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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霽玥 -【憐姬(絕代寵姬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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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2: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霽玥-憐姬(絕代寵姬之四)

二十年前的指腹為婚注定她是他的
她相信爹爹的安排不會有差錯。
可洞房花燭夜,她卻自掀紅蓋頭、獨飲交杯酒
連新郎倌的影兒都沒見著。
原來郎君早有心上人,與她拜堂不過是逼婚造成
莫怪她的春宵不值一金! 
有道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偏她葯罐子一個,不自棄也難  
是以他的夜夜缺席倒教她落得舒坦。
但打從乍然初見起,她便讓俊美無儔的他給惑住 
尤其他老愛當著別人的面不給她台階下地橫加羞辱
然而不知是否他心血來潮,竟破例帶她出游
還因為不高興閨房內沒有他的氣息而搬遷回房。
奈何好景不常,
他竟徒加莫須有的罪名截斷她的幸福美夢
連婚後的初次圓房也只為懲罰她
甚至還冷酷地說:這輩子她都休想得到他的愛……

男主角  玉荊風
女主角  步靈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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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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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3:1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海龍王,掌理海中各仙神的主宰,深海底的水晶宮便是龍王的龍宮。

  這天,適逢龍王壽辰,水晶宮內賓客雲集、各界仙神齊來祝賀。身為太子的龍桀自然是各界小仙神爭相討好的對象。因為,他是最有可能繼任龍位的人。

  海戀,龍桀的太子妃,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龍桀最寵愛的寵姬。由於討厭酒宴上無聊的應酬,早早便回到寢宮休息。

  正當她倍覺無聊之際,一名靈巧的丫環麗兒匆匆跑入房內,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太子妃……不好了……」

  海戀蛾眉微蹙:「我好好的坐在這裡,何來不好?」

  麗兒輕撫胸口,順了順氣。「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是太子他……」

  「太子他怎麼了?」

  「適才有人獻了個美女給太子。」

  海戀聞言,心頭一凜,頓時醋意橫生。「那太子他有何反應?」

  「奴婢見太子眉開眼笑,便立刻跑來同太子妃說。」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遣走麗兒後,海戀只覺得心中酸意愈來愈濃……結束了宴會,滿身醉意的龍桀回到寢宮,一見愛妃已經就寢,便放輕腳步挨近床畔,細細打量這張讓他百看不厭的嬌艷容顏。

  龍桀愛戀地吻上她的嫣唇,細吻更點點落在她雪白的頸項……「你不要碰我!」假寐的海戀猛地將他推開。

  「怎麼了?你是在氣晚宴的事嗎?」他以為她在氣一整晚都沒人陪她。

  「你還敢提?」她怒目相視:「你以為我會不當一回事,默默接受嗎?」

  「這事沒那麼嚴重吧?」海兒平時不是這麼不講理的啊,今兒個怎會為這等小事發這麼大的火?於是他擺出笑臉,吻上她的粉頰討好的哄她,「別氣了。你可知你提早離席,我一整個晚上便一直掛念著你?」

  「你不要用那張親過別人的臭嘴來碰我!」再度,她又拒絕他。

  龍桀不由得一愣,「你在胡說些什麼?」

  「今晚不是有人獻了個女妾給你?」

  龍桀想了想後點點頭,「是有這麼回事。但那也沒什麼呀!那些小仙常會這麼做。」

  「你竟然敢說沒什麼?」海戀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收下那名女子了?」

  「我總不好拒絕人家一番好意。」他是收下了那名女子,不過已將她遣往後宮當母後的侍婢。這應該沒什麼吧?

  「人家送你就收,你分明就無視我的存在!」

  「別無理取鬧!這和我們之間的感情根本扯不上關係。」

  「我無理取鬧?」原以為他會向她忏悔,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凶!一怒之下,她憤而脫口:「好,你有了新寵就想和我撇清關係,那我成全你們!」她委屈的說完便徑自往宮外奔去。

  待龍桀回過神,海戀早已奔至宮門外,他連忙緊追而至,大喊:「海兒,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

  「干卿底事?你盡管去抱你的愛妾就好了!」她酸澀的說完,一甩衣袖,便往娘家瑤池飛去。

  ???

  水晶宮「什麼?你把我的兒媳婦氣跑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來自龍宮的主人--海龍王。

  站在殿上的龍王太子龍桀一點也不怕他的殺人目光,依舊安詳自在。

  「本王命你連連將海戀接回宮,不得有誤!」

  然,龍桀卻態度倨傲,充耳不聞。

  「你倒是給我說話啊!真是氣死我了……」這麼好的兒媳婦就這樣給氣跑,偏他這個呆兒子竟沒有想把她接回來的意思!

  「她要走就讓她走嘛!」枉費他平日對她呵寵備至,如今只為了一個晚上沒陪她就耍脾氣、鬧離家?哼!

  見龍桀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海龍王更是氣上加氣、重拍龍椅,「三天!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後你的登基大典上海戀要出席,否則你就別想繼位!」語畢,龍王狂怒離去。

  開玩笑!登基大典時,眾仙神都會前來祝賀,如果讓祝融那老家伙恥笑,那他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望著暴怒離去的父王,龍桀縱使萬般不願,也得前往瑤池接人去……???

  瑤池彩雲仙子看著怒氣沖沖的海戀,心裡不免為她感到不平。只是她印象中的龍桀貌俊英挺,雖說貴為太子之尊理應妻妾成群,但他在娶了海戀之後,一直對海戀呵愛至深,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才是。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看來男人的風流本性,縱使是心高氣傲的龍桀也不能免除。

  「你當真不再回龍宮?」彩雲試探地問。

  海戀負氣地嘟著嘴,「那還用說?他接受別人贈獻的美人,就表示他對我有二心。

  我還留在他身邊作啥?」

  「那,你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最氣人的是:桀竟然沒有來追她!恨哪……「你那麼愛他,當真就這樣放棄不會可惜嗎?」

  「我不管啦!我就是不準他納妾!」桀的妃子只能有她一個!倏地,她腦中靈光一閃,一臉期待地對彩雲道:「彩雲,我知道你平日鬼點子最多,幫我想個法子氣氣他,好不好?」

  身為好姐妹,彩雲自然義不容辭。「方法倒是有一個,只怕你狠不下心。」

  「不會,我保證。」

  「我知道過些時候轉生娘娘和其它十一名仙子要下凡投胎,屆時你可以將元神附在其中一人身上,由我去向他透露消息。若是他當真愛你,應當可以找得到你,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就表示我和他緣分已盡。」海戀賭氣地說。

  才說完,便見一名仙子領著龍桀往這兒走來。

  「海兒,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多心急?」他牽起她的手,溫柔地看著她。「我問過麗兒了。你是不是為了獻妾的事在鬧脾氣?」

  「哼!」

  「你真傻,還沒搞清楚狀況就亂生氣!其實那名女子我是收下來了,不過我已將她派去服侍母後。」剛從麗兒那裡知道這件事時,真讓龍桀有些啼笑皆非:原來他們兩個一直「溝通不良」。

  聞言,海戀雙眸不禁露出喜悅之色。「你是說你不喜歡她?」

  「當然,沒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來,快跟我回去吧!」

  先前的憤怒早已自海戀的心中散去,她的喜悅由她粉頰上的笑靨可見一斑。

  「海兒,你可是水晶宮最受寵的寵姬哪!尤其是父王還要我在三天後的登基大典前接你回宮,否則就不讓我繼位。你看,大家多寵你呀!」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概就是指正在回龍宮途中的兩人。

  原本滿心歡喜的海戀,因龍桀的一席話,一顆心瞬間跌落谷底。

  「你是因為要繼位才趕來接我的?」原來桀並非出自真心來接她……「母後說要告知你一些為後之道,要我盡早接你回去。」佳人在懷的龍桀壓根兒沒聽出海戀語氣中的不對勁,仍沉浸在尋回心上人的愉快氛圍裡。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才不希罕當什麼龍後!」

  海戀憤怒地掙脫龍桀的懷抱,頭也不回地再度飛往娘家瑤池。

  徒留一臉茫然,還反應不過來的龍王太子一人回宮……???

  彩雲仙子一走進房,便見海戀從椅子上起身,手上拿著一張紙。

  「我聽其它姐妹說你和太子恩愛幸福地回水晶宮了,怎麼又回來啦?」

  思及龍桀對她的態度,海戀又忍不住怒火狂燃地向彩雲訴說方才發生的事情,兩眼早已氣得發紅。

  「那你……」

  「桀既然如此無情,我也毋需再顧慮其它!」她心一橫,抬眼看向彩雲,「我要休了他!」

  彩雲驚愕地瞪大眼,不敢相信海戀會說出這種話來。「你在胡說些什麼?」她心裡突地昇起一股不安。

  海戀毅然地道:「你替我將這封休夫狀交給他,告訴他: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他!」

  語畢,她便化作一陣輕煙,消失蹤影。

  ???

  看著手上的休夫狀,龍桀只覺得欲哭無淚。他沒想到自己的口拙,竟讓海戀如此誤會而狠心拋棄他,甚至丟下這紙休夫狀。

  不成!他絕不能讓他的海兒就這樣離開。方才彩雲說海兒已私自下凡,打算讓自己的元神附在十二名投胎轉世的仙子身上。想要海兒回來,他必須親自下凡,從十二名轉世的女子身上找出海兒的元神。

  據彩雲所言,附於凡間女子身上的元神將隱去仙氣,他的尋妻之路想必波折橫生。

  此外,最重要的是:他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海兒,我的寵姬,等我,我來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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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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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爹,您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向步家下聘?」玉荊風俊朗的臉蒙上一層陰影。

  面對兒子的怒氣,身為父親的玉天雲也是無可奈何。「你和靈均的婚事是二十年前就定下的,說什麼我也不能做背信之人。」

  二十年前要是沒有步德永夫妻,在南城郊野見義勇為的救了被盜賊所困的玉天雲夫婦,玉家能有今天嗎?

  「難道您為了遵守諾言,就必須犧牲我的未來?」玉荊風咬牙,不甘心地說。

  「靈均是個好姑娘,不許你用犧牲這種字眼!」玉天雲皺起眉頭,不滿地數落玉荊風。

  「那雲音呢?雲音難道不夠好?為什麼您就不能成全我們?」

  提到路雲音,玉荊風冷峻的臉龐難掩憐愛之色。

  「唉,你要我說幾次?雲音不是不好,要怪就怪你們沒緣分。」玉天雲明顯地有些不耐煩。

  「爹--」

  「夠了!」他微慍地喝阻玉荊風。「與步家的親事就此說定。如果你還承認我這個爹,如果你不想你娘在黃泉底下不安,就給我安安分分地等著拜堂。」

  玉天雲撇下話,衣袖一甩忿忿地離去,留下神情悲愴的玉荊風一個人在書房。

  ???

      「不好了!表小姐,不好了!」一名梳著雙髻的丫頭匆忙地奔入惜情閣,臉上表情就像天要塌下來似的。

  「淡月,什麼事讓你急成那樣?」梳妝台前一位穿著桃紅短襖、同色絳紗復裙的清麗少女,眼波含笑地瞅著氣喘吁吁的侍女。

  「表小姐。」淡月皺眉拿走少女手中的梳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打扮!」

  路雲音輕笑出聲,略嫌細瘦的手輕柔地從淡月手中拿回發梳。「到底發生什麼事,瞧你緊張成這樣!」

  「少爺就要成親了。」淡月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

  啪的一聲,木制的梳子掉落在地上。

  「表小姐……」淡月只能擔心地望著她。

  「成親?」路雲音雙眼茫然地重復這兩個字。

  她早該有心理準備的!

  從她八歲隨著娘親住進玉府時,就清楚的知道玉家大少爺有個未婚妻,聽說還是南城的望族,只等對方女兒及笄之後便要讓他們成親。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呀,只是她實在沒想到,自己竟會在不知不覺中愛上荊風,而令她心喜的是,荊風竟然也愛上她。

  三年前,也就是步家小姐及笄那年,她曾心碎的以為自己將要失去荊風,沒料到步夫人卻在那時過逝,步家便派人過府要求親事暫緩。

  那時她雖然感到有些罪過,但仍然難掩心中歡喜,暗暗高興於步夫人的死阻止了婚禮。

  三年過去了,步家也一直沒差人來說親,讓她以為步家或許為步小姐另配姻緣了,那麼她和荊哥就有機會了。

  難道,是上天要處罰她的壞心嗎?

  「表小姐。」淡月心疼地拿起絹帕為路雲音拭淚。

  「為什麼?為什麼給了我希望,又要狠心地讓我絕望?」路雲音揪住淡月的手,忍不住嚶泣出聲。

  驀地,玉荊風焦急地沖進惜情閣,繞過檀木花屏,心疼地擁住她。

  「音兒!」

  「荊哥。」路雲音緊緊地抱住他。

  路雲音的淚眼婆娑讓他知道她全曉得了,千言萬語壓在胸口,令他無從說起。

  「音兒,對不起,原諒我。」

  「不!荊哥,我……」路雲音一個岔氣,昏厥在他懷中。

  「音兒!」玉荊風臉上血色全失,摟著她縴瘦的身子對淡月怒喝:「請大夫啊!快!」

  淡月嚇得跌跌撞撞地疾奔而去。

  「音兒……音兒……」深情的聲音仍喚不回佳人一絲絲的意識……???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

  情懷漸覺成衰晚,鸞鏡朱顏驚暗換。

  昔年多病厭芳華,今日芳尊惟恐淺。

  「均兒。」一聲年邁不失慈祥的呼喚,在婉轉的曲調結束後響起。

  「爹。」一張飄然出塵的雪顏在微微月光下露出,盈盈含笑地望著來人。

  「晚上的風涼,怎麼沒加件衣服?也不曉得月皎在做什麼。」步德永對女兒貼身丫環的粗心頗有微辭。

  「夜深了,我早讓她先去睡。」步靈均起身至涼亭的石桌旁,為步德永斟上一杯香茗。

  「爹,這麼晚還沒睡?」

  步德永捧起茶盅輕吹了吹,愜意地啜了一口。「睡不著,恰巧聽見你的琴聲,興致一起就來了。」

  「女兒吵到您了?」步靈均秀眉微顰。

  「沒的事,都說了睡不著的。」他笑著擺擺手。

  「您在為女兒的親事煩嗎?」黑白分明的眸中漫上淡淡輕愁。

  唉,有這麼聰慧敏感的女兒,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煩惱。他點點頭。「與玉家的親事定了,就在下月初二。」

  「您不是一直很憂心女兒的終身嗎?如今玉家依約來迎娶,怎麼您又煩起來呢?」

  她的臉上泛起淺笑,語氣中對自己的婚事似乎顯得不在意。

  望著愛女平靜的姝顏,步老爺的灰眉卻更加糾結在一起。「我是擔心你的身子……」

  「吹雲大哥是仲卿表哥的好友,更是醫怪黃竹的閉門傳人,在他的悉心調養下,女兒的心疾好久都沒再犯了。」

  的確,東方吹雲是步靈均命中的貴人,醫怪黃竹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江南四府的逍遙君子任無歡,另一個就是居無定所的東方吹雲。

  三年前,母親的病逝讓她大受打擊,更引發心痛之疾,原本她以為會同娘親一樣,死於這無葯可救的宿疾,沒想到元仲卿竟為她請來了一個活神仙。

  東方吹雲不但挽回步靈均的命,並在這三年之內,費盡心力地為她調養身體,也因此她成為不折不扣的葯罐子。

  「可我還是很擔心。」步德永的心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感到寬心。

  「要不,我們干脆退掉這門親事,反正女兒早就打定主意,要一輩子陪在您老人家身邊的。」

  並非步靈均看得開,而是常年累月被病痛折磨的她,早就不敢奢望這單薄的身子能維持多久,與其嫁到玉家後還要煩惱這些,不如用剩余的日子來陪伴老邁的父親。

  「這怎麼行,爹都誤了你三年多,怎麼可以再使你終生無所依靠。」雖然捨不得女兒將要遠嫁,但為了她的幸福,捨不得也得捨得。「幸好吹雲為了醫好你的病,已經動身去尋找治愈你的葯引『玄玉蓮花果』,有了它,你的身體就能像一般女兒家健康,再也不用每天依恃百花丸過日子。」

  「可是均兒要是嫁了,您就會更孤單了。」步靈均仍難掩愁色。

  步家雖說是家大業大,但由於他們父女倆並不喜歡熱鬧,所以除了她的侍女月皎和步德永的侍從外,整個府邸就只有三、四個奴僕。

  「傻孩子,爹只要你幸福,那才是最重要的。」他拍拍女兒的手,臉上的笑紋勾勒得更深。

  ???衍風居的小廳裡,玉荊風正和他的至友莫且揚相聚小酌。

  「看來你娶步靈均是娶定了。」望著不停狂飲的好友,莫且揚非但沒有同情和安慰,相反地,他的語氣反而有些幸災樂禍。

  玉荊風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再度替自已將酒杯斟滿。「我讓你進來衍風居,可不是方便你進來取笑我的。」說著又是一杯酒下肚。

  莫且揚狀似無辜地聳聳肩。「那你要我說什麼?一進屋就只見你拚命地灌自己酒,想當然耳,一定是婚事沒轉圜的余地。」

  出色的臉上雖然掛著惋惜的神情,但眼瞳卻沒半點同情的眸光。

  「你明知道我的心裡除了雲音,再也容不下另一個女人的,而現下,我爹卻硬逼我遺棄她,去娶那個未曾謀面的步靈均!」烈酒有如火般燒灼了他的胸腔和胃,卻比不上他心口那道被情愛撕扯的傷口辛辣。

  莫且揚伸手擋下他就口的酒,促狹的眼神變得正經。「我從來也不覺得你愛路雲音,充其量你只當她是另一個荊璞。」玉荊風一愣,隨即狂放大笑。「荊璞?你怎麼把音兒比作荊璞?這實在可笑!」他笑得彎腰。

  荊璞是荊風的妹妹,生性膽小怯懦,見到生人就像見鬼似的躲在人後,和他尤其無話可說,因為荊璞老遠一看到他,就馬上逃得遠遠的。

  「我並不是說雲音像荊璞,我的意思是,你錯把疼惜和同情當成愛。」莫且揚將酒杯遞還給他。

  玉荊風眸光微斂。「不!我是愛著音兒的。」

  莫且揚不置一語地瞅著他,為兩個人再各斟上酒。

  他心想,荊風一定沒發現,當他說他愛路雲音時,語氣是多麼地不肯定。

  ???元仲卿一早風塵僕僕地從西城趕回來,為的就是要見他日夜思念、魂縈夢牽的表妹步靈均,沒想到一回家,聽到的竟是母親告訴他,步靈均再十天就要出嫁。

  「仲卿,你就聽娘的,別再死心眼,人家靈均自小與玉家就定了親,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夫人苦口婆心地勸道。

  其實在她心裡,本就不願意讓仲卿娶步靈均,不為什麼,只因為仲卿是獨子,而均兒那身子……「娘,我和均妹打小一塊兒長大,一起玩耍、讀書,對她的感情並不是短短一兩天,更不是一、兩年,而是長長的十八年啊。這十八年來,是我悉心呵護她嬌弱的身子,是我陪伴她熬過喪母之痛的,那玉荊風憑什麼從我身邊奪走她,而我又為何要將心愛之人拱手讓人呢?」斯文的臉上充滿不平與怨懟。

  「唉,你這孩子……怎麼……」元母氣得不知該怎麼罵他,索性拉下臉來,用母親的威嚴去壓他。「不管你有多愛均兒,從今天起,娘要你徹底忘了她,我已經托主媒婆幫你物色幾個不錯的閨女,反正除了均兒,隨便你娶誰都好!」

  不!他不甘心。

  說什麼也不能讓均妹嫁給別人,均妹是他的!

