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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菁 -【玉姬(絕代寵姬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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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6: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丹菁-玉姬(絕代寵姬之五)

他奉聖諭南守蘇州,答應大哥到杭州向個女子傳口信
正主沒見著,卻先為一副攝人艷貌給驚得酒杯落了地
瞧她狡黠誘引、曲意逢迎,他倒想看她玩什麼把戲。
啥?竟以迷葯待客,那他也不需客氣用她來當回禮
膽敢戲弄招惹他,這便是她咎由自取的下場
可玉色樓艷名遠播、媚態誘人的她怎還是個清倌?

男主角  朱熹康  
女主角  玉琬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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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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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6:3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海龍王,掌理海中各仙神的主宰,深海底的水晶宮便是龍王的龍宮。  

  這天,適逢龍王壽辰,水晶宮內賓客雲集、各界仙神齊來祝賀。身為太子的龍桀自然是各界小仙神爭相討好的對象。因為,他是最有可能繼任龍位的人。  

  海戀,龍桀的太子妃,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龍桀最寵愛的寵姬。由於討厭酒宴上無聊的應酬,早早便回到寢宮休息。  

  正當她倍覺無聊之際,一名靈巧的丫鬟麗兒匆匆跑入房內,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太子妃……不好了……”  

  海戀蛾眉微蹙:“我好好的坐在這裡,何來不好?”  

  麗兒輕撫胸口,順了順氣。“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是太子他……”  

  “太子他怎麼了?”  

  “適才有人獻了個美女給太子。”  

  海戀聞言,心頭一凜,頓時醋意橫生。“那太子他有何反應?”  

  “奴婢見太子眉開眼笑,便立刻跑來同太子妃說。”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遣走麗兒後,海戀只覺得心中酸意愈來愈濃……  

  結束了宴會,滿身醉意的龍桀回到寢宮,一見愛妃已經就寢,便放輕腳步挨近床畔,細細打量這張讓他百看不厭的嬌艷容顏。  

  龍桀愛戀地吻上她的嫣唇,細吻更點點落在她雪白的頸項……  

  “你不要碰我!”假寐的海戀猛地將他推開。  

  “怎麼了?你是在氣晚宴的事嗎?”他以為她在氣一整晚都沒人陪她。  

  “你還敢提?”她怒目相視:“你以為我會不當一回事,默默接受嗎?”  

  “這事沒那麼嚴重吧?”海兒平時不是這麼不講理的啊,今兒個怎會為這等小事發這麼大的火?於是他擺出笑臉,吻上她的粉頰討好的哄她,“別氣了。你可知你提早離席,我一整個晚上便一直掛念著你?”  

  “你不要用那張親過別人的臭嘴來碰我!”再度,她又拒絕他。  

  龍桀不由得一愣,“你在胡說些什麼?”  

  “今晚不是有人獻了個女妾給你?”  

  龍桀想了想後點點頭,“是有這麼回事。但那也沒什麼呀!那些小仙常會這麼做。”  

  “你竟然敢說沒什麼?”海戀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收下那名女子了?”  

  “我總不好拒絕人家一番好意。”他是收下了那名女子,不過已將她遣往後宮當母後的侍婢。這應該沒什麼吧?“人家送你就收,你分明就無視我的存在!”  

  “別無理取鬧!這和我們之間的感情根本扯不上關係。”  

  “我無理取鬧?”原以為他會向她忏悔,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凶!一怒之下,她憤而脫口:“好,你有了新寵就想和我撇清關係,那我成全你們!”她委屈的說完便逕自往宮外奔去。  

  待龍桀回過神,海戀早已奔至宮門外,他連忙緊追而至,大喊:“海兒,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  

  “干卿底事?你盡管去抱你的愛妾就好了!”她酸澀的說完,一甩衣袖,便往娘家瑤池飛去。  

  ☆  ☆  ☆  

  水晶宮  

  “什麼!?你把我的兒媳婦氣跑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來自龍宮的主人——海龍王。  

  站在殿上的龍王太子龍桀一點也不怕他的殺人目光,依舊安詳自在。  

  “本王命你速速將海戀接回宮,不得有誤!”  

  然,龍桀卻態度倨傲,充耳不聞。  

  “你倒是給我說話啊!真是氣死我了……”這麼好的兒媳婦就這樣給氣跑,偏他這個呆兒子竟沒有想把她接回來的意思!  

  “她要走就讓她走嘛!”枉費他平日對她呵寵備至,如今只為了一個晚上沒陪她就要脾氣、鬧離家?哼!  

  見龍桀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海龍王更是氣上加氣、重拍龍椅,“三天!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後你的登基大典上海戀要出席,否則你就別想繼位!”語畢,龍王狂怒離去。  

  開玩笑!登基大典時,眾仙神都會前來祝賀,如果讓祝融那老家伙恥笑,那他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望著暴怒離去的父王,龍桀縱使萬般不願,也得前往瑤池接人去……  

  ☆  ☆  ☆  

  瑤池  

  彩雲仙子看著怒氣沖沖的海戀,心裡不免為她感到不平。只是她印象中的龍桀貌俊英挺,雖說貴為太子之尊理應妻妾成群,但他在娶了海戀之後,一直對海戀呵愛至深,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才是。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看來男人的風流本性,縱使是心高氣傲的龍桀也不能免除。  

  “你當真不再回龍宮?”彩雲試探地問。  

  海戀負氣地嘟著嘴,“那還用說?他接受別人贈獻的美人,就表示他對我有二心。我還留在他身邊作啥?”  

  “那,你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最氣人的是:桀竟然沒有來追她!恨哪……  

  “你那麼愛他,當真就這樣放棄不會可惜嗎?”  

  “我不管啦!我就是不準他納妾!”桀的妃子只能有她一個!倏地,她腦中靈光一閃,一臉期待地對彩雲道:“彩雲,我知道你平日鬼點子最多,幫我想個法子氣氣他,好不好?”  

  身為好姊妹,彩雲自然義不容辭。“方法倒是有一個,只怕你狠不下心。”  

  “不會,我保證。”  

  “我知道過些時候轉生娘娘和其他十一名仙子要下凡投胎,屆時你可以將元神附在其中一人身上,由我去向他透露消息。若是他當真愛你。應當可以找得到你,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就表示我和他緣分已盡。”海戀賭氣地說。  

  才說完,便見一名仙子領著龍桀往這兒走來。  

  “海兒,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多心急?”他牽起她的手,溫柔地看著她。“我問過麗兒了。你是不是為了獻妾的事在鬧脾氣?”  

  “哼!”  

  “你真傻,還沒搞清楚狀況就亂生氣!其實那名女子我是收下來了,不過我已將她派去服侍母後。”剛從麗兒那裡知道這件事時,真讓龍桀有些啼笑皆非:原來他們兩個一直“溝通不良”。  

  聞言,海戀雙眸不禁露出喜悅之色。“你是說你不喜歡她?”  

  “當然,沒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來,快跟我回去吧!”  

  先前的憤怒早已自海戀的心中散去,她的喜悅由她粉頰上的笑靨可見一斑。  

  “海兒,你可是水晶宮最受寵的寵姬哪!尤其是父王還要我在三天後的登基大典前接你回宮,否則就不讓我繼位。你看,大家多寵你呀!”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概就是指正在回龍宮途中的兩人。  

  原本滿心歡喜的海戀,因龍桀的一席話,一顆心瞬間跌落谷底。  

  “你是因為要繼位才趕來接我的?”原來桀並非出自真心來接她……  

  “母後說要告知你一些為後之道,要我盡早接你回去。”佳人在懷的龍桀壓根兒沒聽出海戀語氣中的不對勁,仍沉浸在尋回心上人的愉快氛圍裡。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才不希罕當什麼龍後!”  

  海戀憤怒地掙脫龍桀的懷抱,頭也不回地再度飛往娘家瑤池。  

  徒留一臉茫然,還反應不過來的龍王太子一人回宮……  

  ☆  ☆  ☆  

  彩雲仙子一走進房,便見海戀從椅子上起身,手上拿著一張紙。  

  “我聽其他姊妹說你和太子恩愛幸福地回水晶宮了,怎麼又回來啦?”  

  思及龍桀對她的態度,海戀又忍不住怒火狂燃地向彩雲訴說方才發生的事情,兩眼早已氣得發紅。  

  “那你……”  

  “桀既然如此無情,我也毋需再顧慮其他!”她心一橫,抬眼看向彩雲,“我要休了他!”  

  彩雲驚愕地瞪大眼,不敢相信海戀會說出這種話來。“你在胡說些什麼?”她心裡突地昇起一股不安。  

  海戀毅然地道:“你替我將這封休夫狀交給他,告訴他: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他!”  

  語畢,她便化作一陣輕煙,消失蹤影。  

  ☆  ☆  ☆  

  看著手上的休夫狀,龍桀只覺得欲哭無淚。他沒想到自己的口拙,竟讓海戀如此誤會而狠心拋棄他,甚至丟下這紙休夫狀。  

  不成!他絕不能讓他的海兒就這樣離開。方才彩雲說海兒已私自下凡,打算讓自己的元神附在十二名投胎轉世的仙子身上。想要海兒回來,他必須親自下凡,從十二名轉世的女子身上找出海兒的元神。  

  據彩雲所言,附於凡間女子身上的元神將隱去仙氣,他的尋妻之路想必波折橫生。此外,最重要的是:他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海兒,我的寵姬——等我,我來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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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道人影健步如飛、點步數尺,不經內院通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開文閣的門板,只手迅捷地至腰間取出匕首,旋即射向仍埋首文書間的朱熹宣。  

  只見他翩翩的合上書,以單手接下了匕首。  

  “熹康,你來了。”  

  朱熹宣話一畢,那男人隨即來到他的跟前,單腳膝跪,張著一雙熾人的黑眸,似笑非笑地道:“熹康向大哥請安。”  

  “熹康,你說笑了。”朱熹宣一瞧他這模樣,趕緊將他牽起;熹康這樣的跪安,豈不是擺明要折煞他了?  

  撇下一堆的文書,朱熹宣引著朱熹康來到一旁的紅木桌椅上,親自沏上一壺毛尖兒款待。  

  “最近可好?”朱熹宣將滾燙的山泉倒入壺中,逐一倒出兩杯醇香的茶,遞了一杯給他。直到此時,才算是瞧清了朱熹康的模樣。  

  打小時起,兩兄弟便是聚少離多,哪裡能有這般的閑情雅致?瞧瞧他,長高了、黑了、也更壯了;臉上的青澀之氣也褪掉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剛健沉穩,已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了。  

  朱熹康淺嘗了一小口茶,有型的唇隨即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大哥,你這不是在尋我開心嗎?”  

  放下茶杯,頓了一會兒,朱熹康俊朗的臉上隱隱浮現一絲痛楚神色。“大哥該是知道的,熹康現在是奉了聖諭南下,防守海域。”  

  “是昇官了。”朱熹宣淡淡地道。  

  鎮守南京城,遠離京畿,他已許久不曾過問國事;可不過問,並不代表他對朝內之事便一無所知。  

  “昇官?”朱熹康隔著紅木圓桌,對著朱熹宣扯開喉嚨大笑,笑中有著幾分自嘲、有著幾分傷痛。  

  “想當初,本王貴為聖上之旁親皇弟,受封為陬王爺,待年滿進畿,更是擢用為京街都指揮使,手領二十六支錦衣衛,說多風光便有多風光,可好景不常,北方胡虜內侵,本王再受封為征夷大將軍,被迫卸下都指揮使一職,待征夷有功,便又急著將我遣往江南,加封擄寇大將軍。”  

  朱熹康講得怒發沖冠,朱熹宣卻只是飲著茶,不發一語。  

  “這哪裡是昇官?名為封官授爵,實為貶官流放!”  

  在朝中,這樣的委屈和心酸只能往肚裡吞,現下可止不住了,眼前是他最親的兄長,他若是不能趁此時一吐為快,只怕自己會抑郁而終。  

  “宮中一片頹靡,吏治不修,稅賦嚴苛,是天子殘苛不仁;全國各地災患頻仍,是官吏的過失;何以受害的卻是無辜百姓?”這話不說則矣,一說便是不可收拾、欲罷不能。  

  “小心隔墻有耳。”朱熹宣淡淡地瞅了他一眼,神色自若地惕厲著。  

  他懂呀,全都懂,可……無奈……真是無奈!  

  “大哥說的是。”雖然滿腹怒氣無處可發,朱熹康卻也是努力地扯出笑容,將那股怨懟吞入腹中。畢竟,這並不是他今日來的主要目的,他最想做的事,並不只是呆坐著謾罵,而是想……  

  “你是要到蘇州上任?”朱熹宣倏地岔開話題,一雙迷人的黑眸,直瞧著朱熹康,像是要將他的身影牢牢地納入心裡,怕以後再也相見無期似的。  

  畢竟,身處這多變之世,誰又能料得準未來?  

  “是啊,熹康今日到此拜訪大哥,打算明早便前往蘇州。”朱熹康一口飲盡手中的茶,一雙眼便四處逡巡著,像是在找什麼;不消一彈指的時間,他便起身走到書櫃前,取出一副由南海諸國進貢而來的珍珠象棋,轉身興致勃勃地擺在紅木桌上。  

  “大哥,咱們來下盤棋吧,就像小時那般。”他是帶著笑的,可這笑中卻透露出些許的狡黠。  

  “下棋?”這可怪了,熹康向來沒耐性,總是無法平心靜氣地跟他好好下一盤棋,這會兒怎會跟他提出這個建議?  

  是他真的見識有所增長、不再毛躁浮動,還是他別有所圖?  

  “大哥,世事如棋,咱們下盤棋,說不定可以從這棋中找到一線玄機。”這分明帶著挑釁。  

  “熹康,你想說什麼,不妨直說吧。”若說他真不懂熹康話中的意思,那他可真是枉為熹康的兄長了。  

  朱熹康笑了笑,笑痕立現,看來是常笑之人。“我打算擁大哥為帝,將現今的聖上拿下。”  

  朱熹宣一聽,險些讓那毛尖兒給岔了氣。這……可是大逆不道、可連誅九族之大罪呀!  

  “放肆!熹康,你我都是聖上的旁親兄弟,豈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難道你不怕父王在天之靈無以為安?”這事萬萬不可,說什麼他都得要將熹康導回正途,絕不能讓熹康迷失在一念之間。  

  “大哥,當今聖上縱情酒色,久不涉政,放任身邊大臣作威作福,搞得天怒人怨,罵聲載道,這咱們能不管嗎?”這一番話說得義憤填膺,卻也是朱熹康最真切的想法。  

  若是那荒唐的人都能當得了天子,他的大哥又有何不可?  

  “大膽!就算是如此,也輪不到咱們造反!”熹康說的這些事,他全都知曉,可知道又如何?他能如何救那黎民百姓遠離這樣的恐懼?他自身也難保呀!  

  “為何咱們不能?大哥可是當年太上皇的龍子、是當今聖上的同胞親弟。只是當年大哥的母後怕大哥遭受不測,這才將大哥寄養在應天府中;這事,我打小時候便知道,只是心裡頭心疼了大哥乖舛的一生。”  

  朱熹宣和當今聖上可是親兄弟,卻因為後宮險惡,才被送往應天府,成了朱熹康的兄長。  

  而像大哥這般廉政愛民之人,卻只能一輩子待在應天府裡做個傀儡王爺,這他可不許。  

  “姨娘告訴你的?”  

  朱熹宣又是一抹無奈的笑,起身再以熱泉水沖入壺中。  

  “是的。”就算大哥貴為皇子,和他還是有著母親一代的血緣相連。“大哥,這天子之位是非你莫屬。”  

  “荒唐!我本無此心,你也不要再提此事!”朱熹宣怒斥著。  

  “大哥不必擔心,就算我現下手無兵權,兵部大人車軔也願鼎力相助。”朱熹康以為朱熹宣擔憂手無兵權,無以成事。  

  “住口!再出此言,莫怪我不念兄弟情誼!”朱熹宣臉色一沉、音調一啞,顯示他不願再多說的憤怒。“人要知天命、甘天命、安天命,讓自己的心落實,千萬別再執著於權、名、利、貴。”  

  真是反了,熹康說的那些話,豈是能掛在嘴邊的話?若不是兄弟,若不是他所珍惜的兄弟,他又何苦勸說?這一切都是天命,他又何苦與天斗、與天爭?  

