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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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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與福妻同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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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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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6 2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眾人各懷鬼胎

  「臣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福穿著華美而繁複的縣主服飾上前參拜,她的姿容宛若玉池中嬌美嫋嫋的白蓮,膚若凝脂,齒似編貝,白中透紅的芙頰梨渦微現,清靈若仙又風華獨具。

  她一出現便吸引眾人的目光,不自覺的屏息,彷彿多吐一口濁氣便會玷辱了她的潔凈,污了她的聖潔。

  她再一抬眼,眼眸流溢著最純凈的光澤,無邪而充滿靈秀,秋水難勝,玉華不敢遮。

  「你就是受福神庇佑的萬福?」雄厚低醇的嗓音出自龍口,帶著一股潑天的威儀。

  「是不是受到福神庇佑臣女不確定,但臣女打小至今都挺有福氣的,吵架沒輸過,生氣想打人,那人就挨巴掌了,想要爹爹錢多多,爹爹就有銀子……啊!臣女只吵輸一個人……」萬福不服氣的噘著嘴,那模樣相當逗人,讓周遭眾人心都軟了。

  「你吵輸誰了?」皇上好笑的問。

  「一個和尚。」

  「一個和尚?」他訝然

  「彌陀寺的廣遠大師……」

  「等等,你是說素有聖佛之稱的廣遠大師?」一旁的左相驚訝的問道。

  「什麼聖佛,酒肉和尚而已,他忒壞了,常常欺負人,還搶我的烤魚吃,叫我多種福田,以福渡化更多未開悟的人。」和尚不像和尚,古里古怪的,搶起她的人蔘毫不留情。

  「你說的真是廣遠大師?」應該是搞錯人了。

  「彌陀寺的住持呀!不會錯,這次他還和我同車進京,要去五台山掛單,你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去瞅瞅,不過要快,他這人神出鬼沒,可能一下子又不見了。」這個老和尚老愛擺弄人,教人難以捉摸。

  萬福話剛說完,金鑾殿悄悄少了幾個人。

  見左相不信,她拿出原本要還給和尚的念珠。「這是廣遠大師的,他沒留神落在我車上了。」

  「什麼,廣遠大師的佛珠?!」兩眼一亮的左相興奮地上前,雙手微顫地想要接過聖僧佛器。

  突地,皇上一聲輕咳,左相伸出的手又馬上縮了回來。

  「咳!拿來讓朕瞧瞧。」他才是天授帝王。

  「是。」皇上身邊一名面白唇紅的太監步下金鑾殿,走向表情隨興的萬福,十分恭敬的接過聖物。

  但是他一接過手,身子驀地一僵,臉上露出似喜似悲的神情,兩行淚無聲的落下,他一臉喜悅的仰頭,彷彿受到感召,成了菩薩弟子。

  此情景震驚了在場所有人,眾人都不免有些急迫,想親自感受這聖物的力量。

  「怎麼了,小江子?」居然在大殿之上哭了。

  「皇上,這、這是真的……」江公公又哭又笑,捧著檀香念珠激動不已,連身體都在顫抖。

  「給朕拿過來。」皇上有著好奇,不信一串念珠會有多大的神力,小江子太大驚小怪了。

  「是的,皇上。」江公公走得很慢,好像不捨得把念珠交出去。

  「不過是檀香木製成的香珠串而已,瞧你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咦!這是什麼……」正在笑著的皇上一接過念珠,便感覺到一股肉眼不得見的氣流纏上他的手,順著手臂往上盤旋,氣流所經之處氣脈舒暢,有股微熱。

  皇上感受到有什麼正在洗滌他的筋脈,太醫百治不癒的腰骨酸痛被這樣的暖流一流過,頓時筋直骨正,不酸不痛了,而且神智特別清明,原本有些看不清的雙目能清楚看見老相爺左耳下方暗沉色的小疣。

