們很適合,你認為呢?”他語音輕柔,仿佛在嘲嘩她。

好一會兒,殷忘塵的神智才逐漸恢復清明,“或許吧。”她漠然地回答。她不明白在她如此心蕩神馳的時候,他為何還能如此平靜?因為他只是將她當成一個玩物吧!她自嘲地想,一個高價買下的玩物。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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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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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2: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好,現在試著張開你的眼睛。”一個清亮的女聲說道:“要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別急。”殷無憂依言緩緩地打開眼簾,讓光線一點一點地刺激著眼瞳;終於,她漂亮的眼眸完全打開了,輕輕地眨了幾下。

“怎麼樣?”殷忘塵極力保持語氣的鎮定。

殷無憂將金色的美眸轉向她,唇邊漾著甜美至極的微笑,“我看見了!姊姊。”她朝她伸出雙手,“清清楚楚地,和以前一模一樣。”殷忘塵握住它的手,幾乎忍不住眼眶中的淚。

“謝謝你,姊姊。”殷無憂語音激動地。

殷忘塵搖搖頭,微微一笑。

殷無憂將眸光調向床邊一位身著白色袍的女醫生,她那雙藍色瞳眸漾著笑意。

“今井醫生,”她語音充滿了訝異,“你好美啊!”許多人曾讚歎過殷無憂的美貌,但是今井夕顏的美幾乎令她自慚形穢。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美成這樣,五官精緻得不像凡間所有,氣質高雅得像天界神仙。

“謝謝。這對一個即將滿三十歲的女人來說,是最悅耳動聽的話了。”今井夕顏藍眸璀璨,唇邊泛起一抹嬌美的微笑。

殷無憂再將視線調向房內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嘉斯?”那個神色開朗的年輕人點點頭。

殷無憂輕笑出聲,“我一直努力回想你的長相,沒想到”

“如此平凡,是不是?”他的語調幽默。

“不。”她搖搖頭,星眸發亮。“挺帥的,真的。”

“謝謝殷小姐稱讚,小人無上光榮。”他朝她眨眨眼。

殷無憂笑得更燦爛,眸光繼續搜尋著。“韓大哥呢?姊姊。”

“他到麥哲倫行星辦事去了。”

“他總是這麼忙。”殷無憂忍不住失望的語氣。

殷忘塵默默地看著她。

善解人意的今井夕顏察覺到氣氛的異樣,“我們先出去了,”她朝嘉斯使了個眼色,“讓你們姊妹倆好好聊聊。”待房內只剩下她們兩個時,殷忘塵才慢慢地開口。

“無憂,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要結婚了。”

“什麼?”殷無憂的語氣是震驚地,“姊姊要結婚?”一向最厭惡男人的姊姊要結婚?

“是的。”殷忘塵肯定的回答讓她陷入一陣沉默,良久,她才輕輕開口,“真的可以嗎?姊姊。”

殷忘塵看著窗外,仿佛在凝思著什麼,良久,才說:“沒問題,”她似乎在說服自己,語氣堅定,“我決定了。”

“真的?”殷無憂先是不敢置信,繼而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太棒了!他是誰?我怎麼都不曉得你交了男朋友呢?他一定是一個很棒的男人才會讓你願意嫁給他,我猜得沒錯吧?”她一連串地問道。

“他是韓蔭。”“什麼?”無憂再次一愣。

“我要結婚的對象是韓蔭。”殷忘塵靜靜地說。

“是韓大哥?”殷無憂呆怔了好一會兒,忽然爆出一陣歡呼,“太棒了!姊姊,我早就認為你和韓大哥是天生一對,沒有比他更配得起姊姊的男人了。”

殷忘塵沒料到她的反應竟如此興奮,“你贊成?”

“當然。”殷無憂笑停開懷,“我很喜歡韓大哥,他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呢!對我們又好。”

“我們打算三天後舉行婚褸。”

“那他為什麼還跑到麥哲倫行星去呢?”殷忘塵搖搖頭,“我不知道。好像去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吧。”

“也對。韓大哥畢竟是掌管一個企業集團的人,當然很忙。”殷無憂望著姊姊,“婚禮的事都是你在籌備嗎?”

“沒什麼值得大費周章的,我們只打算請幾個朋友而已。”

“是韓大哥那幾個好朋友嗎?”

“應該是吧!”她淡淡地。

“恭喜你了,姊姊。”殷無憂誠摯地凝睨著她。

“婚禮那天我可以當伴娘嗎?”殷忘塵搖搖頭,“不行,你才剛復原,不能太累了。”

“啊,好可惜。”殷無憂歎息著,“那姊姊打算請誰當伴娘呢?”

“我不需要伴娘。”

“不行,姊姊。”殷無憂大搖其頭,“婚禮一定要有伴娘的。”她的眼眸忽然一亮,“對了,請今井醫生幫忙如何?她好像還沒結婚哦。”殷忘塵一怔。

“快嘛,姊姊,去請今井醫生幫忙,我相信她一定會答應的。”雖然殷忘塵認為沒有必要,但卻不忍拂逆妹妹熱切的渴望,只得點了點頭。“我去找她。”殷無憂微笑地凝望她。

當殷忘塵的身影飄然地消失在房門外時,無憂才放任自己落下兩行清淚。她日夜析禱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毀忘塵,終於肯將自己交給一個好男人。只是她沒想到,能令姊姊打開心房的竟然是韓蔭她一直偷偷仰慕著的對象。她該如何收拾自己的心情,誠心地祝福他們呢?

不,她必須祝福他們。殷無憂用力抹去眼淚。

她可以說是殷忘塵一手帶大的,對她而言,姊姊不僅是姊姊,更是最疼她愛她的母親。

為了她,姊姊甚至不惜忍受那個男人長達六年的折磨!六年!只因為她——她必須微笑,必須回復以往那個一向無憂無慮的殷無憂。

她快樂,姊姊方熊寬心:而只有姊姊寬心,她才真正“無憂”。

這是個飄著綿綿細雨的天氣。

殷忘塵凝望著窗外霧濛濛的天色,自嘲地想,就連上天亦如此識相,用漫天灰色來襯托他倆灰色的婚褸。

灰色的黑帝斯城,灰色的婚檔,灰色的心情。

“這套白紗體服穿在你身上相當特殊。”今井夕顏獨特的清亮嗓音喚回她的心神。

殷忘塵轉過身子,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她一向喜歡穿白衣,而穿上這套白色的禮服,更使她充滿了一股聖潔氣息。

聖潔!她黑色的柳眉微微一緊,將眸光調離了鏡中的身影。她在欺騙誰呢?她早已不是個不經事的純潔少女。

“你好像不太開心。”今井夕顏直視她,“難道你不想嫁給他嗎?”殷忘塵搖搖頭,“不是這樣的。”她輕聲說道。

今井夕顏沉默了一會見,“雖然我從未見過韓蔭,但他的好友們卻個個都走出色優秀的男人。我相信他一定也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她微微一笑,“應該是值得託付終身的。”殷忘塵訝然,“你認識他的朋友?”

今井夕顏點點頭,“我昨天才知道你要嫁的男人就是冥王,他的好友們我都認識。”

“他的朋友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你不知道嗎?”今井夕顏有些驚訝。

她默默地領首,開始戴上韓蔭昨晚派人送來的名貴首飾。頭飾、耳環、項鏈、手煉,都是用最完美的鑽石打造的。她甚至不知道這些是他家傳的首飾,還是他特地為她挑選的?她對他的瞭解少得可憐。

今井夕顏替她扣上鑽石頸煉。“他們是在軍校認識的。據說當時的韓蔭獨來獨往,受到許多同學的排擠。有一回他被同學圍毆時,他們救了他就這樣,他們成了好朋友。”

“他們一定有個相當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殷忘塵評論著。她羡慕他能有一群真心相待的好友。

今井夕顏微笑,“的確。”

“你為什麼會認識他們呢?”今井夕顏輕笑出聲,正欲回答時,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請進。”一個神采飛揚的女人走進來,清麗的臉龐流露出一股英氣。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長相清秀可愛的小男孩。

“你兒子吵著要進來看新娘,還有你這個伴娘。”她黑色的瞳眸閃著笑意。

“小石子,”今井夕顏朝兒子伸出雙手,“你該不會把紀阿姨煩死了吧?”小石子奔向媽媽的懷抱;那個女人則朝殷忘塵伸出一隻手,“紀薰然。”紀薰然?是那位奧斯丁行星聯盟第一位女將軍?軍神的妻子?殷忘塵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難怪她看起來如此英姿楓爽,氣度非凡。

“殷忘塵。”她回應著她的握手,“你就是那位女將軍吧?”紀薰然微微領首。

“久仰。”殷忘塵亦朝她領首。

“我一直好奇什麼樣的女人能擄獲冥王的心,”紀薰然直率地盯著她,“你果然不同凡響。”殷忘塵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得淡淡地道謝。

“殷阿姨今天好漂亮。”小石子軟軟的童音說道,一雙迷人的碧眸好奇地凝視著她。

殷忘塵亦怔怔地著著他,他那雙獨一無二的璀璨綠眸令她想起某個人。

“媽媽和紀阿姨今天也很漂亮。”小石子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補充了一句。

紀薰然聞言逸出一串清脆的笑聲,“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夕顏,你這兒子的紳士風度和他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父親?”殷忘塵訝然地看向今井夕顏。

她微微一笑,“這就是我為什麼認識他們的原因了。小石子的父親是他們其中之一。”

“可是你並未結婚。”

“因為我和他的父親曾為了誤會而分開許久,”今井夕顏的語調悠然,“直到昨天才再度相遇。”

“他是今天的伴郎。”紀薰然插口,英氣盎然的臉龐漾著迷人的微笑,“艾略特總算明白為什麼韓蔭不找他當伴郎,而堅持要喬雲擔任。”殷忘塵幾乎忍不住想輕喊出聲。

她終於明白為何小石子的眼眸會令她覺得如此熟悉了,因為他的父親正是當今的皇帝,那個一心推動立憲的英明君主喬雲。那個俊美得有如神柢的男人有著全銀河系最出眾的綠眸。

“你的意思是,陛下和韓蔭是好朋友?”她訝異。

“還有軍神。”今井夕顏和紀薰然交換了一個微笑。

殷忘塵一陣怔忡。天啊,她究竟是嫁給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我們該出去了,小石子。”紀薰然忽然說道,牽起小石子的心手,“婚禮就要開始了。”當他們退出房間後,殷忘塵問今井夕顏,“你會成為我們的皇后嗎?”