  “可若是有所見而不言,豈不是愚忠?”面對儒雅的大哥首次破天荒地斥責他,他更是無法明白大哥話中的一番用意。  

  “當人子,不責其父之非;當人臣,宜數其君之罪?”朱熹宣目光冷然,神色嚴厲,又接著說道:“士為知己,臣盡忠節,便是值。”  

  “真是值?聖上懾於大哥的雄才大略、剛毅睿智,將大哥永生囚於應天府,大哥當真無所怨?”他真是看不下去了,為何大哥仍是如此固執己見?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這嗓音凌厲逼人,臉色卻蘊藏著無限悲慟。  

  朱熹康不懂,他真的無法體會朱熹宣的心情,只覺得這是他的愚忠,卻也不便再說什麼。  

  “大哥,你變了。”朱熹宣的忠貞不貳是他向來所了解的;然而,現今的淡泊名利,卻是他無法接受的變化。  

  “變了?”是嗎?若是真變了,也是為了她……  

  他手捧著瓷杯,注視著茶面的波紋,仿佛可以從這茶面瞧出個玉環彬來。然而,青黃色的茶面,只映出了他雙眸中的思念。  

  “熹康,你已屆而立之年,為何不成家?”他驀地問道。  

  “成家?”朱熹康一笑。雖然他不懂大哥何出此言,可他還是據實回答:“女人多嫉,熹康承受不起。”  

  朱熹宣一抬眼望著他。“哦,應是尚未遇到心儀之人。”  

  若是熹康同他一般,遇上了玉環彬那般的奇女人,他猶會如此想嗎?只怕權力、名利皆可為她盡拋。  

  “國將不國,何以為家?”朱熹康半是戲謔、半是正經地回答。“況且,我可不曾遇過能讓我魂牽夢縈的女子呢!我懷疑這全天下的好女人,都已入了後宮、納入聖上的羽翼之下了。”  

  女人?嘖,大哥還真是有點古怪,竟與他談起這個話題,莫非是他心中已有了令他夜不成眠的女子?  

  “不,為兄見過比之更甚的女子,而且……”與時下的女子不同,更與那些為了榮華富貴而進宮的女子大不同。  

  “那……那名女子呢?”這下他可感興趣了。  

  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如此牽動大哥銅墻鐵壁般的心呢?  

  朱熹宣一口飲盡杯中滾燙的茶水,讓那火熱的灼燙,緩和他思念的心。“熹康,你若是一路往蘇州去,不如先到杭州走一遭吧。”  

  “杭州?”  

  “替我到杭州玉色樓捎個口信。”再一次喝下那滾燙的思念,卻無法讓心中翻飛的思念稍加平復。  

  “什麼口信?”大哥一生無法走出應天府,何以能夠到杭州一遭?  

  “告訴玉色樓的環彬姑娘,美人如花隔雲端……”  

  朱熹康愣了會兒,隨即允諾:“熹康記得了。”  

  ☆  ☆  ☆  

  一路風塵僕僕,初到杭州之時,正值夏末夕沉之際……  

  夕照將沉之際,射出的不再是萬道金芒,而是揉和了艷紅與澄明,形成一環無缺的圓,在灰蒙的晚天與各色交織成的綺麗彩霞中緩緩墜落。  

  卻又像是要在人世間留下最深情的一瞥似的,夕陽西下所展現的往往是無與倫比的璀璨和挾帶著蒼茫的絢爛,形成令人心醉得幾乎有點不忍且不捨的悵然之美;又像是欲藉著無形光華,流繪成一幅魔幻般的美麗天色,在世人心中留下剎那的永恆。  

  碧綠色的湖心映著橙黃色的夕日,襯著湖畔邊的點點畫舫,染成一幅炫惑人心的湖邊山水。  

  這樣的光景,也只有在杭州城裡才有幸得見,朱熹康第一次對著晚霞有著心折的贊嘆。  

  “灝戒,這杭州城可真與京城有所不同呀!”  

  身旁的侍從趕緊趨近於他的身後,對著他的話語有著同樣的見解。“王爺,說的是。”  

  “灝戒,在這地方,可別再叫我王爺,若是引起一番騷動,那豈不是擾了我的興致。”  

  朱熹康只手搖扇,唇角帶笑,一雙灼亮的黑眸隨意地四處觀看著,像是賞不盡杭州城的美。  

  “灝戒明白了,爺。”灝戒必恭必敬地道。  

  “那麼,你先向一旁百姓詢問玉色樓的去處吧。”望著湖邊這等閑情逸致,朱熹康的臉色亦趨松緩。  

  若是大明的江山,皆如杭州城這般豐饒富庶,皆如杭州城這般悠然自得,他也用不著憂心這天下的何去何從了。  

  一思及此,朱熹康燦亮的俊顏不禁一黯,莫名憂心的惆悵席卷他的心,揚在嘴角的笑,也不自覺地斂起。  

  “爺。”詢問百姓而回的灝戒侍立一旁,身形如影、來去須臾之間,便已打探到玉色樓的所在。  

  可……這似乎讓他有點難於啟齒……  

  “怎麼著?”朱熹康輕搖手中的扇子,低問道。  

  “這玉色樓是……妓院。”  

  “妓院?”朱熹康突地一驚,立即收攏了手中的扇子,一雙利眸凝在灝戒的身上。“此事當真?”  

  “是。”  

  這下子,朱熹康可真是驚嚇到了。達官貴人至妓院裡狎妓,原是一般風流韻事,壓根兒不用如此大驚小怪。可是,上妓院的如果是他的大哥,這便讓他百思而不得其解了。  

  這絕不是大哥會做的事,但大哥卻做了,顯然這事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般簡單;如此一來,他可得好好想想,斟酌、斟酌。  

  他仰望著天,頓覺天色已暗,明月高昇,眾星隱晦,一圈圈的月華開始灑向人間,落下一地琉璃與瓊瑤,清澄一片,遍地如銀,映雪生輝。仿若世間無一處無月光,月光也無所不在地遍灑,像是無私、無我一般。  

  “灝戒,今兒個是中秋嗎?”朱熹康突地出聲問。  

  灝戒抬眼望著初昇的月,寡言地道:“是。”  

  是嗎?月圓人團圓,而他卻在這時候被貶往蘇州城,想來,也真是可笑。  

  但是,這都無妨;或許,他可以替大哥尋覓那位刻骨銘心的女子,讓乖舛一生的大哥能夠與之團圓。  

  至於他,或許將要孤身終老……  

  “灝戒,快快帶路往玉色樓走,讓我瞧瞧那環彬姑娘有何能耐,居然能夠擄獲大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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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走入玉色樓!裡頭的花園裡早已搭好戲台、扎起牌樓,被雕飾、漆畫得五彩奪目;再飾以燈彩、綴以鮮花、鋪以紅氈,將人間之繁華堆砌至極致。  

  花園裡頭更是雕繪成畫,琢磨成景,布置、妝點得更加典麗、華美,將世間之奢靡陳設達於巔峰。  

  過了這富麗堂皇的花園、中庭和後院,行經拱橋流水、假山池湖,後接長排迷宮式的回廊,便可直通玉氏姐妹的閨閣。  

  而玉琬琰的璀璀閣前席次上,瓜果、點心都已排滿;一盤盤由玉琳琅所制作的糕餅羹飴,色香味俱全的與時鮮水果一起散發出誘人之氣,整座園子裡更飄滿了丹桂的香氣,把佳節的秋意點綴得更濃了。  

  看著玉琳琅走進、走出,好似忙得不可開交,玉琬琰便一把抓住她的手,喊道:“二姐,別忙了。”  

  玉琳琅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她一眼。“琬琰,我想先將做好的芙蓉糕拿去同玲瓏分享。”  

  玉琬琰看了她手中所拿的各式糕點,眉頭輕輕一擰。“怎麼,五妹玲瓏今年不同咱們一同賞月?”  

  話一說完,看到玉琳琅的眼神,玉琬琰便知道自個兒說錯話了。  

  她往後一探,大姐和春雷正在一旁,看著他倆,相信方才的話,大姐一定是聽得清楚無比。  

  “玲瓏說她身子不太舒服,我去看看她。”玉琳琅雙眸直視著手中的佳肴,趕緊往瓏瓏閣走去,一步都不敢稍作停留。  

  玉琬琰全身僵直地坐在涼亭裡的石椅上,感覺背後滑下一道又一道的冷汗。玲瓏和大姐不和,這是大夥兒老早便知道的事;但是,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和大姐結下梁子,這便不得而知了。  

  姐妹們都知道,只要有大姐在的地方,便沒有玲瓏,而玲瓏在的地方,只要大姐一出現,她便會離開。  

  往年,大姐和三姐不在玉色樓裡時,她們這群姐妹會聚在她這璀璀閣前,共度中秋;而今年……她忘了,是真的忘了,才會脫口說出這句話,而擾了大姐賞月的雅興。  

  “琬琰,今夜的月色真是迷人。”玉環彬輕輕地開口,似是不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是呀。”她道。  

  唉!她豈會不知玲瓏的心;早就明白她是嫌棄大姐委曲求全,竟在這玉色樓裡覓得一處安身地方。  

  她懂得玲瓏的心,卻也怨玲瓏不懂大姐的心,怨玲瓏的不識大體,不懂得為大姐著想,只懂得一味地避不見面。  

  若是家還在,誰願意將自個兒的一生耗在這窯子裡?  

  ☆  ☆  ☆  

  月光遍照,潟下一地如霜的銀波,緊緊籠罩這人世間。而今年中秋的月色特別明亮,照耀著人寰,萬事萬物都被映照得特別清晰,人心中的幽深細微之處也就分外凸顯。  

  “若是三姐也在,咱們才算是真團圓了。”望著遍地銀波發愣,玉琬琰瀲灩的眸子顯得憂悒。  

  “可是,瑾瑜同兀荊韃走了,這不也是她的團圓嗎?”玉環彬緩步走向玉琬琰,身邊跟著春雷。“女孩子家到了這個時候總得成家,和自個兒的夫君共成一家,這才算是團圓。”  

  “我也能嗎?”她抬起螓首望進玉環彬的眼眸。  

  身處紅塵,早沾染了一身紅塵味;這樣的她,還能許人嗎?若是要她為妾、為小,那她倒不如終生待在玉色樓裡。  

  “若是時候到了,有何不能?”玉環彬手搖著玉扇,跟著坐在她的身旁。而一旁的春雷則是拿起桌上的瓜果,先剝除果皮,再將瓜肉一塊一塊地放入玉環彬的口中。  

  “春雷,別這樣服侍我。”玉環彬的蔥白玉指拉著春雷,讓他坐在身側。“你是我的夫君,豈有夫君服侍娘子的道理?”  

  面對玉環彬的嬌嗔,春雷則是笑而不語,深情而勾魂。  

  “若是能遇上春雷哥這麼好的男人,即便是要琬琰當小的,琬琰也願意。”玉琬琰打趣道。  

  “貧嘴。”玉環彬毫不害臊地依偎在春雷的懷裡。  

  “不過,倒是可惜了陔王爺,若是能與他攀親附貴,必能替爹報仇。”玉琬琰一憶到促成玉環彬和春雷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陔王爺,她便覺得可惜,這可是讓一個大好的報仇機會,給就此飛走了呢!  

  “琬琰,這件事已經過了五年了。”玉環彬輕輕說道。  

  她沒想到在琬琰的心中,這件事情竟是如此深切鐫刻在她的心頭。  

  “五年又如何?就算是過了五十年,只要我還活著,我便會永遠記得。”玉琬琰應道。  

  爹的死去、家園的破碎、大姐的犧牲、玲瓏的不和,這所有的種種,全都起因於大明朝,要她怎麼忘,怎麼能忘?  

  若是玉門不曾遭抄家,現下的她,合該是丁哥哥的過門妻子,又怎會年過及笈,仍墮於這塵世之中?  

  “可人死不能復生,時逝不能復流;若是耿耿過去,怎麼能替自個兒求得幸福?”玉環彬輕嘆。  

  她不是不介意,而是……過去都過去了,就算她滅了皇族又如何?爹回不來,玉茶莊也不在了,更是再也回不到五姐妹無所不談的兒時時光了。  

  “可是……”玉琬琰急欲反駁,卻被自庭院一端的玉琳琅打斷話語。  

  “大姐,有位公子請大姐到橋坊一坐。”玉琳琅走到玉環彬跟前,瞧了一眼春雷,才徐緩開口。  

  “可有報上名目?”玉環彬收起手中玉扇,輕聲問道。  

  “沒有,可那位公子希望能夠和大姐見個面。”玉琳琅媚眼快掃一旁的春雷,而後再將視線調回玉環彬的絕世麗臉上。  

  若不是那位公子執意要見大姐,她絕不願意淌這渾水。  

  “這……”玉環彬身偎在春雷懷中,蔥白玉指貼在玉面上,斂了下眼,微抿著櫻唇思忖著。  

  她浪跡三載才回玉色樓,尚未向外報出訊息;再者,她已決定不再涉入玉色樓,何以會冒出個人硬是要見她一面?  

  這到底是何方人物?  

  玉環彬的眉頭不自覺地擰緊,清冷的眸底射出不解的光芒。  

  “大姐,不妨讓琬琰去探他一探吧?”玉琬琰輕瞥了一眼玉琳琅,隨即走至玉環彬的跟前。  

  大姐現下已是出了閣的少婦,不再是玉色樓的花魁,當然不能再讓大姐到外頭拋頭露面。  

  想想,她是現下唯一的一個人選了。  

  “這怎麼行?”玉環彬瞇起美眸輕喝道。  

  “行的,大姐。”玉琳琅玉指拿起一塊桌上的糕餅放進杏紅色的口裡,笑吟吟地道。“大姐不在時,玉色樓裡,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事,全都是經由琬琰的手在處理的。”  

  “你呢?”唰的一聲,玉扇徐開,玉環彬手執玉扇,不悅地望著貪吃的玉琳琅,玉顏上皆是不悅之色。  

  “我……”玉琳琅趕緊將這小塊的糕餅塞入口中,囫圇吞下後,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眸瞅著玉琬琰。  

  “大姐,這全是我的意思,不干二姐的事。”玉琬琰輕聲嘆道。“況且,二姐忙著張羅玉色樓裡幾十張嘴,倒也累煞她了。”  

  銀波月色灑在玉琬琰的冷沁眸子裡,饒是玉環彬也難以猜出她的心思。  

  “大姐,這事兒就交由我處理吧。”不容玉環彬的反駁,她旋即走到玉琳琅身旁,湊在她的耳邊。  

  “二姐,你就弄幾樣拿手好菜,讓琬琰好好地招待那位公子。”  

  玉琳琅挑了挑眉,明白了玉琬琰話中的意思,向玉環彬說了聲,便逕自走開。  

  “琬琰,還是讓大姐自個兒去吧。”玉環彬離開春雷溫暖的懷抱,站了起身,走至她的面前。  

  “不妥,這樣子太對不起春雷哥了。”玉琬琰以眼示意,教玉環彬回過頭去,正好迎上春雷一雙微帶慍色的黑瞳。  

  “可……”她知道春雷必是不高興的,可是,她總不能讓自個兒的妹子代替自個兒去受罪呀!  

  “放心吧,三姐的法寶全放在我這兒,我知道該怎麼做的。”玉琬琰掩著杏唇低笑著。  

  “喝?”  

  “大姐的事,三姐全同我說了。”  

  玉環彬一怔忡,旋即了解她話中的意思。  

  “秋風,同我一道走吧。”  

  玉琬琰笑看她了會兒,便和一旁閃出的隨身侍從走了;走了幾步,她倏地又停下來,回頭望著玉環彬。  

  “大姐的幸福握在春雷哥的手中,而琬琰的幸福,便是替爹報仇!”  

  ☆  ☆  ☆  

  玉琬琰穿過庭院,來到設於人工水池上方的橋坊,令隨身侍從秋風立於池邊守候,她便獨自一人進到橋坊上。  

  隔著紗幔,玉琬琰便能清晰地聽到裡頭放浪形骸的聲音;在玉色樓裡有著淫聲浪語,一點都不稀奇,畢竟這兒是供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但是,能讓姐妹們如此出於自身意願,而甘於仰慕承意的爺兒可不多。  

  掀起懸著雪白珠廉的紗幔,坊內的淫穢場面,仍著實讓已習於這一切的玉琬琰驚詫不已。  

  只見一個男人坐臥在床榻上,由珠兒、翠兒姐妹花服侍著,一旁更有歌妓吟唱助興、花娘翩舞奉承。  

  更有三兩個玉色樓裡驕矜恣縱的花娘,酥胸半掩、形態畢露、撒嬌賣疑、仰承色笑地偎在他的身邊,迎奉著他的鼻息。諸如此等的荒唐模樣,看在玉琬琰的眼底,可真蔚為一大奇觀。  

  玉琬琰扯起杏紅色的唇,勾著一道絕美的弧形,笑不達眸地走進裡頭,暗嘆荒謬紅塵。  

  甫一進坊,笙歌乍止,穿紅著綠的鶯鶯燕燕,抬起了醉眸望著她;而正由花娘侍奉著飲酒的爺兒也半抬起笑眸探向花娘們靜寂的主因。  

  甫一抬眼,朱熹康倒讓眼前的幽白洛神乍現給驚得玉瓷酒杯落了地,依舊渾然不知,仿似被勾了魂、挑了心。  

  身長玉立,有著步步金蓮的菡萏搖風之姿;秋波流轉的一笑嫣然,幽幽形容不出薌澤微聞,他不禁心旌搖蕩。  
  丹唇外朝、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柳眉不掃而黛、櫻唇不點而紅。那面貌,如杏花綻放;那眼波,如寒月在天。  

  這女子令人驚艷得失了心魂,在一片濃妝靚飾、粉紅駭綠中格外引人。反觀一旁風情萬種的花娘們,倒成了庸脂俗粉。  

  莫非……她便是讓大哥閃了心神的女子?  

