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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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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輕 -【娘子要和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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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3 08:22: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李韻凝和荊華積住在後院,保護他們母子的三四十個侍衛被荊楚墨調去了前院,他另外調了一隊士兵來,將後院看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荊楚墨這幾日都沒有過來看他們,荊華璋是個活潑的性子,在後院待不住,想要到前院去轉轉,但是卻被攔了回來。

    “外院好像很熱鬧,我想去看看。”荊華璋斯斯文文地解釋了一句。

    “將軍有嚴令,後院的人不得進前院,也不得出府,小公子請回吧。”

    雲芍被他的態度惹怒,冷聲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這裡難道不是將軍府?我家小公子就是這將軍府裡的小主人,怎麼,在自己家裡玩,也要你同意不成?”

    那人被她的氣勢嚇得收斂了一些,客氣地道:“對不住,這是大將軍的軍令,違反軍令是要被砍掉腦袋的,還請姑娘不要為難我們。”

    荊華璋何曾被人如此拒絕過,心裡頭登時愁得不行。莫說這個邊境的將軍府本就是他家的,就算是在京城的皇宮裡也沒人敢這樣攔過他。而且,他都跟對方解釋了,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可那兵士一直冷著臉,並不多解釋一句。

    荊華璋是個有涵養的小孩子,他心裡有火,又不願意對著個下人發洩,只能憋著一口氣跑回了房間,一個人坐著生悶氣。

    雲芍氣得跺腳,憤憤不平地瞪了那人一眼,然後跟著跑了回來。

    “怎麼了?不開心?誰惹我們家的小男子漢了?”李韻凝正靠在美人榻上打算午休,瞧見他氣鼓鼓地進來便坐著不吭聲,於是笑著問道。

    荊華璋扭過頭,一語不發。

    李韻凝瞧他這樣,像是氣得不輕,於是連忙下榻,走到他身邊,將他摟到懷裡,柔聲哄他,“告訴娘親,誰惹你了?”

    荊華璋硬撐著不吭聲,搖頭,然而,整張臉通紅通紅的,鼻子都紅了。

    “好兒子,告訴娘,是誰欺負你了?娘給你撐腰去!”李韻凝納罕,這將軍府裡還有人敢給她的兒子臉色看?

    荊華璋章慢慢回轉頭,望著她,限眶紅紅的,“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李韻凝嚇了一大跳,連忙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荊華積大聲說道:“這明明是將軍府,可是我們好像不是這將軍府的主人一樣,哪裡都不能去。爹爹明明就在前院宴請賓客,卻派人看著我們,不教我們去。”

    李韻凝心頭一跳,她眉頭微蹙,回頭看著雲芍,“怎麼回事?”

    雲芍也是滿肚子的火,她氣憤地道:“夫人,我聽將軍府裡下人們這幾天都在議論,說將軍要攜夫人宴請達官貴人。夫人,將軍夫人不是您嗎,既然是為您接風洗塵的,為什麼將軍不來接您去前院?”

    李韻凝沉吟不語。荊華璋見她臉色不好,開始擔心她,自己心裡那點委屈早拋一邊去了。

    “雲芍,你去看看前院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韻凝隱約聽到絲竹之聲,原本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照這樣看,她並沒有聽錯,荊楚墨的確是在請客,而身為他的夫人,她並未被邀請出席,那麼陪著他出席的又是誰呢?是他的那個妾?

    李韻凝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哼哼,她李韻凝才是他荊楚墨的正妻吧?他要納妾,怎麼也得她點頭才行。她若是不認那個妾,憑他將那狐媚子寵上天去,那也是無名無分。再說了,如今她就在府裡,他既連宴客也要帶著那個妾,到底置她李韻凝於何種地步?

    “娘,您別生氣,我不去前院了,前院也沒什麼好看的,人那麼多、那麼吵,肯定一點都不好玩。”荊華璋抱著她的胳膊,竟開始安慰起她來。

    李韻凝又心疼又難受,親了親他的額頭,“華璋真乖,娘並沒有生氣。”

    荊華璋想了想,又道:“娘,您教我讀書吧,好多天沒讀書了。”

    李韻凝歎了口氣,征征一笑,“好。”

    過一會,雲芍回來,臉色越發難看,“夫人,前院今天確實在宴客,而且外頭的人都在傳……說、說這是將軍為夫人擺的接風宴,前來赴宴的客人,大都是將軍的屬下,他們也是帶了女眷來的。夫人,將軍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管住嘴,不要再說話了。”李韻凝閉了閉眼,打斷了雲芍的話,還將她趕了出去。

    雲芍一臉不高興地出去了。

    李韻凝發了一會呆,然後拿起書,沒事人一樣繼續教荊華璋讀書。

    到了晚上,前院那邊的熱鬧掩都掩不住了。李韻凝安頓好荊華瑋歇下,走到廊間,扶著廊柱子朝前院的方向眺望。

    在這寧靜的夜裡,男人們行酒令的吵鬧聲、孩子們的說笑聲,和婦人們喝斥孩童們的叫駡聲顯得格外清晰。李韻凝站得腿都酸了,這才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屋裡。她和衣躺在床上,將自己裹成了一個蠶繭。因為她覺得冷,從骨頭縫裡冒出冷氣來。

    其實,她今天一直在等,等荊楚墨來請她,或者給她一個說法。然而什麼都沒有,她好像被荊楚墨遺忘了似的。也許在他心裡,那個小婦人才是他的夫人,所以他不願意她來將軍府,即使她強行來了,他也要把她關在後院,免得打擾到他和那個小婦人。

    而且,為了防止她鬧事,他連她的侍衛都調換了,現在這後院裡的都是他的人,她就算想做點什麼都做不成。所以,他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小婦人吧,他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韻凝狠狠擦去眼晴裡的熱淚,然後起身走到書案前,果斷提筆蘸墨,快速地寫下了一封和離書。寫完,她撲在書案上,壓抑著聲音哭了好久。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聽到外面有打鬧的聲音,她想細細聽清楚的,然而太累了,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李韻凝讓人請荊楚墨來,她有話要說。誰知道那人乾脆拒絕了,連通傳一聲都不樂意做,直接說將軍很忙,無暇見客。

    所以她居然是客嗎?李韻凝氣得不行,又無可奈何。

    李韻凝只得又等了七八日,可荊楚墨一直都沒有來見她,這簡直太過分了!李韻凝怒了,直接讓雲芍跟那人說她要離開將軍府,請荊楚墨把她的侍衛還給她。

    那兵士聽到這些話,很是吃了一驚,於是跑出去彙報。

    這回荊楚墨來得很快,他身上穿著甲胄,被汗水濕透了的碎發還沾在額頭上,一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模樣,“勻勻,你找我?”

    李韻凝冷淡地笑了一下,“不敢,將軍戎馬倥傯,妾身不敢打攪,所以妾身要回京去了,也不知將軍何時才將能妾身的侍衛盡數釋放?”

    荊楚墨明顯吃了一驚,“勻勻怎麼忽然想起要回去了?”

    李韻凝盯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將軍不是一早盼著妾身早些回去嗎?”

    荊楚墨認真地想了想,點頭,“不錯,勻勻早些回去也好。”

    “那就勞煩將軍了,妾身今日便回。”

    荊楚墨忽然感覺到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今日就走?勻勻在生氣?為什麼?”

    “報!”氣喘噓噓的傳令官從外院飛奔至後院,他神情緊張,渾身上下都被汗濕透,所以沒人敢攔他。傳令官一見荊楚墨就跪下了,“啟稟將軍,韃靼人聯合了漠北族和天狼族的人,已集成了大軍犯向我邊境,鄭將軍請將軍速速趕回軍營!”

    荊楚墨頓時就顧不上李韻凝了,“勻勻,此事明日再說。”說著,他便跟著傳令官急急地離開了。

    李韻凝知道情況緊急,也不敢攔他,只得限巴巴地看著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一顆心忍不住又七上八下了起來。敵軍來犯,他會不會有事啊?想到這裡,她又不想走了,心道說不定真有什麼誤會呢?要不,她再等等?好歹也等他忙完了以後,她再好好問他個清楚、明白?李韻凝心中忍不住再次搖擺了起來。

    想不到當天下午,跟著李韻凝從京城來的侍衛們就來求見,說是將軍的意思,請夫人立刻離開,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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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3 08:22: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李韻凝呆住了。荊楚墨什麼意思啊?她剛剛才下定決心要等他打完仗再說,他、他竟然要馬上送她走?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李韻凝搖頭,更加不願意走了。夫妻本是同根生,更何況荊楚墨還是她兒子的爹,如果真是大難臨頭的話,她豈能扔下他不管,獨自逃生?抱歉,要讓她在他危險的時候離開,她李韻凝還真做不到。

    侍衛們急得嘴上快起了一圈燎泡,紛紛跪在李韻凝面前求她快快離開,可李韻凝只是搖頭,說什麼也不肯走。

    傍晚時分,荊楚墨匆匆趕了回來,他二話不說就讓侍衛們趕緊套好馬車,準備好馬匹,馬上就走。侍衛們頓時亂成了一團,套馬的套馬、搬行李的搬行李……

    李韻凝急道:“是不是敵襲虎嘯關?荊楚墨,我不要走,我要留在這裡!”

    “勻勻聽話,帶著華璋早些回去,相信我,三月之內我便能回京。”荊楚墨語氣溫柔,可態度卻十分堅決,“回去替我向父王、母妃問好,就說待小婿回京後,再承孝他們膝下。”說著,他就把李韻凝給抱了起來,放在了馬車上。

    見他這麼凝重,李韻凝心裡七上八下的,抓著他的袖子問道:“難道這裡這麼危險?既然這樣,不如你與我一同回京?”

    荊楚墨笑笑,卻也不多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久久地看著她。

    李韻凝心中難過。她當然知道,她的夫君是一城守將,也是一方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怎麼可能臨陣脫逃呢?可是,她是真的很擔心他啊。

    “將軍、將軍!”

    遠有人大聲呼喊了起來,李韻凝跟著荊楚墨一塊轉頭去看,只見一個美貌的紅衣婦人站在不遠處,正焦急地朝荊楚墨招著手。

    “勻勻一路小心,我會加派人手一路保護你回京,快走吧。”說著,荊楚墨又把兒子荊華璋也抱上了車,。“兒子啊,爹爹不在,你就是家中的男子漢和頂樑柱粒,好生照顧你娘親,別教她受了 委屈,知道嗎?”