她輕輕點頭,“我想會吧。就像你會成為冥王的妻子一樣。”殷忘塵感到一陣輕微的驚慌,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嫁給韓蔭了。

一個她一點也不瞭解的男人。

“走吧!”今井夕顏握住她的手,引領她走出房間,走向那間專屬於韓家的教堂。

☆☆☆

韓蔭站在教堂內的長廊盡頭,等待著他的新娘。

雖然他的黑眸仍是一貫的深不可測,袖情亦是一貫的漠然,他身邊的喬雲卻敏感地察覺到他內心不尋常的波湖。

喬雲碧綠的雙眸轉向觀眾席,和一對威士忌色的眼眸及另一對金棕色的雙眸相遇:他們的目光交接,十分有默契地轉著同一個念頭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讓韓蔭失去了一真的冷靜?

當一襲白紗的影子出現在教堂門口時,婚禮進行曲立刻悠揚地響起,伴隨著新娘子輕飄飄地恍若不沾塵土的步伐。

她手中捧著潔白的花束,氣質高雅出塵,即使今井夕顏這般的絕世美人站在她身邊,亦無法稍減她的風采。

她對著和嘉斯坐在一起的妹妹微微一笑,隨即將眸光調向站在聖台前的新郎。

只這麼一眼,她便明瞭今天她已不可能再注意到其他人。

穿著一身黑色禮服的他,風采出眾得令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他深邃的黑眸凝望著她。殷忘塵感覺自己仿佛著了魔般走向他,輕輕將左手遞給他。

“準備好了嗎?”韓蔭附在她耳邊,捉弄似地低聲問道。

她仰首著他,“你認為呢?”她平靜的反問令他自喉頭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他一向欣賞她的冷靜。

他們互相交換著誓言,承諾著要照顧對方一輩子。最後,韓蔭用一個輕輕柔柔的吻,為彼此的誓言封緘。

所有參加婚禮的人都走上前來向他們道賀。

殷忘塵一一見過他那些出眾的好友大靖帝國的皇帝喬雲,鼎鼎大名的軍神賀星揚,以及那個不知令多少女人心碎的浪子公爵——艾略特.溫莎。

“實在是人不公平了!為什麼我約三個好友都先我一步娶走了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艾略特在親吻過她的左頰後,喃喃抱怨著,“不論是夕顏、薰然,還是你,”他威士忌色的雙眸欣賞著她,“都是絕世美女呢!”

“我並不美。”殷忘塵淡淡地。

“或許不足世俗所謂的美,”艾略特微笑道:“你有一種十分特殊的氣質。”

“謝謝。”

“你又在勾引好友的妻子了嗎?”賀星揚嘲謹的語音加入。

艾略特瞪他一眼,“只是打個友善的招呼罷了。”賀星揚金棕色的眼眸轉向殷忘塵,英氣逼人的臉龐充滿興趣。“能不能告訴我你看上韓蔭挪怪胎哪一點?”他直率的問題令她一怔。

“這才是挑撥人家夫妻的感情呢!”艾略特用同樣嘲諷的語氣斥責賀星揚。

“你不也覺得很奇怪嗎?居然會有女人看上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

“說得也是。”艾略特贊同地領首,習慣性地伸手撥去一絡不聽話的劉海,“你知道嗎?”

他直盯著殷忘塵,“那傢伙除了冰礦泉水,什麼都不喝。”

“不論我們怎麼誘騙,他就是不肯喝一點別種飲料呢。”喬雲亦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陛下。”殷忘塵微微地行了個體。

喬雲微微一笑,“你不需向我行禮,只要把我當成你丈夫的朋友就行了。”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將一國之君當做普通人對待,她恐怕得過好一陣子才能適應。

“你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究竟為什麼嫁給韓蔭?”賀星揚的語調懶洋洋地,但盯著它的眼神卻透著難得一見的銳利。

殷忘塵靜靜地著著他們,雖然他們臉上都掛著笑,語氣也仿佛是在開玩笑,但殷忘塵卻可以感覺到他們的認真。他們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因為他們關心韓蔭。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在默默地評斷她,是否值得韓蔭娶她。

她揚起眼簾,尋找著韓蔭的身影。他正在另一頭和紀薰然及今井夕顏談話。

她能告訴這些人她是為了錢才嫁給他的嗎?為了她妹妹的手術費?

韓蔭似乎察覺她的目光了,眸光朝這裏直射而來。

他們靜靜地對望著,就像那晚在“幻影”的藝術廳一般。

她終於開口了,“因為他喜歡喝冰水。”

“什麼?”三個男人都是一愣。

“因為韓蔭只喜歡喝冰水,所以我嫁給他。”他們似乎滿意了,同時點點頭。其實他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明白韓蔭娶她的原因了:因為她冰冷淡然的氣質就像韓蔭一向最愛喝的冰水。

“韓蔭那傢伙還真幸運。”艾略特叨念著,“不知道有沒有女人會為了我只愛喝威士忌而嫁給我呢!”

“沒有女人會喜歡一個酒鬼的。”韓蔭低沉的聲音忽然自殷忘塵身後傳來。

“是嗎?”艾略特懶洋洋地自唇色勾起一絲性感至極的微笑,“那麼在奧斯丁倒追我的女人又該怎麼說呢?”

“我更正這句話。”韓蔭舉起一隻手,“沒有一個“正常”的女人會喜歡你這個酒鬼的。”

“這話是說喜歡我的女人都不正常囉!”艾略特雙眸放出銳利的光芒。

“沒錯!”韓蔭閑閑地說。

“這是侮辱,我要求決鬥。”艾略特戲劇化地揮一揮手,眸光轉向喬雲。“請陛下當見證人。”喬雲聞言一笑,“卿要比什麼呢?”他煞有其事地問道。

“這個嘛”艾略特故作沉思狀。

這時所有人都被這個場面吸引了,紛紛靠向這裏,圍成了一個圈子。

“有了!”艾略特忽然拍一拍手,“就比接吻的技術吧。”他笑得像愛惡作劇的太陽神阿波羅一樣無辜,“以在場的女士們為裁判,評斷我和韓蔭的技術。如何?”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這麼說你是要跟在場的女士都接過吻,然後接受她們的評分嗎?”喬雲微掀唇角。

“沒錯。”賀星揚冷哼一聲,“只有艾略特才會想出這麼可笑的決鬥方式。”

“開玩笑的吧?”殷無憂睜大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眸,不敢置信。

“我倒無所謂。”發話的是今井夕顏,一雙湛藍的眼眸閃閃發亮。

“我也是。”紀薰然亦隨即點頭,俏皮地眨了眨長睫毛,“早就想領教一下侯爵的魅力了。”艾略特尚未表示歡迎,喬雲與賀星揚已同時激烈地搖頭,“我反對。”

“星揚反對還有理由,因為薰然是他老婆。喬有什麼資格反對呢?”艾略特嘲謹著,“夕顏又還沒嫁給你。”

喬雲瞪他一眼,“她是我兒子的母親。”喬雲難得的失去鎮定令艾略特大笑,威士忌色的性感雙眸轉向殷無憂。“殷小姐還是自由之身吧?”殷無憂粉嫩的雙頰迅速染上薔薇般的色澤。

嘉斯笑著將她拉到身後,“這可不行,她現在在我的保護之下。”他半認真地說道。

殷忘塵禁不住瞥了他一眼。難道這個年輕人和無憂正在談戀愛嗎?

“冥妃的意見如何?”“嗯?”她回過神來。

艾略特凝視著她,“由你當評判,怎麼樣?品評我和韓蔭的優劣。”殷忘塵偏頭瞧了韓蔭一眼,後者面無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你丈夫好像並不反對哦!”艾略特若有深意地補上一句。

其他人亦不禁屏氣凝種看著這一幕。他們對韓蔭的毫無反應感到訝異,又好奇他何時才會表示抗議。

殷忘塵凝思數秒,終於點點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介意?”艾略特對她的說法大為驚奇,“我求之不得。該介意的是你吧。”

“對這方面我沒什麼經驗,恐怕沒辦法做出正確的評論。”她一本正經地。

“沒關係,”艾略特扯出一抹足以迷死人的微笑,“我相信你的判斷。”說著,他開始一步步地走近她。終於,他來到她面前。

殷忘塵紫灰色的雙眸定定地凝住他,眸色較平常深了幾分。

“你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撲羊的惡虎。”艾略特柔聲說道:“你如此害怕嗎?”