  玉琬琰初見朱熹康的第一眼,倒也讓她給嚇得心悸猶存。  

  總覺得他放蕩恣肆的眉眼間,有著莫名的熟悉,那看似風流不羈的爽朗,實則是內斂潛藏的假像。  

  他應是溫而不懦、威而不厲,可面前的男子竟是散發著卓爾不群,奴雲攫石的氣勢,不知怎地,總讓她覺得有著絲毫的不舒坦。  

  她與他應是初見,為何她會有如此荒謬的念頭?  

  玉琬琰垂下眼眸,靜下心,成功地將方才的錯愕隱藏在她縹緲婉約的玉麗面容裡。  

  她揚起了羊脂玉般的藕臂,橋坊裡的花娘們雖然不甘心,倒也是順從地往外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向朱熹康送了幾分秋波。  

  朱熹康倒不如方才的火烈,一雙幽邃邪魅的黑瞳,直勾勾地注視著玉琬琰的一小步、一頓足。  

  看著她在離自己最遠的小幾前落座,蔥白玉指朝小幾旁的火爐裡丟入幾顆松果,滿室的啪啦燒裂聲乍響。而後,再見她巧手的將一旁的瓷壺放在火爐上頭,形似燒茶。  

  朱熹康不置一語,揚起濃黑的眉,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再見玉琬琰依舊悶聲不響,雪白的小手在小幾上排上小茶匙、兩個嗅香杯、兩個青瓷玉杯。  

  這下朱熹康可感興趣了,不禁掀了薄唇,開口問道:“這位姑娘是準備沏茶?”  

  玉琬琰挑了挑柳眉,笑意仍掛在唇邊。  

  “爺,是琬琰駑鈍,不懂得文酒助興,也習不來翩舞興味,只好沏壺琬琰最拿手的龍井茶,教爺兒嘗嘗。”  

  “姑娘如何知曉本爺喜愛聞茶?”朱熹康倏地坐起,起身移步走向玉琬琰,在她的面前席地而坐。  

  不因為她絕美得無雙無儔,更不因為她聰穎得口齒伶俐,而是她酥人心胸的吳儂軟語,讓他起了興趣。  

  “這是琬琰淺見。”她端起美眸瞧著他,發現他的慵懶已不復見,倒起了與他聊天的興致。  

  “爺兒的身形極似北方人,想已習於北方的酷寒;再見爺兒的雙手粗繭縛掌,必是習於練武之人。但是爺兒的雙指之間有著薄繭,再加以北方人的習寒,這薄繭必是常年嗜飲杯中物所致。”  

  玉琬琰話語不含糊,手中的動作倒也俐落,在剎那之間已將所有器具備好,等待著熱水的沖泡即可。  

  “可姑娘為何不以為這是出於溫酒的傑作?”朱熹康驚詫,旋即將驚色隱藏。  

  玉琬琰笑而不語,隔著手絹,提起沸騰的滾水,倒入放了茶葉的小青瓷壺裡,再緩緩地道:  

  “溫酒的熱度不宜過高,否則酒即失味;而烹茶的熱度若是不高,則逼不出茶中的香醇和甘甜。而在這高溫之下,爺還能拿著茶杯,必是愛茶、聞茶之人,才能忍受這極苦。”  

  她抬眼一笑。“爺,您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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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朱熹康激賞地望著她,陰隼的黑瞳難得地露出一抹笑意。  

  “姑娘真是好眼力。”  

  玉琬琰手搖著青瓷壺,在兩個青瓷杯上倒出青黃色的茶水,剎那之間,整座橋坊裡全是一股清爽甘醇的甜味。  

  “爺,不妨先嘗嘗琬琰的手藝。”  

  朱熹康笑睇著她,單手接過滾燙的青瓷杯,豪爽地呷了一大口,絲毫不將這燙意放在心上。  

  “龍井清香,妙在淡中有味!”他驚嘆道;小小一位花娘,竟有著如此的好手藝。  

  “爺,果真對茶有著深入見解。”玉琬琰淺呷了一小口,縴縴玉指拿了塊核桃糕稍填了肚子,便又繼續道:“不過,爺兒並不是為了呷茶才來這一趟的,是吧?不妨將來事同琬琰說也是一般。”  

  雖然他同她一般愛茶,她已對他多了一份好感,可這並不代表她已經忘了來這橋坊的主因是為了探這人的虛實。  

  “敢問姑娘與那環彬姑娘是何關係?”朱熹康眉一挑,嘴一扯,爽颯地勾起迷人的笑。  

  他聽到了,她方才稱自個兒是琬琰,所以她絕不會是玉環彬,他可以先放下心,向她探探環彬姑娘的事,再來談她與他。  

  畢竟,知心難求且難逢。  

  玉琬琰一挑眉,瀲灩的眸子水靈靈地望進他的眼裡,心裡頭研判著他的用意為何。  

  “環彬是家姐,敢問爺尋她是……”  

  “此乃煙花之地,尋著花魁,還能為哪樁?”朱熹康咧嘴笑著,天生的王者尊貴氣息立現。  

  他方到此地時,便已向花娘們詢問玉環彬的事,豈知,除了她是三年前艷冠群倫的花魁之外,她的身份、背景,以及她為何會淪落至玉色樓的事皆是一片空白,這反倒挑起他的好奇。  

  朱熹康徐緩地搖著扇子,嘴邊勾著一抹邪魅的笑意,恣狂的黑色眼瞳更是不客氣地在她身上打轉。  

  “家姐已嫁作人婦,和玉色樓不再有任何關係。”玉琬琰沉著地打量著他,一雙水漾的笑眸直瞅著他。  

  “已嫁作人婦?”他一驚。  

  原來如此。朱熹康不疾不徐地收起扇柄,心裡頭響起朱熹宣所說的那句話,這豈不擺明了大哥早知道她已是人妻,所以才有感而發的。  

  若是可能,他倒真想會她一會,瞧瞧是恁地美顏,可以將大哥穩如磬石的心搞得神魂顛倒。  

  “不能見她一面?”  

  “不便之處,還請爺多見諒。”玉琬琰笑容可掬地回著,心中倒是不甚開懷。一般人若是知曉大姐已為人婦,必是不再追問;而這人,居然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還想再見大姐一面,實是無恥!  

  她絕不能讓大姐和這登徒子相見,免得擾了大姐和春雷哥的感情,玉琬琰在心中思忖道。  

  “真不能見面?”朱熹康勾起邪佞的笑,俊顏之上更是帶著三分的魅惑。  

  有著玉琬琰這般的美人在前,他倒不是非和玉環彬見上一面,只不過是受人之托,他總得把話帶到才可。  

  玉琬琰掩面而笑,秋波流轉之中,兩泓瀲灩水眸含嗔帶媚地望向朱熹康,倒讓他險些失了魂魄。  

  ☆  ☆  ☆  

  “這位爺,你開口、閉口全是家姐環彬,琬琰好生難過。”玉琬琰移著柔弱的身子斜依在朱熹康疊起的腿上,蔥白玉指更是似有情、若無意地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掠過。  

  朱熹康斂下眼享受著美人坐懷,性感的唇瓣扯起迷人的詭美。  

  他並不在意坐擁美人,甚至可以說,這女人挺對他的味兒的。可是今兒個,他有要事在身,他得先將大哥的話擱在心上才行。  

  “可我今兒個是為玉環彬而來,若見不著她,豈不掃興?”肆佞的笑意不斷地掛在唇邊。  

  “你見過家姐?”玉琬琰楚楚可憐地撐起細瘦腰肢,抬起螓首,一雙水朦大眼直視他邃遠的黑眸。  

  “是沒見過。不過,素聞玉環彬之姿艷絕人寰,文雅之風彬彬斯文,可是煙花地之一絕;再則,聽聞與之同床,被翻紅浪真銷魂,若是讓她就此嫁作人婦,豈不讓她的夫君得了便宜?”  

  這些話,全都是同那花娘身上打撈來的,屬不屬實,他可不知。但是,大哥能與如此佳人有過一段緣,想必這話中的成分,屬實居多。  

  不過,沒見到人,再則已是人婦,他便少了一分趣味。他無法想像她是如何美若天仙,更無心與有夫之婦牽扯糾纏;倒是眼前柔情婉媚的玉琬琰,多吸引了他三分。  

  玉琬琰聞言,身子倏地一僵,眸中凝滯著殺氣,卻又在霎時之間,換上了甜笑,直讓朱熹康以為自個兒看錯了眼。  

  “爺兒說話真是淫穢。”玉琬琰假作嬌羞地將螓首埋入他寬廣的胸間,一手探入衣襟裡頭,搓揉著他的胸。  

  耳畔突傳來粗重醇厚的低息聲,玉琬琰暗慶自己總算讓他稍轉了來意。  

  “男人不都是一般。”朱熹康雙手托在她俏挺的臀瓣上,將她拽入懷裡,以他已挺立的勃起煽情地滑搓她的股間。  

  聽聞玉環彬恍若洛神再世、天仙降凡,可眼前的玉琬琰更像是傳聞中的比擬模樣,更勾起他想擁有她的欲望。  

  “爺,琬琰還是清倌?!”玉琬琰嬌聲嗔道,旋即推開了他的身子,坐回自個兒原本的位子上。  

  男人,便是要欲擒故縱、欲迎還拒,才能將他駕馭;這話是祝嬤嬤還在世時,同她諄諄告誡的。  

  現下,她可真是看得明白了;他如鷹隼般的黑眸不再帶笑,反倒是染上一股氤氳欲念,染沉了他的眼。  

  “哦?當真是清倌?”朱熹康挑起了眉,有趣地打量著,細思她話中的可能性,嘴角緩緩地勾出一道冷冽的笑痕。望著她似有意、若無情地斂下眼,動作純熟地回開他凝注的眼,他便知這女子並不是第一次遇上此番陣仗,若說她已是個任人蹂躪的娼妓,他倒還相信幾分,若說她是清倌……  

  他可不是傻子,豈會不懂她眸底狡黠誘引的光芒。  

  可若是要和她會上一會,他倒還頗有興致瞧瞧她在玩什麼把戲,就當是到蘇州上任前的消遣吧!  

  “爺,琬琰是賣笑不賣身的。”  

  玉琬琰清瀅的美眸流轉,心中的詫異愈深,她已吩咐二姐在糕點中撒下迷葯,怎過了一刻鐘,他依舊沒有發作的反應,難不成二姐忘了?  

  不,二姐不會忘的。玉琬琰扮著笑臉,腦袋瓜子卻循著這詭異之處思量。  

  再不然,他便是一個武功高深之人了;方才她湊近他的身子,發現他比常人結實多了,頸邊的脈象倒也沉穩,若說他是個練武之人,絕非誇言。可是如此一來,她該如何逃過這一劫?  

  “真是如此?”朱熹康淡笑地扯開唇邊的詭美笑容,一雙飽含欲望的黑眸直視著她,讓玉琬琰不自覺地一陣冷顫。  

  “琬琰一生坎坷,落入煙花之地只為了覓得一地安身,只求一生在這玉色樓裡到老。”玉琬琰靈秀的小臉上染上一層哀戚,兩泓水潭般的眸子瀲灩流轉,似假還真,讓朱熹康猜不透她的話是真是假。  

  “沒想過要偎於男人身邊,為妻、為妾?”朱熹康輕移著身軀,不疾不徐地靠近玉琬琰的身邊,大手輕蓋著她的無瑕柔荑。  

  “琬琰自是想過,可……”玉琬琰輕抬螓首,水眸瞅凝著朱熹康魔性般的黑眸,心頭突地一跳,隨即又垂下眼眸說道:“人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又有誰願意真心地對待咱們?”  

  “琬琰說自個兒是清倌,爺……不是也不信嗎?”玉琬琰輕擰眉頭,水眸微漾,煞是折騰朱熹康的心。  

  “是我失言,還請琬琰姑娘別介意。”朱熹康挑起濃眉,唇角邊的笑痕恣肆地展揚,似是極享受玉琬琰的調情。  

  他的大手肆無忌憚地游走在玉琬琰玲瓏有致的身軀上,恣意妄為地掐住她豐滿的胸,粗悍地拉扯雪白薄衫底下的蓓蕾。  

  朱熹康雖是展笑注視著她,卻突地感覺這懷中的女子,和一個女孩有幾分相似,而那女孩是誰……他倒是憶不起來了。  

  像她這般惹人憐愛的女子,盡管身處煙花之地,想必也是官宦子弟、富貴人家亟欲納為妻妾的人兒吧。  

  朱熹康想著這個問題,冷邪的口卻不由自主地開口:“琬琰心中可有心怡的男人?”他突地一問,甚至,連自個兒也不懂為何就這麼地問出口。  

  玉琬琰一愣,全身不住地微顫,卻又無法阻止他這般地唐突。真是個下流胚子,她還不曾見過如此無禮的漢子,居然如此輕鄙她的身子,既然如此,也莫怪她的無情。  

  ☆  ☆  ☆  

  “琬琰無心高攀,卻又不想低就。”玉琬琰馴服地偎在他溫熱的懷裡,指尖不著聲色地輕撫在他長滿粗繭的大手上。“琬琰要的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武將之力拔山河,文相之足智多謀,千金之軀,龍神之體。”  

  玉琬琰頓了一頓,仰上螓首,輕啟酥人心肺的粲笑。“爺,琬琰會不會太貪心了?”  

  話一說完,她立即送上紅唇貼向他的唇,粉舌恣意地竄入他的口中,送出一丸迷葯。  

  朱熹康倏地一驚,連忙推開她,卻不及將口中葯丸吐出,他的雙眼一瞪,懾人的氣勢表露無疑。“你弄了什麼東西給本王?”  

  他惱極了,想不到自己也有這般大意的時候,竟讓一個小小花娘趁他不防,對他如此放肆;可他還沒聽她說出話語,眼前一黑,旋即昏厥過去。  

  玉琬琰站起身子,俯首望著他,心底詫異他方才說出口的話——  

  本王?  

  難道他是個王爺?  

  可能嗎?  

  瞧他身穿錦衣華服,繡著雙虎的長袍邊還鑲上金線,由此可見,他的出身必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  

  止不住心頭的疑問,玉琬琰在他的身旁蹲下,先確定他的呼吸十分的平穩,有如睡寐一般,才又十分小心地將小手探進他的身上,輕輕地解開他的衣襟,翻開他的錦衣長袍。  

  發覺脖子上並沒有懸掛著王室象征的印信,輕擰著柳眉,再逐一地往下探去,解開他腰間的錦帶。  

  翻開外衣,看見裡頭的腰間懸著金鎖片,一旁還有嵌著青玉的綬帶,玉琬琰倏地一愣,這東西……她似乎曾在哪兒見過……  

  是在哪裡呢?  

  玉琬琰斂下清灩的水眸,仔細地回想著,卻沒發覺身旁的男人,正以一雙陰鷙邪冷的雙眼望著她。  

  他的大手猝然一拉,玉琬琰的身子猛地落入他堅實的懷裡。  

  “你……”玉琬琰驚慌失措地說不出一句話,一雙瀲灩的眸子瞬然失色。  

  “本王怎麼來著?”朱熹康將她反壓在身下,詭邪的唇冷冷地逸出怒意,雙眸狂佞地瞪視著她。  

  他真是太大意了,才會著了她的道;若不是自小習過噬毒以防,將那葯丸先含在口中,現下想必已遭了她的毒手。  

  不過,這事尚有蹊蹺;她若是有意取他的性命、或是劫取他身上值錢的玩意兒,也早該下手了,怎會杵在他的身旁,像是在思忖著什麼似的。  

  “你放開我!”玉琬琰驚慌地扭動身子,以求脫離他的鉗制,孰知,他的雙臂堅實如鐵,身重如山,擺明是以男人之姿欺她。  

  “放開你?”朱熹康笑出聲,將俊臉移近她的小臉,一雙魔性的黑眸直盯著她。“本王還沒將你論罪,你憑什麼要我放開?”  

  先不論她將他迷昏所為何事,現下逼在眼前的是嬌柔卻又絕色的她,已經十足地引起他征服的欲望。  

  “你要將我論罪?”玉琬琰輕喊著。  

  她驚駭的睜大眼直瞅著他,她只是想要阻止他對自個兒的唐突,倒沒想到她這斯的舉動,反倒讓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惹了禍上身,她倒是不怕,怕的是……玉色樓裡的姐妹們,若是因她而出了什麼亂子,她要拿什麼臉見姐妹們?  