  元仲卿原本溫善的眼神霎時變得森寒,不再理會母親的嘮叨,一旋身便往外沖出去。

  「仲卿……仲卿!」元夫人望著兒子的背影,只能氣惱地在房裡跺腳。

  ???
       一陣微風乍然吹來,將水榭前池塘裡的水都給吹皺。

  身穿一襲嫩青衫袍、乳白對襟背子的步靈均,正無聊地倚在回廊的椅子上看魚兒優游。

  素顏未著半點脂粉,小巧的檀口泛著自然的珍珠粉紅,黑亮柔順的長發只梳了個簡單的髻,唯一的裝飾物是支翠玉簪,後面的發有如瀑布般披散在背。

  「均妹!」

  元仲卿一繞過回廊,驚喜地看見心上人恰巧在這裡。「我正要去找你呢!」

  「表哥,你從西城回來了?」步靈均站起身,靜靜地等他靠近。

  「嗯,我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急著來看你--」元仲卿倏然住嘴,怕這太露骨的愛意會嚇壞她。

  步靈均沒有顯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用她瑩亮的黑瞳靜靜瞅著元仲卿,等著他說下去。

  「這月皎也真是的,今天有點涼,也不知為你多披件衣裳。」元仲卿隨口找個話題,想藉此沖淡尷尬。

  「表少爺,您真是誤會奴婢了。」

  月皎笑吟吟地走近他們,在經過元仲卿面前時,還刻意抖了抖手腕上的短襖。「正因為天涼,月皎才趕緊回房為小姐拿這短襖的,否則您幾時見我讓小姐單獨一個人的?」

  元仲卿愣在那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反倒是讓步靈均為他解困。

  「就只知道欺負表少爺老實,教你識字時,怎麼就不見你如此伶俐!」她的語氣中倒沒帶叱責,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元仲卿難堪。

  月皎不過十五歲,七歲才進府跟了步靈均,年紀雖小,但卻很機伶細心,只是童心未泯有些淘氣。

  雖然明知主子不是真的罵人,但月皎還是踮了腳向元仲卿行禮道歉。「小姐說的極是,月皎知錯了,這就向表少爺認錯。」

  「免了,免了。」元仲卿一點也不介意地搖搖手,沒瞧見月皎調皮地吐了吐粉舌。

  「表哥,你剛回南城,怎麼不在家休息,順便陪陪姨母?」她一邊在月皎伺候下穿上短襖,一邊詢問元仲卿。

  「這……我……」面對她謙順有禮的問話,他再一次口拙。

  三年下來,每每到唇邊的話,總是因為他的懦弱和膽怯,一次又一次地吞回他的肚子裡。

  元仲卿苦澀地一笑,如今他終於要問出口!並不是他終於鼓起勇氣,而是再不問,他將會再也沒機會問。

  「均妹,我……我是因為聽到你要嫁給玉荊風,所以……」「所以才特地跑來見我?」步靈均這才發現,表哥的眉頭從剛才就不曾舒展。

  「嗯,我……」望著步靈均漾著單純的翦水盈眸,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他全豁出去了。「均妹,別嫁!不要嫁給玉荊風!」揪住她香軟的身子,斯文的臉除了痛苦之外,還夾雜著釋放出情感的快意。

  「表哥!?」

  「表少爺!?」

  步靈均和月皎同時被他這驚人之舉嚇壞。

  步靈均驚訝地睜大雙眼,似乎無法想象一向溫和的元仲卿會大聲地嚷著要她別嫁。

  元仲卿的勇氣來得快也去得快,一發覺自己的舉動過於魯莽,他馬上鬆開手。

  「玉荊風人品如何、個性如何,關於他的種種,你一點也不了解,就這樣成親,你是不會得到幸福的!」他恢復一貫理智的語調,又是一派溫文儒雅。

  「這門親事是爹親口允的,我想他老人家不會害我的。」她其實並不想談這件事,因為這會讓她更加煩躁。

  「姨父那麼多年未與玉家聯系,更何況那個玉荊風長得如何,我們就更不清楚了,說不定他是瘸腳斷腿,或是滿臉橫向的野漢子,難道你也真的要嫁?」他故意說得恐怖些,希冀步靈均會因此反悔這門親事。

  「表哥!」步靈均微怒地喝阻他別再說下去,因為他說的正是她所害怕的。

  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她一想到要和一個陌生人共度晨昏,心就無法平靜下來。

  「均妹,只要你不想嫁,姨父是不會勉強你的,表哥更是站在你這邊,走!這就去跟他老人家說你不要嫁到玉家去。」

  元仲卿一個勁兒地拉起步靈均,二話不說地往大廳走。

  「表哥!」步靈均用力甩開他的手。

  這大概是一天之內,叫他表哥叫得最多次的了。

  「我爹他老人家最希望見到我有一個好歸宿,他一直堅信玉家會因為他的相救之恩而善待我,為了他的心願,無論玉荊風是俊俏是丑陋,我都嫁他嫁定了。」她努力偽裝自己的堅強,好讓元仲卿打消念頭。

  「不!」元仲卿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

  他無法置信眼前這從小被他捧在心口上悉心呵疼的嬌弱人兒,從來不曾大聲喝過他的均妹,如今竟用一把無形的刀,在他胸口狠狠地劃上深深的一道傷口。

  「表哥,均兒知道你對我好,是真心為我設想,但玉家既然守諾要來迎娶,我也不能不顧步家的顏面,依禮俗來說,我已經是玉家的媳婦了。」她平靜地陳訴事實。

  看出元仲卿異樣的情愫,步靈均雖然略感訝異,卻一點也沒有感到心痛或惋惜,因為她自始至終只當他是哥哥而已。

  元仲卿難掩悲愴,面對自己的深情無法得到回報,他只能選擇黯然離去。

  月皎同情地望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小姐,表少爺……很可憐耶。」

  步靈均眸中帶著愧疚,責怪自己竟然從不曾意識到表哥的情意,總是大方地接受他的關愛,天真的以為那是親情手足的情誼,使得他愈陷愈深……一切都已太遲,這輩子她步靈均注定要辜負他元仲卿。

  ???

      原本晴朗的天氣,到了晚上竟變成冷雨霏霏。

  步靈均面無表情地站在窗邊,看著疾雨打在水榭外的芭蕉葉上,心情卻更是郁悒煩悶。

  宿疾纏身的她,別說是步家大門,就連水榭的房門她也甚少踏出。

  如今,她必須走出父親精心為她建造的木屋,迎向不可知的將來,她的心可說是忐忑不安的。

  「小姐,雨下得那麼大,別站在那兒吹風了。」月皎拉著主子往溫暖的內屋走。

  「來,披上這件袍子才不會著涼。」她利落地為步靈均系好帶子,捧起桌上的一只小碗。「快喝了這碗葯,天晚了,該歇了。」

  步靈均微擰秀眉地看著她手中的那碗黑湯,但仍聽話地把它喝完。

  那碗湯葯看似可怕,其實一點也不會苦,是東方吹雲自煉的百花丸加上珍貴材料精炖成的,非但不苦,還帶著淡淡香甜。

  皺著眉頭,是因為喝怕了。

  有誰會在三個年頭裡,天天三餐喝同樣的湯而不膩的?

  但為了保命,她沒有說膩的權利和資格。

  看著步靈均乖乖地喝完了葯,月皎滿意地點點頭。「小姐,休息了。」

  步靈均搖搖頭。「我還不困,月皎,坐下來陪我聊聊。」

  月皎放下碗,聽話地坐在她的對面。「小姐想聊什麼?」只要別教她背詩,什麼都好。

  「你常出府,一定比較了解外面的情形,說說你知道的玉家吧。」

  月皎一聽,露出詫異的神情。

  小姐自從得知要嫁到玉家後,一直都沒問過有關玉家的人事物,彷佛一切都不關她事似的,怎麼今天突然會想知道呢?

  「嗯……小姐,你想知道什麼?」她可得小心回答才行。

  「把你知道的全說了。」她想了解玉家的一切。

  「呃……我曾聽見來南城辦貨的商人,同朱大嬸閑聊時提過,玉家人口簡單,除了玉老爺、玉大少爺,就只剩下玉家小姐了,哦,對了,聽說還有一位遠房表親也同住在一起呢……」

  月皎只要一打開話匣子,就再也停不了,最後連隔壁家阿貓阿狗的事都搬出來說。

  步靈均並沒有打斷她,因為她的思緒已然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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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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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沒有意外的,步靈均終於在初二披上紅裳嫁衣,坐上玉家的大紅花轎,在一大群浩蕩隊伍簇擁下嫁進了玉家。

  這一日從迎親至拜堂,直到現在她正經地坐在新房的喜床上,一路下來早折騰得她疲累不已。

  她終於還是嫁了!

  按了按被鳳冠壓疼的耳際,試著讓自己放松一點。

  叩、叩!門口傳來輕微的敲打聲,讓她倏地一顫,趕緊正襟危坐著。

  門被輕輕打開,又輕輕合上,然後是一陣沉默。

  隔著紅蓋頭,步靈均根本瞧不見進來的是什麼人,只能屏住呼吸等待。

  「小姐……」

  傳來的竟是月皎的聲音。

  「什麼事?」聽月皎那為難的語氣,她已經猜到大半。

  「是姑爺……他派人來說他喝醉了,不能進新房陪你,今晚要在書房休息。」

  步靈均倒吸一口氣,雖然明知道這樁婚姻不見得會美滿,但洞房花燭夜就惡意缺席的新郎倌……這未免也太狠了吧!

  她扯下紅蓋頭,更不顧月皎的阻擋,執意取下鳳冠,好讓又酸且疼的頸項舒服些。

  「小姐,你自己掀蓋頭是多不吉利的事呀。」月皎跟在步靈均背後,又開始她的碎碎諗。

  「新郎倌都缺席了,我不自己掀,難不成你要我戴著這重得要命的鳳冠坐一夜嗎?」

  步靈均含笑地望著月皎。

  也對!可是……「那你可以叫月皎幫你掀嘛。」她還是覺得不妥。

  「好、好、好,反正我都掀了,你擔心也沒有用。」拿起系著紅絲線的酒杯,豪氣萬千地兩口就全喝光,臉色霎時變得嫣紅嬌媚。

  「小姐!那可是交杯酒呀!」月皎本想伸手去搶,卻又晚了一步,只能在一旁焦急地喊道。

  「來不及了。」步靈均被酒氣熏得有些頭昏,淘氣地對月皎吐了吐小粉舌。

  月皎洩氣地看著主子緋紅的臉。

  一向貞靜優雅的小姐,只要沾了酒,就會像現在這樣失控,所以在步家,她總是守得緊緊的,一滴也不給喝。

  但是,依今天這種情況,也許讓小姐放縱自己一下,或許會比較好吧……???

  喝了酒,鬧了一夜的步靈均,終於在隔天嘗到惡果。

  她的頭有如千斤重,又好象有好多螞蟻在啃食似的,讓她難過得臉色泛白。

  「月皎,我這樣的臉色,人家一定會覺得我是棄婦哦。」看著銅鏡裡那蒼白的人兒,步靈均沮喪地問著正為她梳頭的月皎。

  你活該!月皎本想回她這一句,後來又想到對主子這樣說話,好象不太好而作罷。

  「還好啦,反正小姐你天生麗質嘛?」後面那一句可不是敷衍哦!她家小姐的容貌就算不是沉魚落雁,也算是國色天香了。

  不一會兒工夫,月皎利落地為她梳好一款桃心髻,插上她最喜歡的那支雪玉翠簪,又細心地在她的臉上了淡淡的花粉,好掩飾掉她的蒼白,最後才在小巧的檀口抹上胭脂。

  「好了,大功告成!」月皎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精心傑作。

  步靈均站起身來,從鏡中仔細地打量起自己。

  一襲粹絳紅色復紗裙,配上素白的內衫袍,讓骨架縴細的步靈均更顯清麗脫俗,而臉上淡淡的妝,則成功地粉飾了她昨晚的放肆。

  「走吧,該去向我公公請安了。」

  「可是……小姐……」月皎卻在此時卻步。「姑爺沒來耶……」

  步靈均聞言一愣,隨即漾出一抹笑來。「我想,他應該沒醉到忘記請安的事,也許他會到廳外等我吧。」

  不等月皎聽明白,她徑自走出衍風居,讓月皎一頭霧水的追在後頭。

  ???

       玉家不愧是東城首富,廳堂亭榭一點也不輸步家,卻又不會顯得過於華麗,讓人感到一股寧靜雅致的舒服。

  在一名梳著雙髻的小婢指引下,步靈均和月皎緩緩來到大廳外。

  一個背對著她們、身著靛青袍衫的男子,正不安地在廳外踱步,焦急的步履顯示出他的煩躁。

  「小姐你真厲害!姑爺真的在廳外等你耶。」月皎小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

  步靈均自嘲地一笑,她可不認為說中這種事,有什麼好厲害的。

  靠近那男人,步靈均才發現他好高大健碩,但還不至於讓她有壓迫感。

  「你在等我嗎?」

  圓潤的嗓音從玉荊風背後響起,他迅速轉過身去。

  一張出水芙蓉般的嬌顏映入他的眼裡,讓他有一瞬間的閃神。

  「你就是步靈均?」回過神的他,心中昇起微微不快,厭惡自已竟在第一眼就有被吸引的感覺。

  多好笑的問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昨夜的燭光可能太暗,或是新郎喝得太多,否則怎麼會連新娘的臉孔都記不住?

  「是的,我就是步靈均。」

  她毫不掩飾地打量她的丈夫,不得不承認,他長得是挺俊的。

  雙眉似劍,眼瞳漆黑而深邃,挺鼻薄唇,是的,他毋庸置疑的是一個很容易令人心動的男子。

  「如果我們再這樣站下去,恐怕要等到晚上,我爹才能喝到他兒媳婦的茶了。」不知為什麼,玉荊風討厭看到她凝視他的眼神,好象要看穿他似的。

  「你!」步靈均欲言又止,良好的修養容不得她破口大罵,只能先咬牙切齒地忍下,她深吸口氣緩了緩情緒。「走吧。」

  走進大廳裡,玉天雲已經坐在花梨扶手椅上,一見到她和玉荊風,臉上旋即浮現滿意的笑容。

  一旁的小丫環立刻拿來一塊軟墊放在地上。

  月皎小心翼翼地扶著步靈均跪下。

  青蔥玉手捧起婢女手中的茶盅,她淺淺地笑道:「爹!媳婦來給您奉茶請安了。」

  「均兒,快、快起來。」玉天雲象征性地接過茶杯,隨即要她起身。

  「我和你爹本是舊識,你更是我從小看大的,如今成了一家人,那些一客套規矩就全免了吧。」

  「謝謝爹。」

  步靈均也不執意,在月皎的攙扶下起身。

  玉荊風見狀,二話不說地轉頭便要離去。

  「你給我站住!」玉天雲大聲吼道。

  玉荊風轉過身來,一點也不回避父親的怒目。

  「靈均才剛過門,對府裡一定不熟悉,身為夫婿,你難道不該帶她四處逛逛嗎?」

  玉老爺的口氣不是提醒,而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玉荊風眼中凈是不耐。「爹,為了這婚事,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帳,有很多事等我發落的!」

  「你連幾個時辰都撥不出來嗎?」自己的兒子他當然知道,這小子就是故意惹他氣。

  「爹,玉……荊風他忙就別麻煩他了,找個小婢領著我逛就行。」步靈均不想為難玉荊風,誰都看得出他是千萬個不願意帶她逛園子。

  「瞧!她都這麼說了,就讓金兒陪她吧,我有事先走了。」

  臨走時,玉荊風回過頭睨了她一眼,眸中的涵義復雜,令步靈均不解。

  望著兒子甩頭就走的背影,玉天雲的嚴父氣焰頓時減退一半。

  「我這放任不羈的兒子,你以後可得多擔待些。」

  「您放心,我會的。」

  望著和親爹一樣慈祥的公公,步靈均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老人家失望。

  ???金兒盡責地領著步靈均和月皎逛園子,每個院落、軒閣一個都不漏。

  她和月皎簡直一見如故,兩個人同樣喳呼,步靈均甚至有些狐疑,玉荊風會讓金兒來領她們,會不會是擺明了要整她。幸好自從她有了月皎後,已經練就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的絕世神功,現下才不至於被兩只小麻雀吵死。

  「少夫人,整個府邸都逛過了。」金兒仰頭看看太陽,都已中午了。

  「咦,那裡還有惜情閣和天香樓呢,你怎麼沒帶我去?」步靈均好奇地指著林蔭深處的樓院。

  「哦--天香樓是二小姐的閨房,她性子挺膽小的,怕陌生人,所以金兒才沒讓你們進去,至於那惜情閣……」金兒支吾地不知怎麼說出口。

  「惜情閣怎麼了?」嘰喳不停的金兒突然的詞窮,引發步靈均難得的好奇心。

  「那惜情閣……裡頭住的……是表小姐!」金兒小心謹慎地用字遣詞,她還有老父老母及麼弟要靠她呢,可不能因為多嘴而丟了差事才好。

  「哦。」步靈均點點頭。

  表小姐?月皎曾提起有個表親同住,看來就是這位表小姐了。

  「雲音小姐脾氣好,人又漂亮,只可惜身子骨差,成天要補,活像個病西施,不過老爺和大少爺疼她可疼得緊,尤其是少爺,沒他的準,誰都不許去惜情閣,怕擾了表小姐靜養。」金兒刻意隱藏少爺和表小姐的戀情。

  金兒的一句病西施,硬生生地刺入步靈均的心窩。

  好一句病西施!西施患的是心痛之症,而她亦是。

  她再也沒心情去熟悉什麼園子,旋身正準備離開,一陣悠揚的琴音吸引了她,不知不覺地挪動腳步往琴聲方向走去。

  不顧金兒的阻止,步靈均執意走進天香樓。

  天香樓裡的擺飾並沒有像其它院落華麗,但是卻顯得清靜雅致。

  繞過紫檀屏風,小小的外屋只擺了幾張雕刻簡單的曲背椅和一張小桌子,由擦拭得晶亮的桌面和椅背看來,屋子的主人相當寶貝這些家具。

  這玉家的二小姐,的確引起步靈均的興趣,她不願錯過與玉荊璞見面似的,舉步走入內室。

  玉荊璞專心地彈琴,根本沒去注意閨房裡多出三名聽眾,她閉著雙眼,所有心神全集中貫注在白嫩的十指上。

  一會兒,如飛瀑流泉般順暢怡人的琴音,結束在玉荊璞心滿意足的呼氣聲中。

  慢慢地,玉荊璞在平息激蕩的情緒後,緩緩地睜開雙眼。「啊!」映入瞳中的三條人影,嚇得她驚呼一聲,隨即沖到琴桌後的小屏風躲起來,只探出一顆小小的頭顱,不算小的眼睛骨碌碌地看著她們。

  「小姐。」金兒自告奮勇地向前行個禮。「別怕,她們是大少爺的妻子和丫環,這是少夫人,這是月皎。」

  步靈均和月皎同時對荊璞回以善意的微笑頷首,可玉荊璞仍舊沒有響應。

  金兒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二小姐就是這樣,少夫人我們走吧。」

  在她的催促下,步靈均離去前又回過頭看了玉荊璞一眼。

  她仍舊躲在小屏風的後面,眼神已經不再驚慌,只是用那雙晶亮的眼睛定定地瞅著步靈均……???