“我不害怕。”她否認。

“是嗎?”他微微一笑,再逼近她一步,她反射性地後退一步。

“你在害怕。”他淡淡地指出。

“你還是放棄吧,艾略特。”賀星揚半嘲弄地,“看樣子冥妃不太喜歡你碰她呢。”她的確感到不舒服,難道每個人都看出這一點了嗎?

“我並不害怕。”她再次強調。

“既然如此,就閉上你迷人的眼睛吧,”艾略待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眼眸亮得像清晨陽光,“接吻的時候閉上眼是一種禮貌哦。”她依言垂下眼簾,美麗的長睫微微發顫。

艾略特以一種折磨人的慢速度靠近她玫瑰色的柔唇,他有意延長接近她的每一秒,藉以考驗好友的耐心。

韓蔭認輸了。他一把推開好友,將殷忘塵拉向自己懷裏,然後低頭猛烈地吻她。

這是個充滿佔有性的吻。他不准任何人碰她,即使是他的好友,即使是開玩笑的也不行。

他吻得殷忘塵天旋地轉。當他終於結束這個吻時,旁觀的眾人熱烈地鼓掌,還夾雜著叫好聲。

賀星揚吹出一陣長長的口哨,“這才像個新郎。”艾略特則是雙手一攤,一副無奈狀,“我認輸了。”

“你還真以為能騙到人家一個吻啊?”

“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

“就是嘛。”眾人輕鬆地嘲謹著艾略特。韓蔭卻像完全沒聽到這一切,他直勾勾地盯著殷忘塵。

他不明白!仿佛只要是跟她有關的事,他就會失去平素的冷靜,變得一點也不像自己。

他方才的行為就像一個吃醋的丈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告訴我,”他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問道,“你方才是真想讓艾略特吻你?”殷忘塵抬頭瞥他一眼,“你嫉妒?”

他的反應激烈,“怎麼可能!”

“我的確想讓他吻我,”她微扯唇色,“只是純粹比較而已。”

“我不准任何人碰你。”她微微挑眉,“為什麼?”

“你是我的。”他霸道地宣稱,嘴唇緊閉,幽深的黑眸閃著平時難得一見的熱烈火焰。

她別開眼眸,目光流睨著四周。

“我明白了。”平靜的語調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起伏。事實上,她正極力掩飾心中悚然升起的輕微喜悅。知道韓蔭會為了她吃醋,令她忍不住有一種暈陶陶的感覺。

殷忘塵還來不及深究這種平生第一次經歷的奇妙感覺,就被帶著詭譎笑意的紀薰然與今井夕顏拉走:另一方面,艾略特則悄悄地來到韓蔭的身旁。

“我很好奇你是從哪里找來這塊珍寶的?”韓蔭一雙千古寒潭般的黑眸轉向艾略特,“你想知道?”

“我們都很想知道。”艾略特的語調懶洋洋地,“事實上我們還在艦艇上討論許久,沒想到你居然會決定結婚。”

“我記得曾在衛星電話裏告訴過你原因。”

“沒錯。不過那正是使我們更好奇的原因。”艾略特微微一笑,“你說這是唯一可以得到她的方式。”

“事實上,”韓蔭丟下一句令好友震驚不已的話,“她是為了錢才肯嫁給我的。”

“什麼時候你淪落到必須用錢買女人的地步了?韓。”他語調是嘲弄地,“你用多少錢買她?”他好奇地間。

“韓家的每一幅畫。”韓蔭簡潔地。

艾略特不禁自喉頭逸出一陣清朗的笑聲,“看來你的確是不惜一切。”他對韓蔭眨眨眼。

“她值得這個價碼,”喬雲溫和地插口,“不是嗎?”兩人一起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喬雲與賀星揚已悄悄站在身後了。

“我贊成。”賀星揚微微領首。

“你究竟是怎麼認識她的?韓蔭。”艾略特忽然問道。

“我第一次見到她,她才十二歲。”三人同時揚起俊挺的濃眉。

“你愛她愛了這麼久?”艾略特的語音充滿訝異。

“我愛她?”“你不愛嗎?”喬雲反問他。

“我不會將那稱之為愛,”他搖搖頭,“韓家的男人是不會愛上任何女人的。”

“那是什麼?奇特的佔有欲?”賀星揚嘲諷他。

“或許。”韓蔭淡淡一句。

“所以艾略特想吻她時,你才會那麼激動?”

“我沒有激動。”韓蔭反駁。

“是嗎?”賀星揚偏過頭,悄悄泛起一抹笑意。

艾略特與喬雯亦然。

韓蔭總是這麼死鴨子嘴硬,這一點他們自軍校時期就已深刻地體認到了。

“我只是不高興自己的女人被別人碰而已。”韓蔭補上一句,“那種反應是任何男人都會有的。”

“是,是,我們明白。”但誰也不相信事情如此單純。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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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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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們在眾人誠心的祝賀下,登上了韓家的私人艦艇,度新婚蜜月——就像那些因愛結合的正常夫妻一樣。這種感覺很奇怪,于足,殷忘塵只得假裝熱中地欣賞著這艘私人艦艇的裝潢。

艦艇格局相當之大,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健身房、游泳池、花園等地面上平常家庭都不見得有的設施。房間沿著一道長得似乎永無止境的長廊沿伸,數不清有幾間,而且每一間裏面的空間似乎部相當寬敞——寬敞得讓人興起一種孤寂感。

只不過是一艘私人艦艇而已,竟然像一座小城堡一樣。殷忘塵第一次見識到韓家的財富。

韓蔭將她帶到一間裝潢精緻典雅的餐室。其中一面牆壁是完全透明的,可以清清楚楚地望見窗外的景色:另外三面牆壁則樹下幾幅名畫。天花板是鋼制的浮雕。

殷忘塵的目光集中在那些畫上,掩不住驚異的神情。

牆上的畫都是銀河系二世紀,也就是所謂“新文藝復興時代”的知名作品,每一幅的藝術成就都相當非凡。而韓家人居然將這些國寶級的珍寶如此隨便地掛在一艘艦艇的餐廳裏?

“這些都是真品嗎?”她輕聲問道,語氣有一些猶疑。

“沒錯。”

韓蔭肯定的答覆令她不如該說什麼,停頓數秒,“你說過要用韓家擁有的每一幅畫買下我,究竟有幾幅呢?”

他微微蹙眉,“我不太清楚。”

“你知道嗎?”她的視線仍看著牆上的畫,“光是這間房間的畫,價值就足以嚇死人呢。”

“你不是曾說過,要買下你得出天價嗎?”

這些畫的確是天價。她現在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比這些晝有價值呢!

“你總是這樣任意揮霍財富嗎?”

韓蔭微一挑眉,“你認為自己不值得嗎?”

“確有此感。”她坦白地。

韓蔭默默地凝視她一會兒,“別低估自己。”他按了一個位於餐廳門邊的鈴。“你餓了吧?”

很快地,兩個穿著制服的女人進來餐廳。她們朝韓蔭微微鞠了個躬,便開始佈置那張屬於新文藝復興時代風格的典雅餐桌。

首先鋪上一張手工細緻、由自認編織技藝天下第一的雅典娜親手編織的桌布:然後是一個由火神依著美神維納斯窈窕的曲線而打造的玻璃花瓶,瓶身插著大地女神的女兒貝瑟芬妮在草原上采的香花;最後是天後海拉最鍾愛的銀制餐具。

兩人相對坐下,殷忘塵打開餐巾鋪在膝上。“無憂似乎和嘉斯處得很好。”她打開話題。

韓蔭轉出她淡然語氣中的關切,“你不贊成?”

她搖搖頭,“我希望她過得幸福。”

“你妹妹已經長大了,你不需要如此擔心她。”

她舉起酒杯,專注地研究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這次的車禍她能表現得如此堅強,嘉斯功不可沒。”

“是因為你的關係,”韓蔭淡淡地接口,“她是因為信任你一定有辦法幫助她,才能冷靜地面對現實。”

“我沒幫上什麼忙。”她淺啜了一口馬丁尼,紫灰色的眼眸直視他,“讓她完全復原的是你,還有夕顏。”

“不是我,是我的錢。”他古怪地微笑。

殷忘塵凝睬他好一會兒,“你找到那兩個肇事者了,是嗎?”

韓蔭微微領首,“只是輕微地教訓他們一頓而已,本來是打算讓他們也嘗到和無憂一樣的痛苦的:但是——”

他冰冷嚴酷的語聲令她拿著酒杯的右手微微一顫,“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私下料理他們是犯法的,”他飲著冰水,“喬雲是個好皇帝,我不想讓他為難。”

“如果你和陸下不是朋友,”她輕聲問道,“你會殺了他們嗎?”

韓蔭送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殺了他們還太便宜了!”他一邊用刀切著肉塊,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會挑斷他們的腳筋,再挖去他們的眼珠。”

她沉默數秒,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評論,“不愧是冥王。”

“沒被我嚇到?”韓蔭的語氣仿佛在逗弄她。

她回應他充滿挑戰性的眸光,語調冷靜,“我也會那麼做的。”

韓蔭先是愣了一會見,然後再次逸出笑聲。只不過這次,韓蔭的輕笑變成了大笑。

兩個小時後,艦艇在一座浮在空中的小島降落。

“這裏是”

“天神殿。”

“真的?”殷忘塵透過玻璃注視著遠方一座古希臘式的龐大建築,“我一直想來這裏。”她輕柔的語聲仿佛在歎息。

“我知道。”

她一怔,“為什麼?”