  “琬琰一人做事一人當,願任憑爺處置,可……千萬別因為琬琰而傷了玉色樓裡的姐妹。”玉琬琰義無反顧地道。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能拿姐妹們的命開玩笑。  

  “哦?”朱熹康幽邃的眼眸閃了閃,一道復雜的眸光瞬地閃入,嘴角隨即勾起一道笑痕。  

  “那本王可要你履行你的諾言了……”朱熹康話一說完,隨即俯下頭,吻住她嬌嫩的唇瓣,讓原本合在口中的葯丸導入她的口中。  

  玉琬琰一怔忡,想要掙扎已來不及,她眼眸逐漸沉重,在昏去之前,她的眸中只映入笑得放肆的朱熹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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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7: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丁哥哥、仲秋哥哥。”年約五歲的小女娃坐在涼亭裡,雙手上皆沾滿核酥糕的屑兒,拉開喉嚨大喊著前方的兩名男子。  

  “小娃兒,你吃你的糕點,吱喳個什麼勁兒?”名喚仲秋的少年回過頭望著她,一臉不滿。  

  他同丁戒灝正在研讀兵法,哪裡容得了這小女娃在一旁喳吵。  

  “小四,怎麼來著?”丁戒灝一臉斯文走向小女娃的身邊,向一旁伺候的婢女取來手絹,擦凈她的小手。  

  “小四要喝茶。”小女娃肥短白嫩的小指頭指著一旁早已燒滾的山泉水。  

  “真是個貪吃的小娃兒。”名喚仲秋的男子,搖了搖頭,便走至一旁,拿起那燒滾的水壺,即要倒入石桌上的茶壺裡頭。  

  “不要,我要丁哥哥倒。”小女娃執拗地使性子。  

  她最討厭他了,每次都同她搶丁哥哥,若是他不來這兒的話,丁哥哥也不會不理她;他……最好不見了,才不會同她搶丁哥哥。  

  “我倒即可。”仲秋不理睬她的執拗,逕自掀起壺蓋,作勢要往裡頭沖入山泉水,孰知,她的小手居然伸了過來,蓋在茶壺上方,他一驚,急忙收手。  

  “你在搞什麼?”確定滾燙的山泉水沒燙在她的白玉小手上才松了口氣,隨即勃然大怒,一雙邪冷的黑眸緊緊地盯住她清麗的小臉。  

  “我不讓你倒!”小女娃無視他的暴怒,走到他的面前,和他搶奪水壺。  

  “你,無理取鬧!”這麼一大壺燒燙的山泉水,絕不是她所能提的危險物品,說什麼,他也不可能讓她碰觸這個東西!  

  仲秋將水壺提得高過她的頭頂,任憑她的肥短小手如何勾弄也無法拿到,她一氣,索性將他推倒。  

  仲秋沒料到她會這麼一推,身子一時不穩,往後一倒,滾燙的山泉水眼看要落下,他一把推開小女娃兒,山泉水閃過她的身軀,狠狠地倒向他的下身……  

  仲秋一時忍痛不住哀叫了一聲,自腰以下,皆被滾燙的山泉水淋過……  

  小女娃睜大了眼眸,一時呆愣住;她沒想到會這樣,她沒想過要害他的,她只是想要……拿過水壺,他不依,她才會……  

  一旁的婢女已亂了手腳,取出一旁沁涼的山泉水淋灑在他的雙腿上。  

  他哀痛的俊顏上沁著斗大的汗珠,可是美形的唇口不再發出痛吟,像是怕引來其他下人的注意。  

  “小四,你還不快過來看看你的仲秋哥哥!”丁戒灝難得聲色俱厲地吼著她。  

  “對不起!”丁戒灝這一吼,讓盈聚在她絕美眼眶中的淚水落下,她踏著小碎步,趴伏在一旁,睜著一雙靈秀瀲灩的水眸,歉疚地注視著仲秋。“仲秋哥哥,對不起……”  

  “算了、算了,你沒事就好。”看見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他有再多氣也發不出來了。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小女娃自懷中取出一塊青白相間的玉佩,放置在他的胸前。“我把爹爹送我的玉佩給你,讓你長命百歲。”  

  仲秋挑起眉,魔性的笑勾在唇邊,他抬起勾人心魂的黑眸望向身旁的丁戒灝。  

  “戒灝,你尚未過門的小媳婦兒,送了個定情物給我,我可以收嗎?”  

  “若是小四喜歡你,我是不介意的。”丁戒灝看著他,扯出一抹苦笑。  

  他待小四有若自個兒的親妹子,況且她的年紀尚小,何來男女之情?可這門親事是長輩們做的主,他無權拒絕,可若是他想……倒也是無不可。  

  “啐,她是你的媳婦兒,你居然不介意?”仲秋哼了他一口。  

  “小四不能當仲秋哥哥的媳婦兒,照顧仲秋哥哥嗎?”小女娃的無塵雙瞳淚水盈眶,楚楚可憐得惹人憐愛。  

  “好,若是我沒有媳婦兒,你就得當我的媳婦兒,照顧我一輩子。”他的詭邪雙眸勾著她,俊俏的臉上閃現霸氣,且放肆地大笑。  

  ☆  ☆  ☆  

  玉琬琰朦朦朧朧地睜開水眸,仍搞不清楚方才的夢境是真是假,只記得那一張霸氣的笑臉……  

  那一張霸氣的笑臉倏地轉成眼前恣肆邪美的笑臉……  

  她一怔,想趕緊爬起身,卻發覺身子動彈不得,仔細一瞧,她的手腳均被分開綁在床柱上,不單如此,她的身子——  

  竟只著了件雪白的抹胸和褻褲。  

  “你做什麼!?”她的瀲灩水眸凝生一道怒氣,直直地射入他陰隼的雙眸裡。  

  她憶起了;他方才將那迷葯讓她服下,她才昏昏睡去。  

  這段時間裡,他對她做了什麼,打算做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直稱本王‘你’?”朱熹康笑了笑,揚起不懷好意的佞笑,粗厚的大手,毫不客氣地在她細膩柔嫩的腰身探撫,逐漸往上滑進,潛入她抹胸的底緣,探入其中,邪肆地抓住一只椒乳。  

  “你做什麼……放手!”玉琬琰嬌紅了臉,就連前胸的雪膚凝脂也成了一片賞心悅目的嫣紅。  

  她沒想到他居然如此放肆,居然敢這樣地碰觸她的身子,她尚未遭人觸摸過的無瑕身子!  

  “真是個聒噪的女人!”朱熹康挑了挑眉,斂下黯黑的雙眸,俯下他壯實的身軀,將溫熱的唇壓向她的,粗魯而毫不憐惜地探入她的貝齒之內,汲取她口中的芳香,再將含在口中的粉末注入她的口中,直到她上不了氣,他才甘休。  

  “你……淫賊,你還不快放開我,我……”玉琬琰嬌羞著一張臉,倏地發現,身子莫名地燃燒著。  

  “你給我吃了什麼?”這火源自他觸在她胸上的點開始向四周擴散、蔓延,登時讓她失了頭緒。  

  “你讓本王吃下迷葯,本王便讓你吃下淫葯,這算是禮尚往來,咱們互不相欠。”他的嗓音如鬼魅般地在耳畔低語,引起她一陣莫名的酥癢。  

  朱熹康倏地起身,移開放置她胸上乳尖的大手,解開困縛她手腳的巾絹,隨即走到一旁的小幾上,氣定神閑地大口呷茶。  

  玉琬琰看機不可失,立即站起身,披上外衫,想要趕緊離開橋坊,豈料,甫站直身子,便旋即一軟,撞倒了一旁的花瓶,跌趴在地上。  

  坊內傳來的碎裂聲,引起守在池邊的隨侍秋風注意,旋即一蹬足,翻掠至橋坊外。  

  “小姐!”他必恭必敬地站立在門外。  

  玉琬琰原想出聲喊叫,卻發覺自個兒的聲音恍若嬌吟,身子似有無明火焚熾一般,臉蛋一紅,旋即說:  

  “秋風,沒你的事,你下去吧!”她努力地讓聲音聽起來像是正常一般。  

  “小姐……”門外的秋風聽出玉琬琰的聲音有異,隨即再詢問。  

  “下去!”玉琬琰使盡全力壓下那宛如萬蟻噬身的異感,強自正色地疾斥;她絕不能讓旁人見著她如此狼狽的模樣。  

  秋風雖覺得有異,卻又不敢拂逆主子的話,隨即一陣輕翻,遠離橋坊。  

  玉琬琰見秋風已走遠,旋即撐起微弱的身子,倚在床榻邊調氣養神,孰料,不見好轉,反讓體內那股火源狠狠吞沒。  

  “你會武功?”朱熹康旋過身子,瞇起黑冽冰儼的眼瞳注視著她,迷人的唇漾起一抹殘虐的笑意。“有意思。”  

  這玉色樓,可真是不同於一般的妓樓鴇院,不僅有貼身隨侍,自個還有著些許武功內勁,這……可真是不容易。  

  朱熹康走到她的身旁,單手扯著她羊脂玉般的藕臂,將她拽到跟前,無視於她熱語呢喃,逕自將她拖到床上。  

  “你要做什麼……”玉琬琰嬌喘著氣,似是極不舒服似的。  

  “本王想幫你。”朱熹康露出邪魅的笑,一只黑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她臉上泛著桃紅的小臉。  

  他的大手隔著雪白抹胸,逕自恣肆地掐揉著她胸前的柔軟,看著她水漾的眸瞳。  

  “住……手……”玉琬琰側過臉去,喘息著幾欲無法呼吸,小手更是使盡全力地拉開他的大手,可被葯力滲透的身軀,硬是無法激起一點力量。  

  ☆  ☆  ☆  

  她的嬌顏滿細碎的汗水,頸間充斥著令人心蕩的潮紅,杏紅色的唇又不受控制的發出嬌柔低吟,在在誘使著眼前的朱熹康。  

  他的大手扯下她綁在身後的抹胸細繩,嬌然顫動的椒乳立現於他的面前,他的大手毫不憐香惜玉地拉扯著上頭早已怦然挺立的乳尖,另一手則悍栗地推揉著泛紅的椒乳。  

  “淫……賊……住手……”玉琬琰輕搖著螓首,卻無法釋去他在身上所留下的酥麻,身子更是不聽使喚地往他的大手靠去。  

  “你看起來,不像是要本王住手。”朱熹康輕笑著,雙眸卻直盯著她顫動的椒乳,在他體內引發不可思議的欲火。  

  他想要她!  

  朱熹康一怔忡,隨即恢復邪佞的低笑。  

  是的,他想要她,要她的身子、要她的人、要她的順從、要她的馴服!  

  他的大手猛地往下移動,眼看著即將褪去她的褻褲,玉琬琰像是從遙遠的海底倏地浮起。  

  “你要做什麼?”玉琬琰猛地瞠大半醉的杏眼,一雙染紅的小手,直推拒著他的大手,姣美的雙腿更是緊緊地夾住他的腿。  

  “做件讓你快樂的事。”他淡淡地說道。  

  朱熹康的大手一使勁,玉琬琰的乳白褻褲霎時褪下。  

  “不要!”玉琬琰止不住滿溢的羞辱,雙腿不住地踢踏著。  

  “還裝什麼清高?”他輕斥道。  

  對於她的推拒,已拂起朱熹康的怒氣。  

  “王爺……求你放過琬琰吧,琬琰還是清倌……”玉琬琰強忍著他所撩起的火源,擰著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央求著著他。  

  她第一次求人,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此苦苦哀求一個初相見的男人。  

  盡管她已墮入煙花,她仍要守住這清白的身子,仍要替丁哥哥守住身子,守住自己最後的尊嚴。  

  “清倌?”朱熹康輕哼了一聲。“你去說給別人聽吧!”  

  “啊……唔……”玉琬琰輕吟了一聲,感覺一股撕裂的痛楚卻又酥癢的酸麻。  

  玉琬琰說不出一句話,僅存的理智已讓那魔掌斯磨得所剩無幾,她只能無助地低泣,不由自己地嬌吟,輕擺著腰肢,隨著他的撥弄,在他氤氳的黯沉眸下,忘情地蠕動。  

  感覺她不停的緊縮和痙攣,朱熹康無法讓自己的欲念再受冷落。  

  他解開腰間的束縛,讓那挺拔刺入她的體內。  

  “啊!”玉琬琰的身子弓起美麗的弧形,兩團豐滿的椒乳,在他的面前畫成惑人的暈波,可……他沒忘記,她體內的滯礙難行。  

  她真是個清倌!?  

  朱熹康愣愣地看著他身下皺擰的汗濕小臉,看著她盈盈的水眸不斷地溢出令他心疼的淚水。  

  他霎時失神,不懂自個兒為什麼覺得心疼?  

  明明是她先惹惱了他,這是她咎由自取的結果,他何需感到心疼,何需感到該死的心疼?  

  是她惹怒了他不是嗎?可是……  

  他忍住急欲前進的快意,抽離她的體內,緩緩地俯下身子,柔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淚水。  

  “還疼嗎?”他斂下眼淡淡地道。  

  從沒遇過這種陣仗,現下遇到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  

  他的身邊不曾有過這般怪異的女人;誰不是巴不得趕緊貼上他的身,而她卻是如此地排拒他。  

  ☆  ☆  ☆  

  “你走開!”熱火依舊狂烈地焚熾著玉琬琰的心頭,她卻仍然努力地把持著自個兒的理智。  

  她沒想過會變成這樣,她只是……  

  多說無益,她已經失去了她的清白,已經失去了她的身子,再說什麼……也是枉然。  

  她不會原諒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眼前這無恥的男人!  

  “你憑什麼要本王離開?”朱熹康瞇著邪佞的黑眸,直盯住如淚人兒的她,心中有著莫名的憐惜,一陣突兀的狂亂阻止他再思考著心疼的原因。“這一切是因你先招惹本王而起,是你咎由自取!”  

  “王爺就可以如此糟蹋姑娘家的清白,身為皇室一族就可以如此恣意妄為、不把人當人看待?”  

  玉琬琰聽出他話中無情的鄙夷,更是感到羞辱!  

  這所有的一切,她的人生便是建構在這些不知世事、夜夜笙歌的男人手上,她若是有怨,也開不得口。  

  因為他是天,她是地;他是睥睨高上,她卻卑微低下。  

  可若是給她機會,她一定要親手殺了他不可,管他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她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本王何時糟蹋你的清白?本王已決定要將你帶回府裡當妾。”朱熹康的黑眸一凝,臉色不悅地道。  

  他可不準她把他同別的人給混在一起,他就是他,一生為朝廷,和那些不曾出入沙場的可笑王爺是不同的。  

  “玉琬琰寧可一死,也不願當你的妾!”玉琬琰聽著他的言語,不由得更加惱怒,可……心頭那簇火花似乎幾欲封蓋她的理智,將她活活吞沒。  

  她終於抵受不住地低吟了一聲,全身不受控地輕顫。  

  “又發作了?”朱熹康俯視著她,望見她一身的潮紅和動情神態,幾乎讓他無法遏止心中的欲念。  

  朱熹康邪睨著她的激情,卻打算冷眼旁觀,可……  

  盡管她是如此的不可理喻,盡管她是如此的拂逆抗拒,他還是想要她……想得渴切奢望,想得迫不及待。  

  他的大手輕觸著她的雪膚,輕輕地按揉,仿佛帶有魔力一般,讓玉琬琰情難自禁的嬌哼出口。  

  他吐出殘佞的舌,舔弄著她早已飽滿挺立的乳尖,再輕輕地咬吻、輕嚙,直到她的喉間不斷地逸出渴求的低喃……  

  “唔……”玉琬琰情不自禁地輕喘著。  

  她的意識很清楚,可是身子卻像是被什麼魔力給困縛住,讓她的身子不知恥地直往他的身上靠去,緩緩地磨蹭、蠕動,在體內激起不可思議的火花。  

  繼而感覺她體內的抽搐和緊縮,他再也不願隱忍滿腹的欲念,一個挺身……  

  “本王不會再弄疼你,別哭了……”排山倒海的欲火隨著每一個抽動,在她的體內留下陣陣酥麻,卻也讓她再也止不住滿腔的欲潮。  

  “你……我不會原諒你……絕不會原諒你……”玉琬琰輕喘著,破碎地喊出憤恨的句子。  

  朱熹康置若罔聞,恣意地在她的身上摩挲、沖刺著,直到他射出滾燙的泉源,他才俯在她的身子上,緊擁著汗濕的玉體。  

  他不懂……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心疼……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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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經過一夜的狂亂,朱熹康緊擁著身邊早已沉睡的玉琬琰而一夜未合眼。  

  輕嘆一聲,幽邃的雙眸直視著她雪白身子上一點一點的紅痕,還有懸在香腮的淚滴,在在都讓他心疼。  

  心中有股異樣的感覺隨之漾開湧起,是以往所沒得過、體會過的一種滋味,悄然地進入他的生命。  

  感覺是溫馨、甜美的,甚至還包含一種特別的、說不出的滋味,那既不屬於權威,也不屬於名利,卻讓他的心裡洋溢著充實與滿足。  

  這感覺……真是怪極了,他不曾有過。  

  甩不開惱人的心緒,他起身著好裝,走到門外,天色尚未大亮,仍是一片朦朧灰藍。  

  “灝戒。”  

  灝戒迅即自橋坊下走出,一縱身,立在朱熹康的眼前。  

  “王爺。”  

  “替本王準備兩箱綾羅綢緞、兩箱首飾,送到橋坊上,別驚動了裡頭的姑娘。”朱熹康語畢,隨即大步離開原地,不願再回到橋坊上。  

  灝戒僅止望了他一眼,隨即離開,沒再開口多問。  

  朱熹康順著橋下的人造湖泊走,行經一側回廊,心裡頭幾分納悶,卻也沒多想,便踩著大步往裡頭走。  

  ☆  ☆  ☆  

  過了回廊,走過庭院,他詫異自己居然來到另一處不易讓人發現的宅第。  

  林木森森,徐風裊裊,像是一片人間凈土,一點也不似玉色樓裡奢侈華靡的景致,只是純然的景物,就像是——  

  隱居山林。  

  他的心頭不覺一陣蕭瑟,他不知自幾時起,已不再參與狩獵,不再馳騁於野地,不再有心駐足這一切的綠蔭成林。  

  他的心裡只有國事,只有邊境外患,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  

  或許……到蘇州上任一事,不一定是件壞事,說不定還能讓他找回年少的颯朗瀟灑。  

  朱熹康再往前走,發現前方庭園亭裡,似乎有著兩道人影。  

  他不禁加快步伐,帶著一份好奇心,迅步走到園子裡。  

  “誰?”亭子裡傳來一聲渾厚的男音,讓朱熹康不禁詫愕,這玉色樓裡居然也有男人。  

  看來,他似乎是擅闖了他人的禁地。  

  “在下朱熹康得罪了。”朱熹康距亭子約十步遠,卻仍舊看不清亭子下的兩人模樣,他只好作揖答禮。  

  “朱熹康?”亭內傳來一道清亮女音,讓朱熹康又是一愣。  

  愣的不是因為這是女音,而是女音裡的柔媚令他詫愕難料。  

  “朱熹宣和你是什麼關係?”亭內的女音像是沉吟了一會兒,不等他的回話,便又逕自地問話。  

  “他是在下的大哥。”莫非……她真是大哥所說之人?  