  「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次!」

  玉天雲吹胡子瞪眼地吼著玉荊風,這臭小子居然敢說不陪步靈均回門。

  「爹,我已經先答應音兒,要陪她去郊外踏青的。」玉荊風原本冷然的臉,在提起路雲音時變得溫柔。

  「事有輕重緩急,雲音難道會不知道嗎?」玉天雲橫挑起一眉。

  「爹,陪音兒散心是荊風的主意,不關她的事。」

  「不關她的事,難道也不關你的事?明知道今天是靈均回娘家的日子,你卻故意缺席,這麼做是要讓靈均難堪?或者是在報復我逼你娶她?」玉天雲瞇起雙眼,仔細地想從兒子臉上找出答案。

  玉荊風藏在衣袖裡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俊得無懈可擊的臉龐依然凜冽。

  「我已經照您的意思娶步靈均過門,讓她名正言順地成為玉家少夫人,這不正合您的報恩心意嗎?」他咬牙說出這些話。

  「所以你就只是將人家娶過門,讓她冠上你的姓,然後什麼事都不做嗎?」玉天雲雖然老了,但吵起架來仍是中氣十足。「老湯都告訴我了,這兩天你人都睡在書房,衍風居你是一步也沒踏進去,是或不是?」

  玉荊風諷刺一笑,一點也不在意自已和步靈均沒有圓房的事被揭穿。

  「沒錯。」

  「為什麼?難不成你對靈均有什麼不滿意的?」那麼標致的可人兒,難道還無法擄獲他這顆不羈的心嗎?

  父親的話換得玉荊風一個冷笑,勾勒出的淺淺笑紋卻是讓人看了心寒。

  「人我已經娶了,你可以逼我娶她,可惜您無法逼著我洞房!」

  玉老爺洩氣地坐在椅上。「你就不能試著去接受她、愛她嗎?」他的口氣不再強硬。

  「這輩子她都休想得到我的愛!」

  撇下絕情的話,玉荊風便走出大廳,卻在門外撞見呆立在那兒的步靈均和月皎。

  明顯的嫌棄之色由他眼中迸射出,他冷哼一聲,繞過她們主僕倆離去。

  原來是這樣啊!他並不希罕這樁婚事,比她還不希罕,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認知到這一點,不知為什麼,她感到自己的心刺刺的,在聽到玉荊風說不會愛她的時候。

  ???步靈均沒有回步家,她只寫了一封書信,要月皎親自送回去,順便替她瞧瞧爹是否安好。

  不是她不思念爹,實在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為什麼新婚夫婿沒陪她回去,只能在信中編個玉荊風忙不過來的理由,晚些日子再回去見他老人家。

  想起月皎那副不平的模樣,步靈均不禁搖頭失笑。

  「看來陳記是故意要搶走我們的生意。」

  花亭裡突然傳出的聲音,讓步靈均停下腳步。

  「無所謂!東、南兩城的木材生意,我們玉記是老字號,早就站穩了腳,何況陳記的花梨木一半是假的,那些識貨的一眼就可看穿,沒什麼好怕的。」

  她原本是要離開了,但一聽到玉荊風充滿自信的聲音,腳底就像粘住似的定在那兒。

  「什麼人?」莫且揚瞄到花叢後有人影,出聲問道。

  既然已被發現,就沒有躲藏的必要。

  「是我。」她緩緩走出花叢,姣好的身段、清靈的芙臉,在白亮的日光映照下顯得更細致可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玉荊風沒好氣的問。

  「這位一定就是嫂夫人。」莫且揚不理會玉荊風送出的殺人目光,徑自移步上前更加靠近步靈均。「傳言南城步家小姐姿容端麗,如今一見果真不假啊。」

  「閣下是?」面對眼前這俊逸非凡且笑臉迎人的男子,步靈均只有好奇,而他露骨的贊美也未令她心動。

  「在下莫且揚,嫂子喚我且揚就好。」莫且揚仍是一副嘻皮笑臉。

  步靈均微微頷首示意,並沒有依照他的意思叫他的名字,「我只是在花園散步,沒吵到你們談事吧?」

  「你已經吵到了。」玉荊風火氣很大地說道,不知為什麼,莫且揚靠近步靈均讓他很不舒服。

  他明顯的不快和憤恨,使現場一陣尷尬與靜默,還好莫且揚趕緊打圓場。

  「我們剛才談到木材,不知嫂子你對木材了不了解?」他隨口找個借口。

  「一介女流,她哪會懂得這些!」玉荊風譏諷地冷哼。

  莫且揚被打敗地翻了翻白眼,心裡暗忖玉荊風今天不知誤吞幾噸火葯,才會這樣不饒人。

  步靈均對他的評斷並沒有生氣,柔細的手撫過桌上擺放的木材樣品。

  「我不是行家,不過以前一位替我娘家修屋的老人告訴過我,所以我大約了解一些。」

  莫且揚目露興光,對這養在深閨的美人兒更感好奇。

  「那太好了,玉家的產業裡就包括木材生意,如果嫂子能對木材多了解,對玉家一定有幫助的。」

  玉荊風對她的話不以為然,一個從不出家門的女子,會對這些硬冷的木材有什麼了解?「說說看你對木材的了解。」他倒要看看,她如何為自己誇下的海口圓場。

  步靈均定定地看著玉荊風,也看出他眼底的鄙視,無聲地在內心嘆口氣,將視線移到手中的木塊。

  「據我所知,花梨木有新和老兩種,顏色赤紫且紋路清晰的是老花梨,略顯赤黃且紋理不明的為新花梨,還有一種與花梨相似的木種叫麝香木,這一塊應該是廣西的花梨木吧。」仔細地觀察完手上的木塊,步靈均說出她的看法。

  莫且揚不敢置信地擊掌叫好,玉荊風只是鎖緊劍眉地凝望著她。

  「還說不是行家!你一眼就看出手裡拿的是什麼木種,甚至連它的優劣都一清二楚,如果你不是行家,那就沒有內行人了。」莫且揚一點也不吝惜表現他對步靈均的欣賞。

  好友眼中閃著他所熟悉的光芒,掛名妻子桃腮淺紅的盈盈笑臉,看在玉荊風眼底,說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你表演夠了嗎?如果已經滿足你可笑的虛榮心,就滾回衍風居去!」他不假思索地吼道。

  步靈均原本酡紅的臉霎時變得慘白,眼眶迅速泛紅。「我只是……」她微顫地咬住下唇,明明一肚子的話,卻硬生生壓在心裡。

  「荊風!你這麼說大傷人。」莫且揚收起笑意,俊雅的臉變得嚴肅許多。

  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流緊張得一觸即發。

  「是靈均的錯,打擾了你們談事,我……這就離開。」

  她紅著眼向莫且揚點個頭,算是感謝他為自己說話,看著偏過頭不理會她的玉荊風一眼,便黯然離開花亭。

  「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玉荊風是這般無情之人。」撇下話,莫且揚忿忿地離去。

  望著空無一人的花亭,一股悶氣直沖玉荊風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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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3: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路雲音煩悶地撫過琴弦,有一句沒一句的哼著曲,窗外搖曳的綠竹無端端地又惹她一陣心亂。

  她贏了不是嗎?

  荊哥如往常一樣,常常辦完事就往惜情閣跑不是嗎?淡月前天不是才喜滋滋地告訴她,荊哥為了陪她去游湖散心,就連陪新娘子回門都沒去不是嗎?

  那麼她的心又為何會如此上忐忑不安呢?

  「音兒。」玉荊風興高採烈地捧著一盆蘭花進屋。

  「荊哥。」一見到心上人,什麼愁思都沒了。「你不是在和且揚大哥談事嗎?怎麼有空過來?」繞過琴桌,路雲音親手為他斟上一杯茶。

  玉荊風臉一沉,不知為什麼,他今天就是不想聽到莫且揚的名字。

  「別提他。」

  「怎麼啦?你們吵架了?」路雲音見他臉色有異,關心地覆上他的手。

  「沒有的事,你別瞎猜。」他不露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沒留意到路雲音的眼神為此一黯。

  她終於知道心中那煩亂的根源。

  是的,荊哥是如同以往般常到惜情閣,是為了她沒陪新婚妻子回門,只消自己一句話,他可以拋下任何事來陪伴她。

  可他的心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專注,而是顯得有些飄忽,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心不再只有她。

  不!路雲音在心裡嘶吼吶喊,她微微握緊拳頭,尖細的指甲扎進細嫩的手心,帶來些許刺痛。

  她絕不將荊哥拱手讓給別的女人,更不允許一個只因為幸運地和荊哥有婚約,且不過是比她健康的女人奪走他。

  「荊哥,我好悶哦,你陪我去游湖好嗎?」她揪著手絹的手輕按了按額際,故意露出疲憊的神情。

  「不舒服嗎?要不要先讓大夫瞧瞧?」玉荊風一聽見她不舒服,立刻緊張起來。

  「不,我只是心情不好,想要你陪我出去透透氣而已。」路雲音滿意地看著玉荊風著急的模樣。

  「好。我們立刻出門游湖去,我先去叫淡月為你更衣。」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路雲音的愁容轉眼消失,她發誓!定要奪回她該有的。

  ???走出花亭後,步靈均再也鎖不住盈眶的淚水,她忍不住撩起裙擺狂奔。

  不知跑過多少花徑亭榭,直到她感到心窩一陣麻疼,痛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她顫著手拿出貼身荷包裡的百花丸服下,倚著柱子滑坐在地上,靜靜地等著那熟悉的痛苦過去。

  疼痛漸漸緩和了,她蒼白的唇呼出一口氣,拾起掉在地上的手絹拭汗。

  平復過來的她,這才發現自已竟然在天香樓外。

  雖然那天玉荊璞害怕她們的情景曆曆在目,但她卻不由自主地再次走進天香樓。

  「小姐!拜托你把飯菜吃完行嗎?我還有很多事得做耶,可沒這閑工夫陪你耗。」

  尖細的嗓音回蕩在寧靜的天香樓中,令剛走近內房的步靈均停下腳步。

  「二小姐!」這回多了一聲拍桌子的聲音。

  步靈均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再怎麼難伺候的主子,也輪不到一個婢女拍桌叫罵呀。

  「真不知我是倒了幾輩子的霉,竟得來服侍這陰陽怪氣的荊璞小姐。」寒月嘟起嘴叨念,一轉頭乍見步靈均,接下來的話全香到肚子裡去。「少……少夫人。」

  步靈均瞄了躲在屏風後的玉荊璞一眼,眼神在看向寒月時轉冷。「你是這樣伺候主子的?」

  寒月嚇得軟腳,連忙跪下。「少夫人,寒……寒月再也不敢。」

  「下去!」步靈均冷漠地說。

  「謝少夫人!」寒月連忙爬起來,跑了出去。

  步靈均看一眼桌上的冷飯菜,忍不住又嘆口氣,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是沒道理的。

  為了不嚇到玉荊璞,她慢慢地靠近琴桌,撫著精致的琴說道:「那天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是在彈它,那音色好美好美,如果我沒記錯,這是琅寶琴吧!」

  「你不怕我嗎?」玉荊璞終於露出小小的臉蛋,純凈的瞳中有著明顯的好奇。

  聽見她翠嫩的嗓音,步靈均相當高興,因為這代表玉荊璞已經願意接觸她。

  「我為什麼要怕你?」步靈均誘她說清楚一點。

  玉荊璞搖搖頭。「不知道!反正他們都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你長得這麼可愛!」步靈均好笑地睨著她。

  「真的嗎?」玉荊璞驚訝地瞪大眼睛,一點也沒發現自已早走出屏風。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不再害怕別人,主動一點。」步靈均含笑地點頭。

  「也許吧。」玉荊璞斜著頭認真地想了想。「你知道嗎?除了我爹,我頭一回和陌生人說這麼多話耶。」像獻寶似的,她愈來愈靠近步靈均。

  一不小心,她碰觸到步靈均的手。

  「你的病好重!」玉荊璞圓睜著眼,用力抓緊步靈均的手說道。

  步靈均有如遭受電殛般掙脫她的手,踉蹌地往後退一步。

  她的病玉家沒有人知曉,唯一知情的月皎不可能會說,玉荊璞怎麼會知道?

  步靈均想到什麼似的,抬頭凝望玉荊璞。

  她終於知道玉荊璞所說的「大家都不喜歡她」的涵義,這孩子她……「我就知道!你也和他們一樣不喜歡我了。」玉荊璞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步靈均在她的話中驚醒,暗罵自己的不該,傷了玉荊璞的心。

  「不,我並沒有討厭你,我只是嚇了一跳。」是好大的一跳。

  「真的?」玉荊璞的大眼睛仍透著不信。

  「我的確是被你的……呃……特殊能力嚇到了,但我並沒有因此而跑掉,不是嗎?」

  她慧黠地眨眨眼睛。

  「說的也是。」玉荊璞點點頭。「你也會彈琴嗎?」她記得步靈均剛才認出她的寶琴。

  「會,不過沒你彈得好,你能再彈一曲嗎?」

  「當然可以。」

  一首優美的羽裳曲緩緩地由玉荊璞指間流出,回繞著小小的天香樓。

  ???

      一整個下午,步靈均都待在天香樓。

  短短的幾個時辰,她知道那種因為碰觸就能透視的能力,讓玉荊璞的童年過得有多悲慘,也因此造就她羞澀膽小的個性。

  整個玉府除了老湯外,其余知道這個祕密的,全都被玉天雲遣走,現在玉家的僕婢全都不知情。

  走出天香樓,天色已晚,算算時間,月皎也該回來了,步靈均繞過中庭沿著曲廊往衍風居的方向走。

  不經意的,她瞥見上午遇見玉荊風的花亭,小手不自覺地絞著衣擺。

  憶起玉荊風那冷漠厭惡的眼神,她的心就全揪疼在一起。

  她真的不明白,這樁親事真的令他如此難以接受嗎?既然這般不願意,又何必娶她呢?受命運擺布的並不是只有他呀!

  粉唇逸出輕嘆,她強打起精神,舉步正想離開,抬頭卻碰巧遇上玉荊風和路雲音。

  步靈均僵直的看著他懷中的女子,是個長相姣好、身形縴弱的動人女子,尤其是那雙秋水般的盈眸分外勾人。

  玉荊風的表情也不見得多好,他沒想到游完湖,送路雲音回惜倩閣會遇見步靈均。

  剛才瞧見她時,他甚至有股沖動想避開,為什麼?他拒絕去想。

  「荊哥?」路雲音詢問的語氣驚醒靜默的兩個人,也打破那怪異的氣氛。

  「我們走。」玉荊風下意識就想隔離這兩個女人。

  見他摟著路雲音,快步地往惜情閣的方向走,步靈均在這時向前擋住去路。

  「讓開!」他的聲音壓著明顯的慍怒。

  步靈均的神情泰若,她搖了搖頭,既然上天選中他是她的丈夫,沒有給任何余地的成就了他們的姻緣,那麼她絕對不能因為遇上小挫折而退縮。

  「金兒告訴我,玉家有位遠親表妹,看來就是這位姑娘了?」她主動的表達善意。

  「荊哥?」路雲音滿懷不解地看向玉荊風。

  玉荊風的臉變得更加陰霾,冷聲地說:「她是靈均,是你的……表嫂。」

  路雲音冷不防地倒抽口氣,有些虛軟的向後倒,玉荊風心疼地趕快扶住她。

  含著水氣的大眼嵌在蒼白的臉上,著實是楚楚動人。

  「表嫂……」微顫的唇輕輕逸出一聲。

  即使在心裡做了多少假設,她也沒想過對手是這麼樣的強,心頭一悸就突然厥過去。

  「音兒,你怎麼了?」一連喚了幾聲,她蒼白的臉色讓玉荊風實在害怕。

  「她怎麼了?」步靈均也沒料到會有這事發生,她擔心的伸出手想探探路雲音的額頭。

  「滾開!」

  玉荊風怒不可遏地用力推開她,使的勁太大,使步靈均一個不注意整個人跌倒在地。

  玉荊風的眼底閃過一抹復雜的光芒,好似憐惜和懊悔,但也只有一瞬。

  「你給我滾得遠遠的,不要再來靠近她!」他對著她嘶吼道。「淡月,快去請大夫來!」

  輕松地抱起路雲音瘦弱的身子,玉荊風快速地奔向惜情閣,淡月則是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趴在地上的步靈均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撐起上半身,她吃力地倚在走廊的木椅上,無聲無息地掉淚。

  抬起頭望向黯黑的天空,皎潔無瑕的月已然高掛。

  上天啊!想要不退縮,好難好難!想要他愛她,好難好難!

  ???

      路雲音嚶嚀一聲,緩緩由混沌中甦醒,一睜開眼就瞧見玉荊風焦急的臉。

  「荊哥……」一開口才驚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象話,趕緊閉上嘴。

  看見她清醒,玉荊風才松口氣,倒了杯水,扶起虛弱的她。「來,先喝杯水再說。」

  潤了潤喉,路雲音也覺得精神許多。

  她坐起身來,「荊哥,我……真是對不起你……」想起所有的事,她又紅了眼眶。

  「噓……別胡思亂想。」他寵溺地輕抱著她哄道:「大夫說你就是老愛鉆牛角尖,心情總是放不開,氣悶攻心才會常昏倒的。」

  「可是我……」教她如何不去想呢?