“無憂告訴我的。”他簡潔地。

殷忘塵將額頭抵住玻璃窗,調整著亂了節拍的呼吸。她沒想到他會如此體貼,這幾乎令她承受不起。

“走吧。”韓蔭領先走出艦艇。

就跟黑帝斯城為地標“幻影”一樣,“天神殿”亦是以古希臘種話中的大神命名的城市——宙斯城的地標。它是淩空建築在一座利用人工磁場漂浮在空中的小島上,堪稱是人類建築史上的一大奇跡。另外,在奧林帕斯行星上還有一座同樣巧奪天工的飯店——位於波賽頓城的“海王宮”:它建于近海海底,每一間房間都有一面以特殊透明玻璃製成的窗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海底五彩繽紛的景色。

幻影、天神殿、及海王宮,並稱為奧林帕斯行星三大頂級飯店,是銀河系所有光臨此行星的觀光客必會造訪的地方。

一出艦艇,他們便感到一陣清冷迎面撲來,視界亦變得朦朦朧朧地,身子則被高空的雲氣包圍著。

前方外觀以乳白色為基調的飯店,在撩繞的雲氣中若隱若現著,線條充滿著傳統希臘式建築獨有的均衡對稱,流暢、自然,以及符合大種形象的權威感。

殷忘塵仰首凝望著,眼眸一瞬也不瞬。

韓蔭不自覺地被她著迷的神情所吸引。他來過這裏許多次,卻從不認為“天神殿”有何特別之處,但她竟然能如此感動。“你很喜歡這裏?”

她輕輕領首,“我一直希望能看遍奧林帕斯各大城的特殊風情。”

“你從小就在黑帝斯長大的嗎?”他想起她十二歲時的模樣。

“嗯。”

“不留去過別的城市?”

“沒什麼機會。”她微微一笑,“只去過阿波羅城幾次。”

“去看無憂?”

“嗯!”

他和好友們在少年時代,幾乎踏遍了整個銀河系,而她卻只能對廣大的世界心存嚮往。他發現自己有一股強烈的衝動要帶著她邀遊全世界。

“在天色全黑之後,這裏會更美。”他說道。

殷忘塵偏頭瞥了他一眼,“真的?”

“星星會特別多、特別亮。”韓蔭微笑,“星揚曾說過,從這裏仰望星空,幾乎和從艦隊窗口向外著一樣,挪種感覺很特別。”

“感覺?”

“宇宙的浩瀚、人類的渺孝時空的虛無。”他聳聳肩。“大概是諸如此類的感歎吧。”

“那你呢?”她像是不經意地問,“你有什麼感覺?”

“我?”韓蔭怔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沒什麼感覺。”

“覺得遙遠吧。”殷忘塵深吸一口長氣,語音輕柔,“日出、日落、星明、星滅,宇宙依它特有的規律運行著,可足這一切好像都跟自己無關,不是嗎?”

他沉默數秒,“好像是吧。你怎麼猜得出?”

因為她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啊!她凝睬著他冷硬的側面,突然覺得自己漸漸瞭解他了。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冷漠、高傲,善於隱藏感情,不允許他人任意碰觸內心。

她將視線調回前方,“只是隨便猜猜的。”

殷忘塵坐在飯店房裏四柱式的大床上,無意識地把玩著掛在柱上半垂的簾幕流蘇。她很緊張;雖說在答應嫁給韓蔭的那一刻,她就清楚地知道遲早得面對這件事,但仍然抑制不住心中一股深切的恐慌。她也很害怕;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這些擔憂是不必要的、愚蠢的、於事無補的,畢竟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不是嗎?

“為什麼我覺得你現在的模樣像困在陷阱裏的小動物?”剛出浴室的韓蔭倚在臥房門邊,唇角半嘲謹地揚起。

她站了起來,身上那襲白色的睡衣讓她顯得柔弱。“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敢正視他。“我該做些什麼:這時候?”

“如果是我的情婦,這個時候早就開始寬衣解帶了。”他的語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可是我並不是來當你的情婦的。”她沖口而出。

“我知道,”他點點頭,“你是我的妻子。”

她凝視他數秒,“妻子和情婦的分野在哪里呢?”

“對我而言,”他神色自若地,“情婦是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妻子呢?”

“我不知道。”他的嘴角微彎,逗弄著她,“我從來沒有過妻子,這是第一次。”

她瞪視他一會兒,“或許我該為你倒一杯冰水”

她走近他,欲穿過臥房的門,他橫伸手臂擋住她。

“為什麼?”幽深的黑眸閃著不尋常的光芒,“想澆息我的欲望嗎?”

她瞪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快步向前走。

韓蔭忽然將她拉向他,重心不穩的殷忘塵側向他懷裏,他立即低頭吻了她。

這個吻是霸道的、激烈的、粗魯的,充滿饑渴的吻。她沒有推拒,任他索求。韓蔭開始經解她的睡衣,拉下細緻的肩帶,讓睡衣褪至她的腰際。他的唇則尋找著她柔軟溫熱的ru房。他的動作迅速、不耐,近於粗暴。

“不要……”殷忘塵喃喃地,雙手抵住他的胸膛。

“我要。”他在她耳邊吹著氣,扯下她的胸罩。

“不要。”她稍稍揚高了語音,雙手亦更用力地推拒著。

他不耐地將它的手反扣在身後,黑眸陰為地盯著她,“別跟我玩欲拒還迎那一套。”

“我不行,”她搖頭,輕聲懇求,“拜託。”

韓蔭將她推倒在床上,“你可以的。”然後再次將唇移向她的ru房,他熱切地親吻著,逗弄不行,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殷忘塵激烈地搖頭,不能制止眼前突然的一陣漆黑,再次跌入她以為早已遠離的絕望深淵。“不要,不要!離我遠一點!”她猛力地推著面前的男人軀體,“走開,走開!”它的語音哽咽,到後來甚至變成了啜泣。

老天!韓蔭猛然自激情中清醒,他究竟對地做了什麼?

“忘塵,忘塵,”他急忙放開她,“你怎麼了?”

“不要碰我!”她尖叫著,眼神狂亂。

“我不碰你。”他定定地凝住她。沉聲保證,“絕不碰你。”

他沉穩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讓殷忘塵失去焦距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終於,她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對不起!”她無法忍住奪眶的淚珠,“我真的做不到。”

韓蔭輕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淚,“沒關係,做不到也無所謂。”

“你不明白的,”她的語氣有些絕望,眸色轉深,“你不明白的。”

“我明白,我不該強逼於你。”韓蔭自嘲地撇撇嘴角,“這種事應該兩廂情願才是。”

她怔怔地凝住他。

“放心吧。”他替她拉上已褪了一半的睡衣,“今晚我不會再碰你。”

房內一陣寂靜。

“對不起,”她輕聲地開口,“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他之所以要她的最大原因是為了想得到一個繼承人,這一點她一直銘記在心:可是,如果她不能給他一個兒子的話,他又何必娶她?

“對不起,我——”

他搖搖頭,背對她站起身,猶豫了一會兒,“你曾經被強迫過,是嗎?”平靜的語調像在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殷忘塵沒有回答。

韓蔭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她。她抱著雙腿坐在床上,臉上的表情冰封,紫灰色的眼眸透明得讓人無法抓住她的思緒:令人莫名地心痛。

韓蔭靜靜地凝視她,“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別走。”

殷忘塵的聲音留住了他的腳步,他緩緩旋身,“有事嗎?”

“別走。”她沒有看他,眼簾低垂,“請你留下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望著她,“邀請我和你待在同一個房間?”

“我知道。”她仍然沒有看他,再重複了一次,“請你留下來。”

韓蔭沉默數秒,然後慢慢地走向那張風格特殊的大床,在床的一側躺了下來。

他將雙手枕在腦後,直直地瞪著床頂以美神縱納斯誕生為主題的浮雕。

殷忘塵怔怔地凝住他,不知他是何用意。

“睡吧。”他忽然說道:“今晚我不會碰你。”

“你不必因為我”

他打斷了她,“並不是因為怕嚇到你,而是我一向習慣女人心甘情願。”

“從來沒有女人拒絕過你,是嗎?”

豈止從未被拒絕過事實上,經常是女人主動向他求歡的。

“你是第一個。”他自嘲地。身為他的妻子居然拒絕他。

殷忘塵偷偷瞥了他一眼,但他平靜無痕的神情讓地無法摸清他的思緒。“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他閉上眼,“睡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靜悄悄地在床的另一邊躺下,良久良久,才輕輕合上眼簾。

對他倆而言,這一晚,將是漫漫長夜的開端。

當韓蔭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穿過厚重的窗簾悄悄地射進房內,在先可鑒人的地板上形成數道七彩。

在夜裏,他曾醒來好幾次,每一次都令他更加後悔自己莫名其妙的紳士風度。

她一直是規規矩矩地躺在床的另一邊,甚至連手部不曾越界,但他就是無法漠視她的存在。

不論是她緊閉的眼簾、倔強的薄唇、線條優美的下顎,在在都令他忍不住想伸手碰觸,甚至連她身上清雅的幽香都似乎在騷擾他的味覺。

他想要她,非常非常想要,想要她的欲望深切得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可是該死的!他答應過不碰她的。

他緩慢地、極其不願地打開眼簾,雖然極力阻止自己,卻仍舊忍不住向床的另一邊瞄去。

殷忘塵已經不在那裏了!

他猛然自床上坐起,眸光焦急地四處搜尋:他一邊極力告訴自己不必如此緊張一邊跳下床。

他在落地窗外的陽臺找到了她。

她坐在一張白色的椅子上,一邊眺望著遠方,一邊用炭筆在素描簿上塗抹著。

“你在書畫?”