  「皇上,怎麼樣,是不是真的?」篤信仙佛的左相可得很急,也想摸一摸聖物。

  「嗯!菩薩慈悲,以慈心濟眾生,朕就收了,福女萬福,你這明惠縣主實在當之無愧。」

  皇上一句話,萬福成了眾人皆知的福女,她的有福是得到天子金口,鴻福齊天,福運當頭。

  萬福其實很想翻白眼,那可是老和尚的念珠,又不是她的,皇上怎麼說拿走就拿走,看來趙天朔的厚臉皮其來有自,他和皇上一脈相傳,個個臉皮忒厚。

        然而,這些話她只能在心裡腹誹,表面上還是得這麼說,「皇上中意就好,老和尚那人心大,給了人便是與眾生有緣,皇上把佛珠往身上一放就有菩薩守護,與皇上的金龍一左一右的相護持。」只是皇上的龍……老了。

  萬福的心中沒有同情,只有清亮一片,她微微朝天子身後的老邁金龍一頷首,為了護佑天子,金龍貢獻它的修為,時候一到它便飛升入雲,再塑金身。

  好聽話人人愛聽,舉凡當皇帝的都想長生不老,已過半百的皇上一聽有神佛保佑,龍心大悅的哈哈大笑。

  「好,好,賞,有賞,大賞!內務府吩咐下去,賜明惠縣主五進大宅,明珠十斛,玉羅錦十匹,雪蠶緞十匹,棲霞紗十匹,軟煙羅……」

  接下來是一長串的賞賜,一旁的中書舍人振筆直書,忙著記下皇上的封賞。

  皇上太高興了,高興得有些忘形了,他是真的感受到佛珠的奇妙,人也一下子年輕了十歲,怕老是帝王的夢魘,誰不想回到最鼎盛的壯年,再以強魄的體態征服四夷。

  誤打誤撞的萬福算是投其所好,她也沒料到廣遠大師的佛珠有此奇效,當她拿在手上毫無感覺時,換了一個人卻有超乎神奇的轉變,那已經不是好運可以形容了。

  難怪說她是天生帶福的福星,遇到難事總會化為吉瑞,福來安泰,不與禍共,福至人安。

  「你和個和尚同車,為何我沒瞧見?」同行二十餘里,哪來的和尚?她膽大包天,連皇上也敢欺瞞。

  趙天朔狀似無意的走到福身側,以一身煞氣隔開想靠近她、和她攀上關係的官員。

  她是他的,誰也別想打她的主意,他刻意安排將她的善行上達天聽不是為人作嫁,商女的地位太低了,得往上抬高,他和她才有其可能性,皇家媳婦是有品階的,不是什麼人想當就能當得上。

  而今日突如其來的驚喜更令他滿足,一向難討好的皇伯公居然因為一串佛珠而開了先例,給足了明惠縣主面子,日後她也算在京城站穩了,無人敢嘲笑她是地位低下的商家女。

  「老和尚本來就古古怪怪的,在你開口前他還在,我耳邊還聽見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可你厚顏的擠上馬車時他就不見了,準是被你嚇走的。」萬福聲音咬細,就怕人聽到她在大殿上與人交談,冒犯天威。

  「你說他真的在馬車上?」他眼露困惑。

  秀眉一垂。「是呀!我沒必要騙你,從景平縣出發前他就上車了,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不忌葷素,但是沒見他下過馬車,一逕的打坐,呼息很淺,真像得道高僧。」

  你都不用上茅房嗎?