    荊華璋看看遠處那個一直在焦急地喊著將軍、將軍的紅衣婦人,疑惑的道:“爹爹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胡說,你和你娘親都是爹的心頭肉,少一個都不行。只是眼下此處非久留之地,一切都等爹回京以後再說,可好?”荊楚墨說道。

    荊華璋看了娘親一眼,又看了看遠處的那個紅衣婦人,只得委委屈屈地點點頭。

    李韻凝也冷冷地看著那個正在不遠處急得團團轉的紅衣婦人。大難臨頭,他把她這個正妻和兒子送走,倒也是人之敦倫。而那個紅衣婦人就是他的外室吧?哼,他要把妻兒送走,卻留個外室下來,讓那外室與他同生共死?

    李韻凝心痛得簡直好似肺裡紮著一根繡花針,教她覺得連呼吸都疼痛難忍的。可敵襲虎嘯關,這是國難當頭的事,她亦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上質問他什麼。

    “荊楚墨,我在書房裡留了一封信給你,待你忙完了軍務,再去尋來看看吧。”李韻凝無力地說道。那是一封和離書,既然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就連同生共死也要帶著旁的女人,那她算什麼?

    荊楚墨卻不疑有他,他無限依戀地看著妻子,只說了一句:“勻勻千萬等我回去。”

    李韻凝心中難過,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然而她卻賭氣放下了馬車簾子,將他那張她日日夜夜地想了整整一年多的臉給擋住了。呸!沒良心的負心漢,我才不要為了你哭!

    李韻凝嗚嗚地哭了起來,荊華璋緊緊抱住了娘親,“娘親不哭,華華會保護娘親的。”

    車簾子外頭響起了荊楚墨無奈的聲音,“諸位,請好生保護夫人,他日荊某回京之後,再重酬各位。”

    眾侍衛齊齊應下。

    跟著,車隊出發,李韻凝坐在馬車裡,聽到荊楚墨低低地喊了一聲勻勻,竟覺得肝腸寸斷,忍不住抱著兒子大哭了起來。

    車輪轆轆,外頭再也聽不到荊楚墨的聲音了。李韻凝咬著唇,忍不住撩起了車窗簾子朝外看去,她看到荊楚墨大步流星地朝那紅衣婦人走去,而那紅衣婦人亦滿面喜色地上前迎他……李韻凝忍不住氣得又哭了起來。

    急匆匆出京,又急匆匆回京。短短兩個月,李韻凝舟車勞頓,往返千余裡路,等她看到京城高大的城牆時,再也硬撐不住,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任人怎麼喊也喊不醒。

    丫鬟雲芍快急死了,一疊聲地喊著郡主、郡主,可李韻凝就是呼吸尚在,卻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荊華璋心中害怕又難受,卻沒像雲節那樣哭鼻子,他只是將他娘親的頭抱在自己腿上護著,默默地幫她整理頭髮、衣裳。他似乎長大了,一夜之間懂事了許多,也變得越發沉穩了。

    迸了城,侍衛駕著馬車往將軍府走,荊華璋忽然開了口,“雲芍,我們不能回將軍府,得回王府去。”

    雲芍的噪子都哭啞了,紅腫著眼晴看他,“小公子,您說什麼?”

    荊華璋解釋道:“我娘病著,回了將軍府,誰照顧她?所以我們得回王府,外祖母能把我娘照顧好。”

    雲芍吃了一驚,呆了一呆,回過神來,連忙按著小公子的吩咐傳令下去。

    李韻凝暈暈沉沉的,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到了娘家的。當她醒來的時候,她躺在昔日娘家的閨房裡,她母紀正坐在床榻邊小小聲地抽泣著。

    李韻凝連忙假裝成沒事人一樣,掙扎著要坐起身,還硬扯出笑容來,“母妃,我、我這是怎麼了?哎,暈馬車暈成這樣,我也是……”

    “我的兒……”銳王妃一把將她扶住,摟到懷裡,泣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出京之時,她的寶貝女兒還是朵粉嫩、嬌弱的花,回京時怎麼就變成了一朵幹花?而且還又憔悴又瘦弱,毫無生氣。

    就連銳王爺見了都心疼得不行,此刻他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什麼大防的,這會就站在女兒的房門口,眼巴巴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兒,一臉的擔憂。

    李韻凝逞強笑了笑,又看了看立于一旁的父王,弱弱地說道:“父王、母妃,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銳王妃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嬌滴滴的寶貝啊,怎麼出去一趟就變成這樣了?這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她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放女兒出京的。看著女兒這副虛弱的樣子,銳王妃心如刀割,可有些話還是得說的。

    銳王妃對外孫荊華璋說道:“華華,前幾天你外祖父得了些好東西,正說要留著給你呢,這會子讓你外祖父陪著你去看看?”

    荊華璋不想去,他想守著娘。

    銳王爺見狀,向荊華璋招了招手,“乖孫孫,來,外公背你去玩。”

    荊華璋有些猶豫,看了看娘親的臉色。李韻凝給了兒子一個安慰的笑容,示意他不要替她擔心。荊華璋這才笑開了,張開雙臂邁著小短腿一蹦一跳地跑了過去,銳王爺蹲下來接著他,將他一把抱起來,舉高高、轉圈圈,果然背著他走了。

    荊華璋笑得十分歡快,清脆、稚嫩的笑聲傳出老遠。

    銳王妃張羅著人伺候女兒沐浴、更衣,等李韻凝洗完頭、洗完澡,又像她小時候那樣,親自給她擦頭髮,還喂她吃東西。

    在母妃面前,李韻凝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時期,她還是那個嬌滴滴,讓人視若珍寶的嬌小姐,所有人都寵著她、慣著她,不讓她受半絲委屈。但是李韻凝沒有胃口,什麼都不想吃,整個人十分疲憊的樣子。

    銳王妃將下人都遣了出去,“告訴王爺一聲,今日我就不回去了,請王爺帶著小公子早些歇息。”

    等下人都離開,銳王妃拉著寶貝閨女的手,歎氣,“他果真抬個妾進門?”

    他抬迸門的,哪裡是什麼妾?那邊的人都叫那女人夫人,李韻凝心裡默默地想道。

    李韻凝本有一肚子的怒火,一路上,她憋著一口氣,就想著見到了母妃以後定要將這天大的委屈告訴給母妃知道,讓母妃狠狠地教訓那個沒良心的。可此刻看到了母妃擔憂的神情,李韻凝卻眼眶一紅,怔忪了許久,最終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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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3 08:22: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第二日一早,銳王妃便陪著李韻凝母子出了京城,去往京郊的別院。一番打點之後,銳王妃更是傳令下去,只說是李韻凝病了,要靜養,不便見客。於是,別院大門緊閉,一隻蚊子都不放進去。

    銳王爺請了御醫去別院住著,幫李韻凝調養身子。銳王妃也寸步不離地守著李韻凝,一飲一食都親自過問,照顧得無微不至。可李韻凝整日鬱鬱寡歡、不言不動的,每天都窩在房間裡發呆。

    荊華璋這些日子也不去宮裡上學,整日在別院裡跟著侍衛跑來跑去,性子都玩野了些,銳王爺見狀,很是擔心,來找李韻凝,問她是不是讓荊華璋繼續去宮裡上學

    李韻凝猶豫不決,她擔心荊華璋在宮裡也會被人追著問關於荊楚墨的事情,但是她又擔心他迸度 落下太多,左右為難。

    銳王妃想了想,道:“華華年紀還小,不著急上學,不過功課也不能落下太多,依我看,不如請 個先生來家裡慢慢教。”

    銳王爺捋了捋鬍鬚,點頭,“如此甚好。”

    過得幾日,天氣甚好,銳王妃和荊華璋兩人費了許多口舌,終於勸得李韻凝願意出房門。

    李韻凝也不願意一大票人跟著,於是銳王妃讓下人們都遠遠地跟在後面,他們祖孫三人手拉著手,往後院去。

    別院建在半山,後院是一大片桃林,此時樹上結滿桃子,綠葉叢中碩果累累,粉嫩又毛茸茸的桃子若隱若現,山林間芬芳撲鼻。

    李韻凝走得有些累,便在桃樹下的石凳上坐下,杲呆地筌著滿樹的桃子發呆。

    荊華璋吵著要吃桃子,銳王妃笑著阻止他,“這是野生的桃樹,結的桃子不好吃。”

    “那外祖母,我摘一個玩可以嗎?”

    銳王妃笑道:“玩自然可以。華華乖,外祖母給你摘一個,說說,想要一個。”

    荊華璋捏著小下巴,仰起頭看了又看,然後忽然限晴一亮,指著一個藏在綠葉裡的大桃子,笑道:“這個,孫兒要這個大的。”

    銳王妃看了一下,“太高了,外祖母構不著,重選一個吧。”

    荊華釋十分不舍地望著他一眼相中的桃子,小小聲地道:“我就想要這個啊。”

    銳王妃寵溺地笑了笑,然後伸手努力去構那桃子,然而構不著,便轉頭吩咐外孫子,“快教你娘親過來幫忙。”

    荊華璋眼晴一亮,連忙小跑到李韻凝的面前,氣喘吁吁地道:“娘親、娘親,快來幫我摘桃子。”

    李韻凝呆坐在一旁正想著心事,被兒子一叫,終於回過神來。見了銳王妃與荊華璋興致勃勃的神情,她笑笑,起身牽著荊華璋慢慢往銳王妃那邊走去。

    “娘,就是這個!”荊華璋努力地伸長手臂,指著他最喜歡的那個桃子。

    李韻凝看了一眼,發現這個桃子是這棵桃樹上最大的一個,難怪荊華璋看上了。她踮起腳,指尖從桃子上劃過,還差一點點,她又努力地伸了伸手。

    “娘,加油啊。”荊華璋大聲地叫道。

    李韻凝繼續隨起腳尖去構那個桃子,再一點點就構到了。忽然,一隻白皙而纖長的手從旁邊伸過來,捉住桃枝,往下按了按,李韻凝一下子便構到了。她心頭一喜,連忙捉住桃子,摘了下來。

    李韻凝含笑回頭,剛想道謝,整個人忽然怔住了。碩果累累的桃林中,一白衣男子含笑而立,看向她的眼神脈脈含情,溫柔似水。微風拂過,衣袂飄飄,氣質翩然如仙,讓人見之忘俗。

    李韻凝震驚地望著這人,心跳忽然加快,心似要跳出心房,一個被她深深藏在心底的名字在她口中呼之欲出。男子朝她微微一笑,那俊美的容貌一如少年時候。李韻凝俏臉一紅,連忙轉開了眼睛。

    銳王妃眼舒展,含笑招呼道:“查先生來了。”

    查朝熹收回目光,行了,“見過王妃、夫人。”

    “查先生客氣了。”銳王妃笑道,眉目之間滿是欣賞,專頭又對李韻凝說道:“查先生行蹤不定、四海為家,你父王費了好大的勁才尋訪到他。只為了如今華華也不去上學,就請了查先生過來當夫子。”

    李韻凝的腦海裡一片空白,茫茫然地回了一禮,“查先生好,妾身有禮了。”