  少頃,亭內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柔身跪禮,後頭的男子卻依舊昂藏威悍地站在她的身後,看似她的隨侍。  

  “玉環彬見過陬王爺。”  

  玉環彬輕抬螓首,讓朱熹康清楚地看見她的面容。  

  朱熹康不由得一驚!——果真是人間絕色。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顏:她的眉黛款款深情,水眸眼波流轉,玉麗的面容,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她不若玉琬琰那般淒楚絕艷,卻比玉琬琰多了一份江湖兒女的豪氣。  

  他也喜愛這樣的人兒。  

  “你就是玉環彬?”  

  朱熹康斂下眼,邪佞的俊顏上勾起一抹深不可測的笑。  

  “是。”玉環彬不等朱熹康賜禮,便讓後頭的春雷給扶起,一雙眼眸淌出初為人婦的嬌媚。  

  “你怎知本王?”朱熹康貪婪地斜睨著玉環彬的豐採。  

  玉環彬輕笑。“朱熹宣鎮守應天府,聖上御賜陔王爺名號,而他只有一個胞弟,現由皇上調派駐守蘇州邊鎮,御賜陬王爺。”  

  “環彬姑娘果真聰穎。”他淡淡贊道。  

  她果真如花娘們所說的聰慧知人、穎悟曉人,比起一般大家閨秀猶不遜色,值得一贊;可這樣的人兒,立身於此,豈不可惜?  

  “敢問陬王爺,昨兒個中秋夜裡,找環彬有何要事?”玉環彬徑由春雷攙扶坐回亭內,以眼示意朱熹康一道同坐。  

  朱熹康再次驚嘆她過人的智慧,陰隼的雙眸直視著她始終帶笑的眸子;沉吟了一會兒,他便走向亭內,與玉環彬對坐。  

  “實是受人之托。”他淡言道。  

  若是他的猜測無誤,站於她後方的隨侍,合該是她的夫君,瞧他一臉的慎重其事,還有面對她時的一臉寵溺,實是不難猜測。  

  可以玉環彬之姿,配上他……實是可惜!  

  “可是陔王爺有要事所托?”玉環彬端起亭內石桌上的青瓷茶杯,淺呷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是。”朱熹康心頭愣了一會兒,表情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大哥要本王帶句口信給環彬姑娘。”  

  老天真是開了個玩笑,如此才色兼備的居然會是個女子?  

  “請說。”玉環彬視若無睹朱熹康的存在,逕自往後一倒,讓春雷將她抱個滿懷。  

  “可……”朱熹康輕睇著他身後神色不悅的春雷。  

  “無妨。”春雷沉穩的黑眸望著他,淡淡地替玉環彬開口。  

  “大哥要本王同玉環彬姑娘說聲:美人如花隔雲端。”  

  玉環彬沉吟少頃,回眸看著春雷:“一片冰心映玉扇。”她輕撫著身後,她贈與春雷為定情物的玉扇。  

  這一對詞,已經明白的告訴朱熹康,她所要表明的心意。  

  “本王明白了。”朱熹康望著一對鶼鰈情深的才子佳人,心頭不由得不舒坦,卻又不知如何說明這時的心情。  

  “還請陬王爺帶話。”玉環彬的嬌靨如花,柔情且不避諱地貼在春雷壯碩的身軀上頭。  

  “本王倒是不解,環彬姑娘這般佳人怎會配以草莽漢子?”他深幽的黑眸邪肆地輕笑,似是有意挑釁。  

  玉環彬尚未還口,便拿起桌上青瓷杯甩向朱熹康,內勁之驚人,但見在推送中便已破碎的青瓷杯,雖以落成碎片,仍片片襲向朱熹康的要害。  

  朱熹康未料到會有如此的事態,身子一斜,卻已不及閃躲所有碎片,只見春雷卻在須臾之間,不疾不徐地以單手掃下所有碎片,又在剎那間轉回玉環彬身後,且輕聲低斥著。  

  “環彬,怎可以對陬王爺無禮?”  

  “是他……”玉環彬輕擰著眉頭,卻又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只好乖乖地閉上嘴。  

  春雷炯亮的黑眸如火噬電,直睇著玉環彬,而一旁的朱熹康倒也為自己的挑釁感到抱歉,二人處在一片沉悶的僵滯氣氛中……  

  ☆  ☆  ☆  

  “是本王失禮。”朱熹康驀地大笑出聲,令玉環彬和春雷一愣。  

  膽敢加害皇親國戚,這是死路一條,現下朱熹康笑了,意味著他……不打算同他倆一般見識了?  

  他的臉上掛著深不可測的笑意,令人猜不透他現下的想法為何。  

  “王爺……”  

  “果真是才子佳人,本王方才只是玩興一起,想一探虛實,並無惡意,請勿見怪。”朱熹康止住笑,一雙幽邃的眸子依舊帶笑。  

  朱熹康拉下身段,說出這一番話,總算是令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松懈了幾分,可一會兒,玉環彬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問:  

  “王爺,敢問昨兒個夜裡是在哪兒休憩?”  

  朱熹康一聽,猛地想起昨兒夜裡自個兒做的好事,一時辭窮,卻又不知該如何搪塞。  

  “自然是在玉色樓裡。”憶起昨夜,他除了一絲愧疚,尚有一絲心疼,而那正是他至今仍無法理解的情懷。  

  “與誰?”玉環彬臉色大變,語氣咄咄逼人。  

  “花娘。”朱熹康斂下歉意的眼眸。  

  “花名是……”她輕聲問道。  

  她不想如此問的,可……她憶起玉琬琰昨兒個夜裡,並沒有回到她的璀璀閣,她不禁……  

  “琬琰。”朱熹康陡然抬起峻冷邪美的黑眸,直視著玉環彬的瞠目結舌。  

  “你!”玉環彬霍地站起身,狂鷙的怒焰毫不掩飾。  

  在玉環彬還來不及興師問罪之前,朱熹康便淡然地道:“本王正打算迎娶琬琰姑娘為妾。”  

  “妾?”  

  玉環彬忽地轉身和春雷對看,不為別的,只因她和春雷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倆想起了那術士的話——  

  她的妹子中,將會有兩人攀上皇親國戚。  

  這意味著……琬琰有這福氣嗎?  

  “當真?”玉環彬沉聲問道。  

  “本王絕無戲言!”他的眸光透出一股深意,揣測著玉環彬的心情,卻不解她為何有此反應。  

  她應當是怒不可遏,該是要將他千刀萬剮才是,豈會……  

  “好,玉環彬必將胞妹托於陬王爺,還請陬王爺疼惜胞妹。”玉環彬立即起身前往橋坊,而身後的春雷更是步步跟行,留下滿心狐疑的朱熹康。  

  這一切峰回路轉,事情變化得令朱熹康摸不著頭緒,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可以準備迎回一位美嬌娘。  

  ☆  ☆  ☆  

  陽光點點灑入幽靜的室內,微熾的光亮,灼醒了睡夢中的玉琬琰。  

  她緩緩地睜開清靈的水眸,混沌地張望著四周,一片狼藉,令她憶起昨晚的一切……  

  “啊!”她驀地坐起身,頓時發覺全身酸軟、痛楚難言。  

  她仔細一瞧,發覺身旁的男人早已不在,便趕緊起身,漠視身上殷紅的痕跡,快速地著裝,不再細想昨夜的荒唐。  

  她發愣地輕挽著洩如湍瀑的烏絲,回想起他的妖邪詭美,心頭不禁一震,疼痛得不能自己。  

  從沒想過自個兒也有落到這種下場的一天——  

  她果真成了個妓!  

  是她太天真了,才會將這事想得如此簡單、如此輕易;如今落得如此,她也怨不得誰。  

  但是……  

  她的水眸一斂,登時發現橋坊裡多了幾箱東西,她狐疑地走過去,輕手打開其中一箱,發覺裡頭竟是一串串的寶石;而其余幾箱,皆是絲絹杭織、綾羅綢緞,在在皆是上好的料子。  

  這……意味著他已經把她當成了娼妓!?  

  不,她不是。她不是眾人皆可輕賤的娼妓,她是堂堂玉茶莊的繼承人,是該悠游於京內的搶茶師父、是她爹親的驕傲。  

  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是他!  

  玉琬琰猛然憶起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心頭登時怒火狂熾。  

  若不是他,她怎會變成如此;若不是他這皇親國戚的惡意貶抑,她又怎會變得如此?  

  這說來說去、思來思去,全都是他,全都是他惹的事端!  

  玉琬琰一怒,扯出箱子裡頭的綾羅綢緞,一一撕毀;再扯斷串串珠寶,任憑珍珠、瑪瑙、翠玉散落一地。  

  而甫走進橋坊裡的玉環彬登時被眼前這一切給驚駭住。  

  “琬琰!”  

  “大姐!”玉琬琰驚愣在原地。  

  看著滿室的凌亂,加以玉琬琰狂亂的模樣,她大致上可以猜出這是怎地一回事,只是……  

  “你到一邊坐下。”玉環彬神色一斂,以眼示意她到一旁小幾邊坐下。  

  玉琬琰稍整了慌亂的氣息,正走向小幾邊,卻驚覺跟在玉環彬後頭的人居然就是……  

  “大姐,我不要再見到他!”  

  她的瀲灩雙眸迸出如火般的焰炬,直勾勾、毫無所懼地射進朱熹康冷然詭邪的黑色雙眸。  

  “不得無禮!”玉環彬輕喝。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冷血也罷,倘若今天要她為妹子們的末來謀一片天,盡管是地獄,她也會願意走上一遭。  

  “可……大姐,他對我……”這事,她說不出口,可是她相信大姐一定可以猜出發生了什麼事才對。  

  玉琬琰一雙清靈眼眸含怒夾焰地瞅視著玉環彬,等待著她為自己討個公道。  

  “本王打算迎娶你為妾。”  

  朱熹康落座於她的身旁,俊顏上浮起一絲笑意。  

  “妾!?”玉琬琰怒視著他。“我玉琬琰沒興趣當妾!”她的眼不再看向他,轉而求助於玉環彬,等待著她給予指示。  

  “你有沒有興趣都無妨,重要的是,本王要迎你為妾,便是要下你的人,你只能跟著本王。”朱熹康輕搖著手中扇子,一雙冷眸頓生不悅。  

  迎她為妾算是抬舉她了,而她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可是氣惱他了。  

  “我不!”玉琬琰不敢置信地望著不動聲色的玉環彬,一雙水眸幾乎要漾出水滴。“玉琬琰寧可窮己一生待在玉色樓,也不願做你的妾。”  

  “放肆!”朱熹康一雙冷眸倏地轉沉,邪佞而狂傲地凝睇著她。“本王如此待你已是極好,可別再賣乖;若真是惱了本王,定讓你嘗到苦頭!”  

  她的意思是說,她寧可為妓也不願當他的侍妾,堂堂陬王府裡的侍妾名號,比不上一個小小玉色樓的花魁之名?  

  她真是藐視他了!  

  “怎麼?皇親國戚就可隨意欺壓百姓?”玉琬琰伶牙俐嘴地回著話。  

  “你!”他一氣惱,旋即又沉下性子,出口傷人:“本王倒是忘了,若是水性楊花之女,還是當妓的好。”  

  他的黑眸斂下怒意,迷人的唇角勾起一道輕蔑的笑意,玉琬琰受不住委屈,拿起一旁架子上的鞭子,隨即一抽,只見朱熹慶氣定神閑地旋了個身,大手接住凌厲的一擊,順勢將她拉入懷裡。  

  動作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卻教玉環彬懂了一件事,——她方才試他的招,原來只是他虛應了事,而並非真是三腳貓的功夫。  

  “琬琰,豈可對陬王爺無禮!”玉環彬平心靜氣地走到玉琬琰的面前,看著她怒目相向的小臉。  

  “大姐……”她輕喊道。  

  她不懂,真是不懂。不懂大姐為什麼會這麼斥責她,不懂大姐在知道他對她做了什麼荒唐事之後,卻依舊無動於衷。  

  她的大姐該是個秉公處理、仗義執言的人,豈會是如此的懦弱無能,而不敢招惹是非?  

  究竟是哪裡出了亂子?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玉琬琰在心中不斷思忖著各種可能性,卻始終揣測不到玉環彬的用意。  

  “你明兒個……便隨著陬王爺前往蘇州的陬王府吧。”玉環彬眉一鎖,雙眸一斂,百般不願地道。  

  她不知道這是對或不對,可……眼前所見,似是唯有如此,才能保得親妹子的清白。  

  那術士之言,就暫且聽之吧!  

  “大姐!”玉琬琰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居然聽到如此殘酷的話語。  

  “大姐說的話,你聽是不聽?”  

  玉環彬嗓音一沉,神色一凜,不容玉琬琰抗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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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7: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沒有大紅花轎,沒有僕役婢女,更談不上鳳冠霞帔,玉琬琰便隨著朱熹康和一個鮮少露面的侍從,一路來到蘇州陬王府裡。  

  現下,她正坐在屋內床榻之上,百般無聊地發愣。  

  這到底算什麼?  

  她是他的人嗎?現下算是洞房花燭夜?而她合該像個羞答答、嬌滴滴的新婦,獨坐空房等著他的臨幸?  

  可……大概也輪不到她伺候他了。  

  方才甫回府,大廳裡已有十數名由宮內大臣差來的侍女等著伺候他;反觀她,倒成了阻礙他的累贅。  

  玉琬琰輕嘆了一口氣,抬眼望著房裡,門窗、欄桿均為原木色,桌椅、擺設皆素雅入目,高幾上所裝設的青花白瓷倒也不俗,一入門的感覺便是整潔雅致,既無皇家的富貴華麗氣象,也無寒傖庸俗的感覺。  

  這個家與朱熹康不符,不似他的性子。  

  徐步緩走來到窗櫺處,推開窗子,看著外頭滿眼林木,倒讓她的心頭有著幾分寧靜和縹緲。  

  由於地僻,庭中廣植樹木,日久成團,蓊郁濃蔭一片,既倍增幽靜,也平添許多生機的氣息。而現下時值秋冬之際,風聲颯颯,樹梢也報以沙沙;陷霏霏之際,落葉飄飄,則別有一番韻致。  

  想來若是入春之際,這裡的山水必更可入人眼,可……她待得到入春時嗎?  

  玉琬琰無奈地笑了笑,旋即轉身,不意竟撞上一團肉墻,毫無警覺的身子,即將摔跌落地,孰知,竟是落在一雙有力的男人手臂裡。  

  玉琬琰一抬眼,臉一凜,隨即掙脫他溫暖的懷抱,起身走回床榻,對來人視若無睹。  

  “怎麼著?”朱熹康倒也不怎麼介意,跟著走到她的身旁。“見到本王,不用問安嗎?”  