  她那時還問了和尚這麼一句。

  廣遠大師眼帶笑意的拈指一蓮花,回道——

  萬物化為塵,塵去如虛無,你見河水深三尺,我言道心無尺量。

  廣遠大師用這幾句話打發她,到底沒言明。

  趙天朔好笑地輕碰她滑細手背。「他本來就是佛法高深的神仙人物,我總聽你和尚和尚的喊,卻一直無緣得見他一面。」

  好似憑空杜撰出來的一個人,只聞其名,不見其身

  「噢!對耶,你每每與他擦身而過,明明咫尺之距,可是始終碰不著。」萬福後知後覺的發現怪異之處。

  「大師躲著我不成?」他自嘲道。

  「下回我遇到他時幫你問,和尚裝神弄鬼的本事都能收徒了。」萬福仍認為廣遠大師的神技是裝的,無論她怎麼看,他都不像得道高僧,倒似溯古亙今鏡中看到的神棍。

  此時在五台山的廣遠大師突地嘴角一揚,打著手印的雙手平放在雙膝上,為眾生祝禱。

  「太后有令,傳見明惠縣主。」

  突地,不僅文武官員斂起神色,就連原本笑得開懷的皇上也皺起眉頭,看向傳令的小太監。

  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她的皇子是曾為太子的晉王,兩人為了皇位竭盡心思,最後功敗垂成。

  先帝本有意廢后,但念及幾十年的夫妻之情,在他未崩天前,只將當時還是皇后的太后軟禁起來,不許她出鳳儀官,她空有皇后之名卻無皇后之實,後宮實權掌握在四妃手中,其中以德妃為首。

  但是先帝一死,皇后就被放出來了,為了賢名和孝道,繼任的皇上不得不封嫡母為皇太后,而親娘榮妃退為榮太妃。

  因為這皇太后之名,給皇上造成了不少頭疼的困擾,畢竟不是親母子,皇太后自是偏向親子,常做出不利皇上的事,處處唱反調、扯後腿,耽誤朝中大事,甚至裝病要皇上、皇后侍疾。

  「皇伯公,請允許侄孫陪同明惠縣主赴萬壽宮。」目光一凜的趙天朔自請授命,要赴龍潭虎穴。

  他不相信皇太后,那老得該死的老妖婆不懷好意,一逮到機會便要作踐人,不少官員女眷被她活活打死,只因不肯投效晉王,變節易主。

  皇太后懲罰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就連衣服撞色也能打上五十大板,將人打得奄奄一息,再丟一本《女誡》要人知恥,讓人皮肉痛還要加以羞辱一番。

  「小子護食。」皇上意有所指的輕笑。

  面上一紅的趙天朔顯得有些局促。「皇伯公,明惠縣主是從小地方出來的,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她膽子小又怕生,侄孫與她有多面之緣,不忍心她受到驚嚇,故而同去想替她壯壯膽。」

  一干官員狐疑的看看萬福,再看看趙天朔,心中所想的都是——

  此女眼神清澈,見到皇上面不改色,心不驚慌,幾句話就哄得皇上龍心大悅,此女真膽怯無知嗎?趙天朔這話才說得欺君吧,為了佳人撒下彌天大謊。

  「得了,得了,你這小子朕還不清楚,想去就去,朕封的明惠縣主也不是人人都可欺。」皇上這是在暗示趙天朔把人護著點,別讓人給欺負了,丟了朕的臉,朕要重重懲罰。

  「是,侄孫領令。」趙天朔雙手一揖。

  「還有,別和太后起衝突,能讓就讓,都忍了這麼些年了,再忍她也沒幾年,那把年紀了能熬多久。」皇上的語氣中有著冷酷,顯然對太后的厭惡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無時無刻都想要自己死的嫡母,誰能忍受得了,何況是一國之君。

  「皇伯公,我保證太后壽終正寢。」至於有什麼小擦傷、小破皮,他一概不負責,人老了總會做些自殘的瘋狂事。

  皇上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他比誰都想皇太后死。

  但是那人彷彿成妖了,老得頭髮都白了,身子還十分硬朗,胃口極佳:什麼都吃,還能看戲,哼上兩句。

  皇宮很大,出了金鑾殿一路往萬壽宮走去,走了半個時辰也沒瞧見宮門口,千嬌百媚,容貌美麗的宮婢一個一個走過身側,或曲身,或問安,或用嫉妒的眼神一瞟……

  萬福當在看風景,可是走著走著就累了,越走越慢,本來就懶的人索性拉住景平世子的腰帶,讓他好笑又無奈的拖著她走,她還省力些。

  又過了一會兒,才看見一座琉璃紅瓦的宮殿,連牆和樑柱都漆紅,紅得有如流盡的鮮血。

  這一片的紅,住在裡面的人會很暴躁吧!