    查朝熹頷首,神色莫名地看向她,眉眼之中氤氳著複雜的情緒,教人看不懂。

    “娘親,我要桃子。”荊華璋感覺氣氛怪怪的,他直覺不喜歡這個忽然出現的漂亮男人,於是扯了扯他娘親的袖子,吵著要桃子。

    李韻凝回過神來,忙將桃子遞給他,囑咐道:“只能看看、玩玩,不能吃。”

    荊華璋握著桃子乖乖點頭,“知道了,娘。”

    查朝熹安安靜靜地看著李韻凝,目光凝住在她瘦削的肩膀和側顏上。她瘦了,眉目之間添了許多憂愁,與往日那個活潑潑、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迥然不同。那時候的她,渾然不識愁滋味,活潑、可愛,精力十足,像個小太陽,走到哪裡,哪裡便亮堂堂、熱鬧鬧,有她在的地方,便有歡聲笑語。而如今……

    查朝熹覺得胸口發悶,心底裡莫名燃燒起一股火來,這火一拱一拱的,直往腦子裡沖,一股衝動快要按捺不住。也不知為什麼,他很想將她面上緊蹙著的煙眉用力撫平,好讓她重展笑顏。

    “娘親,這桃子好香啊,華華想吃。”荊華璋悄悄瞟了一眼查朝熹,見查朝熹直愣愣地盯著他的娘親,心裡非常不舒服,於是漂亮的眼睛一瞪,宣誓主權。爹爹要他看好娘親,他不能讓這個漂亮男人再盯著娘親看,雖然他什麼都不懂,但是他直覺不喜歡這個漂亮的男人。

    銳王妃忽然一笑,牽著荊華璋的手,道:“華華想吃桃子?走,跟外祖母走,外祖母那裡有進貢的水蜜桃,又大又香甜,可好吃了。”

    荊華璋連忙搖頭,“我不想吃桃子,我只想陪著娘親。”

    銳王妃看了一眼李韻凝和查朝熹,又問荊華璋道:“你真不吃啊?”

    荊華璋堅決搖頭,一本正經地道:“不吃,我要在這裡陪著我娘,免得她被壞人騙了。”

    銳王妃失笑問道:“壞人?哪裡來的壞人?”

    荊華璋指著查朝熹,氣呼呼地道:“他。”

    銳王妃有些尷尬,解釋道:“他是查先生,外祖父特意給你請的先生:他不是壞人。”

    荊華璋撇撇嘴,十分不以為然,“我自己學就可以了,不用請先生。”

    銳王妃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父王竟然請了他來給華華做先生?他竟然也同意了?李韻凝心中頗為吃驚,訝異地看著查朝熹。要知道,查朝熹是大昭國名聞天下的第一才子,皇上曾想請他為太子師,然而他直接拒絕了。他是出了名的個性灑脫、不羈,也不願受任何拘束。不知為何,這次卻願意進府輔導華華這個才啟蒙的小孩子。難道……

    李韻凝連忙搖了搖頭,心中的念頭趕了出去。

    “娘,我們去那邊看看吧。”荊華璋見自己都這麼說了,這個查先生還不知趣地離開,非常不滿,於是拉著李韻凝的手撒嬌,想擺脫這個厚臉皮的查先生。

    李韻凝正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對查朝熹歉然一笑,“查先生,實在不好意思。”

    查朝熹征征一笑,道:“請便,無妨。”

    銳王妃道:“凝兒,你領著華華去走走,我同查先生聊聊關於授課的事情。”

    李韻凝望了一眼查朝熹,“好的。”

    李韻凝神思不屬地領著荊華璋在桃林裡漫步,年少時的記憶又重新活了過來。

    那年湖上初遇,船上翮翮少年迎風而立,飄飄若仙,她一見傾心,少女心萌動。後來,她與他數次相遇,幾番交談之後,更為之傾倒。於是她瞞著家裡,寫了一封告白信給他,然後便忐忑不安地等著他的回應。誰知道,那封信寄出以後卻石沉大海,從此以後,她再也沒見過他。

    他一定是看不上她,所以才連一個字的回應都沒有,這讓她很難受,哭了整整一個月才緩過來。再後來,她便被皇上指了婚,嫁給了荊楚墨。至於那封信和那些年少輕狂的往事,便被她埋到了記憶的最深處,不願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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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李韻凝原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今日一見到他,她還是有些心動,只只是這種心動與當年的心動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哎,物是人非事事休,她與他都已不復當年模樣。

    “娘親,華華不喜歡查先生,華華不想讓他教。”

    李韻凝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她低頭望著兒子,然後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地道:“但是查先生乃大昭第一才子,有了他的教導,華華會比宮裡那些人都厲害。”

    荊華積想了想,堅持搖頭,“娘親,我不喜歡他,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會學不進去,到時候學得更不好了。”

    李韻凝頓了頓,笑道:“你還是第一次見他,怎麼知道他教得不好?”

    荊華璋嘟起了嘴,悶悶不樂。

    最近李韻凝很不快樂,所以她見不得兒子也不快樂,只得說道:“好吧,你容娘考慮考慮吧。”無論如何,查朝熹的的確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先生,她不太明白自己寶貝兒子為什麼對他有偏見。

    傍晚,用過晚膳,雲芍帶荊華璋去沐浴、洗漱,李韻凝陪著銳王紀在院子裡散步。

    銳王妃幾次欲言又止,走神的李韻凝終於發現了母妃的異常,她不解地問道:“母妃可是有話要說?”

    銳王妃糾結了半晌,方拉著她的手,眼眶一紅,歉然地道:“勻勻,母妃對不起你。”

    李韻凝嚇了一跳,“母妃,您這是怎麼了?”

    銳王妃抹了抹眼淚,歎氣,“當年你寫給查朝熹的信,被母妃收起來了。”

    仿佛一道驚雷劈下來,李韻凝整個人驚呆了。愣了好一會,她才喃喃問道:“母妃,您在說什麼?”

    銳王妃繼續道:“當時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家,怎能低聲下氣向男子表白?且他出身好,又有才有貌,追求者甚多,母妃擔心你受傷害,於是將信攔截下來。母妃想著,若是他對你有意,遲早會上王府來的,若是他對你無意,你這封告白信……”哎,當時她是擔心這封信會成為女兒的羞辱,讓她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李韻凝又震驚又氣惱,渾身顛抖,她張了張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銳王妃心疼不已,哭道:“是母妃對不住你。後來他來過王府,想要求娶你,但那時候你父王與你皇帝哥哥已經商量好了,賜婚的聖旨都已經擬好。母妃後悔……可也已經來不及了。”

    李韻凝呆若木雞。原來,當初她與他竟是這樣陰差陽錯,錯過了彼此。李韻凝又難過又想笑,一時之間心情激蕩無比。

    “母妃著人打聽過了,這查朝熹一直未曾娶妻,平日裡也不近女色。如今,你既與荊楚墨和離,不妨……”

    “母妃,我雖已寫了和離書與荊楚墨,但我與他畢竟是御賜的婚姻,就是要和離,也得皇帝哥哥同意。更何況,我與查朝熹的的事已經過了這麼久,以後再不必提。”

    李韻凝心中千回百轉,有生氣、有遺戚、有歎息,然而,當聽到母妃的話時,她心中登時不舒服起來,於是強行打斷了母妃的話。

    “可是,據說他一直因錯過你之事而耿耿於懷。那年你成親之後,他便縱情山水,拒不回京。而此次你父王給他寫了信,他便立刻從江南趕了回來,可見,他心裡是有你的。”

    李韻凝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吸氣,緩緩搖頭,“母妃不必再說了。”如今的她,只不過是一個棄婦,她與他已如雲泥之別,就讓最美好的一切留在當年吧。

    銳王妃還待勸說,李韻凝道:“母妃,我累了,想休息了。”

    “那好吧。”銳王妃知道此事不能逼她太過,得讓她緩緩。

    第二日,荊華璋被銳王爺親自領著,去了書房聽查朝熹講課。

    一開始荊華璋根本不聽,不是發呆,就是裝睡,再不然就是異出各各種奇怪的聲音,擾亂查朝熹。

    王爺一板起臉要教訓荊華璋,讓他聽話時,荊華璋就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一臉委屈,泫然欲泣,銳王爺立刻又捨不得了。哎,這個小傢伙,打不能打,罵不能罵,教訓也不能教訓,

    銳王爺糾結死了,想了想,乾脆不管了,一甩袖子離開了書房,將這個難纏的小傢伙丟給了查朝熹。

    查朝熹也不動怒,也不怎麼管荊華璋,只是不許他出書房,只要他在書房,無論他做什麼都聽之、任之,而自己則自顧自地講著課。

    荊華璋一開始跟猴子似的,跑來跑去,鬧騰得不行,後來折騰累了,便倒在椅子上睡覺,再後來,他偶爾會聽查朝熹說幾句,聽著聽著,竟聽了進去。

    查朝熹講課不疾不徐,娓娓道來,跟說書先生似的,講得十分有趣,荊華璋漸漸安靜下來,默不作聲地聽著。

    到了下午,課程結束,荊華璋猶豫了一會,打算繼續不理查朝熹,但打小被李韻凝言傳身教地引導學著的貴族禮儀卻還是讓他匆匆地朝查朝熹行了一禮,這才跑了。

    查朝熹看著和數年前的李韻凝一樣活潑的荊華璋,不由得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惆悵,還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竊喜。

    因銳王妃的話,自查朝熹來了之後,李韻凝便將自己關在院子裡,輕易不出門,她要避嫌。

    不過,看著兒子一日連著一日的細征改變,她對查朝熹又充滿了感激。想了想,她就讓丫鬟們多多關照他平時的飲食起居。

    這一日,李韻凝正在檢查荊華積的字帖,宮裡忽然來了黃門使者,還宣了皇后懿旨,要宣她入宮中覲見,荊華璋隨行。

    李韻凝有些詫異。她小的時候,父王在邊關駐守,母妃隨行,所以她是做為父王唯一的孩子,被那時的皇后,亦是當今的太后宣入宮中,與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哥哥為伴。所以太后、太妃們,和皇上、皇后都待她極親近,完全把她當成了半個皇族人看待,幾乎不會用這麼正式的法子來宣她入宮。

    李韻凝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換上了郡主大禮服,帶著荊華璋進了宮。

    皇后待李韻凝倒還是一如既往的親切,也閉口不提荊楚墨在邊疆置了一房妾的事。只是,兩人敘了一下,皇上就派人來請李韻凝去禦書房。

    李韻凝跟著太監馬公公去了禦書房,見過皇上又行了禮,皇上賜坐。

    聊了幾句家常,皇帝拿起奏摺,一邊看,一邊淡淡開口問她,“聽說銳王爺給華華請了名師教導?”