  「別多想,安心歇著吧!」

  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錦被,玉荊風正要起身,冷不防地一雙雪白藕臂從背後抱住他。

  「荊哥,你要了我吧!」路雲音貼著他強健的背哭泣地說:「你就要了我吧,音兒不要再這樣等下去,音兒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擁有你,即使是短暫一刻也可以!」

  玉荊風掙開她細弱的手,轉過身來,斂下眼,神情變得復雜而迷離。「音兒……」

  「荊哥,音兒都不顧女兒家的矜持了,你為何如此猶豫?難不成你不要我了嗎?」

  她用哭得暗啞的嗓音懇求,將芳馥的嬌軀更加貼近玉荊風。

  「音兒!」他的口氣倏然轉硬,強迫路雲音直視他的眼。「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荊哥!」

  沒理會路雲音傷心的叫喚,他鐵了心腸,頭也不回地走出惜情閣。

  房裡的路雲音哭得像淚人兒,她羞惱地用力扯下床帳,用交雜著怒氣和絕望的聲音哭喊道:「荊哥……」

  ???步靈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衍風居的,直到月皎呼喚她時,她才回神過來,人卻早已經坐在屋裡的鏡台前了。

  不管月皎如何逼問,她就是不肯說出手背上的瘀青是怎麼來的,只輕聲告訴月皎,她要沐浴。

  坐在精雕花鏡前,她任由月皎為她梳順發絲。

  「月皎,你將信交給我爹了嗎?」

  「嗯,交給老爺了。」月皎的手頓了一下。

  「那……我爹看完以後,有沒有說什麼?」步靈均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

  「沒……老爺沒說什麼。」

  她嘆了口氣,能讓爹爹安心就好,這是她目前最欣慰的。「那就好。」

  突然,砰的一聲,衍風居的門被用力推開。

  「姑爺!」月皎高興地看著進屋的人。

  新婚至今,姑爺都沒進過新房,今晚必定是想通了,太好了。

  咦,可姑爺的臉色怎麼不太對呢?

  「你出去!」玉荊風眼睛鎖著步靈均,但話是對著月皎說的。

  「這……」月皎為難的看著主子。

  步靈均點點頭,示意她下去。

  「是。」月皎行了個禮,走出房門,還順道帶上門。

  「你為什麼要去惜情閣?」玉荊風冷聲地質問,天曉得他剛才乍見她時,心緒波動得有多厲害。

  「我不是去惜情閣,我是去天香樓找荊璞的。」步靈均對他的來勢洶洶有些招架不住。

  玉荊風冷哼一聲,「鬼才相信你,荊璞從不跟陌生人交談,何況是你!你是在回廊故意讓音兒撞見的。」

  那條回廊只通往天香樓和惜情閣,玉荊風壓根兒不相信她是去找玉荊璞,當然就認為她是去惜情閣。

  「我為何要這麼做?」她蹙起黛眉問。

  即使他討厭她、不喜歡她,那也不能隨便汙辱她呀。

  「為什麼?因為你知道我喜歡她、我愛她!所以你要鞏固你在玉家的地位,鏟除敵手。」

  他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直到把她逼得跌坐在軟床上。

  他愛她!他愛他的音兒表妹!?

  步靈均揪緊領口,腦海裡漲滿的全是這句話。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做什麼都是錯的,因為這件姻緣本來就是個笑話。

  更可笑的是,自始至終只有她自己珍惜這段婚姻,天真的以為是上天憐憫她這隨時都可能逝去的身子,所以讓她有機會擁有一個和父親一樣,疼惜愛憐娘親般的丈夫。

  「你……心中早有所愛,又為何要勉強自己娶我?你把這段婚姻當成什麼?」她兩眼迷迷蒙蒙的,沒有定點似的游離。「要不是你爹三天兩頭的差人來要我爹允親,用我的一輩子來償還他對我爹的救命大恩,你以為我會娶你嗎?」他的眼神變得森狂,語氣充滿不屑。

  天啊爹!您怎麼能用這種方式來堆砌女兒的幸福呢?

  步靈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玉荊風的話一字一句全嵌在她的心上,既疼且痛。

  「無論你用盡什麼下三爛的法子,都休想拆散我和音兒!」玉荊風漠視她心碎的模樣,甩頭無情的離去。

  「小姐……」

  月皎因為不放心,所以根本沒有走開,她一直待在門外,所有的話她全聽見。

  「月皎,我真不知道是該心疼爹、還是怨他……」

  迷蒙的月夜,淡淡的光芒透進屋內,幽幽地照在步靈均身上和她臉上的淚珠。

  ???一大清早,玉荊風已經出門看帳去,她因為哭了一夜,臉色灰敗,兩眼紅腫,只能裝病待在衍風居,所以不知道她的父親氣沖沖的上門理論。

  「天雲,你是怎麼答應我的?是你保證善待均兒,我才願意將她嫁過來的,要不是月皎那丫頭看不過,老實跟我招了,我還被均兒那封信蒙在鼓裡!」

  「德永兄……我……」玉天雲慚愧地說。

  面對氣急敗壞的好友,自己又是真的理虧,能說什麼呢?「你不用再說!既然你兒子這麼嫌棄均兒,看不起我們步家,步家也高攀不起,幸好他們尚未圓房,叫均兒出來,我親自接她回家。」

  「德永兄,您千萬別動怒,有話好說。」玉天雲急得不得了。

  剛開始的確是為了報答恩情,才會要荊風娶步靈均,但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對蕙質蘭心的均兒媳婦實在很喜歡,怎麼捨得讓她回去。

  「還有什麼好說的!均兒可是我捧在手心的一塊寶,在娘家時一點苦我都不捨得她受,嫁到玉家才幾天,你兒子就給她排頭吃,這才剛新婚,要是久了那還得了。」

  步德永愈想愈氣。「什麼都別說!把我女兒叫出來,就當沒拜過堂、成過親,以後我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難道您連我都信不過嗎?」玉天雲也急了,說什麼也要留住這媳婦才行。

  「這……」火氣一發過,步老爺的氣焰也逐漸變小了。

  畢竟他並不是真的希望女兒再嫁,何況均兒看似柔弱,性子卻硬得很,不讓他知道她受苦,定是想保住這婚姻,仔細想想,他又有些猶豫了。

  玉天雲一見他沉思,馬上知道事情仍有轉圜的余地。「我保證,荊風一回來,我一定讓他對您有所交代,絕對不再讓他虧待均兒。」

  步德永認真的思考,他撫過自己斑白的胡子。

  他老了,沒有多少日子,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均兒該如何?

  東、西、南城中,除了他南城步家,就屬東城玉家的勢力最大、最讓他放心,至於西城的岳驚鴻,向來與玉、步兩家沒交集。

  想來想去,還是只有玉家合適他將均兒托付,更何況……荊風這小子,他實在很中意。

  「好吧,我就再給荊風一次機會,下個月我生日時,他一定得陪均兒回娘家,算是給我祝壽的禮物。」

  「一定、一定!」玉天雲當場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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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4: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嫁時羅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難托。君難托,妾亦不忘舊時約。」

  整個早上,步靈均就呆坐在窗邊念這兩句,念到月皎都會背了。

  「小姐,你就別再為那可惡的姑爺傷心了。」月皎忿忿不平的說,手上的葯盅因為她的激動,略灑出一些。

  步靈均回過頭瞅著月皎,可視線卻好象是透過她。

  「月皎,他……不可惡,他只是不愛我。」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弄人啊!他不會愛上她,而她卻在第一眼見他時就把心全給了他。

  這時,衍風居的門又被霍地踢開--仍陷入沉思的步靈均,乍然見到玉荊風踹門而入,一時反應不過來,仍呆坐在窗邊的矮凳上。

  只見他臉色鐵青地冷眼掃過屋內。「你出去。」口氣如同眼神般冷硬。

  月皎被他嚇得愣在那裡,即使是昨天也沒見他這般生氣。

  玉荊風拽住月皎的手臂,將她丟出門去,順手鎖上門閂。月皎猛一回神時,人已在房外,她隱約知道姑爺這回是真的發飆。

  「姑爺、姑爺!您發發慈悲,饒了我家小姐吧,小姐……」

  沒理會屋外月皎求饒的聲音,玉荊風神情狂囂地朝她逼近。

  「你有什麼事嗎?」

  玉荊風的靠近讓步靈均臉紅心悸,呼吸頓時困難起來,她睜大晶亮的瞳眸凝視他。

  「少跟我裝傻!」他一聲冷笑,用力地掐住步靈均的下顎。「好痛……你放手。」

  她被他捏疼得淌下淚水。

  「怕痛?怕痛就不應該愚蠢到忘記我的警告!」他更猛力地使勁,殘酷地傷害她。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不懂……」她努力的不讓淚水再滾落下來。

  「在你爹和我爹面前裝可憐還嫌不夠嗎?在我面前收起你那令人作嘔的小可憐樣。」

  他從牙縫中擠出這些話。

  一想到她昨晚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地怒火中燒,原來她是在作假,而他竟然還為了自已不該對她凶而失眠一夜。

  玉荊風憤怒地鬆開她的下顎,卻扯住她的領口,一使勁,步靈均身上的袍子應聲撕裂開來。

  「你這是做什麼……」步靈均被他粗暴的舉動給嚇住,使出全部的力氣掙脫他。

  她正想往外跑,卻被玉荊風逮個正著。

  他拽住她細嫩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將她拋到床上去。

  「你瘋了嗎?」她抓緊被撕裂的領口,往床的內側退,雙唇忍不住打顫。

  「你少裝模作樣!」他一把捉住縮成一團的步靈均,順勢壓住她,兩個人的姿勢變得緊貼。「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在我爹面前裝好人,再使喚婢女回家哭訴告狀。不過是為了圓房這點小事,好!我就成全你。」

  他霸道地單手擒住她雪白的雙手壓向頭頂,原本森銳的眼瞳,在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樣時,卻轉變成異常的火熱。

  「不要不要這樣。」她嚇壞了,拚命地哭喊掙扎。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以她薄弱的力量,又怎能抵抗得了玉荊風高大健碩的身軀?更何況現在的他,有如一只發狂的野獸,使出的力量簡直超過她所能承受。

  他無情地扯破她的褻褲,略微粗暴的手揉弄著她從未被人碰觸過的禁地。

  「住手--求求你放過我--」她驚駭地尖叫,想伸手推開他撫觸她的手,卻因為兩手都被擒住而動彈不得。

  她喘息著、哭喊著,想盡辦法要推拒他,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精壯的軀體壓制住她的蠕動。

  「不準抗拒我,你是我的。」他粗喘地吼著,卻沒發現他語氣中強烈的占有欲。

  「不是、不是--我從來就不是你的,唔--」她話還沒說完,玉荊風就乘機將火熱的舌探進她口中,封住她所有的驚叫。

  該死的,他從來不知道她吻起來的滋味這麼好,看似單薄的身子更是迷人。

  他不是該急著完成任務嗎?怎麼反倒有種享受的感覺?好不容易,他終於滿意地鬆開她的唇瓣,讓他倆有喘息的時間。

  不能這樣啊,在他熾熱的吮吻下,步靈均的唇變得紅艷腫脹,她微張著嘴,用力呼吸著混雜他男性氣息的空氣。

  他不愛她,又怎能和她做這種事,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廉價,好似她是個……妓女。

  「別……別這樣,你難道不怕對不起你的音兒表妹嗎?」步靈均用她殘存的力氣喊道,企圖喚醒陷入激情的玉荊風,利用他對路雲音的愛,來保住自己的清白。

  可惜已然失控的玉荊風,完全聽不進她所說的話,如鷹般的銳眼中沒有理智。

  他的腦中只浮現:要她、要她!

  他只想把自己深深埋入她體內,只要得到她一次,就可以徹底清除心中那纏繞許久的影子,也才不會不斷想起她。

  「不--」被貫穿撕裂般的疼痛,讓步靈均痛得嘶啞尖叫。

  她哭喊著想掙扎脫離,卻被他強大的力量鉗住。

  象征純潔的處子之血從她雪白的大腿,滴落在純白的被子上。

  被她的緊窒所包圍的玉荊風,則是陷入極致的狂喜中,欲望如排山倒海般湧現。

  激烈的律動中,他將步靈均的雙手挪至她頭頂兩旁,十指與她交纏,下身卻依舊故我的加速抽撤。

  步靈均已然失去抗拒的力量,靈動的雙眼如失去焦距般,玉荊風在她身子裡狂肆進出的疼痛,讓她的眉頭痛得糾結。

  整個房裡,只有他濃烈滿足的粗喘聲,和步靈均的嚶嚀聲交雜著……???

  曙光初露,一道光線透過鏤花窗照射進來。

  步靈均一個翻身,卻被全身的酸痛給疼醒。

  昨夜恐怖的記憶全部回籠,她猛然睜開雙眼,確定是自己一人在床上後,不禁松了口氣。

  「小姐……你醒啦?」

  月皎擔心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疼痛使她在撐起身子時格外困難,還得由月皎幫忙扶起她。

  她呆呆的看著不知何時蓋上她的棉被,心頭一陣淒楚。

  昨夜……她連自己什麼時候痛暈的都不知道,更遑論玉荊風是什麼時候離開衍風居了。

  月皎在看見小姐袒露在錦被外的肌膚時,驚怕地倒抽一口氣。

  剛才小姐仍昏睡時,她只看見她的雙唇紅腫,一點也沒想到藏在被子底下的身子被欺凌得更嚴重。

  步靈均清楚的看見她眼中的驚訝,但她裝作不在意。

  「替我梳妝吧。」清甜的嗓音因為昨晚的喊叫而有些沙啞。

  月皎聰明的不再說什麼,她跟著步靈均可不是一天、兩天,主子不想說的話,誰都別想逼她說出口。

  主僕倆各懷心事,誰都沒有開口,房子裡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安靜。

  從銅鏡中,步靈均看見頸部那遮也遮不住的瘀痕,不禁又讓她想起昨夜而全身僵硬。

  「小姐,你怎麼了?」月皎也感受到她的不安。

  「沒什麼。」她用力地穩住自己混亂的呼吸,強迫自己忘掉那可怕的記憶。

  「可是小姐……」月皎仍是很擔心。

  「別再可是,我該去向爹請安了。」

  她迅速起身,不願讓月皎再說什麼,忍著疼住屋外走去。

  ???

      一整個上午,玉荊風和她好象說好似的,互相避開對方,誰都不願見到對方。

  呆坐在這玉荊風曾給她難堪的花亭裡,步靈均只是愣愣地盯著花草發呆,心情過於紛亂使她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致。

  「小姐。」

  月皎充滿擔心的警告在她耳邊響起,乍然將她神游的心緒給拉回來。

  她游離的眼神,由花兒轉移到月皎身上,直勾勾地望著月皎。

  小姐?不!她不再是小姐該是夫人了。

  只是……承認她的人,有幾個?

  「小姐,別再呆坐在這裡,萬一著涼怎麼辦?東方公子會罵死我的,進衍風居去吧!」月皎勸道。

  她知道小姐是在躲姑爺,就算她再怎麼笨,也不會不知道主子昨夜受了什麼苦。

  只是,那東方吹雲千交代、萬交代,小姐的身子看似強健,其實全靠他提煉出來的百花丸硬撐,骨子裡卻是虛弱不已,是禁不起風吹雨搭計程車。

  「吹雲大哥……」她好想念他和吹雪。

  為了根治她的心疾,東方吹雲和東方吹雪遠赴他鄉,至今音信全無,令她好生擔心。

  自己這身破弱軀體,總是讓人為她傷神勞累,卻又不見好轉。

  「我不回衍風居,我要去天香樓。」一想到東方吹雲兄妹正為她的生命奮斗、尋找出路,步靈均決定不再自憐自艾,她要為自己再活一遍。

  「去天香樓?可是上次金兒不是說……」那個荊璞小姐真有些怪怪的耶。

  月皎遲疑的表情讓步靈均噗哧一笑,心情頓時好了大半。

  不想告訴月皎,她其實和荊璞在一天之內已成為好朋友了。

  她快步走向天香樓,在經過惜情閣時,仍有些卻步,但她暗暗激勵自己,勇敢地走過去。

  進入飄著淡淡茶香的天香樓,步靈均有些驚喜地看著早泡好茶等她的玉荊璞。

  「早知道你在等我,就不會呆坐在花亭裡吹風了。」

  她選一個最靠近玉荊璞的位子坐下,不理會站得遠遠的月皎。

  「我也是剛剛才感覺到你的接近,趁著你未到時趕緊沏壺好茶候著你的。」為步靈均和自己斟滿茶,玉荊璞的動作再自然不過。

  這玉二小姐可真怪!月皎瞪大眼看主子和玉荊璞談笑著。

  前兩天一見人就嚇得躲起來的人,怎麼她才回步家一天,就變個人似的?

  月皎還是覺得玉荊璞怪怪的,不過見到步靈均和她說話時開心的模樣,也就不再那麼排斥她。

  「想不想聽我唱首曲子?」玉荊璞突然冒出一句話。

  「當然好,你已經養刁我的耳朵了。」

  玉荊璞略帶深意地一笑,移步至她的琅寶琴後坐下,輕緩地吁了一口氣,縴指一撥,溫潤清亮的曲調順暢地由她指縫中流潟出來。

  她輕啟檀口,吟唱出來的竟是那首君難托!

  「咦?小姐,她唱的不就是你最近常念的那首詩嗎?」月皎也驚呼地問。

  步靈均早已淚流滿腮,即使早知玉荊璞的特殊能力,她仍難掩內心的激動。

  「嫁時羅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難托--」

  「別唱了、別再唱了!」步靈均失控地吼叫出聲,再也克制不住潰堤的淚水。

  玉荊璞並沒有像月皎一樣被她嚇到,但仍停下彈琴的手,安靜地看著步靈均。

  像是要把多日來的委屈一次宣洩似的,步靈均的淚一直停不住地流,把揪在掌心裡的手絹都染濕了。

  「對不起……」她逐漸平息情緒,雙眼哭得紅腫,聲音也變得暗啞。

  玉荊璞搖搖螓首,頗能理解她的難處。

  「別怪我交淺言深,你和我大哥等於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會有波折是在所難免的,但千萬不要以為,看不見、聽不到就可以不在乎、不傷心。」這段話由玉荊璞口中說出實在有些怪異,她是那樣年輕啊,怎麼對感情比常人看得要透徹呢?