他低沉的聲音讓她微微一驚,“咻!”地合上素描簿。

韓蔭對她的動作感到十分有趣,“你怕我看你的畫嗎?”他嘲謔著。

殷忘塵搖搖頭,語氣淡然,“只是一些無聊東西,不值一看。”

“可是我偏偏很有興趣呢!”他以同樣淡然的語氣問她。“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將素描簿遞給他。

韓蔭一張張翻閱,看得很仔細。“畫得很好呢,簡直不像是業餘的水準,尤其是這一張,”

他指著一張主題為靜物的素描,“光和影處理得相當高明。”他慢慢地翻看著,一直到她現在畫的這一幅清晨風景。

“沒有人物?一般素描不都是以人物為主的嗎?”

她幾乎是用搶的將素描本拿回來。“我告訴過你,我不會畫人物。”

“我記得。”他微微領首,“不過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她將眸光調向遠方。

“抓不住人類的情感嗎?”他間得自然。

她手上的炭筆卻微微一顫,“只是不想抓而已。”

韓蔭唇邊的笑意淡得幾乎無法察覺,“我們是同一類人。”

她灰濛濛的紫眸黴地轉向他,雙眉微揚。

“除了我們想要關心的人,其他人發生了任何事我們都不予理會。”他頓了一會兒,“這是我們的求生哲學——獨善其身。這樣的人的確畫不出能感動人心的人物畫,因為我們身上沒有多餘的、無謂的,可以四處浪費的感情。我們有的只是”

“孤獨以及對自己的許諾。”她輕聲接口。

“沒錯。”他微微領首。

“可是你還有三個好朋友。”

“而你有一個妹妹。”韓蔭一隻手靠在陽臺雕工精緻的欄幹上,凝望著遠方綴繞的雲氣。

“所以我們還是逃避不了感情的負擔。”

“你覺得沉重?”殷忘塵凝視著它的側面。

韓蔭將視線調向她,“你呢?”

“至少我不必在其他人身上浪費感情。”她淡然接口,立起身,“我想去用餐了。”

他微微一笑,然後率先離去,“走吧!”

好一陣子,殷忘塵只是怔怔地凝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忽然一陣強風吹來,揚起她柔順的秀髮,亦將白色長椅上的素描簿吹落在地。

她彎下腰欲將素描簿拾起,在手指接觸到簿子時動作微微一凝。

掉落在地上的素描簿攤開在最後一頁——韓蔭沒看到的那一頁,那是一個熟睡男人的速寫,微微蹙著眉的面容流露出憂鬱,令人不自覺地一陣心緊。是一幅相成功的人物畫。

殷忘塵凝視畫中人物一會兒,然後拾起素描簿,輕輕合上。

韓蔭幾乎帶殷忘塵遊遍了奧林帕斯行星各大城。

他們造訪了港都“波安頓”,在“海王宮”住了兩校;然後繼績飛往“雅典娜”,參觀了在新文藝復興時代重建的帕德嫩神廟,以及奧林帕斯行星一等學府雅典學院。按著他們來到狩獵女神阿爾綻蜜絲守護的城市;在奧斯丁聯盟最廣闊的森林中做森林裕然後到由酒神戴奧尼索斯守護,出產全銀河系最好的琴酒的“酒鄉”。在酒鄉,韓蔭生平第一次破戒啜了一口琴酒,他緊皺眉頭的神情令殷忘塵綻開一朵被風玫瑰般的微笑,美得讓韓蔭一陣失神。

最後,他們來到了“丘比特城”,這座以愛神命名的城市,是所有熱戀中的情侶最熱中造訪的城市。

他們在一家聞名全市的咖啡館休憩。

這座咖啡館之所以聞名在於內部獨樹一格的設計。挑高二十公尺的天花板是圖頂的,足足用了四千多塊彩繪玻璃拼制而成;彩繪的內容是愛神與賽姬那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另外,咖啡館正中央還有一座超大型的雷射室內噴水池,無時無刻都隨著音樂進行繽紛炫目的彩色水舞;池中央十二公尺高的地方利用磁力漂浮著一座石膏制的丘比特像,他手中拿著雕塑華美的弓箭。經過特殊設計的弓箭,會不定時地射出一道直達地面的光束,有時是金色的,有時是銀色的。

“據說被丘比特用金箭射中的兩人,會成為最甜蜜的情人:被銀箭射中則會反目成仇。”站在噴水池旁,殷忘塵一邊仰頭欣賞著水舞,一邊幽幽地說道。

“你相信這個傳說?”韓舊的語調半帶嘲弄。

殷忘塵伸出雙手承接從天而降的水滴,搖了搖頭。

“看著那些情侶吧,”韓蔭將目光調向周遭卿卿我我的人群,“他們都在期待能被金色光束射中呢。”

殷忘塵隨著他將相線往下看,一對情侶正著急地躲避突然的銀光,引起人群一陣大笑,她亦不禁微微一笑。

“真可笑,不是嗎?”韓蔭嘲弄著他們,“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哪是光束所能決定的?”

殷忘塵瞥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愛情吧?”

韓蔭撇了撇嘴角,“韓家人不談愛情。”

她聽說過。據說韓家的男人是不能談情說愛的,幾世紀以來,韓家男子只要打破這個不成文的慣例,似乎都會遭到極悲慘的下常

是詛咒吧!身為闔黑主宰的韓家人,不能也不應該奢望這種不屬於黑暗面的東西。

就像她一樣。在黑暗中成長的人不該奢求屬於光明的一切。

“真可惜。”她平穩的語調不帶一絲感情。“不是嗎?”

“或許吧。”他毫不在意地,“你呢?對愛情有什麼看法?”

“我”她忽然停頓下來,紫灰色的雙眸穿透他,直直地定住他後方的某一點。

韓蔭微一揚眉,“怎麼了?”

是他嗎?那個令人憎恨的男人背影?她定定地瞪視著那個她再熟悉也不過的男人背影,覺得一陣反胃。

韓蔭隨著她冰冷異常的視線磚頭,“你看到什麼了?”他找尋著她目光的焦點。

“沒什麼。”她搖搖頭,“我大概認錯人了。”

她一定認錯人了!他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不可能離她如此之近。殷忘塵閉上眼簾,深吸一口長氣,再張開眼時,那男人已經消失了!她感到如釋重負。

“走吧。”她玫瑰色的唇色微彎。“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站在這裏很不搭調嗎?”

韓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你不想試試看嗎?”他唇邊泛起一抹微笑,“或許我們會被金箭射中呢!”

“讓你遭到難以承受的折磨?”她輕扯嘴角,幽默地搖頭,“我可不希望如此陷害妹妹的恩人。”

“或許我不在意被你陷害。”韓蔭仍微笑著。

殷忘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然抬頭望他,黑眸依舊幽幽深深地,讓人猜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兩人的眸光交纏許久,直到韓蔭隨身攜帶的數位影像電話響起。

“抱歉,我接個電話。”韓蔭首先收回視線。

殷忘塵點點頭,她早已習慣韓蔭不時地接電話談公事。

在這趟旅行中,類似的情形已發生過無數次,似乎總是有數不清的公事等著他裁決。

她常常不自覺地被他談公事時的模樣所吸引,他總是專注地聆聽屬下的問題,一邊凝思。一邊輕撫眉角,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最堅定的語氣下達指示,前後絕不會超過五分鐘。這種超高的辦事效率顯示他一定自小就接受這方面的訓練,而且必然是極為嚴苛的訓練。

但這通電話似乎有些不一樣,從頭到尾,韓蔭都是面無表情地聽著對方的敍述,沒有表示一點意見。

“我知道了。”最後,他只說了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怎麼回事?”殷忘塵感覺事情有點不尋需。

“計劃更改,我們恐怕必須馬上趕回黑帝斯。”

“為什麼?”

“我母親病危。”

在宣佈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時,韓蔭臉上的肌肉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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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7 00:13: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他們抵達黑帝斯城時,已是入夜時分。

韓蔭並末帶她回到他位於“幻影”最底層的私人住宅,而是回到了韓家位於山頂城堡式的巨宅。

車子在穿過用灰白色石板砌成的城牆後,首先越過一座修整得相當漂亮的花園,在綠樹夾道的石板小徑上行駛了將近五分鐘,才見到這棟巨宅的外貌。由地廣大的字邸有三棟主要建築,位於正中央的主屋,以及兩側的東廂、西廂,完全是十七世紀的英國風味。

當兩人下了車,穿過主屋那道厚重的鋼制大門後,兩排穿著制服的傭人一起向他們行禮,盛大的排場讓殷忘塵感覺自己恍若來到了中古時代的貴族家庭。

她默默地打量著屋內豪華得令人咋舌的裝潢。

“她怎樣了?”韓蔭問著一個額上系著黑色領結的中年男人。

像是管家模樣的男人若有深意地回答,“您親自去看就明白了。”

韓蔭微微領首,回頭對殷志塵說道,“我上樓看一下。”

她凝望著他步上樓的背影,不確定自己是否該跟上去。

“夫人還記得我嗎?”一個微帶笑意的男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殷志塵凝袖,仔細地打量眼前發色半白的男人。“你是”她驚訝地挑眉,“尼金斯基先生?”

“正是在下,”他微笑鞠躬,“伊恩,尼金斯基。”

真的是他!十年前救了她的人。

“好久不見,你怎麼含在這裏?”她直覺地問道,然而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

“我一直在這裏啊!”伊恩似乎覺得她的問題挺有趣,“我替韓先生工作。”

“你是指韓蔭?”她猶豫數秒,“他就是你口中的少爺?”