    李韻凝一愣,心想皇上怎麼連這個都知道?她不敢怠慢,連忙說道:“回皇上,確有此事。”

    “華華的夫子是查朝熹?此人任性、曠?,連朕都請不來,不知道銳王爺是用了什麼方法說動了他?”皇帝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李韻凝心中一驚,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皇帝看著她的神情,繼續道:“荊楚墨此時正在與韃靼人浴血奮戰,他若是分了心,輕則送命,重則誤國,韻妹妹你覺得呢?”

    李韻凝聽得很清楚,皇帝哥哥這是譬告她,在這種時候不要節外生枝亂來。她只得跪下,說道:“皇上說得是,是韻凝考慮不周。”

    皇帝立刻展顏一笑,“韻妹妹快起來,太子很想念華華,以後你要多帶他迸宮來玩。”

    “韻凝知道了,明日便送華華進宮陪太子念書。”

    由宮裡回來,李韻凝想了又想,親自去見了查朝熹,言簡意賅地告訴他,宮裡有旨意,所以她必須要送荊華璋去宮裡讀書的事情。從頭到尾,她一直垂眸看著地下,不敢看他的眼。

    而查朝熹怔怔地望著她,哏神失落又隱忍。最終,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淡淡地應了聲好。

    半個時辰之後,下人來報,說查先生家中有急事,不能繼續教導小公子,這便告辭了。丫鬟雲芍小心翼翼地問李韻凝,要不要去送送查先生?好歹查先生也盡心盡責地教過小公子一段時間,或者送些束修和盤纏過去?

    李韻凝呆了許久,最後揮了揮手,讓下人下去了。她很想去送送他,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能去。而且查朝熹此人性高潔,她贈予他束修和盤纏,對他來說,只會是羞辱。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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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李韻凝心中著實難受,因為她知道,此次告別,便是真正的生離死別了。

    最終,李韻凝將銳王妃還給她的信拿出來,仔細地讀了兩遍後,哆嗦著手,將那薄薄的信紙付之一炬。

    從第二天起,荊華璋就開始被銳王爺的親信侍衛給護送著,每天往返于宮中,與太子、眾皇子王子們一塊讀書。

    有句話叫作哀大莫過於心死。以前她總覺得說這句話的人矯情,想著,要是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說出來就好,然後再吃點好吃的,看場熱熱鬧鬧的歌舞,還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但現在,她是真的體會到這種哀大莫於過心死的感覺。

    所以她現在什麼也不想說,因為這種感覺太難受,而父王和母妃又太愛她,她不想把這種感覺說出來,讓愛她的人也感到難受。

    銳王妃不清楚李韻凝在邊境到底發生了什麼,心中十分著急。她將李韻凝抱到懷裡,一邊給李韻凝理著頭髮,一邊溫柔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凝兒好好跟母妃說說。你小的時候母妃就告訴過你,心裡頭不能總想著壞事,會把身體也熬壞的。”

    李韻凝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她悶悶地嗯了一聲,把頭埋進了她母妃的懷裡。

    “這麼說,他是真在外頭添了人,嗯?他沒跟你說什麼?”

    李韻凝的眼淚掉得更多了。若是荊楚墨主動跟她坦白,求她的原諒,她還覺得好受些,至少說明她這個正妻在他心裡還是有一定份量的。可他什麼都不說,一副急匆匆要送她走,生怕她壞了他好事的樣子。

    荊楚墨讓她覺得她就是個外人,不,她連外人都不如,那時她明明就住在邊疆的將軍府裡,可他卻派人軟禁了她,還讓那個女人出面宴客。他、他簡直就是……對她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嘛。她的心好痛。

    銳王妃柳眉皺起,頓時惱了。她原本就不太喜歡荊楚墨這個女婿,她總覺得他是一個隻會打仗的莽夫,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寶貝千金。當時若不是王爺和皇帝力保,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把凝兒嫁給他的。如今,那個莽夫果然辜負了凝兒。銳王妃後悔不已,當初她就不該心軟,同意了這門親事。

    “哼,一介武夫,娶了我家像嬌花一樣的乖女兒,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居然還在外頭沾花拈草的。乖兒莫怕,咱們與他和離!”銳王妃怒氣衝衝地說道。

    李韻凝軟軟地嗯了一聲,又道:“我已寫了和離書與他。”

    聽到李韻凝的話,銳王妃先是愣了一愣,隨即釋然。她的凝兒隨她,眼裡容不得沙子,她早該想到凝兒會這麼做。

    “離了正好,回來陪陪母妃。你和華華這一去就是兩個多月,我和你父王在家待著,實在冷清。”銳王妃柔聲說道。

    李韻凝點了點頭,“母妃,我想去別院住住,那裡清靜。”實是擔心她的小姐妹們上門來看她,更怕她們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她關於荊楚墨納妾的事。此刻她什麼人都不想見,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她,更怡她們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間她關於荊楚墨納妾的事:此刻她什麼人都不想見,就想一個人 安安靜靜地待著。

    銳王妃點點頭道:“京郊的別院重新裝修完畢,明日我帶你去瞧瞧,看看哪裡不喜歡,讓人改。”

    “嗯。”

    銳王妃還想多聊聊天,但李韻凝倦極、累極,斷斷續續應了她幾句,便沉沉睡去。

    又過了兩日,李韻凝的好友蔣氏下了帖子過來邀約她去府上參加詩社聚會。想了想,李韻凝決定去,可銳王妃有些擔心她,勸她若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李韻凝輕輕搖了搖頭,“母妃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看皇帝哥哥的意思,她暫時還不能將和離之事公之於眾,為了安撫荊楚墨,穩定邊關戰局,她還得繼續扮演他的妻子。她已經在家裡窩了許久,就算以生病為藉口,也不能再窩著了,她必須出去走走,讓所有人看到她和荊楚墨之間沒有問題。

    “母妃陪你去吧?”銳王妃對這些貴女之間的勾心鬥角十分瞭解。有些人是真關心你,有些人則是等著看笑話,她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去。

    李韻凝抱著銳王妃的胳膊,靠在她的肩頭上,軟綿綿地道:“母妃,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若是您陪著我去,就算沒問題也會讓人多心的。”

    銳王妃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個理,於是便不再強求,只是去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找出來,準備給她出去聚會用。

    又過了一日,皇帝著人賞賜了一些東西下來,什麼東海的大珍珠、西域的玉石等等,賞賜的藉口是荊楚墨立了功,斬了韃靼人的一個王子。

    銳王妃明白,這是皇帝給李韻凝撐腰來了。只要有了皇帝的態度,那群女人在明面上不敢太過放肆。

    不過,李韻凝去蔣氏府上赴宴的時候,並未太過張揚。她穿戴如以往,並不曾過於隆重或者樸素,也完全看不出她與往日有何區別。旁人猜不透她,三言兩語隱晦地說了幾句,便被她輕輕巧巧地打發了去。

    到後來,蔣氏勸李韻凝吃魚,平曰裡最愛吃魚的李韻凝陡然犯了噁心,吐了一回。眾人澈底懵了。

    回到家裡,雲芍連忙稟告了銳王妃,王妃又喜又驚,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請了個知根知底的御醫來,診了半日,才知道原來李韻凝只是傷了脾胃,並不是懷孕。

    銳王妃和李韻凝心裡皆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李韻凝很清楚,就算她心裡頭再不痛快,可時日這樣長,這日子總得下去不是?於是她索性恢復了原來的交際,時不時地就與京城貴婦們一起聚會消閒,參加詩社、打打葉子牌、聽聽戲、看看歌舞,日子倒也過得很快,一晃半年便過去了。

    這日,荊華璋興沖沖地回到別院,到處找李韻凝。他裡裡外外地跑來跑去,一疊聲地喊著娘親、娘親。

    雲芍跟著他,嚇得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生怕他磕著、碰著,不住地叫道:“哎喲,小公子,我的小祖宗,您可跑慢點吧。”

    李韻凝正在收集花瓣,打算學著做蔻丹玩,聽到他的聲音,從樹後走出來,笑道:“華華小心,這麼急急忙忙的,究竟出了什麼事?”她左手裡拿著鑷子,右手臂上掛著真絲做的布袋,袋子裡裝著剛采下的花瓣。

    荊華璋跑得氣喘吁吁、小臉通紅,他怪直跑到李韻凝身邊,“娘、娘。”他仰起頭用漂亮的眼睛望著她,眼睛裡滿是驚喜和興奮的光芒。

    李韻凝將鑷子和布袋交給雲芍,從袖子裡拿出帕子,蹲下來細細地給他擦汗,含笑問道:“為什麼跑這麼快?”

    荊華璋的小胸脯劇烈起伏,他拍了拍胸口,喘氣道:“爹爹要回來了。娘,爹爹要從邊關回來了。”

    李韻凝呆了呆,神情略變了變,她暗暗吸了吸氣,問道:“聽誰說的啊?”

    “太子跟前的洪鐘說的。”

    “嗯?”李韻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華璋抓著她的袖子,激動地道:“他們說爹爹要班師回朝了。”

    荊楚墨?他、他真的要回來了?可是,以前他若要回,總要到年節才回,在京裡待不上一個月就得走。但現在是九月,他怎麼那麼早就回京?難道說,他也急著回來……想與她和離?

    李韻凝的臉色變了變。

    “娘,我們回將軍府吧,我們在自己家裡等著爹爹回來。”荊華璋眼巴巴地望著李韻凝,一臉的孺慕。

    李韻凝淡淡地笑了一下,“別院住著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兒子還是想回將軍府。”將軍府才是他的家,這裡再好也只是外祖的家。

    李韻凝想了想,摸著他的小臉,溫柔地道:“可娘喜歡這裡怎麼辦?”

    荊華積忽然想起娘親和爹爹在邊關的時候,似乎兩個人都不開心,他眼睛裡的神采忽然暗了下來,“哦,娘,兒子去溫書了。”

    李韻凝點點頭,溫柔地說道:“華華乖。”她歉然地望著兒子小小的背影,心中十分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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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3 08:23: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那個該死的荊楚墨,為什麼要瞞著她納妾,還對那個妾那麼好!若是他能識趣,自動自覺地休了那個妾,看在兒子的面上,她還能勉強忍一忍,不和離,做個表面夫妻,維持面子,可是……啊啊啊啊啊啊!要是他也一心想求和離,那她怎麼辦?真和離啊。可是、可是他以前真的對她很好……可不和離?她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寵愛別的女人啊。

    李韻凝嘟著嘴,隨手楸下了一旁花樹上的一朵花,心煩氣悶地將那花揉得碎碎的。

    雖然李韻凝聽說了近期荊楚墨會回京,但她沒想到,荊楚墨回來得這麼快,她想用花瓣做的胭脂還沒開始做,他就回來了。

    荊楚墨輕裝快馬的獨自一人先回來的,副將鄭海生等人則帶著他親自捉拿的韃靼人的首領,領著大軍押解回京。

    沒有百姓夾道歡迎,沒有花團錦簇,也沒有全城囑目,他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回京了,在所有人沒意識到之前,他回來了。

    皇帝見到他也是大吃一驚,滿臉的不悅,“你私自回京,知道是什麼罪嗎?”