  「萬壽宮?」看到牌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草寫字,萬福心中喀噔一聲,這萬壽……好像有些不妥。

  「很是猖狂,對吧?」趙天朔眸光一冷。

  「是猖狂。」也可恨。

  「這兒原本叫慈寧宮,太后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硬是叫人摘下慈寧宮的宮匾,掛上狂妄至極的萬壽宮。」為了給皇上難看,太后是豁出去了,偏偏皇上顧全孝義不能動她。

  誰能稱萬壽?唯有當今天子。

  萬壽宮的牌匾一掛上去,等於是在對皇上的萬歲叫囂,以太后權威挑釁皇權,逼迫皇上禮遇晉王。

  「有這樣的皇太后,皇上會很辛苦。」孝字大過天,足以將人壓死,愚孝之人就得領受苦果。

  「我也很辛苦,小福妹妹要不要幫幫我?晉王和其他皇子聯手要弄死我,你得替我擋一擋。」趙天朔湊到她耳邊低語,眼眸中的笑意滿得快溢出來了。

  「擋什麼擋,你推我去死呀!你們皇家的爭奪與我何關,謝完恩後我就要回景平縣了。」京城很繁榮,有很多縣裡沒有的東西,但是這裡的人心太深沉,她不想浪費腦子應付。

  「回得去才怪……」既來了就別想離開。

  「你說什麼?」嘴巴動呀動的。

  「我說——」

  「太后要見的是明惠縣主,景王世子為何在此?」一名老婦站在宮門口,一頭灰髮梳得得油亮,一絲不苟的往上盤高,臉部線條冷硬,表情嚴肅一看就不好相處,灰濁濁的眼中透著精芒,教人見了不喜。

  「奉皇上旨意護送明惠縣主至萬壽宮,太后老祖宗,你也見見我吧。」趙天朔故意大喊,故意挑釁不想見他的皇太后。

  「嚷嚷個什麼勁,還不滾進來!」

  詭計得逞的趙天朔朝萬福眨眨眼,意思是在說:還不謝謝我,有我護著你,老妖婆傷不了你。

  「老祖宗吉祥,你的曾孫子來看你了。」這話真是挖苦,太后的曾孫子遠在封地,無詔不得回京。

  「沒瞧見哀家這兒清靜嗎?扯著嗓子想嚇誰,你想哀家死,哀家偏不死,活著噁心人。」她要活得比誰都長壽,看秦王這一脈全部死絕。

  秦王是皇上登基前的封號,他那一脈包含親兄弟景王。

  「老祖宗說這是哪兒的話,我嚇誰也不敢嚇你呀!你那諸佛莫近、萬鬼附體的臉,誰見了都會退避三舍。」她是鬼婆。

  「你說什麼,竟敢說哀家是惡鬼,你、你……」太后氣得臉都紅了,話到嘴邊說不出來。

  沒等她說出不孝兩個字,趙天朔面色一冷的改口,「我說錯了,是萬鬼莫近,諸佛附體,滿天的菩薩等著帶老祖宗得道升天,前往西方極樂,老祖宗你可歡喜?」

  「你,滾開,哀家不和你說話!」太后大喘氣後又恢復平靜,薑是老的辣,活得一把年歲了,還有什麼場面沒見過。「小姑娘,你過來,讓哀家見見你,聽說皇上特意封了一個民間女子為縣主,就是你嗎?」

  「是的,太后,正是臣女。」萬福上前一福,行了個宮禮,但沒等太后刁難她便自行起身。

  見狀,太后兩眉一沉,似是就要發怒。「沒規矩。」

  「太后,臣女本來就不懂宮裡規矩,不然怎是民間女子呢,臣女是蒙皇上恩澤才得以進宮。」她一開始就表明非貴人身分,出身更是和京裡小姐沒得比,舉止粗鄙也是莫可奈何,太后若要教她規矩得請個宮中嬤嬤來,從走路教起。