“是的。”

殷志塵的身子不禁微微一晃。竟然是他!韓蔭竟然就是十年前救了她的男人,是他陪她度過那個痛苦的夜晚,是他那淳厚的聲音溫柔地撫慰她,是他讓她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怪不得她在“幻影”撞到他時,會覺得他的黑眸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就是那雙黑眸的主人救了她的啊!

從她十八歲開始,他就一直在她背後幫助著她啊!

他對她那次的流產有何看法呢?一念及此,殷志塵的臉頰漸漸轉成蒼白。他究竟會把她想成那種女人?一個十八歲就懷孕的未婚少女?

“夫人,你怎麼了?你的臉色有些蒼白呢。”伊恩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她搖搖頭,朝他微微一笑,“你這幾年還好嗎?伊恩。”

“還不就是那樣,馬馬虎虎。”伊恩亦同她一笑,“倒是夫人,你在芙洛蓮思俱樂部似乎相當受歡迎呢。”

“你知道?”

“我一直知道。”他笑得神秘。

“難道你這幾年一直在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她脫口而出。

他點點頭,“而且我會定期向韓先生報告你的情況。”

“報告?”

“雖然韓先生總是假裝不惑興趣,但還是讓我一次一次地報告。”伊恩的眼眸閃閃發光,“他很關心你。”

殷志塵無法形容內心一陣強烈的激蕩,她只覺得呼吸忽然間梗住了,腦海裏一片空白。“我──”她躲避著伊恩滿含笑意的眼眸,心慌意亂地用手指靶梳著頭髮,“我還是上樓看一下情況好了。”

看著她的背影,伊恩泛起一抹深深的笑意,這可是十年來他第一次見到處世淡漠的她失去一貫的冷靜呢!

上帝保佑。他相信這一次韓蔭必可破除韓家所遭到的詛咒,擁有幸裙的婚姻生活。

母親的改變令韓蔭吃驚,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她,和幾星期前相比竟又更加蒼老了幾分。一頭曾經閃耀動人的漂亮金髮如今卻黯淡枯黃,從前她最引以為傲的細緻肌膚現在亦變得毫無光澤。

她緩緩地打開眼簾,冰綠色的眼珠顯得有些混濁。“你回來了”她平板地吐出一句。

韓蔭並未答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聽說你結婚了,帶了個妻子回來。”

“是的。”

“看樣子我和你父親的錯誤示範,並沒有使你排斥婚姻。”她微微扯一下嘴角,“你愛她嗎?你不記得嗎?韓家的男人是不談感情的。”仙妮亞迸出一陣沙啞的笑聲。

“我記得。”他冷冷地接口,“我和她之間沒有愛情。”

“那她是為了什麼嫁給你?為了錢嗎?”她語氣諷刺“她不知道韓家的財產是不傳給女性的嗎?”

“她的確是為了錢嫁給我。”

“咦?”仙妮亞驚訝地做微直起身子,盯著韓蔭。

“我用韓家的畫買下她。”

“晝!”她一怔,襄地一陣狂笑,“我怎麼沒想到呢?當初我若用這種方式要你父親買我,也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了。”

韓蔭瞪著她,緊聚眉峰。

仙妮亞依舊大笑著,直到她的笑聲轉化成一陣激烈的咳嗽。“我倒想──倒想著著──”她斷斷續續地說道:“是哪種女人值得你用──這麼多錢買,這可是天價呢!”

空氣一陣沉默。

“所以韓家的晝現在都登記在她的名下了?”

“嗯。”

“真不得了!”仙妮亞靠在床頭上,“我這個兒媳婦現在可是富可敵國的貴婦人呢!”她伸出右手,在床旁的小桌上拿了一根細長的淡菸及打火機,點燃了它。

韓蔭看著她吞雲吐霧。“看樣子你的病況並不危急。”

“是我要管家這麼說的,我想早點見到你的妻子。”

“你想見我?”

殷志塵清您的聲音自房門口傳來,兩人同時將視線轉向她。

殷志塵先瞥了韓蔭一眼,然後緩緩走近仙妮亞。

仙妮亞仔細地審視她,“你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她慢條斯理地吐了個長長的煙圈。

“不夠漂亮。”仙妮亞評論著,“我還以為韓蔭會娶個天仙美人回來呢。”她略嫌蒼白的嘴唇微掀,語調諷刺,“韓家的男人一向如此。這也是他們每個都長得如此俊秀的原因。”

殷志塵只是微微一笑。

“不過你有種獨特的冷然氣質,可望而不可及,男人一向想得到這樣的女人。”她將於放在菸灰缸撚熄,聳了聳肩,“這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

和芙洛蓮思女爵的論調一模一樣。

“女人不也一樣?”殷志塵淡淡地回應。

“說得也是。”仙妮亞緊盯著她,“你是為了錢才嫁給韓蔭的嗎?”

她直截了當的問題令殷志塵微微一愣,怔怔地望著半躺在床上的衰弱女人。

“不敢回答嗎?”仙妮亞語帶嘲弄。

殷志塵靜默良久,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不是。”她終於開了口。

她這個回答令韓蔭和仙妮亞都是一陣訝然,一起將眸光焦距對準她。

“如果我願意,有許多其他的男人會出高價買我。”她直視著仙妮亞,紫灰色的眼眸出奇澄澈,“不一定非嫁給韓蔭不可。”

“那你到底圖什麼呢?”仙妮亞脫口問道。

“我圖什麼?”殷志塵將眼眸調向韓蔭。他正專注地凝視她,仿佛想看透她的內心似的。她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為什麼嫁給他?”

“或許是因為我無法拒絕那些名畫的誘惑吧!”她淡然地。

“你喜歡晝?”

“愛不釋手。”她坦白地。

“你喜歡韓蔭嗎?”仙妮亞目光犀利。

“這不關你的事,仙妮亞。”一直保持沉默的韓蔭忽然出聲,語聲緊繃。

仙妮亞將眸光調向他,“沒勇氣聽她的答案嗎?”她嘲弄著。

“我不知道。”殷志塵悠然的語音重新吸引了兩人的注意,“我只知道,他值得我全心信任。”

韓蔭的黑眸驚異地轉向她。

“信任嗎?”仙妮亞咀嚼著她的話,忽然一陣大笑,“聽我的勸告吧,孩子。”她冰綠色的眼眸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千萬則信任韓家的男人,他們是全世界最無情的人,有著最無情的遺傳基因,對身邊的人他們從來不會付出真正的感情──尤其是對女人。”她頓了一會兒,“其實嫁入韓家的女人也一樣,都是這樣的──這是咀咒!”她忽然揚高語調,雙眸燃著熊熊烈火,“代代都是這樣的,無法破除的詛咒。”

仙妮亞陰森的語氣令殷志塵不禁一陣毛骨煉然,微微戰慄著。

“夠了!仙妮亞。”韓蔭喝止她。

“這是詛咒!因為韓家的男人是冥王的使者,他們來自闡黑的冥界。知道嗎?”仙妮亞緊盯著殷志塵,“韓蔭出生時的天氣就像魔鬼出世一般,令人有不祥的預感呢。”

“我們走吧。”韓蔭面無表情地對殷志塵說道。

即使他們已走到距房間頗遠的長廊盡頭,仙妮亞的聲音依舊傳了過來,“相信我,你們的婚姻絕對不會持久的,就像我和韓毅一樣,就像之前每一代一樣!”然後,她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這是命定的,躲不過的。”

殷志塵直覺地想捂住耳朵,她隨著韓蔭,快步穿過長廊,來到了另一間房。

☆☆☆

“我已經很久沒回來這裏了。”韓蔭撫著一張鋪著柔軟絨毛的休閒座椅,“大概有十年了吧,從我正式繼承家業開始就不曾回來了。”

“不喜歡這裏嗎?”殷志塵輕聲問道。

韓蔭掃視四周一圈,“這裏以前是我的房間,我常常就坐在這張椅子上,呆呆地望著窗外。”

好像很寂寞的生活。她覺得心疼。

“仙妮亞是我的母親。”他忽然說道,黑眸定在牆上某一點。

她靜靜地等他繼續。

“和你結婚前她忽然打電話來,要我去麥哲倫行星接她。”

“發生了什麼事?”

“她破產了!”他微微歪斜嘴角,“再婚的對象原本留給她一筆钜額財富,這幾年她卻因為做了錯誤的投資全部賠光了。現在的她一文不名,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她要我收留她。”

“所以她現在住這裏。”她替他接下去。

“很諷刺,不是嗎?當初她堅決離開這裏,現在卻又自動要求回來。”

“她為什麼耍離開你們?”

“為了錢。”他簡潔地。

“為了錢?”她大惑不解。韓家幾乎是銀河系首富呢,難道仙妮亞再婚的對象更有錢?

“韓家的財產從不留給女人,”他解釋著,“她能動用的只有每個月固定的津貼而已。”

“所以她就”

“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有錢老頭。”他面無表情。

“難道她對你們”她困難地問道:“毫無感情嗎?”