    荊楚墨道:“知道,但是征臣有苦衷。”

    皇帝不耐煩,“說。”

    荊楚墨道:“皇上答應幫臣看好家人,可還是讓人給混進她身邊去了。”最可惡的是,皇帝還不許人給他遞消息,還是那情敵查朝熹主動找到他,質問他,他才知道這件事。

    這確實是個失誤。皇帝略內疚,不過身為皇帝,面子還是要顧一下的,他怒道:“朕不是馬上就替你趕走那人了嗎。”

    荊楚墨道:“可征臣還是不放心,誰知道那姓查的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有沒有做過什麼不應做的?”

    皇帝無奈地道:“罷了、罷了,朕兔了你這私自回京的罪,許你去見凝兒一面,見完了立刻出城,與大軍會合。”

    荊楚墨終於露出笑容來,“多謝皇上。”

    “快滾!”皇帝怒了。

    荊楚墨開開心心地摸出宮,去銳王府別院見他的夫人去了。

    這一早的,李韻凝還在夢裡呃,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嚇醒,她揉著眼睛,不耐煩地問怎麼了。

    只聽到雲芍喜極而泣的聲音,“夫人,將軍回來了。”

    李韻凝愣住了,什麼?這麼快?

    “夫人,將軍要見夫人,可咱們府上的侍衛不肯放他進來,他們已經打起來了。夫人,您快起來看看吧。”

    別院的侍衛只聽命于銳王爺,莫說荊楚墨,就算是皇帝來了,沒有銳王爺的命令,他們一隻蒼蠅都不會放進來的。

    李韻凝愣了好一會,又躺回床上,悶悶不樂地道:“不見。”一想到他對那個妾那麼緊張,她心裡就堵得慌。

    “什麼?可是、可是夫人……”

    “不見!不見、不見、不見,你沒聽到嗎?”

    雲芍還想再勸,卻被李韻凝生氣的語氣嚇到了,她明白,自家夫人是真不想見將軍,於是乖乖地

    哦了一聲,出去傳話。

    荊楚墨一臉風霜之色,站在門口與侍衛對峙,他的眼睛裡都是血絲,臉上還有一條淺淺的傷痕,看起來有些嚇人。

    侍衛們又是震驚又是敬佩地看著他。堂堂大將軍為何此時出現在京城?大軍不是還在路上?他怎麼一個人先回來了?

    “我要見我的夫人,你們攔著我做甚?”荊楚墨的耐心已經耗盡。在生死邊緣徘徊了這麼久,現在他只想見到他的女人和孩子。

    侍衛無視他的威脅眼神,客氣地道:“王爺有令,無郡主允許,將軍不能迸入別院。”

    荊楚墨賴得跟他們閒扯,右手按在刀柄上,淡淡地道:“如果我非要迸呢?”

    侍衛拱手,“那便對不住將軍了。”

    其它的侍衛們刷的一聲,都抽出了刀,“將軍請三思。”

    硬來不好。荊楚墨想了想,他不想嚇到李韻凝,也不願意把跟外家的關係鬧僵,於是按下怒氣,淡淡地道:“我是郡主的夫君,她不會不想見我的。”

    侍衛心中本就對這條命令不解,加上他們本身對荊楚墨十分仰慕和佩服,聽他這麼一說,不禁心裡有些犯嘀咕,難道真是自己聽錯了?郡主去了趟邊關,回來之後便病了,後來病好了又恢復了往常的日子與眾人聚會、遊玩,一點也看不出與荊將軍有什麼誤會或者嫌隙,會不會真是自己耳朵不好聽岔了?

    荊楚墨見狀,繼續道:“我和她夫妻分離許久,如今邊關終於安寧,我夫妻兩人正好團圓。你們這樣攔著我們夫妻團圓,不好吧。”

    侍衛們面面相覷,頗感為難。

    “荊將軍,要不這樣,您先回將軍府,我等會向王爺彙報,有結果了再派人通知您?”

    荊楚墨假裝歎氣,“我思妻如狂,你們不會理解我這份心情的”潛臺詞是老子在邊關賣命,換來你們安安穩穩跟老婆在一塊,老子大半年才見一次老婆,你們還要攔著,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侍衛們不吭聲,然而也不敢讓他迸去,門口的氣氛便僵住了。

    雲芍垂頭喪氣地出來,侍衛一見她的神情,便知自家郡主不願意見荊將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還是很盡責地請荊楚墨離開。

    荊楚墨想了想,他此次是悄悄回京的,過幾日他還得出城與大軍會合,重新入城,這個時候還是不要鬧大比較好,免得走漏了風聲。

    於是,他歎氣道:“既如此,荊某改日再來。”走了幾步,他又返身回來,表情尷尬地囑咐道:“此事……莫要宣揚。”

    侍衛們頓時了然,紛紛拍胸脯保證,“將軍請放心,我等一定守口如瓶。”

    荊楚墨搖了搖頭,嫌棄他們還不夠聰明,於是提醒道:“你們今日見到誰了。”

    侍衛們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沒見著,誰都沒見著。”

    “你見著了嗎?”

    “沒有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沒見著。”

    荊楚墨眉頭一挑,搖著頭,轉身快速離開了。

    而雲芍剛回到院子裡,便看見荊華璋起來了。他一邊揉著眼晴,一邊懵懂地問她,“爹爹回來了嗎?”他剛剛似乎聽到雲芍在說話,似乎是爹爹回來了,於是他便起床了。

    雲芍尷尬地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李韻凝的房門開了,她向荊華璋招招手,“華華進來,娘親給你梳頭。”

    荊華璋哦了一聲,轉身迸了李韻凝的房間。雲芍轉身去叫下人們過來伺候。

    房間裡,荊華璋有些呆呆的,他似乎還沒有睡醒,呆呆地看著鏡子裡的娘親,軟綿綿地問道:“娘親,爹爹是不是回來了?”

    李韻凝道:“華華想爹爹了?”

    荊華璋點頭,“想呢,娘親您想爹爹嗎?”

    “不想。”

    李韻凝發現荊華璋眼晴裡的光彩漸漸暗了下去,她心疼了,於是又補充道:“過幾日大軍就進城了,到時候你在宮裡,應該能見到你的爹爹。”

    荊華璋立刻開心起來,“真的嗎?真的能見到爹爹?”

    李韻凝笑著點點頭,“你好好地求求你皇帝舅舅,他若是允了,你就能見到了。”

    荊華璋沒有深入想這句話哪裡不對,他沉浸在又能見到爹爹的歡喜裡了。

    李韻凝卻是愁眉深鎖。

    另一頭,荊楚墨在別院周圍晃悠了半天,思來想去,他拿定了主意又了迸宮。

    皇帝一見他,吃了一驚,“你怎麼還沒出城?”

    荊楚墨快哭了,“皇上,征臣心裡難受。”

    皇帝大吃一驚,連忙放下手中背子,起身走到他身邊,問他,“愛卿怎麼了?”

    於是荊楚墨將想見自家娘子,卻被趕了出來的事說了,委屈地道:“皇上,微臣在外頭拋頭顱、灑熱血,圖的就是封妻蔭子,光耀門楣啊。若是王禦雄兵人人都與微臣一樣,在外頭打了幾年仗以後,老婆、孩子都不理人了,那……”

    皇帝罵道:“胡說八道!你在千里之外佈防,這京中都謠言滿天飛,說你在那邊置了一房平妻,還有人說你連私生子都有了,若不是朕替你強壓著,凝兒也算是個識大局的,不然,就憑著銳王妃的性子,恐怕早鬧到宮裡來,要逼著朕讓你與凝兒和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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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征臣死也不和離!”荊楚墨鏗鏘有力地說道。

    皇帝道:“你跟朕來表什麼決心?這話你和凝兒說去。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何況你也沒真納妾。只是凝兒性子嬌,你又幾年不在家,她確實受了不少委屈。”

    “可征臣連別院的門也迸不了,如何見得她?”荊楚墨委屈地道。

    皇帝想了想,“這樣,朕給你道奉旨追妻的密旨,你給銳王爺看看,讓他撤了侍衛就是。”

    荊楚墨立刻躬身道謝,“皇上聖明。”他其實想弄走那些侍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就免不了要動用軍隊,而他的兵剛剛從修羅場下來,眼珠子都是血紅血紅的,萬一控制不好尺度,真跟銳王府的侍衛們幹起來,傷了人就不好了。更何況,那還是他岳父的侍衛。

    於是皇帝親自寫了紙條,蓋了玉璽印,交給了荊楚墨。

    荊楚墨拿著聖旨看了看。嗯,奉旨追妻,不錯、不錯,他很滿意這道密旨。

    荊楚墨滿意地帶著聖旨出了宮,準備悄悄出城,與大部隊會合,先風風光光班師回朝,等交接完事情以後,他就要認認真真地奉旨追妻了!一想到這個,他的心就柔軟又火熱了起來。

    這些年他就沒好好寵過她,難為她一個嬌滴滴的郡主,居然硬幫他把將軍府給撐起來了,讓他好在邊關安心打仗,還給他生了個那麼乖的兒子。這麼好的媳婦,他怎麼寵都不夠啊。

    荊楚墨帶著大軍班師回朝當日,李韻凝一家子被皇帝召見,一遺去城門外迎接英雄。

    李韻凝原本是不想去的,不過,當她看到在人群裡發光的荊楚墨時,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生了幾分驕傲的心思,畢竟眼前這個讓萬眾敬仰的英武男子,就是她的夫君啊。

    只是,當她看見荊楚墨身後的鄭海生時,心情陡然不好了。哼,既然是得勝歸來,那定是將他身邊緊要之人也一塊都帶了回來吧?那那個女人也跟著他回來了?

    李韻凝心裡不舒服,悄悄向皇帝靠近,嘟著嘴低聲說道:“皇上,我的身子不太舒服,能否先回家?”

    皇帝淡淡一笑,“凝兒不舒服?先忍著,乖,一會迸宮朕讓御醫給你瞧瞧。”

    正說著話,隊伍忽然停了下來,荊楚墨下馬大步走到御前,解下佩刀,屈膝行禮,“微臣荊楚墨拜見皇上。”他身著甲胄,一舉一動之間,甲胄晃晃作響,一股鐵血氣息撲面而來,帶著讓人心驚的煞氣。

    皇帝屏了屏呼吸,笑道:“愛卿辛苦了,兔禮。”說罷,攜著荊楚墨的手走向禦輦。

    只是,荊楚墨的眼神卻直勾勾地掃向李韻凝,火辣又熾熱。

    李韻凝面色一紅,心中一蕩,又是一惱。哎呀呀,這人怎麼這樣,扮出這副樣子來給誰看呢?難道他就不怕那個女人見他用這副要吃人的饑渴眼神看著她,惱了他?欸,他的眼神好可怕,要不要、要不要待會開溜算了?