  想當然耳,太后哪有精力留她教導,她自個兒的親孫女都沒教,哪會理會犄角旮旯的小商女。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沒仗著皇上的勢擺起架子,哀家閒著沒事就愛聽聽宮外的事,你來說說自個兒做了什麼事,能得皇上看重封你為縣主。」長得有點姿色,又是勾人的小妖精。

  萬福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自個兒搬了個繡墩坐下。「太后老人家好,臣女真的沒做什麼,也就每年捐十萬石糧食施粥,再花五萬兩左右造橋鋪路,天冷送衣,地凍施藥,總之就是看到有人吃不飽、穿不暖就不忍心,想幫幫他們。」

  「這些事你做多久了?」太后翹起小指指套,神態輕慢地喝著蓮子百合燕窩湯,保養她老化的皮膚。

  「八年。」

  「八年?!」太后差點失態的把嘴裡的燕窩湯給噴了出來,她趕緊咽下,難以置信的瞅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壓根不信她做了八年善事,她以為捉到她的把柄,正想好好的折磨……

  「太后老祖宗,明惠縣主確實打小就心善,她家開的是米鋪,自是有用不完的米糧,爺爺奶奶疼,爹娘叔伯寵,她說捐糧義診,家裡人沒人說不。」打小聰慧,甚得人心。

  「當真?」居然是家裡的小寵兒。

  「是的,太后,臣女的家人都很贊同,認為多行善事能為家裡積德,因此臣女出一半,臣女的爹出一半,以臣女之名布施。」這話萬福說得半真半假,施糧施藥全是她一人力。

  「你有銀子?」

  「有。」萬福回答得很大聲,繼而從懷中取出一物在手裡把玩。「臣女有很多壓歲錢,爺爺、奶奶、爹娘、叔叔伯伯、姥姥姥爺、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

  「好了,別再背你家家譜,哀家知曉很多人給你壓歲錢,你銀子很多?」這一繞把她繞得頭都發暈了。

  「不是壓歲錢。」

  「不是?」難道老耳根聽岔了?

  「是零花銀子,給我買糖吃。」吊得你頭昏腦脹了吧!

  「啊!」她……她被戲弄了嗎?

  「太后,你看。」帶萬福進來的嬤嬤忽地語氣急促,失了平日的冷靜和孤傲,兩眼睜得大如雞卵。

  「看什麼?」太后不耐煩的放下手中的碗。

  「她手上那個是不是……是不是千年血靈芝?!」這可是百藥之王,只聽過傳聞,從未有人親眼見到過,其藥性更勝人蔘娃。

  「什麼,千年血靈芝?!」太后驚得站起來。

  萬福故作天真地道:「你們說這個呀!這是臣女在山裡撿的,看它紅通通的很可愛,就拿回去給臣女的狗當碗用。」呵呵,這種小謊無傷大雅。

  「給狗用?!」太后往後一倒,差點厥過去。

  看到眾人手忙腳亂的將太后扶上鳳榻,萬福笑得有點小陰險,朝目光深幽望著她的趙天朔一瞬眼。

  搞定!

  氣死太后是有罪的,但是樂到死呢?

  赤靈芝,味苦,平性,能夠養心安神,止咳平喘,補益氣血,用於心脾兩虛,氣血不足之心悸失眠,補肝腎不足的虛症,研粉服用……

  而千年血靈芝不只能補足氣血,還能養顏美容,返老還童,每日服用一小撮靈芝粉便能重返年少,回到繁花正盛的花容月貌,眼神明亮,皮膚光滑,體態婀娜,再現風華。

  這些都是千年血靈芝的傳聞,千百年來從未獲得證實,因為血靈芝從沒現世過,直到今日。

  已經身分尊榮的皇太后垂垂老矣,眼皮下垂,眼袋浮腫,吃再好的美顏聖品也阻止不了面色枯黃,老皮發皺,牙口鬆落,到了年齡的老人斑一一浮現,連雙腿都浮起難看的青筋。

        她快七十了,還能再活幾年?