  他的嗓音低沉如鬼魅,氣息溫醇如魔魈,夾以幽邃的黑眸,像是要將她攝入他的靈魂之中。  

  玉琬琰移開眼,不再直視他如鬼魅般的懾人氣勢,蓮步輕點,一屈身,輕喊著:“琬琰見過陬王爺。”  

  語畢,玉琬琰便低著螓首,等待著他的撤禮。孰知,過了好半晌,她卻依舊等不到半點聲響,不由得抬起水眸端看著他。  

  “怎麼,本王準你看著本王了嗎?”他的唇角輕撇,無端端地勾起一道醉人的笑絲,雙眼則是定定地注視著她,好整以暇地等她的反應。  

  這一路上,他和她處得極不好,也說不了幾句話;甫回府裡,她便逕自回到他賞給她的清心閣裡,實是不拿他當夫君看待。  

  這口氣,他怎吞忍得下?  

  況且,今兒個夜裡,可以算是他倆的洞房花燭夜,他豈會放他的娘子一人獨守空閨?  

  ☆  ☆  ☆  

  “唷!”玉琬琰看出他眼中的捉弄,漾水的明眸爆出火焰,毫無畏縮地直視著他挑釁的眼眸。  

  不再等待他撤禮,更不再理睬他傲然的王室氣息,玉琬琰逕自起身,坐回床榻上。  

  “喲,怎麼不用本王開口,你也可以逕自起身了?”朱熹康跟著坐在她的身旁,大手掬起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的雙眼直視著他。  

  “你!”玉琬琰擰皺了眉頭,眸中的怒火似要將他吞滅。  

  “本王可沒準你隨意喊我。”他的雙眸炯亮如寒星,帶著一抹笑意瞟著她的雙眼,大手更是不規矩地在她曼妙的身形上游走。“可若是你服侍得本王開心,本王會考慮讓你隨意地喊著。”  

  “放開我!”玉琬琰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扭動著身子,企圖讓自個兒的身體能夠離著他遠一點。  

  無奈,她的身手不算軟弱,卻依舊掙不開他銅鐵似的雙臂。  

  “本王記得你是如何的柔情蜜意、深情款款地招待本王的,怎麼你忘了?”朱熹康將她的身子一拽,背對著倒在他的懷裡,手臂則占有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另一手則隔著她的衣裳,摩挲著她的胸前乳尖。  

  “無恥!”玉琬琰嬌顏一紅,身子更是激動掙扎著。  

  “你是本王的妾,本王是在疼你,豈是無恥?”朱熹康不將她的辱罵放在心上,逕自拉開她的衣襟,堂而皇之探入衣內,扯開抹胸,恣肆地搓揉著她豐滿的胸脯。  

  “住手……”他的大手輕撫著著她早已挺立的乳尖,所掠之地,便像是遭火舌炬焚,讓她的斥責聽起來像是嬌吟一般。  

  “真要本王住手?”光是以手觸碰,已經無法滿足他燎原的欲念。  

  朱熹康拉下她薄如蟬衣的衣衫,褪至腰間,再以牙咬掉她的抹胸,以霸氣濕熱的舌舔吻這副令他心猿意馬的身子。  

  “你……住手、住手!”玉琬琰的心神才猛然回到身子中,令她方才的心蕩神馳倏地消滅無存。  

  她不停地擺弄雙手,豐挺的胸卻在他的眼前不斷地蕩畫出美麗的綺景,俏臀更是不自覺地磨蹭著他的下身。  

  朱熹康倏地粗喘一聲,以雙臂將她牢牢禁錮,以他熾熱的下體隔著衣物,緩緩地摩挲著她的股間。  

  玉琬琰陡然驚覺,更是不停地扭動身軀,想要逃離那日的惡夢。  

  若真要她為妓,她可以服侍任何人,可絕不服侍與王室有關的人!  

  “要本王住手?”他的氣息溫潤醇厚地噴在她的耳際。“不過你已經是如此的濕濡甜美,真要本王住手?”  

  說不出一個緣由,或許該說是有一分私心作祟。對她,他有一股說不出的好感與熟悉,更有一種莫名的占有欲。  

  雖說一開始,他只是想教訓她一頓,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卻對她產生一種古怪的情愫、說不出所以然的悸動。  

  所以,他要她,直到這一份莫名情愫停止為止,否則,他不會放她走的。  

  “若是琬琰不依,王爺是否打算故技重施?”玉琬琰輕喘著氣,努力地漠視心中那抹原始的欲火。  

  聽到玉琬琰的話,朱熹康驀地停下動作,陰鷙的一雙黑眸,怒視著懷中口誅筆伐的美人兒。  

  “王爺貴為當今聖上之兄弟,又有什麼事是王爺做不到的?”玉琬琰話中有話地道。“琬琰不過是個可憐的花妓,王爺自是不把琬琰當個人看待了,是不是呀,王爺?”  

  若是她的用意是激怒他,那麼,她已經達成目的了。  

  她的語氣並不怎麼嚴厲,但是卻包含了不屑與輕視的意味,比起不入耳的辱罵更令人難堪。  

  朱熹康厚實的胸膛,一上一下快速起伏著,像在壓抑著什麼似的,冷峻陰隼的黑眸更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懷中紅霞覆面的玉琬琰。  

  他倏地起身,任憑懷中的玉琬琰跌趴在床榻上,滿懷怒意的雙眸直視著向來對他無畏無懼的她。  

  “你以為這麼做,本王便會放棄你?”話語像自他緊抿的牙縫中迸出一般,怒濤也隨之泛濫。“就算本王死了,也會要你陪葬。”  

  她打算激怒他,好讓他將她遣離?  

  不,他不會這麼做的;在他尚未理清這一切之前,他不會放她走的!  

  朱熹康冷冷地注視她好半晌,詭邪狂肆的雙眸倏然黯沉無光,像是有了什麼打算,沁冷的俊顏上不發一語,靜默地走出清心閣。  

  釵橫鬢亂的玉琬琰睜著一雙明亮水眸望著門邊半晌,才回過神來;心底有著逃過一劫的慶幸,卻也有著古怪的落寞。  

  為什麼呢?玉琬琰沒有答案,更沒打算要找出答案。現下的她,只想著……終有一日,她要再回玉色樓。  

  ☆  ☆  ☆  

  “王爺,裡頭那位女子……”守候在外的灝戒在朱熹康走出清心閣時,倏地出現在一旁,似是有口難言。  

  “住口,本王現下不想談她的事情!”朱熹康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語。  

  “可是……”灝戒斗膽再詢問一次。  

  他知道身為一個侍從,實是不該如此拂逆主子的話,但是……實在是玆事體大,逼得他不得不逾矩。  

  “可是什麼?”朱熹康回過頭,冰冷的雙眸沒有一絲溫度。“瞧你對她……倒是挺有心的。”  

  自杭州一路到蘇州,灝戒一直像有難言之隱要向他說明,可卻又不知道是礙於什麼事情,讓他難以啟齒;再加上他對玉琬琰似乎有著過度的關心,這一點實是令他不甚愉悅。  

  為何?他不知道,但是男人總是不愛別的男人靠近自個兒的女人不是嗎?  

  “灝戒不敢,只是……”灝戒誠惶誠恐地半跪著。  

  他想說的不是這些,而是……  

  “夠了,本王現下已經夠心煩,沒有心思再聽你說些別的。”瞧他吞吞吐吐,朱熹康頗感不悅。  

  甫一回府,便看見滿廳的各方佳麗,他合該是要開心的,可是……他居然覺得意興闌珊。  

  一則是為了玉琬琰,另一半則為了——他和兵部大人車軔,現下正以謀反國事為重,他何以再送出這些佳麗給他?  

  這實是一個疑點,可他又不能不理睬這些佳麗,怕若是和車軔相約謀反之事出了差池,他隨意的一個舉動,便會讓車軔起了疑心。  

  雖然他是想要反叛,可對於車軔這位夥伴,他倒也是不得不防!  

  ☆  ☆  ☆  

  過了月余,玉琬琰不曾再見過朱熹康,這些日子以來,她只是一味地呆坐在房裡,無所事事。  

  “早知道這樣,當初無論如何也要將秋風帶來不可。”玉琬琰閑走至屋外,看著滿院的落葉,心裡格外惆悵。  

  若還在玉色樓,現下的時節,她合該是和姐妹們在西湖上賞著秋蓮,而不該是現下的無奈。  

  細雨輕落在院裡,滿地沙沙作響,遠處浮起氤氳霧氣,正巧襯映了她的心情;她想回杭州……不想在這裡一人終老。  

  “怎麼下雨了,也不知道打把傘出來?”耳邊響起醇厚卻帶有怒意的低啞男音,她驀地一回頭,瞥見他……及他摟在懷裡的妖嬈女子。  

  玉琬琰呆愣在原地;從沒想過紅顏邀寵、色衰愛弛的下場,居然如此快速地落在她的身上。未見面才月余,他的身邊已有新的女人伺候,這麼說來……他是不需要她了吧?  

  不知怎地,胸口有點微微發酸、發澀的痛楚,來如迅雷般,尚不及讓她摸清頭緒,這酸楚又倏地不見。  

  “怎麼,不懂得給本王回話嗎?”朱熹康陰隼的黑眸一瞇,怒氣毫不掩飾地盈在眸底。  

  玉琬琰輕抬螓首,輕瞅了他一眼;她聽出了他話中的怒意,卻不懂他為何如此怒意橫飛,她是哪兒又招惹他了?  

  “啞巴嗎?”他身邊的女子霍然出聲。“王爺,在王府裡,怎麼也有這等不會說話的啞巴?”  

  楚瑩兒唇瓣如蜜,開口酥人心脾、閉口引人入勝;如玉般的雙臂更是不知羞恥地攀上朱熹康的結實胸前,恣情任意地撫弄著。  

  “王府裡豈有啞巴?”朱熹康驀地笑出聲來,愛憐地望著身旁可人的楚瑩兒,大手更是淫穢地搓弄著她豐挺的雙乳,如入無人之地一般,可陰鷙的黑眸卻頻頻探向王琬琰。  

  “王爺,您弄疼瑩兒了?”楚瑩兒故作姿態地嬌斥著,柔弱無骨的身子卻又不停地往朱熹康身上磨蹭。  

  “可昨兒個夜裡,本王怎沒聽你喊疼?”朱熹康粗嗄著聲音附在她的耳邊,說出的音量卻讓在場的玉琬琰聽得一清二楚。“楚瑩兒呀、楚瑩兒,你可真是淫,直教本王放不下你呀!”  

  “那王爺就別放了瑩兒呀。”楚瑩兒將絕艷的小臉擱在他的肩上,嬌嗔地養伺顏色。  

  玉琬琰斂下水眸,不再看著兩人的打情罵俏,只是慢慢地將自個兒的耳封起、眼閉起,不去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不去看他們做了些什麼。  

  他貴為王爺,愛怎麼著便怎麼著,她是管不了,也沒資格可管;可是……為何心頭會泛起陣陣酸悸的心疼?  

  玉琬琰不願理會這錐心苦楚,轉過身子,便想回到屋裡頭去。  

  “本王準你回房了嗎?”  

  朱熹康甩下身邊的楚瑩兒,一個箭步來到玉琬琰的身邊,沁冷詭邪的雙眸射出狂肆不羈的眸光。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曾經如此無視於他的存在,並以此傷透他的心、輕蔑他的尊嚴!  

  玉琬琰望了望細雨紛飛的雨景,再將視線調回他盈滿盛怒的黑眸。“雨下大了,琬琰想回房休息。”  

  說完話,她便逕自踩著碎石子路,走回清心閣的屋檐下。  

  朱熹康垂放下雙手,緊緊地凝握成拳,青筋爆如蛇群吐信,在他堅實的肌理上,微微跳動。  

  “王爺?”楚瑩兒輕喚著。  

  朱熹康瞇起黑眸,冷冷地注視著置之度外的玉琬琰,隨即挽著楚瑩兒,離開她偷瞥的視線裡。  

  玉琬琰等著朱熹康遠走,才恍惚地走出屋檐,任那飄飛的細雨落在她的身上,淚水也在無痛、無痕的情況下,盈盈落了滿腮而不自覺。  

  “琬琰姑娘。”灝戒倏地出現在她的身後,手上還打了一把油傘。  

  玉琬琰猛地回頭,垂淚的水眸望著這一位神祕的隨侍。  

  “琬琰姑娘別太傷心,王爺對瑩兒姑娘只是虛應一番,琬琰姑娘可以松心。”灝戒將傘舉在她的頂上,為她遮擋狂亂放肆的雨水。  

  “灝戒大哥,你怎麼會對琬琰說這些話呢?”玉琬琰毫無自覺地扯起一抹笑;剔亮的淚水橫陳在她嬌嫩的玉顏上,夾以淒楚哀艷的笑靨,更是讓人心疼得無以復加。  

  “可有什麼事能讓屬下替你完成?”灝戒硬生生地轉開視線,不看她淒迷冷麗的玉顏。  

  “能送琬琰回杭州嗎?”  

  灝戒一愣,回眼瞧著她,只見她又扯出苦笑。  

  “這可能會害了你……”玉琬琰沉吟了一會兒,水眸霎時空洞無神。“不如替琬琰找來尚未烘焙的茶葉,讓琬琰可以有事做吧。”  

  “茶葉?”灝戒又是一愣。  

  “得是剛採下的嫩芽才行。”她的聲音像是低吟,又像是呢喃,不知是說給灝戒聽,還是自言自語。  

  灝戒望著走入屋內的玉琬琰,心頭沁出疼惜與不捨,卻又無力阻止朱熹康的決定;他只能順著她的意,讓她做一些想做的事。  

  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  ☆  ☆  

  屋內一片漆黑,玉琬琰躺在溫暖的絲被上,卻依舊睜大了一雙水眸,盯著這滿室的榮華富貴,心頭有著古怪的情感在滋長。  

  倏地,大門砰地打開,隨即又被閂上,強而有力的步伐走至玉琬琰的身旁。  

  “你是誰?”早已習慣滿室的黑暗,玉琬琰拿起一旁的長劍護身,一雙無神水眸登時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你打算殺了本王嗎?”過了半晌,朱熹康徐緩地出聲。  

  整個屋內充斥著濃濃的酒香,還有屬於他的男人氣味,不禁令玉琬琰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應對。  

  “王爺?”玉琬琰收起手中長劍,起身點上燈火,朱熹康高大的身影霎時落在她的眼前。  

  朱熹康不由分話,打橫將玉琬琰抱起,放置於該是他二人同睡的床榻上。  

  “你做什麼?”玉琬琰一驚,不斷地捶打著他的胸,雙腿也不斷地蹬踏著。  

  “還能做什麼?”朱熹康將她的雙手禁錮於她的頂上,身體緊貼著她的身子,讓她不得動彈。  

  “你!”玉琬琰驚扭著身子,卻是徒勞無功。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她不要,她不要他碰過別人的身子再來碰觸她!  

  “你是本王的侍妾,你膽敢說不!?”  

  朱熹康微瞇著狂肆的眼瞳,粗哽的語氣落在她的耳裡,溫醇的酒氣噴在她的頸項,醉醺她的心神。  

  “王爺該是不用琬琰服侍才是。”玉琬琰冷聲道。  

  “你不用跟本王耍嘴皮子,本王今夜是要定你了。”  

  朱熹康俯下身子,霸氣的唇覆上她的,轉而恣意妄為地撬開她的貝齒,任濕熱的舌在她的口中放肆地汲取她的芳香,放肆地吸吮她的甜蜜。  

  他的大手快速地褪去她的衣衫,扯去她的抹胸,任她潔白無瑕的豐滿在他面前挺現,繼而以大手粗暴地搓揉著她的乳尖,在她白皙的胸前,烙下點點紅痕。  

  “你……”玉琬琰輕喘著氣,卻止不住他的大手在她身上紋下火源,只能輕擺著身子,躲避醉人的焚燒。  

  朱熹康粗喘著氣,結束纏綿的吻,轉而吻住她胸前妖艷的花朵,要她隨著他的動作而嬌吟。  

  聽見她壓抑的嬌吟聲,朱熹康更是放肆地探入她的裙擺,褪掉她的褻褲。  

  “住手!”他蓄意的侵略,驚醒玉琬琰的神智,令她大聲喝阻。  

  “你要本王住手?”朱熹康邪氣地問,眼瞳中皆是冰冷凝滯的冷漠。“別忘了你是本王的妾。”  

  朱熹康突地大動肝火,扯碎她的裙,突而解開腰間的束縛,讓火熱的勃起抵著她。  

  “求你不要!”玉琬琰輕啜著,百般不願意他的碰觸。  

  這樣的他,會令她憶起那一夜的狂肆紛亂,會讓她懼栗他的無情掠奪。  

  “你可以接受灝戒的碰觸,卻無法承受本王嗎?”朱熹康的勃起倏地進入她,不理睬她的呼喊啜泣,恣情地在她的體內抽送著。  

  他看到了,就在紛飛的雨下,她和灝戒打著傘輕松漫步著,不若見著他時的冷冷漠視。  

  她是他的妾,除非他不要她,否則她別想走出他的生命!  