    皇帝走過李韻凝身旁時,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李韻凝打小就跟皇帝一塊長大,當然很瞭解他了。皇帝哥哥瞄向她的這一眼,情緒可複雜了,總之就是讓她乖乖的,不許亂跑。

    李韻凝沒辦法,只能歇了回家的心思,乖乖隨著宮人的安排,進宮參加慶功晚宴。

    晚宴上的事情無非就是那些個無聊的流程,她應付了一會,便以醉了為藉口,向皇后告了罪,先行離席回家去了。

    宮中不能坐轎子,李韻凝被雲芍扶著,慢慢地往宮外走去。

    夜風征涼,李韻凝猛然被冷風一吹,渾身瑟縮了一下,感覺有些冷。雲芍忽然想起披風落在大殿裡了,於是連忙回去取。

    李韻凝有些淺醉,就扶著廊柱,低下頭揉著盾心,舒緩頭暈。忽然,她感覺身上一暖,於是笑道:“你這回倒是跑得快。”定是雲芍取了她的披風回來了。欸,雲芍這丫頭,倒是跑得挺快的。

    一道清冷中帶著笑意的熟悉聲音響了起來,“娘子這是嫌棄為夫回得來晚了?”荊楚墨從她身後繞到面前,低頭望著她笑。

    李韻凝一呆,抬眼看去,見他還穿著軟甲,越發晁得身姿英偉不凡,而且眼睛也亮晶晶的,正含著溫柔的笑意,寵溺地望著她。

    李韻凝才發現自己身上披的是他的外袍,袍子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帶著酒氣和熏香氣息,想來他也是剛從前殿出來。

    “勻勻,你這是要出宮嗎?”

    李韻凝面色一肅,她將身上的袍子脫下來,扔到他的懷裡,冷淡地道:“與你無關。”說罷繞過他走下臺階,打算往宮外去。

    荊楚墨愣了愣,追了下去。

    誰知李韻凝走得很快,他追到臺階下才追到她。他一把捉住她的手,道:“勻勻是我的娘子,自然與我有關。”

    李韻凝氣笑了,回過頭恨恨地盯著他的眼睛道:“難道我留與你的和離書,你竟不曾見到嗎?那也沒什麼,待會子我與你寫上十封八封的,只等你荊大將軍得了閑,咱們御前見。你荊大將軍另有所愛,我李韻凝絕不耽誤你。”說著,她已是泫然欲泣。

    “勻勻……”荊楚墨哭笑不得,正要解釋,忽然聽到雲芍的叫聲。

    原來,雲芍急匆匆出來,卻不見了自家夫人,嚇了好大一跳,連忙四處尋找,大聲呼喚。

    李韻凝連忙伸手想要推開荊楚墨,不料荊楚墨卻連忙將她拉向他,還低頭用唇堵住了她的口,一面攬住她的腰,不但將她推到了玉階旁邊的角落裡,而且還將他那雄壯的身軀重重地抵住了她軟軟的身子,教她動彈不得。

    那玉階足有階一丈多高,階梯旁有白玉石欄杆圍著,加上荊楚墨穿著深色衣裳,兩個人躲在角落裡像隱形了似的,雲芍從旁邊經過,愣是沒看見。

    雲節越走越遠,李韻凝掙扎了半晌,根本不能撼動他分毫,反而將自己累得直喘氣。她俏臉微紅,胸口起伏不定,身上淡淡的香味隨著她的掙扎一絲絲逸出,斷斷續續鑽入荊楚墨的鼻腔,惹得他心癢癢的。

    荊楚墨見李韻凝停止了掙扎,吻夠了方才放開她,與她額頭抵著額頭,呼吸相聞。兩人貼得極近,四肢交纏,胸腹相貼,密不可分。

    “勻勻,我們回家去?為夫自會與你說個明白。”荊楚墨心裡像被羽毛掃過,輕飄飄,卻讓人想入非非。他的身上帶著淡淡酒氣,眼神在昏暗的角落裡顯得異常明亮。

    李韻凝與他做了幾年夫妻,當然知道他在喑示什麼,臉頓時滾燙不已,加上渾身有些發軟,她幾乎站不住。

    荊楚墨輕笑一聲,低下頭吻了吻她的臉,“勻勻,為夫好想你啊。”

    “將軍請自重!”李韻凝倘臉一板,冷冰冰地開口道。

    荊楚墨癡癡地看著她:“娘子生起氣來也這樣好看。”

    李韻凝冷哼一聲道:“哪個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不是在若峰鎮的將軍府裡替你宴請八方來客?你的娘子難道不是留在你身邊,與你同生共死?你的娘子難道不是替你操持家務、生兒育女?”說著,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連聲音也變得哽咽了起來。

    難道她不想當賢妻?難道她不想為他操持家務、洗衣做飯?但他一年到頭的,十二個月裡倒有十個、十一個月不在她的身邊,她倒是想當賢妻……可哪有機會當?

    皇帝哥哥要防著他,把她和兒子扣在京城,她就是想去他身邊也無能為力,所以他就在外頭找了一個“賢妻”了?他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見娘子氣苦,荊楚墨只覺得心如刀割。他何嘗不知娘子自嫁了他起,就沒得過他的照看,反而還要獨自帶著幼兒待在京城,替他撐起了一個家?只是,她嬌氣歸嬌氣,卻很識大體,以往從不說這些話,這是傷了心,才會說出口的吧?

    荊楚墨心疼不已,一時間竟無話可說。見李韻凝努力想要掙脫他的禁錮,他連忙加重了手下的力度,又解釋道:“勻勻,我寫的信你可有收到?”他相信,若是她看過了信,應該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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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李韻凝並沒有收到他的信,此時什麼都不想聽。現在的她只想立刻離開皇宮,不要再看到這個讓她覺得傷心的男人,然後回到她溫暖的房間去,好好地泡個熱水澡、睡個覺,興許心裡就不那麼難受了。

    “娘子你聽我說……”

    荊楚墨剛要開口解釋,忽然李韻凝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揚聲叫道:“雲芍!”

    原來,雲芍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嚇得魂飛魄散,又哭又喊地驚動了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那太監總管一聽說她是大將軍荊楚墨夫人的丫鬟,登時十分重視,親自帶了幾個小太監幫她一起尋找。一群人快速在周圍各處悄悄找了一番,沒找到,後來,那太監總管猜測李韻凝並未走遠,於是領著雲芍等人重新返回大殿附近尋找。

    雲芍聽見李韻凝的聲音,驚喜地抬起頭,果然在玉階旁看到了自家主子,連忙奔了過來。

    荊楚墨見來了一大群人,想著宮中也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只好放開她,陪著她走了出去。

    李韻凝走了兩步,感覺他還跟著,回過頭杏眼一瞪,凶凶地說遺:“你站住,不許跟著我。”

    看著她一臉的惱怒、面上還帶著些羞澀,又摻著些故意做作的嫌棄,荊楚墨又無奈又好笑,他的小嬌妻啊,還真是……傻得可愛。

    兩人走到院子中間,雲芍迎了上來,一見到李韻凝就撲上來抱著她就哭,“郡主,您可嚇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把您給丟了,回去肯定被王妃扒掉皮。”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別哭了,一會吵到皇后娘娘可不好。”李韻凝拍了拍雲芍的後背,寬慰了兩句。

    太監總管是個人精啊,一見李韻凝身上披著荊將軍的外袍,又見兩人面色緋紅、氣氛怪異,便立刻猜到,大約是這對夫婦久未見面,宮宴尚未結束便忍不住跑出來相見了。也難怪,荊將軍與夫人常年分居兩地,人都說小別勝新婚,這許久未見的,跟那乾草遇見了烈火似的,可不得……嘿嘿嘿。

    太監總管是個聰明人,於是堆起笑容,上前見禮,“咱家見過荊將軍,見過夫人。”

    李韻凝放開雲芍,頷首淡淡地道謝,“有勞馬公公了。”

    “應該的、應該的。夫人可是要出宮?奴婢著人抬了轎子來送夫人可好?”

    李韻凝剛想說好,荊楚墨開口了,“不必,馬公公,麻煩你回頭給皇上稟告一聲,就說我家夫人不勝酒力,煩你替荊某告個假,先護送夫人回家,荊某下回再陪皇上喝酒。”

    李韻凝眼珠子一轉,連忙道:“不必了,你還是回去陪皇上吧。銳王府的侍衛就在外面,我自個回去就行。皇上今日正在興頭上,你別掃了皇上的興。”

    李韻凝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將荊楚墨的外袍塞還給他,然後披上自己的披風,扶著雲芍,嫋嫋娜娜地往外面走。那藏在蘿裙下的一雙蓮足還邁起了快節奏的小碎步,就像踩了風火輪一般,急急地往宮外走去。

    馬公公連忙吩咐了小太監跟著送送,他又對荊楚墨道:“荊將軍。”

    荊楚墨想了想,今日是皇上為他擺的接風宴,他這個主角要是先走了,豈不是落了皇上的顏面?所以他確實不方便早早離席。於是他笑了笑,道:“酒醒得差不多了,是該回去了,一會皇上該派人來找我了。”

    馬公公連忙笑道:“那是,將軍可是皇上跟前第一人啊,皇上日常念叨將軍的英勇事蹟,咱家聽得也是佩服不已……”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轉身上了臺階,往大殿走去。

    荊楚墨站在高處,回頭看向李韻凝的方向,直到親哏見到穿著銳王府服飾的侍衛過來迎向了自家娘子,這才安心回頭進了大殿。

    因著荊楚墨立了大功,皇上心裡高興,一時竟飲多了幾杯。他喝醉了酒,腦子不清醒,就賜同樣醉酒的荊楚墨在宮裡留宿一夜,還給他安排了兩名美人作為賞賜。

    第二天當君臣倆醒了酒以後,都齊齊被昨晚的荒唐給嚇了一跳。尤其是皇上,心裡過意不去得很。一來李韻凝就跟他的親妹子並沒有什麼兩樣,給自己的妹夫塞女人?他是不是腦子裡長了草?二來最近李韻凝正與荊楚墨為了子虛烏有的女人在鬧和離,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居然塞了兩個女人給荊楚墨?