  人生七十古來稀,如此高壽相當罕見,而宮裡的太醫醫術高明,若沒什麼體虛重病,大抵還能再活十來年吧!

  這是最起碼的估算,老而不死的太后都快成妖了。

  但是萬福才拿出千年血靈芝,太后便樂極生悲的厥過去,這一倒就中風了,人雖未死卻也半身成癱,眼歪口斜,嘴角流涎,話說得不清不楚,眼尾一抽一抽地往上吊白眼。

  雖然皇上「孝順」,給她服用了千年血靈芝研磨的細粉,但功效不如傳聞,僅能坐著,涎水少流而已,沒法落地的癱症已然形成,腰以下沒有任何知覺,手還能動兩下。

  千年血靈芝這麼好的聖藥怎會用在一個快死的老妖婆身上,內務府小動了手腳,太后用的是一般顏色血紅的赤靈芝,年份才五十年,對氣血兩虛小有成效,但治不好真正的癱症。

  萬福立了大功,皇上不好明面上賞她,私底下命令工務府加緊趕工改建御賜的縣主府,提早暖宅的送進不少宮中珍品,再次暗慨真是福星,什麼也沒做就扳倒他的心頭大患。

  晉王一聽母后癱倒一事,又氣又急,再度起了蠢動之心,太后活著時,他還有機會和母親聯手,搶回原來的地位,可太后一旦仙逝,他也離死不遠了,皇上絕不會放過他。

  因此這段時日趙天朔顯得十分忙碌,早出晚歸,足不點地,他京裡、營區兩邊跑,做好萬全準備,以防晉王反撲。

*             *             *

  「你就是明惠縣主?」楊側妃看著眼前水嫩的小姑娘,心裡嫉妒萬分,年輕就是好,不用胭脂也美得空靈。

  「是的,側妃娘娘有禮了。」萬福沒行禮,只點頭示意,態度不卑不亢。

  側妃上了玉牒,以品級而言是從三品,和縣主的正四品所差無幾,有無聖寵更重要,楊側妃不過是倚老賣老罷了,五十來歲的她早當了祖母,即使外貌看來像三十出頭。

  「聽說你把太后氣癱了,後宮裡一陣大亂,太醫們一籌莫展,就等著老天爺開眼了。」楊側妃有意無意地諷刺她罪大惡極,再多的彌補也挽回不了犯下的彌天大過,她怎麼還有臉留在景王府,連累景王府上下。

  王妃過世以後,景王爺的內務大多落在兩位側妃手裡,兩人面和心不和的爭奪中饋大權,最後楊側妃落敗,張側妃勝出,她私下弄了不少好東西給自己兒子,壯大他的野心。

  張側妃死後,楊側妃撿漏的掌理後院,畢竟老王爺還在,他的妻妾不能出府與兒孫同住,故而王府事宜還能管上一管,上頭無人她獨大,也養成她傲慢輕倨的脾性。

  不過銀子方面倒不稱手,景王放權由孫子全權掌管景王府的各項資產,因此內院的用度支出要走外院,由長史估算出一個月的所需,再由帳房撥款,每個月提領。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什麼油水可撈,楊側妃的銀子只是用得剛好,沒法惹出什麼大事,說穿了,她其實就只是身分比較高的管事罷了,而且還不能如管事來回內外院,始終只能待在後院。

  閨中婦人眼界不高,看不到政局變化,只瞧得見近在眼前的利益,她現在看萬福就是一座金山,想從她身上撈點好處,以為年紀小的小姑娘面皮薄,很好糊弄,嚇嚇兩句就成了。

  「側妃娘娘這是打哪兒聽來的流言?我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有天大的本事行天理不容的事兒,真要我所為,皇上不早拿我問罪了,哪能在這裡和側妃娘娘聊聊家長理短。」