  巨大的妒意吞沒他的理智,朱熹康像是發了狂的野獸,一次又一次地在玉琬琰身上狂佞地解放他的欲望,直到黎明……  

  ☆  ☆  ☆  

  玉琬琰睜開哀戚的水眸,抹去臉上的淚痕,無視全身的酸痛,起身拿出一套衣裳著上。  

  原來她仍是個妓,是他專屬的妓;只差別於她不用與不同的人交歡。  

  玉琬琰寒著一張臉坐在床邊,不懂自己為何還在這裡,心疼得幾乎快要死去,淚水卻是不再流了。  

  她的眼一瞥,望見一床的凌亂,卻也發現床上留著一封書信。  

  王琬琰輕輕地將信打開,卻讓內容給驚詫住——  

  聖上欲下蘇州巡查,賢弟切莫動念。  

  切記!一將功成萬骨枯,逆天之事,絕不可行!  

  莫非他打算篡改王位?玉琬琰難以置信地看著這書信的內容。  

  這意味著他打算篡改江山,打算……刺殺皇上?而這來信之人,顯然要他停止這事。  

  這信得趕緊藏起,絕不能讓他人看見——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呀!  

  玉琬琰趕緊點起火苗,將這機密書信焚毀殆盡。  

  她蹙眉不解;他和皇上有著什麼深仇大恨,犯得著如此地狠下心腸?若說是她,確真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若說要刺殺皇上,也應由她來替爹親報仇!  

  來到蘇州,總算是值得了,她找到報仇的機會了,盡管身子是如何的汙穢不堪都無妨了……  

  然而她的心底還有一層聲音在呼喚,像是要讓她明白,她為何願意替朱熹康刺殺皇上。  

  一是為了替爹親報仇,二是……不願意讓朱熹康沾惹罪孽。  

  為何?約莫是撲朔迷離間,內心深處已經愛上了朱熹康,而她……依然渾然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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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日子飛掠,陬王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迎著熱鬧的氣息,到處都蓋上繽紛絢麗的繡布,鮮花簇簇,等著皇上下巡江南。  

  玉琬琰望著大廳奢華得不堪入眼的擺設,煞是不相信這是平實的陬王府。  

  “夫人。”灝戒必恭必敬地站在玉琬琰的跟前。  

  “別叫我夫人。”玉琬琰毫無生氣的玉顏上,努力地扯出一抹笑。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許久不曾見過朱熹康;若不是匆匆一瞥,便是連個面都見不著,而她也已經慢慢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是他在躲著她……還是她的錯覺?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已經南下,而她的計畫也即將上場——只準成功,不準失敗!  

  “皇上什麼時候到呢?”玉琬琰打起精神。  

  “王爺已經出城門迎接了。”灝戒雖然不解她何出此問,倒也是清楚地回答她的疑問。  

  “那麼晚上可有筵席?”一聽到他提及朱熹康,她便不由得神傷。  

  “有的。”  

  “可那也不關你的事。”楚瑩兒不知打從哪裡冒出,一雙亮眸直瞅著玉琬琰。  

  “你已經是王爺不要的女人,筵席上根本不會有你的座位。”  

  入府多日,憑著朱熹康的寵愛,楚瑩兒早已忘了車軔大臣交代給她的任務,甚至將陬王府當成自個兒的家一般,對所有的僕人、婢女頤指氣使的呼來喚去,儼然成了陬王府裡的女主子。  

  玉琬琰笑臉一飲,轉身欲走;只因一見著楚瑩兒,一股說不出的厭惡便猛地湧上心頭,讓她不得不趕緊離開。  

  “唷,像個喪家之犬,打算從我眼前逃走?”她快步擋住玉琬琰的去路。  

  楚瑩兒不會讓她就此溜走;她三番兩次向朱熹康請示,想到清心閣顯現她的威風,卻都讓他給阻止。這一點讓她十分不滿,怕自個兒的地位會因為玉琬琰的存在而不保。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玉琬琰的雙眸一凝,犀利的眸光讓楚瑩兒驚得倒退三步。  

  她不想看見楚瑩兒,一想到朱熹康也曾像臨幸自己一般地臨幸她,玉琬琰便覺腳底像被鑿了個洞!所有的血液霎時流光般的痛楚。  

  “你。”楚瑩兒仔細端詳玉琬琰,心底對於她霎時的眸光耿耿於懷。  

  玉琬琰的眼瞳幻化得教她害怕,該是柔弱的眼眸卻在剎那間凝成肅殺之氣,冷得讓她直打哆嗦。  

  原本正想說些什麼挫挫她的銳氣,卻發覺自個兒像是被蛇給盯住的獵物一般,硬是動不了身子,欲進不前,欲退不能。  

  在這窒悶的時刻裡,突聞門外傳來:  

  “皇上駕到!”  

  楚瑩兒倏地轉身跪地,迎接著聖上的到來。  

  過了半晌,媚眼再望向旁處,卻驚覺身旁該一塊兒跪安的玉琬琰已經不知在何時離開,不知去向了。  

  ☆  ☆  ☆  

  筵席上,詩酒唱和,笙歌不斷。  

  當今皇上坐在正位上,左擁右抱宮內各色佳人,看來好不得意;而朱熹康落座於旁,楚瑩兒則陪侍在側。  

  “皇上,臣安排了歌妓,一解皇上憂國憂民的辛勞。”朱熹康靠向皇上小聲地說出言不由衷的話語。  

  “哦?快快請賞。”皇上有著美人陪侍、醇酒助興、猶有歌妓吟歌,可謂人間之一大樂事。  

  “臣遵旨。”朱熹康淡淡地道。  

  拍了拍手,廳下的歌妓立現。朱熹康頓時發現那身著薄衫,露出大部分雪膚凝脂的歌妓不是別人,而是玉琬琰。  

  即使她的臉上罩著雪白的面紗,他依舊可以一眼視破。  

  她為何會出現在此時此地?還穿著歌妓的衣裳出廳,她倒是將他堂堂陬王爺當成什麼了?  

  最近他忙著迎接皇上之事,更忙著和車軔大人研究謀反之事該如何進行,雖說冷落了她,但她也不該喬扮歌妓丟盡他陬王爺的臉。  

  朱熹康的俊顏剎時森冷得嚇人,一雙邪佞的黑眸微瞇著,微薄的唇更是緊緊地抿起,壓抑著心頭的狂風暴雨。  

  玉琬琰雙眸瀲灩勾人,淺笑著俯身一屈,忽而起身舞動著幾欲讓在場的人皆可看清楚的滑嫩肌膚,和著一旁的聲匠,瞬而開口吟唱著。  

  她的聲嫩如黃鶯啼唱,歌聲響遏行雲;她的身如軟蛇扭動,舞姿妖媚惑人。歌有裂帛之音,舞有天魔之態。  

  再加以手上揮舞的長劍,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令在場之人,皆驚嘆她的舞藝。  

  坐於正位上的皇上像是被縛擄了心神一般,一雙眼睛目瞪口呆地直視著玉琬琰;而朱熹康可非如此,隱忍一腔怒氣盯視眼前景象。  

  她膽敢誑他不會唱歌、不會舞姿。而今卻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毫無羞恥地款擺著嬌柔的軀體,將他的顏面踐踏於地!  

  或許心有靈犀一點通,玉琬琰一個轉身,雙眸望見了散發出懾人威凜氣息的朱熹康,心頭沒來由的一顫。  

  多日不曾見到他,本也無覺不妥;現下見到,倒讓她的心狂烈竄跳著,無以逃避。而楚瑩兒正偎在他的身旁,這感覺直教她心疼得無以倫比。  

  他的眼瞳如炬、神色如焰,直直地殺入她的瞳眸裡,教她顯得驚惶失色,手足無措,一支舞就此草草結束。  

  “你是……”還輪不到朱熹康發飆,堂上的皇上率先問著。  

  玉琬琰婷婷娉娉一蹲身。“民女玉琬琰見過皇上。”她的嗓音酥軟動人,牽動著皇上的心。  

  她沒有說出自個兒是朱熹康的侍妾,是為了省去日後牽扯朱熹康的麻煩。  

  “朕決定要你今兒個夜裡侍寢。”皇上推開身旁的美人,一雙眼睛淫穢地注視著玉琬琰。  

  “謝主隆恩。”玉琬琰柔柔地站起身,身形如柳絮般惹人憐愛,便讓皇上給迎入懷裡,落座於朱熹康的身旁。  

  朱熹康目眥欲裂,難以相信她居然做出如此水性楊花之事,竟然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地攀上皇上!?  

  實是不將他陬王爺放在眼裡!  

  朱熹康欲加攔阻,卻已不及……  

  “熹康,朕累了,要先行休息。”皇上貪婪地以眼看遍玉琬琰的身子,猶覺不夠,遂急於回房休憩,好將她瞧個夠。  

  朱熹康無暇細想,霽威斂怒,恭送皇上離去,雙眸卻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讓皇上擁在懷裡的玉琬琰。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雷厲風行的妒意一點一滴地凝在心頭,狠狠地扎進他的心頭。  

  她何曾在他的跟前如此的曲意承歡,如此的失意承旨;何曾在他的懷裡如此的慵懶嫵媚,如此的溫馴依人?  

  要他將她許人……他不允,就算是皇上……也不允!  

  ☆  ☆  ☆  

  玉琬琰陪待在皇上的身邊,在數十個宮中婢女的扶持下,進入朱熹康為皇上準備的樓閣。  

  甫一進屋,撤退身旁的宮女,皇上便猴急地將玉琬琰推倒在床榻上。  

  “皇上……”玉琬琰欲迎還拒地嬌嗔著,雙手緊護在胸前,絕不讓他汙了自個兒的清白。  

  縱使她只是一個侍妾,可她還是得為自個兒的夫君守身才是。  

  “琬琰美人兒,若是你讓朕高興,朕可以封你一個玉妃的名號。”皇上緊趴在玉琬琰瘦弱的身子上,兩只手不斷地上下其手觸摸著她的身子,口中更是不斷地吐出淫穢的字句。  

  這樣的言行,難以想像他是一國之君。  

  “皇上……”玉琬琰故作嬌羞地附向皇上的耳際。  

  她吐氣如蘭,玉手輕捻,剎那間,撒出迷葯;須臾之間,只見皇上的眼一白、身一倒,已經酸軟地趴在床邊。  

  玉琬琰趕緊站起身,還來不及整理凌亂的衣裳,便拿出懷中的匕首,欲取下皇上的命……  

  “刺客、有刺客!”  

  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帶著焦慮,打散了黑夜的寧靜。  

  玉琬琰一怔忡,旋即將手上的匕首收起,欲轉身逃走,卻和門前的黑衣男子相遇。  

  玉琬琰不由分說,拿起收進袖間的匕首應敵,黑衣男子一怔忡,右手腕吃痛地被劃下一刀。  

  “你!”那黑衣男子音沉粗嗄,一雙黑眸盛著血紅的怒意。  

  回廊上傳來幾聲阻喝聲,幾名護衛已然來到面前。  

  “姑娘,請先行回房,由屬下處理。”其中一名護衛如此解釋後,旋即領著眾人殺向面前的刺客。  

  玉琬琰這下子才明白,他們口中喊的刺客並不是指她,而是那名黑衣人……  

  忽然間,一道靈光自心中一掠而過,清晰而深刻地留下長長的尾光——那人是朱熹康!  

  他果真打算弒君,而選擇了這個時間……  

  他不但壞了她的好事,也壞了自己的計畫;況且,她還砍了他一刀,這下子,就算他沒被擒到,也會成了捉拿他的一個證據。  

  玉琬琰退回屋內,妙計頓然而生,她趕緊拿起匕首也往自己的右手腕劃下一刀,再以手絹包扎好。  

  一切只等待天亮……  

  ☆  ☆  ☆  

  翌日——  

  安睡一晚的天子,如昨兒個夜裡筵席一般,坐在大廳正位;而車軔和玉琬琰則理所當然地站在他的身側。  

  “昨兒個夜裡有人圖謀不詭,想要朕的命。”他看來虛浮氣弱,雙手則直摩挲著玉琬琰蔥白的指尖。  

  “是臣的過失。”朱熹康雙腿跪於廳前,陰鷙的黑眸則橫掃著玉琬琰,像是指責她的不貞。  

  “朕聽護衛說了,這刺客的手上有傷……”皇上回過臉,正色說道。“熹康,你的手是怎麼了?”  

  他的意思是指……  

  朱熹康臉一凜,無數心思不斷地飛掠;該俯首認罪,還是抗辯到底?  

  自個兒的愛妾陪侍皇上,若說他昨晚是為了愛妾前去,誰也不能斷言他蓄意造反,除非……車軔背叛他!  

  一打定主意,正要開口解釋時,玉琬琰卻先他之前開口。  

  “皇上這麼說……有失公允呢!”玉琬琰千嬌百媚地依在皇上的身旁。  

  “琬琰的意思是說……”  

  “皇上,琬琰的手上也有傷呀。”玉琬琰扯開手上的手絹,一片血肉模糊立現,登時讓在場的人倒抽一口氣。  

  “快請御醫!”皇上急喊著,不敢再看這深可見骨的傷口。  

  “謝皇上恩典。”玉琬琰蒼白的小臉上扯出一抹笑花,又繼續說道:“陬王爺的右手上也有和琬琰一樣的傷口哩。”  

  “為何因?”  

  “因為琬琰是陬王爺的侍妾,平時愛耍槍舞劍,前幾日同王爺比劃時,互傷了一道,好疼的呢……”玉琬琰唱作俱佳,適時地倒在皇上的懷裡,卻讓廳下的朱熹康怒紅了雙眼。  

  皇上抬頭望了望車軔,而車軔卻使了個眼色,要皇上別再追究此事。  

  “那麼昨兒個夜裡的事,朕便不追究了。”皇上懂了意思之後旋即說道。“來人,將琬琰姑娘帶下去。”  

  這一趟下江南,原意是要鏟除朱熹康這個眼中釘,如今卻出了玉琬琰這個亂子,索性下次再議,計議該如何除掉他。  

  朱熹康跟著護衛和玉琬琰下廳去,卻未看見皇上和車軔一丘之貉的模樣,只是強忍著胸口間無端翻覆、游走的情緒。  

  ☆  ☆  ☆  

  “你是什麼意思?”  

  上完葯,甫回清心閣,朱熹康便拉著玉琬琰的手質問。  

  “琬琰怎麼了?”玉琬琰讓他拉疼了手,不禁擰皺了眉頭。  

  “怎麼了?”朱熹康扯出詭邪的笑絲,沁著冰冷的黑眸直凝睇著她。“本王還想知道杭州花魁是怎麼陪王伴駕的?”  

  他的聲音平淡,冷漠得有如從齒縫中壓迸出來一般,沒有下文,擺明是已經定了她的罪。  

  “你!”玉琬琰不敢置信地回過頭望著這負心的男人,她是如何待他的,他怎地全然不知!?驚愕、憤怒和一股不知名的淒惶突地全都湧入她的胸臆,讓她疼得痛不欲生。  

  “本王說錯了嗎?”朱熹康輕撇著嘴,扯出鄙薄的笑。  

  他知道方才在大廳上,若不是玉琬琰的話,他肯定逃不過這一劫,可是……他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他早已將生命置之度外,一點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對他的貞節。  

  “是,我是陪王侍駕,如何?”玉琬琰甩開他的手,口不擇言地說,一雙靈秀的水眸直視著朱熹康。  

  空間忽而沉悶的滯礙,朱熹康冷肅而沉默得令人生畏;他的目光冷邪,青筋緊繃地痙攣著,目眥欲裂,凌厲猙獰,怒目凝視著她好半晌……  

  倏忽——  

  朱熹康忽而仰天大笑;笑聲瘋狂而空洞,夾著嘶吼,帶著冷酷,噙著死灰般的絕望,一步步地接近玉琬琰。  

  還來不及防備,他的大手揮下,便只見玉琬琰口角流血,斜倚在地。她強掙著跪起,嘶聲喊道:“你大可以一掌將我打死!”  

  橫豎,他是不相信她的……  

  這樣想來想去,想得心中一陣悲涼,眼淚便如加了千百倍重量般地欲奪眶而出;她努力地鼓起所有的意志來抗衡,竭力忍耐著,咬牙忍了好一會兒,總算硬忍得淚水全數留在眼眶中。  

  “你真當我不敢?”朱熹康的雙瞳邪佞嚇人,不帶情感,冰冷得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揚起大手,欲再打下,卻讓人給拉住。  

  “王爺!”灝戒使盡全力拉住他。  

  攔住他的人卻遏阻不了他胸中的憤懣與激狂、怨氣與悲慨!  

  “灝戒!放手!”朱熹康的一張俊顏冷鷙驚酷,襯得他額上的青筋宛如一尾小蛇喘息一般。“別以為你同本王的交情非比尋常,本王便會對你客氣!”  