    於是皇上趕緊讓馬公公去打聽,還吩咐他務必要嘴巴緊些,等下了朝再稟報給他。馬公公不敢怠慢,急忙提審了昨夜被派去服侍荊將軍的那兩位美人。

    結果那兩位美人哭著對馬公公說道,昨天夜裡她兩人原要服侍荊將軍歇下,不料荊將軍雖然醉酒,卻警醒得很,她們一近身,荊將軍就以為有敵襲,直接就從榻上跳下,劈頭蓋臉地揍了她倆一頓,兩人當場就趴地上,動不了了。

    兩美人感覺她們快被荊將軍給打死了!她們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大半夜以後,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準備趕緊出去,找個太醫來救命,不料兩人一動,荊將軍又以為有敵襲,又從榻上跳了下來,又打了她倆一頓。

    直到一大早,荊將軍醒來,見自己榻前臥著兩個鼻青臉腫的人,不由得十分錯愕,還逼問她倆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要不是到了上早朝的時候,他還準備揪著她倆來面聖呐。

    美人哭得淒淒哀哀,那鼻青臉腫的樣子也分外可憐,但不知為什麼馬公公就是很想笑。

    等皇上散了朝以後,馬公公將這事一五一十地報與皇上知嘵,兩人還躲在禦書房裡悶笑了好久……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荊楚墨在第二日上朝時便主動提交了兵符,並自請解甲歸田,休養生息。皇帝挽留了幾句,見他態度堅決,於是收了兵符,讓他先去兵部任職。

    荊楚墨本打算卸去全身所有職責落個無官一身輕,但是,一則是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尚未安置妥當,再則,韃靼人雖被剿滅大半,但得知他卸職,想必會有所異動,到時候又有一番折騰。想了想,他接受了皇帝的任命,準備將這些事情都一一處理妥當之後,再謀個虛職。

    李韻凝沒有回將軍府,荊楚墨也沒有去,京城的將軍府竟冷冷清清的,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指指點點。

    在這期間,荊楚墨每日裡處理完兵部的事情以後,總要策馬出□,想看看有沒有機會進入別院,能好好親近一番自家娘子與兒子。

    當然了,別院依然被銳王府的私兵們看得緊緊的,他想娘子想得發瘋,卻也不願因為想見娘子而硬闖別院,免得將來與外家鬧翻了,更加不好收場。

    而荊楚墨也往外家銳王府去了幾次,想要求見岳父、岳母,將那誤會好好解釋清楚。奈何岳父、岳母都不肯給他機會,每每他上門去,他們要嘛就不在府裡,要嘛就沒空見他。

    可雖見不著娘子,但荊楚墨還是能在宮裡,每天見一見兒子荊華璋的。聽說娘子在別院裡過得挺好,每天小鍋小灶的,自個做飯吃,挖空心思地創新菜式,還每天侍弄侍弄花草,或是撫撫琴,教丫鬟唱個曲子來解解悶之類的。只是,越是知道她過得好,他這顆心就憋得難受!

    荊楚墨一直都知道,這些年他不在妻兒身邊,但他的娘子卻依燃把京城的將軍府打理得很好,連著兒子也被她教養得很好。所以,每每當他以她為豪時,卻也有些深深的遺憾,好像她一個人,平時不需要他的照顧和幫襯也能過得很好?這麼一想,荊楚墨就更慌了,難道,她真不要他了嗎?

    荊楚墨思來想去,覺得再也不能這樣下去。勻勻誤會了他,他就得主動一點,想法子解決這件事才行。

    這一天,荊楚墨下了朝以後,先是受召去了禦書房與皇上商議軍事,之後就去了東宮,接荊華璋下學。

    荊華璋見了爹爹,十分興奮,拉著荊楚墨的手,得意地向其它人揚了揚下巴,“哼,我爹爹來接我了。”

    原來,方才旁人都笑話荊華璋,說他爹爹和娘親要和離了,他變成了沒人要的可憐小孩,他不服氣,跟那些人打了一架,然而他歲數最小,個頭也最矮,哪裡打得過?荊華璋輸了面子又輸了裡子,心裡正難過得緊,可巧他爹荊楚墨就來接他了,他的小心臟啊快活極了,爹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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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荊楚墨瞧著兒子臉上的青紫,濃眉一挑,酷酷地道:“兒子,誰打的你?”

    荊華璋沒吭聲,只憤憤不平地瞪了眼打過他的小孩。

    “我們才沒有打他呢,是他自己摔的。”小孩子害怕了,開始撒謊。

    荊華璋見狀,十分生氣。這些人怎麼可以撒謊?明明就是他們打的他,只是他不想告狀而已,他們怎麼可以亂說?

    荊楚墨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一腳踩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那石頭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後他鬆開腳,那石頭劈里啪啦地散開,竟被他踩成了碎末。

    “誰要是再敢欺負我兒華璋,這石子就是他的下場。”荊楚墨淡淡地道。

    那群小孩子瑟瑟發抖,叫喊了一聲,四散逃跑了。

    荊華璋崇拜地望著爹爹,眼晴裡閃閃發亮,“爹爹,你好厲害啊:”

    荊楚墨挑了一下眉頭,笑道:“那當然。不過華華,爹爹有件事要求你。”

    荊華璋挺了挺胸脯,“爹爹儘管說。”

    “你娘親與爹爹生出了誤會,卻總避著爹爹,所以爹爹想要你把你娘親從別院帶出來,爹爹與你娘親解釋清楚了,咱們一起回將軍府住,如何?”

    “爹爹,此話當真?”荊華璋聽了,心裡十分快活。以前是爹爹沒回京,所以他只有娘,現在爹爹已經回來了,他也好想過上父母陪伴在身邊的好生活。

    荊楚墨認真交代道:“記住,不能讓人跟著,只單獨帶你娘親出來。”

    荊華璋挺起了小胸脯,雙手抱拳朝爹爹一拱,“華璋得令。”

    “真是爹爹的好兒子。走,回家羅。”荊楚墨笑著將他抱起,舉到肩上坐好,馱著他出了宮,往別院而去。

    別院裡,今日李韻凝來了興致,便吩咐雲芍準備食材,她要做菜雲芍歡喜無限,連忙下去準備。

    於是,李韻凝做好一道西湖醋魚、一道碧螺蝦仁、一道西湖蓴菜湯。想了想,她準備再做一道黃燜羊肉。雲芍正在處理羊肉,她在旁邊看著,教雲芍怎麼處理。

    荊華積一回到別院,一陣風似的跑到了廚房,拉著他娘的手,又一陣風似的就往外跑。

    李韻凝猝不及防地被兒子拉到了廚房外頭,眼看就要出了院門了,這才一把又將兒子拉了回來,“華華回來了,可餓了?娘親親手做了你最愛吃的西湖醋魚,走,咱們試試去。”

    荊華璋氣喘吁吁地道:“先不吃了,娘親您跟我走。”

    “去哪裡呀?急急忙忙的。”李韻凝牽著他,順著他走。

    荊華璋道:“跟著我來就是了。”

    “走慢點,別摔著。”李韻凝不知兒子要做什麼,但還是跟著他走了過去,因見他跑得急,還不住地輕聲囑咐道。

    荊華璋抿著嘴,邁著小短腿快速地往後院走去。

    母子兩人來到後院圍牆邊一棵梧桐樹邊停了下來,荊華璋揚起臉,沖著圍牆大叫道:“爹爹、爹爹!”

    李韻凝被嚇了一跳,心想兒子這是想爹想到魔障了嗎?怎麼沖著一堵牆叫爹呢?她連忙拉住了兒子,“華華別亂喊,這裡哪有你爹?快快隨了娘親過去。今天啊,娘親還做了碧螺蝦仁、西湖蓴菜湯……”

    “華華的爹就在這裡。”牆上忽然出現一個人,含笑看著兩人。

    李韻凝又被嚇了一跳,她定眼一看,扒著牆頭的那個竟是荊楚墨,李韻凝眉頭一皺,一手牽著兒子,一手拎著裙擺,轉身就要離開。

    荊楚墨一著急,從牆頭飛身下來,落到她面前,“勻勻、勻勻,聽我說……”

    李韻凝後退了半步,怒視著荊楚墨,而兩名帶侍衛也不知道從哪裡忽然鑽了出來,擋在她面前,齊齊對荊楚墨說道:“荊將軍請離府。”

    “你們……不許你們無禮,他是我爹爹!”荊華璋急了,連忙叫道。

    侍衛歉然地看著荊華璋道:“對不起公子,王爺有令,荊將軍不得進出別院一步。實在得罪了,荊將軍請原諒則個。”說著,便要拔刀相向。

    荊華積急得踩腳,他跑到荊楚墨面前,怒氣衝衝地對侍衛道:“不許你們攔著我爹,他是我爹爹,我爹爹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說著,小小孩童又氣又委屈,氣得流出下眼淚。

    兩名侍衛面面相覷,十分為難。

    李韻凝擔心他們誤傷了自己的寶貝兒子,連忙同荊華璋招手,“華華,快過來,跟為娘一起回去,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黃燜羊肉。”

    荊華璋嘟著嘴道:“我不,我要爹爹陪我們一起吃。”

    李韻凝抬眼看向荊楚墨,正巧荊楚墨在用限神示意兒子“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的真理,小小年紀的荊華璋看懂了,便拚命地點頭,還緊緊地閉著嘴,以為這樣就可以不哭出聲音。

    不料,這一幕落在李韻凝的哏裡,卻變成了荊楚墨正在利用兒子博取她的同情,於是淡淡地道:“既然華華不想吃娘親做的飯菜,那娘親就先回去了。”說罷,她轉身便往回走。

    “啊?娘親等等啊。”荊華璋傻了眼,一疊聲地呼喚著。最後見娘親頭也不回地走了,小小的孩童有些惶恐不安,便拔腿去追。

    荊楚墨也想追過去,可是……

    “荊將軍請留步,大門在那邊。”那兩個侍衛阻攔他。

    荊楚墨見妻兒的身影已經齊齊消失在了轉角處,不由得心中焦急,便伸手入懷,將一隻卷軸扔了過去。

    兩侍衛還以為是暗器,嚇了一跳,搶到手一看,原來是道聖旨。

    “看清楚,本將軍是奉旨追妻,爾等莫要再阻攔了。”荊楚墨冷冷地說道。

    侍衛將信將疑,將聖旨打開一看,可不正是奉旨追妻?而且聖旨的左下角,還蓋著玉璽的印記。兩侍衛立即退後了一步。

    荊楚墨拿回聖旨,朝著妻兒匆匆地追了過去。

    那兩侍衛站在一旁商量,“荊將軍真有聖旨啊,人家是正明正大地奉旨追妻,那咱們還能攔著嗎?”

    另一人說道:“算了、算了,王爺交代過咱們,恪盡職守之外也要相時而動。再說了,將軍與郡主夫妻倆偶爾鬧鬧吵吵,也不是什麼大事,床頭打架床尾和,對吧?”