  「那我該怎麼辦?他的心裡始終就不曾有我,也拒絕試著接受我呀。」睜著迷蒙雙眼,步靈均早失去以往的冷靜。

  「去了解他呀,去愛他所喜愛的呀。」玉荊璞眨著大眼,暗示性的說。

  「你是要我接受路雲音?」步靈均聞言全身一僵。

  玉荊璞點點頭。

  「太荒唐了,小姐,你千萬別答應!」月皎氣得發抖。

  胳臂當然是向內彎的,這二小姐根本是替玉荊風來當說客的。

  步靈均卻認真的思考這一個方法,她不想欺騙自已,即使玉荊風昨夜真的傷了她,可是她仍然愛他。

  雖然必須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這會令她心碎難過,但總比永遠失去他來得好不是嗎?

  ???

       走出天香樓,步靈均竟真的往惜情閣走去。

  「小姐,你不會真的要和別人共侍一夫吧?」月皎緊張地跟在她背後。

  步靈均對她的問話似充耳未聞,仍徑自往前走。

  她想要在自己勇氣十足的情形下開口,免得待會兒後悔。

  「少……少夫人。」淡月一見到步靈均,一向的伶牙俐齒都收起來了。「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惜情閣呢?」

  她搬來一只繡椅請步靈均坐,在倒茶水時,還下意識地瞄了一下內房。

  「請用茶。」

  步靈均接過茶杯,啜飲一口。「雲音妹妹呢?怎麼沒見到她?是出去了嗎?」

  「呃……表小姐她……她不舒服,在休息呢。」淡月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主子別在這時醒來。

  「淡月、淡月。」突地傳來路雲音虛弱的呼喚。

  「哦,來了!」

  淡月在心裡喊了個糟糕,瞥了一眼步靈均後才往裡頭跑去。

  步靈均一聽見路雲音的聲音,就想離開了,但一想到來這兒的目的,又硬生生壓下想跑的念頭。

  似是淡月告知路雲音她的到訪,裡頭先是傳出抽氣聲,然後便是匆促的穿衣聲。

  一會兒,神色蒼白的路雲音,在婢女淡月的攙扶下,緩緩走出閨房。

  「表……表嫂。」她怯怯地喊道。

  如此弱不禁風的可人兒,那惹人憐惜的楚楚風韻,難怪玉荊風會如此疼愛她,想著想著,步靈均的心抽痛起來。

  「你……我……」到口的話哽在喉頭出不來。

  「表嫂,你想說什麼?」路雲音緊張地揪著手絹,臉色顯得更難看。

  「沒什麼,只是聽說你人不舒服,來看看而已,沒事了,你……好好休息吧。」

  不想再繼續兩人的尷尬,步靈均倏然起身離去。

  她的離去著實讓路雲音松口氣,情緒一放松,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滴落。

  「表小姐。」淡月心疼地用手絹拭去她的淚。

  「淡月,我好恨!恨她的健康,恨她的美麗,但更恨這不爭氣的身子。」握住淡月的手,路雲音又開始自怨自艾起來。

  ???

       為了舒緩路雲音的情緒,淡月費盡唇舌才讓她點頭,答應出來散心。

  才走一會兒,路雲音就支撐不住了。

  「淡月,休息一會兒吧。」她氣喘吁吁地說。

  淡月抬頭看看太陽,發現已近晌午,又見路雲音喘成這樣,恐怕不能馬上往回走了。

  「表小姐,前面的樹蔭下較涼快,我扶你去那裡歇一會兒,等會兒再回惜情閣。」

  她指向不遠處。

  路雲音瞇著眼一瞧,才同意地點頭。

  「小姐,來,坐這裡。」

  淡月用自己的手巾鋪在凸起的樹根上,扶著路雲音坐在上頭,自己則拍拍旁邊的樹根坐下。

  也許是熱,也許是心情不好,路雲音沒有開口,淡月也跟著沉默。

  四、五個丫環七嘴八舌地邊走邊聊,在走近大樹時停了下來。

  「你們聽說了沒?」

  「什麼事呀?」

  「就是讓老爺今天開心了一早上的事嘛。」

  「你說那事啊。」其中一個丫環摀住嘴悶笑。

  其它的丫環也跟著曖昧的笑。

  開頭的丫環幸災樂禍地說:「我就說嘛,男人沒一個可靠的,前天還為表小姐的事同老爺吵,昨晚不就爬上少奶奶的床了。」

  「就是說嘛,照我看啊,少爺早就喜歡上少夫人,你們不知道,少夫人給老爺請安的那天,少爺第一眼見到新娘子,眼都直了。」

  「呵……」

  一群丫環笑成一團,壓根兒沒留意樹的後頭有人。

  「難怪老爺今天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原來是抱孫子有望了。」

  「是啊……」

  笑鬧的聲音愈來愈遠,直到聽不見。

  路雲音沒有哭,她的眼淚似乎是搾干了,擠也擠不出來。「小姐……」

  「淡月,晚上替我請荊哥到惜情閣,我有事找他。」她面無表情地說。

  ???

       路雲音回到惜情閣,就一直待在房裡不出門,從黃昏到深夜,她不肯喝一口水、吃一粒米,只是靜靜地坐著等。

  「音妹。」

  一聽見令她魂縈夢牽的聲音,她隨即迎上前去。

  「荊哥,你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你好久。」

  「我一回家,淡月就在書房等我,說你有重要的事找我,我就馬上趕來了。」玉荊風難掩疲憊地說。「是不是又哪兒不舒服?」他注意到路雲音的臉色蒼白。

  「沒、沒事,只是好想見你,才會要淡月去找你。」挽著玉荊風的手臂,她興奮地來到桌邊。

  「你瞧,我要淡月準備你最喜歡的菜,還替你溫一壺上好醇酒呢。」拿起酒壺正要倒酒,卻被玉荊風阻止。

  「音妹,我不能再喝了,今晚我和木材買家應酬,已經喝得太多。」他從路雲音手中接過酒壺放回桌上。「如果你沒什麼事,我先回房去了。」

  面對玉荊風明顯的無奈,她暗自握緊藏在衣袖裡的手,但顫抖的聲音卻洩露她的情緒。「荊哥,你是不是不再愛我?」

  「音兒,別胡思亂想,這樣對身體不好。」為何他看見路雲音泫然欲泣的臉時,腦海浮現的竟是步靈均哀傷的容顏。

  「要我別亂想可以,只要你今天晚上留在惜情閣別走。」路雲音激動的流下淚。

  這是她不顧廉恥地第二次要求他留下,無論用任何方法,也絕不讓荊哥去衍風居。

  「音兒!」

  玉荊風攫住她的臂膀,板起臉說:「不要再鬧了!」

  你心中早有所愛,又為何要勉強自己娶我?

  他的腦海又響起步靈均的話,眼瞳中路雲音的臉,居然和步靈均清麗的嬌顏重疊了。

  該死!

  他鬆開抓住路雲音的手,沉默地佇立好一會兒。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說完,他轉身離開。

  路雲音絕望地跌坐在地,嚶嚶地哭起來……她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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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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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4: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次的生意能成功,全靠西城的岳家幫忙,你得親自寫封謝函才是。」

  莫且揚與玉荊風一邊交談,一邊走進書齋。

  「岳驚鴻和我們素不來往,怎麼這次會幫我們標到這次的生意?」

  商場上多的是爾虞我詐,不得不小心推敲。

  莫且揚用衣袖扇扇風,徑自倒了杯水退退暑氣。「他當然不做沒利益的事,幫助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我們同意幫他拿下西城的木材市場。」

  玉荊風沉思了會兒。「他真是個手段高明的商人,東南兩城全是玉記的天下,想打進這裡比登天還難,但西城可就不同,他的確有相當的籌碼和我們談。」

  「所以我仔細推算一番,也覺得行得通,就擅自作主答應了他,細節則是等他從泉州回來再談。」

  「嗯。」玉荊風哼了一聲算是響應。

  「還有一件事,我總覺得該讓你知道。」

  「什麼事?瞧你緊張兮兮地。」玉荊風的嘴角噙著笑意。莫且揚不理會他促狹的目光,依舊正經地說:「我回程的路上遇見了東方吹雲。」

  「東方吹雲?那個有再世華佗之稱的東方吹雲?」這倒引起他的興趣。

  「沒錯!」

  「這倒怪了,東方吹雲是閑雲野鶴慣了的人,平日要遇見他可難了。對了!你怎麼沒請他一同回府?如果他肯替音妹瞧瞧,或許對她的病情會有所幫助呢。」玉荊風對他的錯失良機頗為扼腕。

  「誰說沒有!可我一說是東城玉家時,他馬上問我是否為和南城步家有婚約的玉家,我說是,他又回問我,玉家少夫人現今可好?身子有無不適?」

  「他這話什麼意思?我玉荊風妻子的身子要他關心?」一想到有人這麼關心自己的妻子,他就渾身不舒服。

  莫且揚在心裡偷笑,表面上仍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

  「誰曉得他是存什麼心?我當然告訴他,嫂子健健康康的,他一聽,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走,所以我什麼也沒問著,更甭說請他過府。」

  莫且揚其實有些加油添醋,前頭的問題根本是向在東方吹雲身邊的丫頭問的,東方吹雲從頭至尾沒開過口。

  看見玉荊風氣沖沖的神情,他知道謊話說得值得,就隨便編個惜口,哼著小曲離開了。

  ???

       玉荊風每走近衍風居一步,就在心裡告訴自己,絕不是特意要來看步靈均的,只是要拿些衣物而已。

  走進房內,他突然對這裡的一切感到疏離,自從成親後,他就沒再踏進這裡一步,除了那晚……一想起那個夜晚,他的身體倏地熱了起來。

  幾次深深的呼吸後,才逐漸緩和氣息,他環視起原本只屬於他的臥房。

  所有的擺設全都沒變動過,就連他每晚用的筆硯都整齊的擺在相同的位置。

  只有角落多出兩只小巧的衣箱,成親前才放置的梳妝台上,放著少得離譜的首飾和胭脂。

  要不是空氣中還飄散著步靈均特有的花香味,和眼前這些小東西,他簡直以為這屋子只住他一個人。

  「月皎,我記得衣箱裡還有一件嫩黃香雲紗,你快進來幫我找找,我覺得挺適合荊--」

  步靈均邊說話、邊走進內房,驚見玉荊風在屋子裡,頓時摀住嘴巴。

  「我只是進來拿件衣服的。」

  玉荊風知道自己找了個爛借口,但說都說了。

  「可是……老湯已經把你的衣箱搬到書房去了啊。」

  玉荊風被她這麼一說,才發現這房子除了擺設被刻意的保持外,根本已經沒有半點他的氣息。

  這個發現讓他微微不滿,這是他的屋子,沒道理沾染上別人的氣息。

  「從今天起,我搬回衍風居!」他突然沖出口。

  「啊?」步靈均訝異地微張小口。

  「啊什麼?衍風居本來就是我的房間,搬回來有什麼不對?」

  他是說得理所當然,但步靈均卻聽得一頭霧水。

  「那……我要住哪裡?」她沒理由不讓他搬回自己的房間,那她該怎麼辦?

  玉荊風有點想掐斷她美麗的頸子,怎麼這女人該聰明的時候又變笨了呢?

  「我有說過要你搬嗎?」他從齒縫迸出這句話。

  「是沒有……可是……」怎麼他又生氣了?他不是很討厭她的嗎?

  「沒有可是!反正不準你搬。」他霸氣地宣布。

  步靈均的心裡漲滿喜悅和希望,玉荊風肯回房,就表示他們的婚姻尚有轉機。

  不過她開心不到幾秒,玉荊風後來的話全把她的心打入谷底。

  「我可不希望你又把你爹請出來。」他冷冷地說。

  ???

      老湯不愧是玉家的老僕,做事又快又有效率。

  玉荊風上午才說要搬回衍風居,他中午就把書房的衣物搬回衍風居。

  步靈均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呆呆地坐在旁邊,看著一堆僕人忙進忙出的,個個臉上全洋溢著笑。

  到了晚上她才得以清靜,要月皎替她沖壺金鑲玉,獨自一人坐在書案旁寫字。

  她其實不相信玉荊風會真的回房睡,把衣物搬回來或許只是唬弄人的,只怕是因為公公又對他施壓。

  嘆口氣,她放下毛筆,仔細地端詳自己的字。

  背後傳來聲響,她直覺以為是貼身丫環,頭也沒回,「月皎,來瞧瞧這闋詞,我好久沒教你背詩了呢。」

  「你也念書?」

  略微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嚇得她趕緊回頭,柔軟的唇瓣不小心磨過他的。

  天啊!羞死人了,這舉動就好象是她主動親吻他似的。

  步靈均的臉頓時像火燒般,感覺火辣辣的。

  「真沒想到你這麼熱情啊。」玉荊風邪惡地勾起笑容,他倒是挺享受的。

  「才……才沒有呢!」她摀住臉蛋,氣惱地發現自已怎麼連手都紅了。

  玉荊風突然覺得她羞紅了臉的模樣,好醉人啊。

  「你喜歡寫景的詩嗎?怎麼全是形容景色的呢?」

  他拿起桌上散落的紙張。「怎麼一會兒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一會兒又是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

  步靈均低下頭,不願意讓他看見她惆悵的眼神。

  「我從不出門,即使住在這風光明媚的江南,對於這裡的景致,我一點欣賞的機會也沒有,只好從這些詩詞中去幻想。」

  玉荊風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從不出門?這太讓人無法相信了,音妹身子那麼虛弱,她都還能游湖踏青、野外郊游呢,你這麼健康,卻哪裡都沒去,你爹該不會是保護過頭了吧?」

  步靈均困難地開口:「我爹他……是真的很疼我。」

  她如何能告訴他,她其實是脆弱到在呼吸之間隨時都會死亡。

  「我明天要去且揚的家。」他突然開口說話。

  「喔。」步靈均看著自己絞緊的手,這是玉荊風第一次主動告訴她他的行蹤。

  「你得和我去!」玉荊風不自在的把眼光挪至窗外。

  「呃?」她驚訝的瞪大杏眼。「你的意思是要……帶我出門?」

  「你不願意嗎?」玉荊風有點生氣地問。

  他已經有些後悔開口邀她,但是如果她拒絕,會讓他更生氣。

  「不!」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步靈均馬上搖頭。「我當然願意去!十分的願意。」她笑瞇了眼。

  「嗯。」他暗暗松了口氣,轉身走向床鋪,邊走還邊脫衣服。

  走到床沿時,他的上半身早已一絲不掛,下半身也只剩下襯褲。

  「你怎麼了?」他轉過身瞧見全身僵硬、臉色發白的步靈均。

  「沒……沒事。」她強擠出一抹笑。「你就寢時,都……只穿這樣嗎?」

  「是啊。」他並不理會她,徑自上床躺平。

  步靈均不敢再出聲,她用力地吞了吞口水,潤潤因為緊張而干澀的喉嚨,就這樣僵在書案旁發呆。

  雖然她日夜盼望著和丈夫和好,但……那一夜實在讓她害怕。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椅子旁,輕輕地坐下,就這樣窩在椅子上打盹,可不一會兒,就因為姿勢不良而全身酸痛。

  她按了按僵痛的肩膀,打了一個無聲的呵欠。

  如果這大半夜她都這樣睡,明天一定會難過得動彈不了,如何還能和他去莫家。

  她望著躺在床上的玉荊風,真羨慕他能這樣舒服地呼呼大睡。

  她試著靠近床,想確定玉荊風是否真的睡熟了。

  「荊……荊風?」她小小聲地喊道。

  沒有響應!

  這讓步靈均稍稍松了口氣,鼓起勇氣再靠近一點。

  她不敢像平常一樣只穿單衣入睡,只好脫下外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沒料到才剛躺平,大氣都還沒喘一口,玉荊風竟然一個翻身,整個大腿全疊上她的,而他的手居然不偏不倚地貼在她的胸口。

  步靈均瞪大杏眼,有點後悔自己選擇上床睡覺,這下可好,如果再溜下床,難保玉荊風不會被吵醒,好不容易他們倆之間有了轉機,她可不想因此壞了事。

  這該怎麼辦呢?被他這樣摟住,瞌睡蟲早就被嚇跑,哪還睡得著!

  再度鼓起勇氣,步靈均抬起手,輕輕抓起玉荊風的大掌,再緩緩地把他的手挪到他身側。

  可不一會兒,那只大魔掌又回到她的胸口上。

  這次連他的頭都整個埋在她的頸窩,呼出的熱氣有意無意地騷弄著她敏感的頸項。

  步靈均被他這姿勢弄得動彈不得,只能任他緊緊地將她鎖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終於受不了強烈襲來的困意,漸漸進入香甜的夢中。

  一直到懷中的人兒身軀不再僵硬,呼吸也平順了,玉荊風才睜開雙眼。

  他其實是清醒的,裝睡只是在捉弄她。

  第一次,他這麼近的看她,即使那如秋水般的雙瞳此刻是緊閉的,卻依然能令他的心悸動。

  這到底是為什麼?他真正愛的是音兒,不是嗎?

  那麼為何音兒主動對他示愛時,他滿腦子全是懷中可人兒心碎的眼神?

  玉荊風的眼神變得熾熱而復雜,卻又在步靈均無意識地將身子靠向他取暖時變得溫柔。

  他將她輕柔地納入自己的臂彎下,再也不願去思考這些惱人的問題,霸氣地掠取她身上芳馥的香味,沉沉地睡去。

  ???

      清晨,步靈均在玉荊風溫暖的懷中甦醒。

  她羞赧地發現自己竟如此依戀他的胸膛,趕緊趁著他尚未清醒前溜下床梳洗。

  在門外候著的月皎一聽見聲響,就趕緊推門而入,手上還捧著剛打好的水。

  看見步靈均羞答答的紅臉,她也著實為主子高興。

  「小姐--不,少夫人。」她歡歡喜喜地改了口。

  步靈均嬌嗔地瞪了她一眼,眼中凈是愉悅幸福。

  就在月皎為她梳頭時,身後的聲音驚動了她們。

  玉荊風單手掀開床帷,任由黑亮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早已清醒的眼炯炯有神地盯著步靈均,惹得她臉頰浮上一片紅雲。

  莫說是步靈均了,就連月皎也被他的俊美無儔給攝去魂魄,只差沒流口水而已。

  「姑爺,月皎去給您打水洗臉。」她動作迅速地將臉盆的水換過。

  「嗯。」

  自然、和平的氣氛充斥著整個衍風居。

  不一會兒,衍風居的門被輕輕打開,一對璧人兒緩緩走了出來。

  在屋外打掃的傭人紛紛訝異地揉著雙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少爺居然和少夫人一同走出衍風居!這就怪了,少爺不是一直很不喜歡少夫人的嗎?

  可圍繞著他們倆的,卻是一種無法掩飾的親昵與和諧。

  不自主地,眾人也被感染了笑意,他們全都替老爺開心。

  ???