“她恨我們。”他諷刺地說,“恨我父親的儒弱,恨我的陰陽怪氣!可是”他頓了一會兒,平淡地繼續說,“我父親卻瘋狂地變她,在她離開的那一晚,舉槍自殺了。”

殷志塵倒抽了一口氣。

“很無聊,是不是?”他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這種故事就算寫成通俗小說恐怕也沒人有興趣看吧。”

他說得平淡,但殷志塵卻敏感地察覺到他隱藏在淡然表情後的沉重,她覺得喉頭似乎梗住了什麼。

他轉過身去,“對不起,跟你說了這麼多無聊的事。”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走近他,伸出雙手自背後環住他的腰,然後將臉頰貼往他寬厚的背上。

他忽然全身僵硬,“忘塵──”他語音沙啞而緊繃,“別這樣考驗我的自製力。”

她也不明白,無法解釋心底那股滿溢、似乎要將她整個淹沒的柔情。“我只是想更接近你而已。”

他的心一陣震盪,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他面前來。

“真的可以嗎?”他認真而專注地直盯著她。

她微微領首,美麗的紫眸氬氛著霧氣。

他幽深的黑眸深深地凝住她,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印下一記極其緩慢而纏綿的吻。

殷志塵輕聲嬌吟。

和新婚那晚不同,這一次他用一種極其緩慢的方式挑動她,舌尖靈巧地探入地痞內旋轉時,她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而這還只是開始。

按著,他用單手輕易褪下她羅衫;但她更覺得熱,因為他溫柔輕緩的愛撫。

“你喜歡嗎?”韓蔭咬著她耳垂。

“我不知道。”她呼吸急促,心慌意亂,“我從來沒有……感覺。”

他揚起一陣低沉笑聲,“你喜歡。”他傲然宣佈,忽然低頭含住那顆被白色蒸氣鐐繞的玫瑰櫻桃,細細地品嘗起來。

殷志塵猛地倒抽一口氣,“天埃”

他並未理會她的驚叫,繼續以舌尖逗弄著,輕嘴著,吸吭著,然後他溫熱的手也參與了這恍若某種朝聖儀式的膜拜。

“天啊,韓蔭,這是必須的嗎?”殷志塵語氣微弱,一面無助地轉動臻首,一面又不自覺地將手伸入他濃密的發絲。

“還有更精彩的呢。”他只是低沉她笑,唇瓣沿著她窈窕的曲線一路烙印下去。

“求你,韓蔭,求你停下來。”

“你是真心的嗎?”他仰首望她,汗水在兩人之前蒸出一面薄霧。

不,她不是。但她也不希望他繼續,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如此甜美的折磨。

“我、我”她微弱地申吟,氣息紛亂。

“你不是真心的,因為你正解著我衣鈕呢。”

殷志塵黨地凝神,這才驚覺自己的雙手正忙亂地拉下他襯衫。她一陣強烈困窘,想阻止自己不莊重的舉動,但那雙手似乎有它自己的意志。

“對|不起。”

“不必道歉。”韓蔭揚起一絲半帶邪惡約滿意微笑,但這抹微笑在殷志塵的唇印上他胸膛時條然消失。“你做什麼?”他靜凝不動。

她揚起臻首,雙手依然按在他胸膛上,“我做錯了嗎?”

“不是。”韓蔭面無表情,語調卻奇特地繃緊。

殷志塵忽然明白了。他喜歡這個,他與她有相同的感覺。

薄薄的唇色開始醞釀淺笑。

忘塵生澀的唇尖繼續逗弄他,卻又狡獪地足以讓最冷靜的男人失去一貫的鎮定。

“該死的你,女妖。”他捧起她的頭,強迫她火熱的唇離開他,“你的轉變未免也太快了。”

她卻只是微笑,為自己竟也有令他失去鎮定的能力感到莫名興奮,那雙一向透明的美眸氨氛著情欲薄霧。

同樣朦朧的黑眸卻躍動著不尋常的火欲,“看樣子你很為此得意。”

“韓蔭──”

“我不會讓你得意太久的!”韓蔭勾起一抹奇異微笑,驀地將她推倒在床,雙手不安分地撫上她肌膚瑩潤的大腿,再次惹得她全身嬌軟無力,只能自唇中送出一聲聲激情輕吟後,他才容許自己稍稍離開她數秒,解開他餘下的衣物。

當兩具赤裸發燙的身軀交纏在一起時,殷志塵有兩秒鐘猶豫。

“韓蔭──”

“別說,別想,”他用食指抵住她唇,“只要將自己完全交給我。”

他異常溫柔的話氣讓他拋去了最後一絲矜持。

她不再思索,熱情地歡迎他。

而當韓蔭一次又一次帶領她邀翔天際時,她感覺被融化的不只是從未如此熱情燃燒的身軀,還有一顆總是如萬年冰山冰封的心。

外面該已是破曉時分了吧!

韓蔭靜悄悄地點燃一支雪茄,菸頭微弱的火光為漆黑的臥房帶來一絲光亮。

他深吸一口菸,再緩緩地址出,眼眸盯著發紅約菸頭。

他跟她做愛了。新婚之夜末完成的終於在今天完成了。

原本以為得到她以後,對她的渴望就會減退,沒想到事與願違!一種仿佛深陷網中的感覺緊緊地糾纏著他。

在這種時候,童年的記憶似乎更加鮮活了起來。他想起了美麗狂野的母親,以及懦弱痛苦的父親。

“一個優秀的韓家男子必須是冷酷無情的。”韓冀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在他耳邊響起,“你父親忘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遭受懲罰。”

他不想步上父親的後塵。

韓蔭偏轉過頭,望著妻子沉靜的睡容。

清雅的秀眉放鬆地舒展,鼻尖美好地微微翹起,平日帶著倔強的薄唇安詳地微啟,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遮住了那雙弱水秋眸。

那雙紫灰色的眼瞳總是帶著一種奇特的透明感,牽引著他的心。

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想知道那透明的眼瞳,仿佛自高處俯視著人間的奇妙眼瞳,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他將眼眸調開,深吸了一口菸。

不知怎地,今晚他特別想知道在她十八歲時讓她懷孕的男人是她的愛人嗎?還是令她憎恨的男人?她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

新婚之夜那一晚,她如此害怕而絕望地拒絕他,是因為她曾經有過慘痛的經驗嗎?

想問她的事情太多,多得讓他膽戰心驚。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竟然讓一個女人搞得他心慌意亂。他究竟是怎麼了?

“你睡不著嗎?”殷志塵沉靜的聲音打斷了它的凝思。

他轉頭著她,“抱歉吵醒你。”

殷志塵將手伸到床頭臺燈底下,感應到她手的溫度,燈自動亮了起來;紅色的光線柔和地籠罩室內。

她凝睬著他,“你有心事?”

“沒什麼,你繼續睡吧。”

她沉默了一會見,“我今天才知道伊恩是你的司機。”

他不語地默認。

“所以十年前送我到醫院的人是你嗎?”

“嗯。”

“你的幫助讓我的人生有了新的起點。”

韓蔭深吸了一口氣,“我原本不想問的,”他緊盯著她,“那時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感覺地似乎微微搖晃了一下,神色轉白。

“一個錯誤。”她簡潔地。

“錯誤?”

她低垂眼簾,“我寧可忘了它。”

“是嗎?”他認開視線,撚熄了雪茄,“我以為你是信任我的。”他自嘲地。

殷志塵敏感地察覺他的不快。她知道自己應該告訴他,也明白這或許是她唯一的機會,但她就是開不了口。她真的想忘掉那段令她深覺羞辱不堪的往事,也不願再想起那個令她極端厭惡的男人。如果可以,她想將那段記憶從腦海裏連根拔起。那段污穢、黑暗、可恥的記憶。她不想讓他看輕她。

“我該起床了。”她儘量維持平淡的語氣,拾起落在地上白色的連身長裙。

她的動作忽然一凝,怔怔地望著那件白色的衣裏自得沒有一絲雜彩,自得透明,自得像韓蔭鍾愛的冰水。

她總愛穿白衣,難道是潛意識地好潔?因為她明知自己不是這樣的女人,所以藉此欺騙自己,欺騙世人?她緊閉雙眼,悄悄落下一滴澄澈清淚。

“不信任我是對的。”他語音平淡。

她急忙拭去眼淚,轉頭看他。

他的眼眸定定地凝住窗外,神色沒有流露出一絲感情。

“就像仙妮亞所說的,我是冥王的使者,是來自黑暗的魔鬼。”

“韓蔭──”

“我父親曾想殺掉我,因為他懷疑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天啊!”她不敢置信的驚呼!

“我的租父卻認為我會是韓家最優秀的子孫,冷酷地主宰黑帝斯城,讓所有人屈服在我的權勢之下。”

韓蔭自床上起身,深深地凝望她一會兒,“不信任我是對的。”拋下這句話之後,他轉身出了房門。

“韓蔭──”殷志塵低喃著他的名字,一陣突來的心酸令地無法自持她哭了起來。為什麼她就是無法鼓起勇氣向他坦白一切呢?難道她終究無法全心信任他?還是她害怕在知道真相後,他會用一種令地無法承受的眼光著她──她會崩潰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放縱淚水奔流,“因為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看不起我。”

“夫人要用早餐了嗎?”

殷志塵望著眼前穿著嚴謹的中年男人,“請問你是?”

“我是這裏的管家,”中年男子微笑。“請叫我安君業”

她亦回他一抹微笑,“你好。”

“請跟我來,夫人。”安君業引領她穿過大廳左邊的一道長廊,來到一間光線明亮的餐室。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因為不曉得夫人喜歡吃什麼,所以準備了許多東西。來點蛋捲好嗎+或是煎餅、乳酪蛋糕、火腿、蘋果沙拉?”

安君業念了一大串的食物,殷志塵連忙止住他,“煎餅和熱咖啡。”

安君業點點頭,走向餐吧拿起碟子。

殷志塵注視著他的動作,“韓蔭吃過了嗎?”