    “也是,那咱們繼續貓著?”

    “繼續貓著。”

    於是,兩人退回了自己的隱身之處,繼續警戒守衛。

    其餘潛伏在院子裡的喑衛們見了,也繼續貓著,假裝沒看見,反正到時候受罰大家一起受罰。

    荊楚墨人高腿長,幾個縱躍先追到了兒子身邊。他將兒子舉高,讓兒子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又追上了李韻凝。

    “你怎麼還在?”李韻凝奇道。她以為侍衛會將他趕出去的,誰知道,這些侍衛竟讓他大搖大擺地在別院晃蕩。

    荊楚墨露齒一笑,“我當然要在,這也是我的家啊。”

    “對啊、對啊。”荊華璋連忙附和。

    “這裡是你家?”李韻凝奇道:“這裡明明就是銳王府的別院,怎會是你家?”這人也太不要臉了吧。

    “娘子在哪,家就在哪。”荊楚墨認真說道。

    荊華璋點頭,“娘親在哪,爹爹在哪,華華就在哪,咱們是一家人。”

    李韻凝看看荊楚墨,又看看兒子,怨他帶壞了兒子。明明華華很聽她話的啊,他一來,華華就不聽她的了。她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然後叫了一聲:“救命。”

    本來暗衛們正貓在隱蔽的地方,興致勃勃地觀看這夫妻兩人和好的戲碼的,忽然聽到郡主喊救命,他們糾結了一瞬,連忙跳了出來,“屬下等誓死保護夫人!”主人有令,他們不得不遵從啊。

    李韻凝挑畔地看著荊楚墨,卻責問喑衛道:“你們就沒發現有人闖入別院?”

    侍衛有苦難言,他們是發現了,可是不能認真管啊。一方面荊楚墨是本朝的戰神英雄,一方面他又持有皇上的追妻聖旨,雖然王爺有令,讓他們保護郡主,不許荊將軍進入別院,也不許他靠近郡主……可他們也很為難啊。

    侍衛們只得將李韻凝護在身後,手按在劍柄上,對荊楚墨歉然遺:“將軍,對不住了。”

    李韻凝嘟著嘴生悶氣。這些個白哏狼,他們到底是誰的侍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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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嗯,剛才你們沒看清聖旨?”荊楚墨將聖旨從懷裡拘出來,遞紿給荊華璋,“兒子,打開,給念念,爹爹考考你,看你能不能將這聖旨上的字認個全。”

    李韻凝瞪大了眼晴。嗯,聖旨?什麼聖旨?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爹爹,華華已經認得很多字了。”說著,荊華璋將聖旨打開,奶聲奶氣地將那黃綾聖旨上的幾句話念了來。

    李韻凝頓時杲若木雞。侍衛們則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

    荊楚墨則一本正經地說道:“本將軍奉旨追妻,爾等阻攔,便是妨礙公務……怎麼,爾等要抗旨?”

    眾侍衛們連忙口稱不敢,又見大將軍朝他們揮了揮手,猶豫了一番,眾侍衛們紛紛退下,卻也不敢離開,只遠遠地看著,以保護郡主的安危就好。

    “華華,你過去替爹爹看管著他們,不許他們過來,讓爹爹與你娘親好生說上一會的話。”荊楚墨輕聲說道。

    “華璋得令!”荊華積大聲說道,然後走到了一邊,守著那幾個侍衛,眼睛骨碌碌地轉。

    李韻凝氣苦,心想明明皇帝哥哥是她的哥哥,怎麼也幫著這個沒

    良心的來欺負自己?那勞什子的追妻聖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再轉頭看看癡癡瞧著自己的負心漢……哎,他又這樣看著她。看看他的眼神,就像餓了多少天的惡狼一樣,還發著幽幽的綠光。

    李韻凝轉身就走。

    荊楚墨一把拉住了她,“勻勻,確是你誤會了,你是不是以為那日你離開邊疆時,那紅衣女子是我的……不,不是,真不是啊!勻勻你聽我解釋,她是唐氏,是我那副將鄭海生新過門的妻室啊。”

    李韻凝一呆,什麼?那個紅衣美人唐氏竟是副將鄭海生的妻室?這、這怎麼可能?她明明就在抵達若峰鎮的第一天,親眼見到將軍府中的僕役待那唐氏十分恭敬,還親耳聽到那賣水果的老太喊唐氏為夫人?

    不對!李韻凝突然想起來,那個賣水果的老太是個結巴,而且音還很重。當時她再三詢問那個唐氏是不是將軍夫人的時候,好像老太很肯定地說了句什麼剛剛進了將軍府的,就是他夫人、湯夫人,還是唐夫人的?

    再想想,荊楚墨說,鄭海生的妻室姓唐?那也就是說,當時結巴老太也有可能是在說,進入將軍府的那位是唐夫人,而不是他夫人?

    李韻凝撫額。

    不會真是她搞錯了吧?可是……好吧,就算她當時聽錯了,錯把結巴老太所說的唐夫人給聽成了他夫人。但當時她明明就在將軍府裡,那那場由“將軍夫人”主持舉行的宴會又是怎麼一回事?

    荊楚墨似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解釋道:“你去邊疆的時候,恰好就是韃靼人想要攻入城內之時。當時城裡尚有韃靼人的餘孽未消,城外的韃靼人又聯合了其它部眾,想要裡應外合地夾攻咱們。所以我設計讓唐氏假扮你,宴請城中諸將女眷,那些韃靼人自然是忍不得了……

    你想想,城中守城皆在守關,獨留了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且還人人都是與守城們息息相關的人物,這夥還潛伏在城裡的韃靼人豈肯甘休?”

    李韻凝傻傻地張大了嘴。

    荊楚墨覺得自己說再多都沒用,不如直接讓她見到真相,便道“勻勻若不信我,不如跟我回將軍府,只要見一見鄭海生和唐氏,便知我是不是在騙你。”

    這個傻娘子啊,她也不想想,他虧欠她不是一點半點,怎麼捨得騙她?實是當時的境況太過於兇險,她又是朵自幼在溫室裡長大的嬌花,他如何捨得讓她擔驚受怕?

    李韻凝有些猶豫,心裡已是信了,正巴不得現在就趕去將軍府,召來唐氏好生詢問一番,可她又拉不下面子。雖然外頭的事都有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替她壓了下來,可皇帝哥哥給了這個沒良心的這勞什子追妻聖旨,豈不是代表著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什麼都知道了?哎呀呀,以後她要怎麼做人?

    荊楚墨一見小嬌妻面上的糾結模樣,心中狂喜。但他也知道,娘子愛面子,所以也不逼迫她,只是順手從旁邊的桃樹上摘了一個熟透了的桃子下來,隨便擦了擦便一口咬了上去。

    李韻凝頓時怒視著他。

    荊楚墨被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見她盯著自己手裡的桃子,眼裡冒出了怒火,他連忙解釋了一句,“好餓。”

    李韻凝上前便奪過了他手裡的桃子,往那邊革叢裡一扔,怒道:“這桃子沒洗,又還不曾削皮切成塊,如何能吃?”

    荊楚墨憨憨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腦袋,“在邊關習慣了,能吃行,填飽肚子比較重要。”

    在邊關,在戰場上,莫說沒洗過的桃子,有時候餓了,樹皮、野草照樣吃,不然能怎麼辦,餓死自己?他潛入韃靼人的老巢捉他們的王的時候,可是連續餓了五天,每天只喝少量的水保持自己活著,終於等到韃靼王走進他設置的圈套,一舉擒獲!

    李韻凝頓時想起他在邊關時的一切,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她的心忽然柔軟了。

    “你愛吃,我讓丫鬟摘了來,洗淨了削皮切塊再給你吃。你是華華的爹,小孩子最會學大人樣,今天你摘個桃子洗也不洗就吃了,明日他就敢學著你,也在外頭隨便摘個果子就吃。他年紀還小,腸胃又弱,如何禁受得住?”李韻凝嘮叨道。

    荊楚墨乖乖地點頭。想了想,他又可憐巴巴地說道:“娘子我想吃西湖醋魚,想吃碧螺蝦仁,還想吃西湖蓴菜湯。”

    李韻凝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還高高地揚起了下巴看向天,頭也不回地走了。那些菜可都是她費心費力做出來的,才不給某個沒良心的人吃呢。

    可過了一會,她又有些發愁。這沒良心的口味重,西湖醋魚、碧螺蝦仁什麼的都太清淡了,不如待會再讓廚下加做幾道他愛吃的菜?

    走了兩步,李韻凝想起了自家的乖兒子,連忙朝著兒子的方向招招手,“華華過來,咱們去用飯,娘親今天做了西湖醋魚、碧螺蝦仁、西湖蓴菜湯……嗯,還有一道黃燜羊肉。”

    荊華璋蹦蹦跳跳地過來了,看看娘親,又看看爹爹,心裡不安得很。但見娘親雖然還板著臉,卻並沒有再驅趕爹爹,而爹爹而跟隨在娘的身後,滿面笑容……小小孩童一下子就猜到了,定是爹爹跟娘親說好了,娘親不再生氣了吧。

    華璋快活得像只小鳥,拉著爹爹的話,不住地問起爹爹在邊疆的事。又問爹爹,爹爹面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啊?華華初見時,被嚇了一跳呢。

    走在父子倆前頭的李韻凝頓時豎起了耳朵。

    荊楚墨牽著兒子的手,雲淡風輕地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在沙場上嘛,刀劍無眼,幸得鄭副將替你爹爹擋了一刀,倒把他的鋼刀給豁了個口子,你爹爹也因此撿回了一條命。”

    荊華積愣住了,李韻凝也停下了腳步。她吃驚地轉過頭,傻傻地看向他,看向他面上那道淺淺的傷疤,突然就忘了呼吸。

    李韻凝的身形突地一晃。

    “娘親!”荊華璋急忙叫喚了一聲。

    荊楚墨已經疾步上前,將軟軟倒下來的李韻凝給抱在了懷裡,“勻勻?勻勻醒醒,快醒醒,快睜眼看看為夫是否還安然無恙?”他著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李韻凝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終於睜開眼怔怔地看著他,雙臂突然就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生氣地哭喊了起來,“荊楚墨,你要是、要是……你要是還敢再上沙場,我、我便與你和離!嗚嗚。”

    “不去了、不去了,我再不去了。以後,我就守在你和華華的身邊,陪著你,也陪著華華,可好?”荊楚墨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李韻凝哭得稀裡嘩啦,“你騙人!”他是個大將軍,怎麼可能哪裡都不去,一天到晚就守著妻兒?莫說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兵不同意,就是皇帝哥哥也不會同意的啊。

    “真的、真的。”荊楚墨在她耳邊繼續低語,道:“勻勻再給我多一點時間,相信我,我從不曾騙過勻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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