  萬福一臉訝色不像作偽,倒把楊側妃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你做的?」楊側妃左手撫右手,狀似閒聊,實則目光精銳,盯著萬福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不錯過一絲細節。

  「當然不是我,我不過正好在場,當時世子爺也在,他看得最清楚,側妃娘娘若是心有疑慮,不妨問問他。」找她開鍘有何用,她並非景王府的人,他們自個兒鬧不和,與她何干。

  幾千年沒接觸過感情的小福神對感情遲鈍,王府內的每個人都看出世子爺對她的在意,情絲綿綿,寵著她不說重話,再忙也要抽空陪她,錦衣玉食,古玩玉石皆往她那兒送。

  都住進明月苑了,還有什麼不明了,如今只缺一個身分,就等過了明路便要改口了。這也是楊側妃有恃無恐的原因之一,在輩份上她是高兩輩的長輩,雖非正妃也是能說兩句的長者,她抬出身分來想打壓還懵懂不知的小丫頭,藉此穩固自己的地位,不讓個小輩搶走她理家的權力。

  她動作頻頻但萬福一無所知,只當楊側妃閒得想拿人大做文章,自個首當其衝不入她眼。

  「小姑娘脾氣真大,你這是拿世子爺壓我嗎?外頭都這麼傳,你不解釋解釋嗎?好歹是清白人家,別讓人潑了污水。」她倒是伶牙俐齒,推出令人懼怕的煞星當擋箭牌。

  「解釋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有必要把這點污水弄得更濁嗎?」是真的又如何,她想代天行道,不行嗎?

  「哎呀!你這孩子真不懂事,我們這麼說你是為了你好,提醒你在天子腳下更要謹言慎行,別說犯錯了,一句話說岔了都有可能人頭落地,聽聽老人言總沒錯,我們不會害你的。」聲音尖銳,笑得很假的左夫人聲調一揚,眼帶嫵媚,倒還有幾分徐娘半老的風情。

  不會害她……才怪!「是,我記下了,盡量少言多看,不言是非。」

  見她乖巧聽話的樣子,一群王府的女人都滿意的點點頭,當她是人傻錢多的軟柿子,要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以楊側妃為首,她身側就聚集了不少老王爺的妻妾,從五十多歲到二十來歲都有有,有的遲暮,有的芳華正盛,有的艷麗多嬌,她們大都是自己送上門,自薦枕畔的,想要一場富貴,老王爺雖不是惜花人,也是貪看美色的人,挑中其中幾個出色的便留下了。

  根據皇家體制王爺的配製是一正妃、兩側妃、四位夫人、媵妾若干,他算是節制了,後院來來去去的女人不過十來個。

  「咳!明惠縣主,聽聞你家在地方上頗有名望、小有資財,是不是真的?」左夫人試探的問。

  她問的也是楊側妃想知道的,她們的目標一致。

  萬福憨然一笑,眼兒生波。「我們只有五十多間米鋪而已,不算有錢,一來到京城才知是井底之蛙,王府一座院子都要比我們宅子大了,我們真的很窮,窮得只吃得起燕窩。」

  幾個女人聽到她這麼說,都忍不住眼角抽搐,暗想著她究竟是真傻還是假笨,能把捐糧、義診這等善行做到獲皇上封賞縣主之位,她家裡頭得要多有錢,才有閒銀供她這般揮霍。

  老王爺這些妻妾也不是真窮,每個月都有月銀,就是真沒銀子,她們習慣大手大腳的花錢,買個胭脂水粉、訂製首飾衣服都是走公帳,沒花自個兒一兩私銀。

  可是趙天朔把大權接過去後她們的日子就過得苦哈哈了,雖然手中還有點私房,卻不容許再有額外的開銷,總要留點老防身,誰知日後會發生什麼事,有比沒有好。

  而萬福很有錢,以及……

        「嗯!家境是還過得去,你爹娘也寵你,不過有錢也不能亂花,等你做了人家媳婦就要懂得怎麼用錢,孝順長輩是少不了,老的好,你和小的才好。」楊側妃端出祖母婆婆的架勢,把萬福說得一頭霧水。