“韓先生說今天不用早餐。”安君業將淋上楓糖漿的煎餅輕輕放在她面前。

“他在工作嗎?”

“是的。”他替她倒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韓先生總是一大早就進書房工作。”

殷志塵點點頭,對於自己不必馬上面對他而松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尼金斯基先生在嗎?”

“他現在也在書房。”

“是嗎?”殷志塵飲了一口咖啡,覺得毫無食欲。

“用完餐後,韓先生要我帶夫人到藝品室去。”

“藝品室?”

安君業正要解釋時,仙妮亞乾澀的嗓音忽然加入他們。

“喲!這不是我那個新進門的兒媳婦嗎?”她緩緩地走進餐室,在殷志塵對面坐下。

“早安。”殷志塵朝她微微一笑。

仙妮亞沒有回應她的招呼,逕自吩咐著管家。“給我一杯橙汁和蛋捲,安君業。”

在安君業為她擺上早餐後,她先是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橙汁,才望向殷志塵。

“吃不下嗎?”她瞥了她絲毫末動的餐盤一眼,語帶譏嘲,“該不會是昨晚韓蔭令你胃口大失吧?”

殷志塵秀眉一緊,“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仙妮亞聳聳肩,“我只是想或許你會跟我有同樣的感覺。”她笑得不懷好意,“我記得當年我也常常受不了韓蔭的父親。”

“為什麼?”

“他是個廢物!”仙妮亞冷冷地,“見到他就令我噁心,跟他睡同一張床更加令人無法忍受。”

殷志塵無法想像她居然當著管家的面說出這樣的話,“既然你討厭韓蔭的父親,為什麼還嫁給他?”它的語氣平淡得出奇。

“和你一樣。為了錢。”

“我不討厭韓蔭。”

“這就是你幸運的地方了。”仙妮亞嘲諷地撇撇唇色,“不曉得你是怎麼辦到的?居然讓韓蔭答應用韓家所有的畫買下你,那可是韓家三分之一的財富呢。”

“你不喜歡你的兒子,”殷志塵直直地回硯她。“為什麼?”

“他是個魔鬼。”她簡潔地,“從小是個陰陽怪氣的孩子,長大後更是冷酷無情。”

“他答應讓你回來了,不是嗎?”殷志塵靜靜地道。

仙妮亞一怔,“那又怎樣?”

“那表示你雖然從未盡到母親的責任,可是他卻沒拋下你不管,任由你客死異鄉。”殷志塵依舊不塭不火地,“你應該提高對你兒子的評價。”她深深地凝視她一眼,然後站起身,轉向管家,“安君業,我想看看你方才提到的藝品室。”

“是。”安君業微微躬身,望向她的眼神是充滿敬意地。

殷志塵滿腔憤怒,她不明白為何韓蔭的母親會如此評論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從小就是在母親這樣的敵意之下長大的嗎?她想起昨夜韓蔭曾告訴她,他的父親曾經想殺他!她的心臟一陣揪緊,他的童年是這樣的嗎?受盡父母的冷落與憎惡、嘲弄與侮辱?

她為他心疼。

她至少還有一個愛了她十二年的母親,韓蔭卻從一出世就從來不曾得到親人的關愛。

而且,還娶了一個為了錢嫁給他的妻子。殷志塵開了閉眼,不曉得為什麼,念及這一點她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酸楚。

“就是這裏,夫人。”

安君業沉穩的嗓音將她自沉思中拉回。她揚起眼簾,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非常寬廣的空間,天花板是大理石浮雕,地上陳列長長的展示櫃隔出一道道長廊,櫃裏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四壁則滿是畫作。

光是她視線所及的就有上百件藝術品,包括雕刻、手工藝品、書畫,還有室內深處她看不到的地方呢?

“這間藝品室有多大?”她忍不住問一旁的管家。

“大概有三千平方公尺吧。”

而這裏所有的畫作都是屬於她的?她發怔著。

安君業見她那副神情激蕩的模樣禁不住微笑“事實上,還有許多藝術品並沒有放在這裏。”

“在哪里?”

“韓先生的私人住所。”

殷志塵搖搖頭,作夢般地緩緩走向入口處第一幅大型油畫,那是新文藝復興時代的作品,越往室內深處,年代越久遠,仿佛時光倒流一般,她一直走到十九世紀末莫內的“荷池”前。

她幾乎無法維持鎮定的神情。這些畫作全是她平日渴求一見,卻只能在網路上虛擬欣賞的,而如今竟然近在眼前,而且每一幅都是真跡!她不敢想像這些畫的價值,何況還有一大半她還沒看到呢!

“夫人還喜歡嗎?”

豈止喜歡?她簡直要以為自己身在天堂了。她悚然回首,卻發現說話的不是安君業,而是伊恩。

她朝伊恩綻開一朵甜美的微笑。“我非常喜歡。”

“這些畫全都屬於夫人您了,只要您簽下這份文件。”伊恩微笑地遞給她一疊薄薄的紙張和一支筆。

“這是什麼?”殷志塵猶豫地接過。

“讓渡書!證明韓先生將這些晝的所有權都交給您了。”

她瞪著文件,握著筆的手微微顫抖。

仙妮亞嘲諷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是為了錢嫁給韓舊的吧?嫁入韓家的女人都一樣。”

“我想不必了。”她將文件退還給伊恩。不知道為什麼,她很在意仙妮亞那段話,她不想讓大家都認為她是為了這批畫而嫁給韓蔭的。

“為什麼?”他訝異地。

她搖搖頭,“我不需要這些畫的所有權,我只要能時時欣賞到這些藝術珍藏就衍了。”

“可是韓先生交代──”

她微微一笑,“你也認為我應該簽嗎?伊恩。”

伊恩凝視她一會兒,唇色微揚,“隨您的意思,夫人。”

“不過我想拿其中一幅送人,”殷志塵紫灰色的眼眸望向他,“你想韓蔭會答應嗎?”

“絕對沒問題。夫人。”他笑望著她,心情定愉悅地。他就知道自己沒料銷,她的確是韓蔭的最佳伴侶。

☆☆☆

當殷志塵走進韓蔭那間寬闊的書房時,她見到的是一個眺望著窗外的男人身影。

韓蔭似乎並未察覺它的到來,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遠方。

殷志塵停住腳步,凝悌他有棱有角的側面數秒,才輕聲說:“伊恩告訴我你沒吃早餐,所以我帶來一些東西給你。”

韓蔭悚然旋過身來,黑眸凝住她端著託盤的纖秀身影。“你沒簽那份文件,”他嗓音低啞,“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

“吃一點吧。”她將託盤放在書桌上,“你昨晚也沒進食,不是嗎?”

他輕輕蹙眉,“別逃避我的問題,忘塵。”

她直起身子,星眸低斂,.“我不想簽。”

他盯著她線條優美的側面,“為什麼?”

“我不需要。而且,我已經欠你太多。”

殷志塵轉過身子,清亮的眼眸凝悌著他。“從我十八歲挪一年開始,你就一直在背後默默照顧我,不是嗎?”

韓蔭不自覺地逃避她的眼種,“挪不能算是照顧,我只是做我認為該做的。”

他認為關心她的生活是他該做的事嗎?殷志塵禁不住輕揚嘴角。“我很感激。”不知怎地,她的心情一陣飛揚。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韓蔭的語音尖銳,“我也不希望你因此而覺得欠我什麼。”

她唇邊的笑意消失,“你的意思是”

“交易就是交易,忘塵。那些畫是你應得的。”

“所以你堅持我必須簽那份文件?”她語音微微地顫抖。

“是!”

“我明白了。”她微微領首,“我會簽的。”

韓蔭可以感覺到殷志塵語音的清冷,也明白自己為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界限。

他默默望著她悄然離去的背影:全一陣莫名地絞痛。他知道自己是個懦夫,堅持她簽那份文件只因為害怕兩人的關係有所改變。他害怕更進一步的親密,害怕與她更深一層地糾纏,害怕自己會逐漸將她視為生命中的重心!

他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只是一個因為錢嫁給他的妻子,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的成分存在。因為,韓家的人是不能談感情的。

“我只見過你這樣的表情一次。”

仙妮亞微帶諷意的嗓音讓韓蔭回神,他瞪向她從門邊走向他的身影,眸光冰冷。

“在你十歲那一年,”她不為所動,閑閑地繼續說,“當韓冀堅持送走你唯一的寵物時。”

“我不記得那件事。”他冷冷地。

“我卻記得。”仙妮亞將淡菸送入嘴裏,然後緩緩地吐了個煙圈。“那是一隻小狗,天曉得你是從哪里撿回來的。”她聳聳肩,“當你目送它被送走時,臉上就是這種表情既迷惘又心痛,像個迷路的小孩一樣。”

韓蔭讓臉上的表情冰封,“我不曉得你竟然曾經注意過我的表情。”

仙妮亞迸出一陣沙啞的笑聲,“偶爾。韓蔭,偶爾。”她瞥他一眼,“就像你偶爾也會注意到我一樣。”

韓蔭不禁緊聚眉峰,“你今天吃錯築了嗎?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或許你該問問你那個新婚妻子。是她讓我想起一些事情的。”

“你去招惹她了嗎?別總是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仙妮亞。”

“聽聽你的口氣!”她揚聲大笑,肆無忌憚地,“我勸你別太保護她了!韓蔭。韓家的男人是不談感情的,你忘了嗎?”

“我記得很清楚。”他語調緊繃。

“很好,記得就好。”她狡獪地望向他,“我可不願見到你步上你父親的後塵。”

“這一點你儘管放心。”他撇撇嘴角,語調十足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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