  “王爺,她是……”灝戒急急解釋著。  

  “本王不管她是何居心。”他冷冷地打斷。“好歹,頂子是用自個兒的血給染紅的,不是綠的。”  

  他的雙瞳異常冷絕殘肆地瞪著玉琬琰看。“本王可沒有一個幫我把頂子染綠、自願陪王伴駕的侍妾!”  

  “那你放我回杭州吧!”玉琬琰悲絕地喊道。  

  她何苦來這一遭,將自己傷得這麼慘,直到這個時候才讓她知道,她原來是這麼的愛他……  

  因為愛他,才會無怨無尤地等待他;愛他,才願意不擇手段地幫助他。而他……竟是如此藐視她、如此地看輕她,當她是個妓、是個婊,是個一旦膩了便可以隨意丟棄的東西。  

  她是愛他的呀……直到現下才乍然明白——心頭的酸澀是為了他的無情,胸口的痛楚是為了他的冷鷙。  

  若是不要她,她不會苟延殘喘,她會立即離開這裡,忘了他,忘了所有的一切,回到她原本的棲身之地。  

  “灝戒,出去!”朱熹康冷冷地喊道。  

  “王爺……”  

  “出去!”他的語氣中充滿不耐煩。  

  灝戒為難地看了玉琬琰一眼,以眼示意她別再惹惱王爺,便走出門外守著。  

  “本王不會放你走的!”朱熹康一把將她抓起,拽在床榻上,隨即壓上自個兒的身子。  

  “你為何不放我走呢?”若是嫌棄,若是鄙夷,大可要她走,她絕不會賴著不走。  

  “放你走,好讓你去找皇上?”朱熹康殘忍地冷哼,低笑了一聲,繼而撕裂她的衣裳。  

  他的雙手殘酷地大力搓揉著她胸前的椒乳,痛得直讓玉琬琰快掉下眼淚。“他也是這樣對待你,也是這般疼愛你的?”  

  朱熹康像是瘋了一般,低柔的嗓音益加粗嗄沙啞,大手上的力道更是毫不憐香惜玉地拉扯、逗弄著。  

  他俯下身,以口代舌,狠狠地咬住她的乳尖,在蓓蕾四周留下明顯的牙痕,像是懲罰著她的不貞。  

  “求你別這樣!”淚水噙在她瀲灩的雙瞳裡,雙手不停地推擺著他。  

  他為何總是這樣待她,她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那麼他是怎地待你的?”朱熹康紅了一雙標剽驍勇的大眼,一手探進她的裙底,扯開褻褲,  

  朱熹康越想越怒、越怒越急;他不能允許她恣意地在別人的身下嬌哦呻吟,更不能忍受她在他人的身下,肆無忌憚地扭擺身軀!  

  她千不該、萬不該去服侍皇上,去服侍那昏庸無能的天子、去服侍那揮金如土的天子、去服侍那縱情酒色的天子,怎樣都不該!  

  “不、不、不……”玉琬琰痛苦地扭曲著身子,疊聲地喊著。  

  忽而,她的小手摸出放在腰間繡囊裡的匕首,刺向朱熹康的身側……  

  “你想要本王的命?”朱熹康握住她的小手,雙眸潮紅地瞠視著她。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她居然想要殺了他……她居然想要殺了他!  

  朱熹康將她的小手一扭,羊脂玉般的手臂立現瘀痕。“你為了皇上而要……殺了本王嗎?”  

  怒意在他堅實的胸間奔走,他得粗喘著氣,才能將這一份怒氣壓下。  

  “是又怎樣?”玉琬琰忍著他莫須有的罪名所帶給她的哀慟,冷冷地回答,全然不將自己的生命當成一回事。  

  如果他想殺她……那就殺吧!  

  朱熹康徐緩地離開她的身子,陰冷邪鷙的雙瞳垂睇著她,他忽而一掌擊在她的心間,霎時鮮血自她的口中溢出……  

  匕首自她的手中滑落,仿若她一顆載滿愛意的心也就此殞落……  

  “本王廢了你的武功,瞧你還能怎麼作怪!”朱熹康不置可否地望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與其讓她奔入他人的懷裡,他寧可囚禁她一生,即使要廢去她的手腳、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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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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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2 00:08: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玉琬琰白著一張小臉,斜倚在床柱邊,雙眸映著窗外紛飛的大雪。  

  雖然,她依舊住在清心閣裡,可……所有的奴婢皆讓朱熹康全數撤離,現下無論是盥洗、更衣,都得靠自個兒來。  

  這些事若是在以往的話,是絕難不倒她的,可……現下的她,就連自個兒獨自下床都……難。  

  無論身子上蓋著多麼保暖厚重的毛氈都無以抵御內心的冰寒;那股自心裡頭慢慢地向體外滲出的錐心刺骨之凍,冰透全身的血,一一凝結每一寸相思,每一縷想念。  

  她的心像是被剜空了一般,肉體上的痛楚與精神上的空寂交互撞擊,迎著皚皚白雪流出兩行清淚,陷落在酸澀的折磨中。  

  此時,大門頓時大開,刷進幾片細雪,刮進幾絲狂風。  

  “夫人,好些了嗎?”灝戒手端著葯湯進入屋內,手腳俐落地點上爐火,將葯湯端上玉琬琰床榻前的小幾上,而後守本分地站在門邊。  

  每日這個時候,灝戒總會風雨無阻地來到這裡,為她端來食膳,為她端來養傷的葯湯,比起那狠心的人,灝戒真是比他好上太多了。  

  秋以過,隆冬已至,他卻不曾再來看過她,仿佛那一日的一掌,已經替她決定了往後日子裡的恩斷義絕。  

  “夫人,喝下葯湯,傷才會好得快些。”灝戒瞧玉琬琰像是想些什麼,想得直出神了,不禁關切地走到她的身旁。“好不了了……”玉琬琰喃喃自語著。  

  她不怪他的廉情寡義,更不恨他的恩將仇報,只因這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人的。  

  “夫人……”灝戒詞窮地站在她身旁,無限心疼的看著她一日比一日更加消瘦,一日比一日更加荏弱。  

  心病加上陬王爺並未手下留情的那一掌,不僅打斷了她習武的經脈,更是打散了她初現的癡心,再這樣下去,她也難熬過這個隆冬。  

  該怎麼著才是?  

  王爺近日來忙著封鎖謀反之事,更因發覺車軔大人之前的古怪而嚴加以防範,遂忙得無余力探望夫人。  

  可若王爺再不來,就怕……再也看不見夫人了!  

  “灝戒大哥……這些日子以來,真是謝謝你了,只怪琬琰不爭氣,養不好身子,讓你煩心了。”玉琬琰輕聲如呢喃,灝戒若是不接近她的身邊,便聽不出她在說些什麼。  

  哀莫大於心死……明白了朱熹康眼中的鄙薄,她也沒臉再待在這裡,想走,偏走不了;若要在這兒等死,卻也未嘗不可。  

  至少,他還會記得有一個杭州花魁玉琬琰的存在……  

  這……不也挺好?  

  玉琬琰思著、忖著,淚水潸然而下,濕了卷翹的眼睫,淌在尚未風干的淚痕上,淒迷恍惚得教人心疼。  

  “小四,你別這樣……”灝戒倏地圈住她因啜泣而不斷抽動的細肩,緊緊地擁在懷裡。  

  玉琬琰愣愣地仰起螓首,一雙瀲灩的水眸無措地望著他。  

  他是喊她嗎?這個小名……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喊,可是……  

  ☆  ☆  ☆  

  “小四,是丁大哥,你忘了嗎?”  

  灝戒長滿粗繭的大手輕撫著玉琬琰的小臉,緩緩地擦去她臉上橫陳的淚痕。  

  “丁大哥……”玉琬琰怔怔地念著。  

  是那一個視她為妹子,疼她直疼到心坎裡去,為了她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丁大哥?  

  玉琬琰的雙眼凝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卻是不敢再貶一眼,只怕眨了眼,眼前的一切全都成了幻夢。  

  她還有好多話想同丁大哥說、想同他聊……他這個令她輾轉想念的兄長。  

  “小四!”  

  灝戒情難自禁地擁著玉琬琰,知曉她的心中還是掛著他。  

  “丁大哥……”玉琬琰抽了抽鼻子,努力地發出聲音。“你怎會在這裡,當年丁家莊不也是讓皇上給滅了嗎?”  

  她有好多話想問、想說,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想要說個明白,卻也折騰了她的身子。  

  “丁大哥逃出來了,將名字顛倒是為了避人耳目,以斷追殺。”他緩緩說道。  

  是的,他的原名為丁戒灝,當年遭陬王爺相救,留在身邊為貼身侍從、將名字改為灝戒,可以斷絕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如此。”淚水順著香腮,點點落在雪白的衣襟上,暈成片片淚跡。“知道丁大哥還好好的,小四就安心了,這輩子……再也沒有可以讓小四耿耿於懷、寢食不安的事了。”  

  是老天憐她,在她死去之前,得以知悉所有掛心的事,讓她可以安心地走,安心地離開這片亂世紅塵。  

  “小四,怎地說這話,丁大哥可不允許你這般傷害自個兒的身體。”丁戒灝難得斥責著。  

  當年,他也以為玉家已遭不測,盡管人還安在,在這茫茫人海裡,想再相見,只怕是大海撈針,無緣得見了。  

  可……在回蘇州的一段路上,他認出她來了,盡管已經許多年不見,他仍是可以一眼認出她不變的容顏。於是,他便決定仍是隱姓埋名好暗地保護她,可他沒想到,傷害她的人,竟是他的主子!  

  “小四……已經不行了……”盡管身體上受盡痛楚,盡管精神上受盡折磨,她仍然綻出粲亮的笑花,像是極滿足這最後的相遇。  

  “什麼話,丁大哥會想辦法的。”丁戒灝硬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葯湯。  

  葯湯方一下肚,玉琬琰便全數嘔出,甚至還嘔出血絲,觸目驚心得令丁戒灝心一緊。  

  早知道如此,當初他就不該讓她伴在王爺的身邊,該讓她待在杭州,才不致讓她受了冤、折騰了自己。  

  “丁大哥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王爺,我去同王爺說去,讓他明白這一切。”事不宜遲,丁戒灝話一說完,便急著往外走,卻讓玉琬琰揪住了衣角。  

  “不用了,他不相信小四,小四……無話可說!”話一說完,玉琬琰隨即又嘔出一大口血。  

  實是朱熹康妒意太深,才會下手太重,如此傷了她。  

  丁戒灝憂心地望著她,看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像是風中殘燭一般,現下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小四!”丁戒灝心疼地擁著玉琬琰,卻又無計可施。  

  “住手!灝戒!”門板倏地大開,狂風暴雪登時進入屋內,而雪虐風饕中映著一道不可臆測的人影。  

  朱熹康瞪大一雙陰鷙森冷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睨著丁戒灝和他懷中虛弱的人兒。  

  “王爺……”丁戒灝一愣,連忙以身子擋住狂亂而進的風雪,以免玉琬琰再受風雪的肆虐。  

  朱熹康無聲地走進屋內,一只黑眸直視著丁戒灝,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卻又不得不信——  

  她確實是溫馴地窩在他的懷裡!  

  她可以像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臥倒在任何男人的懷裡,卻唯獨不願讓他碰觸她的身子!?  

  “出去!”他冷冷的聲音仿似屋內狂肆的風雪。  

  朱熹康的黑眸如箭,穿過丁戒灝的身軀,直視著他懷裡的玉琬琰,眼底有著邪佞詭譎的眸光。  

  “王爺……”丁戒灝頭一次以眼直視著朱熹康。  

  “怎麼著,你也學會如何拂逆本王了?”他的聲錄音帶著濃濃自嘲的笑意,冷鷙的俊顏上卻散出肅殺之氣。  

  他很清楚,自從將玉琬琰接到蘇州之後,灝戒便愈顯得古怪,他不及細想這裡頭的真相,現在卻讓他碰見了……  

  “灝戒不敢。”丁戒灝張起一雙黑眸無懼地直視著朱熹康。“王爺對灝戒恩同再造,灝戒不敢忘,可是……王爺不該如此對待夫人。”  

  “本王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開口了?”朱熹康瞇起冷峻的黑眸直視著他,胸口不斷地起伏,他得費盡全身的力量控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想要將他倆拉開的沖動。  

  “我……”  

  “你倒是對她挺用心的。”朱熹康的黑眸盛滿怒意,嘴角卻極不自然地揚起,反勾勒出迷人的豐採。  

  他的黑眸直望著玉琬琰的小手,直盯著她用盡力氣地貼在丁戒灝的懷裡,像是不在意他的存在,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偷漢子。  

  “王爺,夫人的身子……”丁戒灝聽出他語中的意思,急急辯道。  

  “你很清楚她的身子?”詭邪的笑凝滯在他迷人的唇邊,高大的身子也隨之一僵。  

  “不……”丁戒灝急急讓玉琬琰躺下,遠離自己的觸碰。  

  “何妨?”朱熹康冷冷地撇了撇嘴,黑眸直盯著虛弱的玉琬琰。“若是你想要她,告知本王一聲,本王不會吝惜於你。畢竟……你是本王最忠心的侍從,賜你一個侍妾,倒也不為過。”  

  玉琬琰聞言身子微顫,愀然變色,一顆心揪得死緊,卻只能無力地合上雙眼,不再看他無情的俊顏。  

  “戒灝無二心,只是擔憂夫人身子,王爺切勿誤解。”  

  聽到丁戒灝話語中皆藏著對她濃濃的關切,他不禁得咬緊牙關,才能不讓怒氣宣洩而出。“本王倒是不擔心你的忠心。”  

  他凝睇著一直緊閉著雙眼的玉琬琰半晌,突地言道:“本王擔憂的是她勾引了你,亂了你的心神。”  

  就像她這般無常地擾亂了他的心……  

  ☆  ☆  ☆  

  “王爺……”丁戒灝現下總算明白,他想幫玉琬琰,卻反而幫了倒忙。  

  “她都敢當著本王的面,無視於本王的存在,公然勾引皇上,還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他的話語凌厲且傷人,冷漠得不帶半點情感,像是在敘述一個不關他的事實,邪肅而矜冷。  

  “王爺,你怎能……”丁戒灝咬牙切齒,以下犯上的怒斥著,卻硬生生地被玉琬琰給打斷。  

  “丁大哥,你又何苦再同他說什麼呢?”玉琬琰嗚咽著聲音,哀絕地響起。  

  “既然已將我定罪,我再多說什麼都是枉然;所以……你也不用再替我辯解,就讓他定了我的罪吧!”  

  她不想再聽到他蔑視而淒冷的話語,她寧可他處置了她,也不願再多聽一句傷她致死的冷酷話語。  

  “瞧,她都認罪了,不是嗎?”朱熹康瞇起殘虐的黑眸直視著她,漠視心中那股翻天覆地的情愫。  

  他知道那一日,自個兒下手是重了一點,原本今兒個是來瞧瞧她的身子是否好些,孰知,竟讓他瞧見這情景,要他情何以堪?  

  要他如何安頓這些日子來的思念和妒意,如何撫慰他亟欲見她、亟欲剖心置腹的想念?  

  她可知道他是如何的想念她?如何的思念著她的粲笑如花、倔漠冷淡,甚而還想原諒她所做的事,而她……  

  竟是如此待他?  

  “我是認罪了,不知王爺要如何處置我?”玉琬琰努力地撐起身子,兩鬢冷汗直冒,明眼人一瞧,便知她是在逞強。  

  逞強?好,本王便順了你的意!  

  既然她都不想活了,他又何苦擔憂她的身子;倒不如讓她消失在眼前,免得往後再受她折磨。  

  “本王命你即時出宮。”朱熹康扯起冷絕殘酷的笑,邪鷙森峻的黑眸微瞇,怒視著她的反應。  

  她既然如此不受教,他也不再多費心思馴服她了;逐她出城,隨她往哪兒走,他不再多管。  

  玉琬琰怔忡地望著他不帶情感的眸子,一顆心酸澀得幾欲死去;原來連死在這清心閣裡也算是奢求,竟也是一種奢想、是癡人說夢。  

  玉琬琰掙扎著起身,卻又虛弱地倒臥在床榻上。  

  “王爺,千萬不可!”丁戒灝見著這情景,急如星火地喊道。  

  “隨她的意思,本王絕不再強留!”朱熹康一說完,甩著被風雪沾濕的袍子,便再次走入漫天風雪中。  

  他的意思是說……他膩了嗎?他不要她了嗎?  

  玉琬琰倒在床榻上,全身酸軟得無力爬起,心底像是破了個洞,愛意肆流而盡,卻重填上他無情的話語。  

  她又何苦自取其辱?他都開口了不是嗎?  

  紅顏邀寵,色衰愛弛,這道理她早該明白的……早該明白的,不是嗎?  

  “丁大哥……小四……想回杭州……”玉琬琰氣若游絲,神色恍惚,一字一句,腸斷神摧!  

  再嘔出了一口血……管他風雪成災、路途遙遠,她一定要回到杭州,縱使魂飛魄散也要飛回杭州,再瞧一點杏花如雨落的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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