      玉老爺一聽見玉荊風要帶步靈均去拜訪莫家,一張嘴是笑得合不攏,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步靈均在玉荊風的攙扶下進入馬車,滿懷興奮和期待地前往莫且揚的住處,也開始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出游。

  這一切盡落入正要出門買繡線的路雲音眼中,她眼睜睜看著玉荊風溫柔地對待步靈均,心中除了滿是震驚外,還有一股強烈的恨意。

  她沒有沖向前去,反而轉身回惜情閣去。

  「表小姐!」淡月在背後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進惜情閣,路雲音開始找東西發洩,所有的古董珍玩全逃不過被摔碎的命運。

  但這些都還無法宣洩她心頭漲滿的憤恨,她瞥見玉荊風送她的瑤琴,反身沖過去,抬手就想摔爛它。

  「表小姐!千萬不可以啊!」

  淡月大驚失色,連忙上前阻止,搶下路雲音手上的琴。

  「這是少爺送給你的,也是你一直最珍視的,摔了它,你難道不會心痛嗎?」

  路雲音咬著泛白的唇,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發鬢早因她瘋狂的舉動而散了。

  「都是她!都是她!」她眼中迸出強烈的恨意,讓一旁的淡月畏縮了一下。

  「荊哥是我的,一直都是屬於我的,為什麼她要來跟我搶?她那麼美好,身體如此健康,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為什麼偏要和我爭荊哥呢?」她趴在床沿哭喊著。

  淡月無語地將瑤琴放回桌上,心疼地走到路雲音身旁蹲下,輕柔地撫著她的發。

  一直以來,她也以為少爺是表小姐的,服侍了路雲音這麼久,她也早就把路雲音當成理所當然的少夫人,直到今天她見到了少爺看步小姐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錯了,表小姐也錯了。

  可她要怎麼告訴表小姐,她所謂的屬於她的荊哥,事實上對她只有兄妹的感情。

  少爺看表小姐的眼神總是那麼無私,沒有半點男女的情愫存在,而少爺在看新少夫人時的眼神,卻像男人在看心愛女人般。

  「淡月,你幫幫我!再這樣下去,荊哥真的會被步姑娘搶走的,淡月,我……我不能沒有荊哥,沒有他我會死的。」仿如在汪洋大海中抓住根浮木似的,路雲音用力抓住淡月的手,眼底充滿絕望。

  淡月紅著眼,萬般不捨地扶起她。

  「小姐,你放心!淡月一定會幫你搶回少爺的。」

  「真的?」

  「真的!」她溫柔地拭去主子臉上的淚。「只要你聽我的話去做。」

  「一定!我一定聽你的話。」只要能奪回玉荊風,她什麼都願意做。

  「好,那麼現在你必須先離開玉家……」

  淡月說出她的計策,為了路雲音,就算下地獄也無所謂了。

  ???

      玉家和莫家算是世交,兩家的交情是沒話說的,所以莫老夫人一聽玉荊風和步靈均來訪,開心極了,還要莫且揚好好招待貴客,使他忌妒得直呼兒子比不過外人。

  在莫家的這一天,可說是玉荊風和步靈均相處最久、也最融洽的一天。

  在莫且揚的書齋裡,他們談了很多,玉荊風驚訝的發現,步靈均的思想和興趣幾乎和他不謀而合。

  傍晚時分,他們才向莫家辭別,在斜陽陪伴下回到玉府。在玉荊風的攙扶下,步靈均緩緩走下馬車。

  從他的背後看向寫著玉府的門匾,她的心又再度下沉。

  不知道踏入這門檻後,他們還能不能像在莫家那樣和諧,那樣輕松談話。

  「荊風。」看著他壯碩的背,步靈均鼓起勇氣喚住他。

  玉荊風轉過身來,面向著她。

  步靈均在他的注視下緋紅了臉,吶吶地說:「今天……我很快樂,謝謝你!」

  不等他說話,她便提著裙擺跑進屋去。

  玉荊風頓時呆愕在門外,他被步靈均那萬分感謝的眼神迷惑住了。

  不過是帶她去一趟且揚的家,能讓她這麼開心和感動嗎?

  對她,玉荊風心中的疑問和好奇是愈積愈多了。

  ???

      一進門的玉荊風馬上就被早在一旁守候的淡月喊住,見她焦急的模樣,他下意識的就聯想到是路雲音出了事。

  「少爺,你可回來了,嗚……小姐她……」淡月哭得眼睛都腫了。

  「音兒怎麼了?」一聽見路雲音出事,他比任何人都急。

  「小姐她……」

  「到底是怎樣!你快說呀?」玉荊風吼道。

  「表小姐她不見了!」

  玉荊風聞言,臉色驟變,他推開哭訴的淡月,直朝惜情閣奔去……「小姐,你放心,淡月一定幫你搶回少爺。」

  一陣風吹開她的劉海,原本傷心的眼瞳,竟漾著另一種駭人的精光。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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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4: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玉荊風發狂地搜尋著惜情閣的每個角落,竟真的全沒有路雲音的身影。

  在看見他送給路雲音的那把琴時,他的背脊倏然僵硬。

  名家精心雕刻而成的琴身,全被利器劃花了,琴弦則全被扯斷。

  「是少夫人!是她逼走表小姐的!」不知何時進房的淡月,在他身後恨恨地說。

  玉荊風回過身,銳利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寒而栗。

  「你在說什麼?」他的眼中滿是不相信,那樣溫馴的步靈均怎麼會這麼惡毒。

  「是……是真的!」淡月握緊手中的小手巾,不讓自己先亂了陣腳。

  「你倒說說看,她是怎麼逼走音兒的?」他挑起如劍般的雙眉,漆黑的目光變得森冷。

  淡月咬牙一跪,眼淚就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

  「您昨夜來惜情閣前,少夫人就來過了,她百般嘲笑雲音小姐的身份,說她不配住在玉家,又說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要小姐別再妄想您……那琴也不是雲音小姐弄的,是少夫人劃花的。」

  瞟了一眼玉荊風握緊的拳,淡月知道少爺已經有些動搖,她趁勢火上加油。

  「少爺,表小姐是個臉皮比誰都薄的人,您不是不知道,你想想!要不是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她怎麼會不顧矜持,哀求你昨夜不要離開她呀……嗚……我可憐的主子,在您離開後,只有抱著這把琴傷心、哭泣。」

  玉荊風合黑的眼睛閃著寒光,他二話不說,抱起那把破損的琴,如狂風般奔出惜情閣。

  跪在地上的淡月,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淺笑。

  她知道少爺一定會去找步靈均對質,也知道衍風居將有一場大風暴。

  ???

      從莫家回來的步靈均,可以說是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

  「月皎,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人耶。」她開心地笑著說。

  回程的路上,他們繞經市集,從未出門的她,可是第一次看見那麼多老老少少聚集在一起。

  月皎捧起她的秀發,用梳子仔細地梳順,一面還笑吟吟地從鏡中看著步靈均高興地述說。

  「還有,你知道嗎--」

  砰的一聲,門被用力地踢開,打斷了步靈均的話。

  她看見進來的人是玉荊風時,芙頰又不爭氣地火熱起來。「荊風。」

  她略微羞怯地喊他的名字,由於她低垂螓首,所以沒看見他眼中的暴怒。

  「出去!」玉荊風對著月皎冷聲地說。

  步靈均被他冰冷的聲音嚇得猛一抬頭,這才發現玉荊風的不對勁。

  「荊風,你怎麼了?」她開始覺得手腳泛冷,這樣的情景實在太像他強要了她的那一晚。

  「我叫你滾出去!」他這次是用吼的。

  月皎早就被嚇得全身發抖,可是為了保護她家小姐,硬是忍住向外沖的欲望,擋在步靈均的前面。

  步靈均很害怕,但她知道怕是不能解決事情的,深吸了口氣,她故作鎮定地對月皎說:「你先出去吧,荊風不會對我怎樣的。」

  月皎才不相信!上次姑爺也是這樣沖進來,隔天小姐身子上就全是瘀青,今天他看起來更生氣,說不定會殺了小姐呢!

  「不,小姐,我要保護你!我答應過老爺要好好照顧你的。」她擺出仿如老母雞般的架式,妄想著能保護步靈均。

  玉荊風冷笑一聲,上前就一把揪住月皎的手,以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說道:「保護她?你護得了嗎?」

  他用力一甩,月皎就像一個布娃娃般被摔出門去,一頭撞到石地暈了。

  「月皎!」

  步靈均想沖出門去看她,卻被玉荊風攫住縴細的手腕,吃疼地哼了一聲。

  「你這是做什麼!你弄痛我了。」她用另一只手想扳開他的手,卻是徒勞無功。

  他面無表情地放手一推,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的步靈均,頓時沒防備地往後一跌,在地上滾了一圈。

  步靈均渾身都痛,可是這些都比不上她心頭上的痛。

  「我做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她吃力地扶著椅子爬起來。

  玉荊風痛惡地吼道:「你做了什麼?到現在你還要裝得那麼無辜!」

  他發狂地把手裡的那把琴丟向她。

  步靈均嚇得往身邊一縮,閃過了琴身,可原本斷裂的琴弦卻因為她沒能護住臉,而在右頰上刮出一道傷口。

  玉荊風其實在丟出琴的剎那就已經後悔,可他一想起她的欺騙,又使他恢復冷漠。

  「說!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去找過音妹?是不是?」他上前握住她的肩,聲音因激動而低嗄。

  步靈均瑟縮著身子,晶瑩的眼睛拼了命地想在他眼中找尋。

  沒有!什麼都沒有。那個溫暖、疼惜的眼神早已不復見,有的只是恨意。

  她做了什麼?讓他又開始恨她了?

  「我不懂、我不懂。」她無意識地重復這三個字。

  「別耍我!」他收緊十指,指尖因而掐進她柔細的皮膚。「為什麼你這麼狠毒,非要逼走一個柔弱的女人!」

  柔弱的女人?

  痛楚讓步靈均的意識由渙散變得清楚,她終於知道玉荊風在生她什麼氣。

  「荊風,我是去過惜情閣,是去找過路雲音,可我絕對沒有逼她離開。」她替自己澄清。

  「那你到那裡做什麼?」

  步靈均啞然無語,她如何告訴他,自己是去求路雲音,說她願意和另一個女人共同擁有丈夫?

  她的沉默讓玉荊風誤以為是預設,這個認知使他怒不可遏。

  「你這個可怕的女人!」他嘶吼道。

  他揪起她,往床上一拋,胸臆間的怒氣使他有如出柙的野獸。

  「不、不要……唔……」從他臉上讀出他的意圖,她嚇得想起身脫逃,卻被他用身體壓制住,他的唇也迅速地覆上她的。這是一個沒有溫柔、只有報復性的吻,他狂暴地封住她的呼喊。

  「不……不要這樣……」她無助地流下淚,拚命用手隔開他撕裂她衣裳的手。

  玉荊風狂怒的眼,因被欲望取代而泛紅,加上步靈均為了反抗而掙扎,芳馥的嬌軀不經意地摩擦他,更是讓他失去理智。

  他看不見步靈均眼中的驚駭,只知道自己強烈地想要她!他狂野的需索她粉嫩的唇瓣,大手則毫不閑著地探入她的褻褲內恣意摸索……「呃……」

  她的身體因為他略微粗暴的探入,混雜著痛楚和喜悅的快感,迅速淹沒她的理智,徹底侵襲她的感官,使她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她再也不能抗拒他,神智恍惚地搖晃著頭,感覺他的吻從細致的頸移到雪白的胸口。

  他抽出手指,用他火熱的欲望代替,深深地進入她濕潤的禁地。

  「啊……」他強勢地沖撞令她倒袖口氣。

  但是她因疼痛而痙攣的身子,和咬住唇瓣楚楚可憐的表情,卻反而使他的欲火更加旺盛,更加猛烈地進出。

  漸漸地,她不再感到疼痛,輕輕喟嘆一聲,雪白的藕臂纏繞住他健壯的背,自己也隨著他的節奏而擺動。

  得到滿足後,玉荊風隨即退出她的身子,毫不留戀地穿戴起衣物。

  空氣中還彌漫著兩人剛才歡愛的氣味,但玉荊風臉上冷漠的表情卻是殘酷地映入她的眼。

  「荊風,我絕對沒有逼走路姑娘……」她勉強撐起疲累的身子,拾起被棄於一旁的破損衣裳,遮掩住赤裸的身體。

  玉荊風背對著她,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荊風……」

  看著玉荊風無情地離去,步靈均只能傷心絕望地哭泣。

  第一次,她認真地思考著……如果荊風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愛她,那麼她……該怎麼辦呢?

  ???

      隔天一早,玉荊風就動用玉家的人力,挨著東城的街道找尋路雲音的下落。

  他心想,路雲音那麼怕生,又沒出過遠門,肯定不會走遠,更不可能離開東城,所以他派人在東城的客棧和尼姑庵尋找。

  可惜一天下來,並沒有收獲,這令他開始有些焦急。

  看在淡月眼底,她簡直要為自己高超的計謀鼓掌了。

  一整天下來,她同樣裝著一副著急的模樣,四處跟著玉荊風找人,有時還得象征性地哭幾聲呢。

  就拿她現在在書齋的表情來說吧,可真是唱作俱佳。

  「少爺,城裡的客棧和尼姑庵,我們全找遍,就是沒有表小姐的消息,不如……我們明天往城外找吧。」她紅著眼眶、愁著眉說。

  「也好,明天一早,我們就往城外去找吧。」玉荊風疲憊地揉著眉心。

  叩叩!

  玉荊風抬眼一瞧,是老湯給他送酒來。

  他在夜晚總會喝上一杯,好沉澱一下白天的忙碌。

  「少爺,我給你送酒來了,還有一杯茶,是……」

  老湯正想接著說,卻被他煩躁地打斷。

  「放著吧,我很累了,你們都下去吧。」他閉上雙眼,揮揮手示意。

  「是……」

  老湯若有深意地看了玉荊風一眼,才和淡月一起退出房。

  ???

    夜半。

  玉家後門驚見一個身形瘦小的影子,由後門偷偷溜出來。

  她沿途躲躲藏藏地,生怕不小心被人撞見似的,來到城郊的雪月庵後山小門。

  「小姐、小姐。」刻意壓低的嗓音,依稀能辨識是個女的。木門輕輕被打開,竟是失蹤的路雲音。

  「淡月,你終於來了!」她細長的鳳眼露出喜色。

  雖然她依照淡月的計策,假裝離開玉家,但才短短的一天,卻已經讓她想荊哥想瘋了。

  「怎麼樣?荊哥有沒有心急如焚地找我?」她抓住淡月的手,急切地問道。

  「小姐。」淡月騰出一只手,做了一個噤聲動作。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小門,又往庵裡瞧了瞧,這才有些放心地拉路雲音到旁邊。

  「少爺今天在城裡找了一天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就知道!荊哥的心裡還是有我。」路雲音喜滋滋地說。「那是當然的,但是光這樣還不夠,得讓少爺更加心疼你才行。」

  「心疼?荊哥已經夠疼惜我了。」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能讓玉荊風更心疼她。

  月皎撇了撇嘴,一副不以為然。「光是疼惜那還不夠,難道你不想奪回少爺的心嗎?

  如果這次你沒能完全將步靈均趕出少爺的心,那你可就真的輸了?」

  輸了?不!她不要輸。

  「淡月,你快教教我,該怎麼讓荊哥更心疼我?」她微紅著眼懇求道。

  淡月看見她眼中堅定的眸光,原本冷冷的態度馬上又變得熱絡。

  「只要你聽我的。」

  她滿意地看見路雲音頷首。「明天我會和少爺找到這裡來,你為愛他而離開,已經讓少爺很過意不去,如果再發現你生了病,那他就會更加自責,所以……」

  淡月小心謹慎地將她精心策劃的計謀,仔細地交代著已把靈魂賣給魔鬼的路雲音。

  ???

    「小姐,睡了吧,姑爺他今晚是不會來了。」

  月皎披了件外衣在步靈均背上,苦口婆心地勸她別再等玉荊風。

  「我知道他不會回來衍風居,我只是擔心老湯有沒有把茶一起端過去……」她的美目還留戀地望著書齋。

  「小姐!」

  「聽說他明天要出城去找,城外風大,他最喜歡的那件披風系帶斷了,我得替他重新縫過……」

  「小姐!」

  淡月氣惱地扳過她的身子,阻止她繼續喋喋不休的說。

  「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你如此真心誠意待他,可他珍惜嗎?你怕他明日出城風大,替他縫系帶,可他明天是要去找他的音兒表妹啊!」

  她真的替步靈均不值,為何要捧著自己的真心任人踐踏。

  「我……」步靈均空洞的大眼,在望進月皎心疼的眼跡時,因水氣而變得迷蒙。

  「月皎,我知道這樣默默地做很傻,很不值得,但是沒法子呀,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自己的心,腦子裡總會有個念頭,趁我還能愛他,還能為他傷心的時候,多做一些……」

  「小姐,你可別說些奇怪的話來嚇我啊。」月皎刷白了臉。她怎麼覺得小姐的話好不吉利,像是一種訣別。

  步靈均飄忽地漾出一抹笑,雖然蒼白,但仍顯得異常淒美。「放心吧,我這命可是東方大哥給的,我答應過他,絕不輕忽自己的生命。」

  「那就好。」月皎算是松了一口氣。

  「去替我拿姑爺的披風來。」

  「小姐。」

  「拜托啦。」她央求道。

  月皎知道她是拗不過步靈均的,既然替玉荊風做一些事能讓她快樂,那就隨她吧。

  ???

    昨兒個一整夜,月皎不但陪步靈均縫好披風的系帶,還連夜趕出一雙新鞋子。

  「小姐,先歇會兒吧,瞧你都熬出黑眼圈了。」

  月皎拿走她手中的針線,還大大的打了個呵欠。

  步靈均看一眼窗外的天色。

  「哎呀,天都亮了,快!月皎,我得送披風和鞋子去給荊風。」

  她捧起桌上的衣服和鞋子就往外沖去。

  「小姐,等等……先穿件衣裳!小姐……」月皎慌張地從衣架上取了件衣服,也跟在後頭跑去。

  ???

    「老湯,我爹起來後,替我告訴他,今天我再到城郊找看看有沒有音妹的消息。」

  玉荊風一身勁裝,身後跟了兩個侍從,以及這兩天如影隨形的淡月丫頭。

  「知道了少爺,那……不知道要不要也告訴少夫人一聲?」

  玉荊風俊臉一沉。「不用!」

  「是。」老湯點了點頭。

  家僕們打開大門,門外早就備妥幾匹駿馬正等著。

  「荊風!」

  一聲清亮的嬌呼,讓正要跨上馬背的玉荊風停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

  丈夫冷淡的表情和聲音,促使步靈均在門檻前停下腳步。

  「我……」她明明心裡頭有一大堆話要說,卻每每一到緊要關頭就哽在喉嚨說不出口。

  「有話快說!你難道不曉得我急著出門嗎?」

  玉荊風不煩耐的樣子,再次刺痛她的心。

  「我知道你今天要出城,所以替你送披風來的。」微微抖著手,她將手上的披風往前一捧,希望他能穿上。

  玉荊風無語,他的眼中露出令人難以理解的光芒。

  淡月瞧出他想上前去拿衣服,馬上搶先一步從步靈均手上拿走披風。

  她將披風隨便地掛在手背上,語氣焦急地對玉荊風說:「少爺,我們快走吧,這裡到城郊可還有一段路呢!」

  玉荊風聞言,又默默地跨上馬。

  「等等!」

  月皎在一旁看得急死了,她趕緊在步靈均耳畔提醒:「小姐,還有那雙鞋呀。」

  步靈均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的鞋子,她再度抬起手,「這雙鞋是我親手做的,請你……穿上它再去吧。」

  「哎呀,少夫人,您難道不知道穿新鞋是很容易磨破腳的,我們這回可是去找人耶,東奔西跑的一天下來,只怕少爺的腳會受不了。」淡月尖聲說道。

  「哦……」步靈均身子一顫,肩膀無力地垂下來。

  「淡月,上馬!」玉荊風沉聲地命令,他厭惡地撇過頭,因為他赫然發現自己很不喜歡看到她失望的樣子。

  「是!」淡月傲慢地抬高下巴,不屑地睨了步靈均手裡的鞋子一眼。然後在經過步靈均身旁時,假裝一個踉蹌不穩,撞倒了步靈均。「哎呀,少夫人,真是對不起,瞧我笨的。」

  步靈均怔怔地看著被撞掉在地上的鞋。

  「你真過分!」月皎忍不住罵出聲。

  「我--」淡月本想回嘴,卻發現玉荊風已經策馬離去。「少爺,等等我。」

  她狠狠地瞪月皎一眼,才悻悻然地上馬追去。

  「小姐。」

  「少夫人。」

  月皎和老湯立刻上前想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步靈均,卻被她給輕輕地推開。

  她抬起被沙塵弄臟的鞋子,一想到它是自己花了整夜的時間裁制的,她突然覺得好可笑。

  慘白的唇勾勒出一抹苦笑,拍了拍鞋子,她緩緩地站起身,靜靜地望著玉荊風離去的方向。

  握緊手中的鞋,即使荊風連瞧都不瞧它一眼,她還是捨不得丟了它,因為這是她為他做的第一雙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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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在淡月刻意的帶領下,玉荊風很快就找到了雪月庵。

  庵裡的師太一聽是要找路雲音,又看到玉荊風在油錢箱一添就是十兩,二話不說就領著他們往後山的齋房而去。

  「音妹!」玉荊風無法置信地喊道。

  才短短三天沒見,他的雲音表妹怎麼憔悴成這樣!

  「荊哥?」

  路雲音撐起瘦弱的身子,同樣震驚地望著他。

  「音妹,你怎麼能就這麼走了?」他心疼地扶起她。

  「我……咳……咳……」

  她才一開口,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劇烈地猛咳。

  「我……」路雲音整個人痛苦不已,全身不停地發抖。

  淡月擔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哎呀,少爺,表小姐怕受了風寒。」

  「荊哥……咳……」她逞強地想開口說話。

  玉荊風伸手阻止她。「音妹,你別再說了,我這就帶你回家,替你請大夫去,以後,誰也別想趕你走……」

  他抱起孱弱的路雲音,慌張地走出齋房。

  當然,他沒有看見虛弱的路雲音,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和婢女淡月互相使了個眼色……???

  「張大夫,快!趕緊看看音兒。」

  玉荊風一看見路雲音的主治大夫,立刻拉著他來到路雲音的床前。

  「別急,讓我瞧瞧!」張大夫弓起手腕,仔仔細細地把起脈來。「唉……」

  「怎麼樣?」玉荊風見張大夫臉色驟變,緊張地問。

  「玉少爺,雲音姑娘……怕是不行了!」張大夫面色凝重地嘆了口氣。

  「小姐!」

  淡月哭天喊地的沖到床前,搖晃著沒有意識的路雲音。

  玉荊風錯愕地扣住張大夫的肩膀,眼中蘊藏不信。「這怎麼可能?她不過是染了風寒,以前也曾這樣的,怎麼可能不行!」

  張大夫無奈地解釋著:「雲音姑娘身子本來就羸弱,一生病就很不容易好,更何況她這次是耗盡血氣,再加上心神俱疲,因而導致葯石罔效,恐怕神仙也無能為力吶。」

  「難道一點法子也沒有嗎?」玉荊風失控地吼道。

  「這……除非……」

  「張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們表小姐吧!」淡月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懇求。

  「張大夫,只要你能有方法救活音兒,什麼困難我都不怕!」

  「是這樣的,老夫曾聽聞,有再世華佗之稱的東方吹雲,曾經給貴夫人數顆珍貴的百花九,這百花丸乃是東方公子精心粹煉,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擁有。

  還有,聽說那東方公子還用了千百種珍奇葯引,將貴夫人的體質變成百毒不侵的葯人。」

  「葯人?」

  「是的,只要尊夫人肯把百花丸拿出來,讓雲音姑娘服食,再請她每隔一天捐出半碗的血,混和著給雲音姑娘服用,相信不出半個月,路姑娘的病定可痊愈。」

  玉荊風陷入沉思。

  雲音的病是不能再拖了,只是要步靈均幾顆葯丸,她應該是不會不給,就算是要用逼的,也得逼她交出來。

  至於血……她那麼健康,一天一點血也應該沒什麼大礙才是。

  「好,我這就去取葯。」

  ???

    衍風居裡,步靈均神情愉悅地坐在靠窗的椅上,聚精會神地縫著手上的東西。

  尚未完成的布料,已經隱約看出是件嬰兒的小衣。

  「小姐,快先來吃葯吧。」

  月皎端盤裡放了一杯水,「咦?小姐,你在縫什麼呀?」

  「沒什麼!」步靈均手腳很快地收起衣服,不讓月皎看個仔細。

  身為女人的直覺,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昨夜她為這個驚喜高興得睡不著。

  輕輕撫摸著尚未隆起的腹部,步靈均感恩的堅信,這是上天賜予她的禮物,也相信這個小生命會是她和荊風婚姻的新契機,所以她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因為她要第一個告訴荊風,和他共同分享這份喜悅。

  「小姐,你一定又是在替姑爺繡些什麼,怕我看見笑你是不?」月皎走到梳妝台,打開小抽屜,拿出一只精致的小木盒。步靈均笑而不答,接過月皎遞過來的葯,正要服下時,敲門聲響起。

  「姑爺!?」

  月皎退開讓玉荊風進屋,因為訝異而張開的嘴巴,使她的臉看起來頗為滑稽。

  步靈均在看到他時,心中是無限的歡喜,她沒想到玉荊風還肯進衍風居。

  「荊風,我正想找你,有件事我想當面告訴你。」

  她綻出快樂的笑容,舉步走向玉荊風。

  「把百花九拿出來。」他神情冷肅地說。

  步靈均停下腳步,笑容倏然僵住。「你說什麼?」

  望著他凝斂的眼神,她原本漲滿喜悅、幸福的心,霎時由天堂跌落地獄。

  「我需要東方吹雲送你的百花丸去救雲音。」他重申自己來衍風居的目的。

  「不可以!」月皎沖到玉荊風身旁,激動地說:「那是東方公子留給小姐的救命丸,怎麼可以把它拿給路姑娘吃呢?」

  玉荊風冷哼一聲,恁是無情地說:「你家小姐明明健康的很,哪會需要什麼救命丸!可雲音不同,沒有百花丸,她就會死的。」

  步靈均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玉荊風,想從他眼中梭巡一點昔日的溫存,只可惜她什麼也沒看到,他的眼中仍是一徑的冷漠。

  「如果我不給呢?」她輕聲地說。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能為他的音兒表妹做到什麼地步,也可以知道自己究竟還有沒有機會反敗為勝。

  玉荊風聞言,眉心聚成一道深壑,沒料到一向柔順的她會反抗他。

  「你該知道我會不擇手段地得到它,不論代價!」

  「就算要你殺了我?」

  「小姐!」月皎焦心地在她身後喊道。

  步靈均仍然張大雙眼,靜靜地瞅著玉荊風。

  她在賭。拿她一顆全心全意的心去賭。

  「沒錯!」玉荊風堅定地說出答案。

  步靈均迅速閉上雙眼,感受到一陣如刀割般的心痛襲來。

  「月皎,把木盒拿來。」

  「小姐!」月皎不依地喚道。

  「拿來。」

  月皎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梳妝台,拿出剛才放進去的小木盒。

  接過木盒,步靈均打開盒子,一股撲鼻的香氣頓時散開在整個屋子。

  「這盒子裡的就是百花丸,一共有十顆,你要多少?」

  東方吹雲曾在她婚後又回步家一次,將三個月份的百花丸交給步德永,並且要他告訴步靈均,玄玉蓮花果已經有下落,要她按時服下百花丸等他回來。

  現在葯丸已經剩下十顆,也就是說,東方大哥十天後便會回來,就算沒取得玄玉蓮花果,也會為她送葯來,所以她想,少幾顆她應該熬得過才是。

  「全部。」

  「全部?姑爺,你也未免太狠了吧。」月皎氣憤地插嘴。「這百花丸可是救命的良葯耶,普通的病只要吃上一顆就會痊愈的,路姑娘不過是染上風寒,哪需要這麼多顆!」

  玉荊風忍住亟欲爆發的怒火,陰沉地冷笑一聲,「張大夫說了,只有百花丸能救雲音,而且要一天一顆才行,你給是不給?」

  步靈均忍住快奪眶而出的淚,哽咽地問道:「如果我說,我也需要百花丸救命呢?

  你還要將葯丸全拿走嗎?」

  玉荊風瞇著眼,仔細地盯著步靈均的淚眼,隨即譏嘲一笑,「我差點就又被你偽裝的可憐樣給騙倒,你的身子健康的很,哪會需要百花丸。」

  「姑爺,其實我家小姐--」

  月皎想為主子辯駁卻被步靈均喝阻。「月皎!不要再說了。」

  她的水眸變得清冷縹緲,異常蒼白的臉泛著薄汗。

  慢慢地,她說了她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問出的話:「在你的心目中,我永遠也比不上你音妹重要嗎?」

  玉荊風握緊雙拳,他不允許自己的情緒被她所左右,於是他忽略心底的聲音,不加思考地說:「沒錯,你倒有自知之明。」

  沒有他預料中的大哭大鬧,也沒有她一貫的淚眼婆娑,她的反應令他有些不安。

  她的臉上掛著一抹淺笑,蒼白而淒艷,是一種似要解脫的神情。

  「我完全了解了,你全拿去吧。」她柔聲地說,眼中不再有淚水,只有平靜。

  月皎垂下肩膀,她知道步靈均的性子,一但她決定的事,誰也別想改變。

  玉荊風接過木盒,心頭雖然有些不踏實,但一想到路雲音有救了,就什麼都拋到腦後。

  走到門檻,他才又想起另一個重要的葯引。

  「張大夫說,需要你的血……」

  「沒問題。」她爽快地答應。

  玉荊風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他覺得自已對不起她……

     ???

  惜情閣裡絲毫沒有半點悲傷的氣氛,張大夫口中「快不行」的路雲音,此刻竟精神飽滿地在房裡踱步。

  「小姐,你怎麼下床呢?這樣是會穿幫的,快回到床上躺好。」

  淡月一進門就瞧見路雲音在房裡踱步,嚇得她拉起路雲音就往床上推。

  路雲音乖乖地躺回床上,卻又忍不住心中的躁慮,她捉住淡月的手。「淡月,這麼做好嗎?百花丸是多麼珍貴的靈葯,她肯給嗎?我們還要她的血……這……」

  淡月抽開被她握住的手,反握住她的手。

  「小姐,路你已經走了一半,已回不了頭,張大夫是我千拜托、萬拜托之下才肯撒這種謊,你在這時反悔,豈不是前功盡棄?更何況要是讓少爺知道你裝病騙他,你想他會原諒你嗎?至於她要不要給,哼!」

  淡月冷冷一笑,「她要是不肯給也沒關係,這會讓少爺可以名正言順地休了她,派她一個見死不救。她要肯給,那是最好不過,聽說她的血能去百病,只要你吃了百花丸,又

加上她的血,相信你這原本羸弱的身子定能強壯起來,到時還怕不能搶回少夫人的位置嗎?」

  淡月的一席話,著實讓路雲音心動,原本動搖的心又再度堅定。

  「音妹。」玉荊風捧著木盒,高興地走進惜情閣,身後還跟著步靈均和月皎。

  「少爺。」淡月作勢要路雲音閉上眼睛。

  「快,扶起小姐,我拿到百花九了。」

  淡月扶起路雲音,玉荊風立刻將一顆葯丸塞入她口中。

  步靈均緩緩走到桌旁,看見了早為她準備好的刀片和杯子。她諷刺地一笑,多周全啊,他們似乎早料到她一定會答應送血和葯。

  沒有猶豫的,她拿起刀片就往手腕一劃,鮮紅的血沿著她的細腕流入杯中。

  隨著杯中的紅色血液增滿,步靈均的臉色卻愈來愈蒼白。

  「小姐夠了。」月皎紅著眼眶,先用條手巾綁住她的手止血。

  淡月小心地捧著杯子,仔細地要路雲音喝光它。

  步靈均看見自己鮮紅的血流進路雲音嘴裡,突然一陣惡心暈眩。

  「小姐,你沒事吧?」

  步靈均蒼白的容顏強擠出笑,她放松自己,依靠著月皎。「我沒事,扶我回房去吧。」

  她虛弱的聲音和臉色,使玉荊風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你……真的沒事嗎?」他趨向前想看仔細,卻被她躲開。「我沒事,真的沒事。」

  她不再看他的眼,語氣是客氣而有禮的。

  玉荊風的手因為她的閃躲而僵在半空中,聽見她生疏的話,他的胸口揚起莫名的怒氣。

  「月皎,走吧。」

  沒理會玉荊風的怒顏,她在月皎的攙扶下走出惜情閣。

  她可以感受到玉荊風那熠熠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的背,但她仍然沒有回頭。

  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回頭,當她知道自己這千般情意永遠得不到響應時,就已經完全死心了。

  那一杯的鮮血,就算是還清他這一輩子的情債,還完,就再也沒有瓜葛……???

  路雲音在百花丸和步靈均的血滋養下,短短數日居然真的病痛全沒,就連因長年病累的縴弱身子,都變得豐盈起來。相較於她的紅潤健康,步靈均卻相反地日漸憔悴。

  她的烏絲不再黑亮,雙唇不再紅艷,就連那翦水雙瞳,都變得空洞而無神,她有如一朵逐漸凋零的花。

  看在疼惜她的玉天雲眼裡,實在令他心痛不已。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向玉荊風提出要將步靈均送回步家。

  「爹,你在說什麼?」玉荊風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要把靈均送回步家。」

  「是她自己要求的?」他挑起眉陰鷙地問。

  「是我的意思,這麼做對你或對她,或許都是好的。」

  「我不答應。」玉荊風不假思索地說。

  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玉天雲為難地嘆了口氣,「我一直以為,均兒的美好一定可以讓你愛上她,可惜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所以我想通了,不再勉強你承受上一代的恩情,至於步家,我自會向德永兄請罪。」

  玉荊風面無表情地聽著,但他的內心卻是矛盾激蕩的。

  這不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

  只要休了步靈均,他就可以和音妹雙宿雙飛了不是嗎?為什麼他反而有依依不捨的感覺。

  玉天雲在荊風那兒得不到答案,於是他轉而去衍風居尋求認同。

  他心想,自己那不肖子這樣虧待了均兒,她一定不會原諒荊風的,只要是她不要這婚姻,就算荊風不答應,他也會將均兒完整的送回德永兄的身邊,總比留她在這兒日漸憔悴的好。

  可沒想到,均兒給他的答案,卻是不願回步家。

  「均兒,是我們玉家虧欠了你,現下我這老糊塗覺悟了,不希望這枷鎖綁住你,才決定要讓你回步家另擇良婿,怎麼你反而不願意呢?」

  他愈來愈搞不懂這兩個人,一個老嚷著心有所屬,卻又不肯放手;另一個被折磨得蒼白消瘦,卻又顯得無怨無悔。

  「爹,均兒哪會不曉得您的苦心,可無論如何,均兒都不能不要這個婚姻。一是因為我的父親,均兒知道他老人家唯一的心願,就是我能得到幸福,所以不管怎樣,均兒絕不會不要這個婚姻。」

  她移步至窗前,轉身面對玉天雲,消瘦的臉上嵌著的那雙晶亮黑瞳,閃爍的火熱情感令玉天雲詫異。

  「二是我對荊風的愛,有如飛蛾撲火般熾烈,失去他,均兒就等於失去生命。」

  玉天雲張口無語。

  他垮下肩膀,這次他是被打敗了,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一場注定的悲劇。

  「你爹,他……一定會恨我、怨我!」

  「這是均兒的選擇,他老人家會理解的。」

  ???

    十天很快就過去,今天就是最後一天。

  這些天下來,步靈均的手腕上,不知劃了多少刀,有時候一次要劃上兩刀,血才能流出來。

  最後這幾天,簡直是要用擠的,才能擠出血來。

  她的蒼白和虛弱,全看進玉荊風的眼裡,一種心疼交雜著一股奇怪的異樣情愫,悄悄在他心底掙扎、盤旋不去。

  步靈均冷漠地看著月皎仔細的包扎傷口,十天下來,月皎的技術是更好了。

  和以往一樣,她在包扎完後,便靜靜地走出惜情閣,就只因為她不想看見玉荊風和路雲音的呢噥細語和卿卿我我。

  「靈均。」

  身後那低沉的叫喚,讓她停下步伐。

  她悲哀的發現,在他們這段婚姻裡,他還是頭一次這麼喊她的名。

  她轉過身來,點漆般的瞳眸中,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她只是冷冷地睇看著他。

  她的表情使玉荊風的心,沒來由的煩躁紛亂。

  「你……沒事吧?」遲疑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開口。

  「沒事,如你所說的,我健康的很,哪會有什麼事!」

  若是以往,她會因為他這句類似關心的話而興奮不已,但如今,她已然決定跳脫這不曾屬於她的情感漩渦。

  「那你的手?」

  玉荊風伸手想碰觸她的手腕,步靈均卻像見到鬼似地往後退一步。

  「謝謝你的關心,這手腕不礙事,衍風居裡有很好的金創葯。」

  她形同陌路的語氣,使玉荊風怒不可遏。

  他凝眉跨步想再向前,深邃的鷹眼直想看穿她的內心。

  步靈均卻又再度後退,保持相同的距離。

  「你還是快進去看路姑娘吧,她現在最想見到的一定是你。」她白凈的臉浮現淡淡的笑,只希望把自己美好的一面永遠映在他腦海中。

  回過身,她不再眷戀他的眼神,堅強地走出他的視線。

  ???

    寂靜的深夜裡,衍風居的燭火映照出兩條寂寞的孤影。

  「小姐,我們真的要走嗎?」月皎一邊磨著墨,一邊做最後的掙扎。

  陪著主子嫁進玉家,她從最初的不習慣到現在的熟稔,實在已有些捨不得。

  步靈均放下手中的筆。「這裡不再有令我留戀的事,繼續待下去,只會讓我的心像口欲枯的井,遲早有天會枯竭的。如果你想留下來,我可以在留給公公的信中,請求他讓你留下,他老人家總是疼我的,不會虧待你。」

  月皎聽了連忙搖頭。「說什麼我也不要離開你,是福是禍,月皎是跟定你了。」

  「你得想清楚,跟著我可會吃很多苦。」

  月皎一個勁兒地猛點頭。「月皎想清楚了,不怕吃苦。」

  於是,步靈均留下三封信,只帶著陪嫁的首飾和月皎,拎著簡單的包袱,在黑夜的掩飾下,悄悄離開了玉家。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她輕輕地撫著腹部,發誓從今而後只為肚中的孩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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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玉荊風整整被路雲音糾纏了一夜,直到清晨她才肯睡去。

  他走出惜情閣,用手擋住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心中突然昇起一股不祥之感。

  沒來由的,他舉步往衍風居的方向邁去,卻在天香樓的回廊遇見他幾乎快遺忘的妹妹--玉荊璞。

  玉荊璞好象早料到會碰見他,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之色。

  「大哥,你要去找大嫂嗎?」

  「嗯。」玉荊風倒是很訝異,平時見他就躲的親妹妹,怎麼今天竟主動開口與他說話。

  玉荊璞黯然地嘆了口氣,「為什麼你不能早些發現自己的心呢?不用去了,大嫂已經不在衍風居。」

  她的話讓他挑起一道濃眉。「你說她不在衍風居?這是什麼意思?」

  玉荊璞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清秀天真的臉龐竟有些令人驚訝的老成。

  「大嫂昨夜就離開玉家,她徹徹底底地脫離你的世界,不再屬於你。」

  「你在胡扯些什麼!?」這怎麼可能?

  玉荊風的臉上閃過一抹慍色,聲音暗啞地低吼。

  玉荊璞的話讓他內心的恐懼加深。

  「這是她留給你的信。」玉荊璞遞給他一封信。

  玉荊風搶過信,往衍風居的方向狂奔而去……玉荊璞眼底除了同情,還有一抹詭譎的笑意。

  可憐的男人,直到失去了,才想到要珍惜!

  噢,她可不是幸災樂禍喲!

  ???

      衍風居早就人去樓空,徒留下滿室的空虛寂寞。

  玉荊風找遍裡裡外外,就是不見伊人蹤影,就連平時聒噪的月皎丫頭,也不知何去何蹤。

  梳妝台旁的一只小木箱吸引了他的注意,因為那似乎是他搬離衍風居才有的。

  看來步靈均十分寶貝箱裡的東西,因為它被一道精致的鎖給鎖住。

  他施展內力,輕輕一轉就把鎖給弄斷。

  他十分好奇木箱裡放了什麼,竟讓步靈均如此重視,卻又不願帶走。

  打開箱子,玉荊風久久無法自己。

  他微顫著手,拿出裡頭的東西。

  竟是她親手為他縫制的衣裳,有夏裝也有冬衣,還有那雙被他遺棄的鞋……這就是她所珍愛的東西?

  不是黃金翡翠,不是昂貴的首飾玉簪,而是一些他不曾正眼瞧過的衣鞋。

  想到她的真心總是被他漠視與踐踏,玉荊風的心竟感到些微的刺痛。

  他翻開衣裳,在最底下發現一張紙。抽出紙,那娟秀柔美的字跡映入他的眼。

  偌大的白紙上,只書寫了兩行字--嫁時羅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難托。

  君難托,妾亦不忘舊時約。

  「始悟君難托……君難托……」玉荊風抿緊薄唇,雙手握緊成拳。

  ???

       砰地一聲,天香樓應聲被玉荊風給踹開。

  「爹你聽,我說得沒錯吧,大哥不用你去找,他自己會上門來的。」玉荊璞笑吟吟地為玉天雲斟茶,一點也沒被玉荊風粗魯的行為嚇著。

  玉荊風瞇起眼,目光犀利地重新審視起玉荊璞。

  「你以前的羞怯怕人全是裝的?」

  「那也是一部分的我。」她仍是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樣。

  「你來得正好,看看你做的好事,要是均兒在外頭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玉天雲氣得破口大罵。

  玉荊風直視玉荊璞,「她人在哪兒?」

  玉荊璞悠哉地啜了口香濃的茶。「這我哪會知道!」

  老婆跑了,做丈夫的不知道已經夠丟臉,怎麼還問起她這做妹妹的。

  玉荊璞的態度激怒了他。

  「你會不知道她去哪兒?那為何你會一大早的去衍風居?」他咬牙質問。

  「你妹妹有些預知的能力,她能事先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事。」

  「爹,你怎麼能和她編這種荒謬的謊來騙我?」

  玉荊璞並沒有因為他的不信任而生氣,只是突然收起天真的笑臉,正經嚴肅地說:「真正騙你的是你一直最信任的人,她的外表看似純潔而無害,事實上內心卻是自私而且不懂真愛。大哥,你最好能快些找到大嫂,否則……你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

  玉荊風的身形剎那間僵住,雙眉凝斂,似乎決意將情緒隱匿。

  他握緊手中的信,在心中發誓定要尋回步靈均。

  他告訴自己,找回她只是要問清楚那木箱底的紙上,寫的是什麼意思,絕不是因為玉荊璞的那句再也見不到她。

  ???

      苦苦找了三天,動用了整個東城的勢力,就是不見步靈均的蹤影。

  萬不得已,玉天雲也顧不得步靈均在信中請求他別將她離開的事告訴她爹,立刻要老湯親自去請步德永過府相商。

  沒想到玉天雲千盼萬盼,竟盼來了三個人。

  老湯恭敬地領親家老爺進大屋,玉天雲才發現步德永的身後,跟著一個長相俊美的偉岸男子和一位嬌美的少女。

  「步兄,這兩位是……」

  步德永看似心情不錯,一進門就笑咧著嘴。

  「你一大清早就要老湯來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天大的事,老湯支支吾吾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我……」玉老爺不知如何開口。

  雖然早在心裡演練多次,但真的面臨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爹。」玉荊風上前向步德永行禮。

  「荊風,你來得正好,快去叫均兒出來見我,就說我帶她的吹雲大哥來看她。」步德永絲毫沒發現玉天雲為難的樣子。

  吹雲?東方吹雲?玉荊風看向步德永身後一直默默無語的冷淡男子。

  一身黑衣袍,漆黑深邃似不見底的瞳孔,沒有表情的臉,這就是名聞遐邇的再世華佗--東方吹雲!?

  「均兒姐姐呢?快叫她出來呀,我們遲了好多天,她的病可拖不得的。」

  東方吹雲身旁的少女等不及地蹦出來說話。

  「雪兒,閉嘴!」東方吹雲第一次開口,卻是訓斥的話。

  「本來就……好嘛。」東方吹雪還想反駁,但在看到東方吹雲不悅的眼神後悻悻然地閉上嘴巴。

  玉荊風卻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你剛剛說均兒有病?她有什麼病?」

  他的心中漸漸浮現模糊的輪廓,明白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東方吹雲就算再怎麼疼步靈均,也不可能無故送她十幾顆百花丸。

  步德永知道這事是瞞不了永遠的,反正東方吹雲已經知道玄玉蓮花果的下落,均兒的病也算有救了,所以他決定說出來。

  「玉兄,不瞞你說,均兒和她娘親一樣,患有狹心之症,這些年要不是靠吹雲的百花丸,早就熬不過了。」

  「你說什麼?」玉荊風聞言,鉗住步德永的手臂,臉色沉鷙。

  「哎呀,你別那麼緊張嘛,現在我和大哥來了呀,均兒姐姐絕對沒事的。」東方吹雪噙著笑,兀自以為玉荊風是因太擔心步靈均,才會有此強烈的反應。

  「為什麼她不說?」他悒郁地問,隨即一愣。如果我說,我也需要百花丸救命呢?

  你還要將葯丸全拿走嗎?

  在你的心目中,我永遠也比不上你音妹重要是嗎?

  步靈均蒼白含淚的臉、像是控訴的話語,一一浮現在他腦海。

  東方吹雲首先發現玉家父子的異狀,他直截了當地問:「均兒呢?」

  「均兒她……」玉天雲冷汗都給逼出來了。

  「天雲兄,均兒怎麼了?」步德永也開始感到不對勁。

  「她不見了。」玉荊風神情凝重地說。

  「你……你說什麼?」

  步德永兩眼一翻,整個人昏死過去。

  ???

      失去愛女行蹤固然讓步德永對玉家不諒解,但此時不是算帳的時機,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找回步靈均。

  可是,即使動用了東南二城的力量,卻依舊沒有斬獲,漸漸地,眾人心裡都有了最壞的打算。

  玉荊風獨自一人坐在衍風居的書案前,他疲累地輕按眉心。

  再度打開那張從木箱找出來的信箋,他從胸口拿出另一張仔細折疊的信,兩張一同攤放在桌上。

  兩張信不但字跡相同,連寫上的詞竟也相同。

  他的胸臆間湧現從未有過的悔恨與心痛。君難托!

  這是均兒對這段婚姻的評價?他的確讓她難以托付!

  「少爺。」老湯推門而入,手上還是捧著一壺酒和一杯茶。自從前陣子老湯替他送酒時,又加了一杯濃茶後,他就不知不覺地養成喝完酒後再喝一杯茶的習慣。

  他拿起酒杯,本欲一口飲盡,可才到嘴邊又放下,反拿起茶盅啜了一口。

  玉荊風攏起眉頭,前幾日他因為心緒紛亂,夜夜都是以酒澆愁,茶是一口也沒喝,可今天一喝就發現有些不同。

  「老湯,怎麼你今天泡的茶,跟以往的不一樣?」

  「少爺,以前你喝的茶並不是我泡的。」

  「哦?」

  老湯滄桑的臉皺成一團。「少爺,您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夜夜為你泡那杯解酒茶嗎?」

  「哦,是誰?」玉荊風順口一問。

  「是少夫人。」

  玉荊風的身體明顯一僵。

  老湯惋惜的嘆了口氣。

  「是少夫人每晚仔細地將最嫩的茶葉片,一片片地挑出來,再加以沖泡的,她說怕你每天睡前喝酒會傷身。」

  玉荊風只覺得他的心正在抽痛。

  「為什麼……她不自己送來給我?」他的聲音變得暗啞。「少夫人說你不會喜歡看見她,更不會喝她沖的茶,所以要我送來給您。」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即使丈夫的心不在她身上,即使他老是忽略她所做的一切,她仍然無怨無悔地做。

  一想到她那比誰都荏弱、都需要呵護的身子,恐懼第一次在他心裡昇起。

  想起東方吹雲臨走時的話,如果半個月內找不到步靈均,恐怕找回來的會是具冰冷的屍體。

  不!他絕對不讓這種事發生。

  他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愛上的人是她,怎麼樣也不會讓她就此含恨而去。

  玉荊風在心裡發誓,絕對要尋回步靈均,讓她知道他愛她。

  ???

      六個月後西城神風堡「小姐,不是告訴過你嗎?這種粗重的活你千萬不要做,我來就好,怎麼你老是不聽呢?」

  步靈均好笑地看著依然聒噪的月皎。

  「不過是幫沉大娘提些水嘛。」

  自從她因為心疾驟發,昏倒在神風堡外,幸運地被堡主和時意姑娘救起後,月皎對她更是小心,加上後來又得知她懷有身孕,對她的行動尤其變本加厲的限制。

  月皎誇張地瞪大眼睛。

  「大夫說了,孕婦可是不能提重的東西耶。」

  「好、好、好,不拿不拿,那你幫我把這桶水提去給沉大娘吧。」

  看著步靈均明顯消瘦的臉龐,月皎又心疼起來。

  「小姐,我們真的不回步家莊嗎?說不定東方公子已經找到救你的葯了。」

  步靈均眸光微斂,縴手撫著凸起的肚子。

  「如果我們回去,公公知道了一定會來接咱們回去玉家,可荊風……他或許已經再娶,這樣只是徒增困擾。何況我在留書中,再三拜托公公別將我離開的事讓我爹知曉,免得他老人家擔心。」

  「可是老爺遲早會知道的,玉老爺不可能瞞一輩子吧。」月皎試圖說服她。

  「這我也想過,明天我會托人送封信回去報個平安,讓我爹知道我現在很好。」

  月皎表面上沒說什麼,但她心裡已有打算,她決定要在信套上做個小文章,至少要讓老爺知道小姐人在西城。

  ???

      步靈均的信很快就送到步德永的手中。

  一收到信的步德永,立刻就趕到玉家找玉天雲。

  玉天雲和玉荊風一聽他到來,馬上就到大廳相迎。

  「德永兄!我真的沒想到你還肯來看我……」玉天雲慚愧地紅著眼。

  這五個多月來,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心頭時時刻刻惦念著自己辜負了多年的好友。

  「爹。」玉荊風喊道。

  即使步靈均出走後,步德永對他十分不諒解,直說從此兩家斷絕來往,但在他心中,步德永永遠是他的岳父。

  「哼!」步德永見到玉荊風仍是一肚子氣。

  女兒的幸福可說是毀在這臭小子手上,教他如何咽下這口氣。

  「德永兄,你今天來……」

  步德永臉色仍然不好看。「本來我是不打算讓你們知道,但畢竟以前我們兩家有過深交,我也不想讓你們太難過。」

  「德永兄,你的意思是……有均兒的消息了?」

  「嗯。」

  「太好了!太好了。」玉天雲郁結已久的眉頭,總算可以稍稍撫平些。

  玉荊風克制不住欣喜地上前,激動地問:「她在哪裡?告訴我!」

  五個多月來,他日夜浸淫在思念與恐懼之中,倍受煎熬。步德永從衣袖裡拿出一封信,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將信遞給玉荊風。

  玉荊風雀躍地打開信,見到步靈均娟秀的字跡,心中霎時百感交集。

  他焦急地搜尋著,盼望能在裡頭找到些蛛絲馬跡,可惜信裡只是簡單地告訴步老爺她很好,連提都沒提半句有關他的事。

  看來他實在傷她太深,玉荊風略惆悵地把信放回信封,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信封背面。

  「西城?她在西城?」

  步德永點點頭。「那西城二字是月皎的筆跡,她肯定是趁均兒不注意,偷偷在背後寫下這個線索。」

  「老湯!」

  在廳外候著的老湯,聞聲立刻恭敬地走入。「少爺。」

  「立刻備馬,我要馬上趕去西城。」

  「慢著。」步德永伸手阻止正要去張羅馬車的老湯。

  他嚴肅地瞅著玉荊風,曆盡風霜的眼睛仍舊炯炯有神。

  「均兒留書離開玉家的那時開始,她就已經不再是你們玉家的媳婦,我今天會來告知你們一聲,是念在過去的情分,至於找人的事,步家自會處理,與你們玉家沒有關係。」

  步德永領著家僕就要離開,卻被玉荊風側身擋住。

  「均兒永遠都是玉家的媳婦、我玉荊風的妻子。」玉荊風斂眸地說。

  步德永冷笑一聲。「當初她在的時候你不珍惜,害得她差點丟了性命,現在你還敢大聲地說她是你的妻子!?」

  玉荊風再度攏緊眉頭。

  「爹,一切全是荊風的錯,劣婿只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玉荊風的坦然認錯,倒是讓步德永有些錯愕。

  這小子的個性他很了解,要他認錯簡直比登天還難,如今……再想想,他其實還真捨不得這個女婿。

  「我無法替均兒作主,一切等找到她,再看她肯不肯給你一次機會吧。」

  步德永明顯的已經讓步,現在就只等找回步靈均的下落。

  ???

      「原來嫂子人在西城,難怪我們動用多方的人力,始終找不到她。」莫且揚說道。

  「明天我便起程,往西城去找。」玉荊風飲下一杯酒。

  莫且揚為他和自己再斟上一杯酒。

  「正巧,我就是要找你談這事,岳驚鴻的地盤不就是在西城嗎?這回我們正好可以去找他,一方面請他幫忙找人,一方面和他談談合作的事。」

  玉記和岳驚鴻曾有過合作的計劃,但由於步靈均的失蹤,使玉荊風急於尋人,而導致事情一拖再拖。

  「也好,神風堡的勢力強大,岳家又和當今皇後有血緣之親,或許能幫上我們的忙。」

  莫且揚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開口:「你何時要找路姑娘談談?她至今似乎還傻傻地沉醉在假象裡。」

  「我會找她談的。」

  ???

       惜情閣的芙蓉朵朵盛開得美麗而吸引人,卻絲毫吸引不了屋裡的兩個人。

  「你說,這該怎麼辦?明天荊哥就要去西城,要是真的讓他找到步靈均,那我該怎麼辦?」

  路雲音既焦急又擔心地對淡月抱怨。

  「表小姐,你先別慌了陣腳,現下只知道她人在西城,又沒有確切的目標,西城不是個小地方,想找個人沒那麼容易的。」

  淡月一點也不緊張,她自認她的計謀是天衣無縫。

  路雲音沉下臉,搶下淡月正為她梳頭的發梳,用力往墻角一丟,嬌氣的臉龐夾著一股惱怒的氣。

  「都是你害我的,是你教我裝病去騙荊哥,說什麼這樣就能讓他更憐惜我,進而趕走步靈均來娶我,結果呢?五個多月過去了,荊哥連提都沒提過要娶我。」

  淡月撿起梳子,眼裡閃爍著復雜的光芒,她蹲下身來,俯在路雲音膝旁。

  「我怎麼可能會害你?我心疼你都來不及了,不然怎麼會替你去求張大夫說謊,替你張羅雪月庵的住所,又怎麼會冒死去騙少爺,說是步靈均趕走你的。」她輕柔地解釋。

  淡月眼神裡的柔情,讓路雲音沒來由的戰栗,她這時才驚覺到淡月的怪異。

  「好了……你下去吧,我累了。」她閃躲著淡月灼灼的注視。

  淡月微斂目光,頷首點頭走出惜情閣。

  兩人的心緒全都紛亂不已,根本沒留意到屋外閃過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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