  「我爹娘有銀子不用我孝敬,他們都叫我把錢留著自己用。」行善布施不是不好,但要量力而為,她爹娘怕她把賺來的銀兩都花光,殊不知她家底厚得很,怎麼用也用不完。

  空間在手,財源滾滾,藥田、糧食、果子的出產不缺,她真要有心,富可敵國不是難事。

  「我們的意思是……」左夫人性子急,氣急敗壞的指向自己,她只差沒明挑著要錢。

  「玉真,閉嘴。」楊側妃低聲警告,她太操之過急了。

  「側妃姊姊……」左夫人一臉不甘。

  「明惠縣主,我們也不繞著圈子走,你住在景王府,也看得出我們這群女人都老了,你有什麼血靈芝、人蔘王的,我們倒想見識見識,補補身也好。」楊側妃做岀虛弱不堪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你們說的是這個?」萬福馬上拿出百年靈芝和百年人蔘。

  眾女人的眼睛瞬間一亮,巴望著搶到手。

  其實連同那朵千年血靈芝都是萬福從芥子空間取來的,剛放進去時才是四、五年生的,短短數年生長快速,百年靈藥滿地都是,她也不採任其成長,看能不能長成萬年聖品。

  不過她的藥田並不大,小小小塊,因為長得太快,一些成株不採收便枯萎了,她便先收了曬乾,放入儲放室,有需要再拿出來,有些長得太大占空間,吸了其他藥草靈氣,她也拔,具有藥性也可以拿來救人。

  她的藥田維持一定的平衡,什麼都種,也什麼都種得不多,夠用就好,她又不當藥材商,一年小採個五、六回,她的庫房就裝不下了,若是大規模種植,她豈不是更累,那實在不符合她的作風。

  「多好的品相。」令人垂誕。

  「不過身子虛要看大夫,我手裡的這些都太補,怕你們虛不受補,我還是收著好了,免得害了人。」萬福笑得無邪,把人蔘、靈芝又給收了回去,渾然無視一雙雙氣憤又貪婪的眼,杏眸如玉閃著流光。

  「都拿出來了怎麼還放回去,這不是存心勾人嘛!給我一朵……半朵血靈芝就好,我這花容月貌都憔悴了。」語帶酸氣的左夫人瞪得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手伸得很長。

  「懂事的不用人提也該知分寸,白住我們景王府這些時日,識趣的人總要意思意思送些禮……」看到好東西卻不是自己的,楊側妃也一肚子酸,堂堂王府側妃不如一名商家女,顏面何在?

  京城的水太渾,沒有秘密可言,萬福的底細更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探便能清凊楚楚,根本不能瞞人。

  米鋪之女用不著騙人,她天生帶福也是眾所皆知,也就有福之人才能得皇上青眼,小縣主得之不難。

  「我的景王府幾時由你們幾個女人做主了,我請來的嬌客也敢指手劃腳!」

  冷然低沉的嗓音突地傳來,使眾女人一陣心駭。

  多年前老王爺已經不管事了,他一心想回封地養老,名義上他是景王,但事實上嫡孫才是掌權之人,他信任孫兒。

  「世……世子爺,你怎麼回來了?」看到這位煞星,楊側妃驚得手腳發抖,想起張側妃的死狀,更是面色慘白。

  「我自個兒的府邸我不回來,難道留給你們作威作福嗎?我的人你們也敢動……」

  一群女人被趙天朔嚇得不輕,一個拉著一個,速速從明月苑溜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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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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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6 20:03: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  皇上賜婚

  什麼叫他的人,她幾時成了別人的人?

  萬福瞪著擋在前頭的男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哪來的面子敢把她掃在他羽翼之下,她還沒弱得要人來擋。

  可是看到足以為她擋風遮雨的後背,她赫然發現昔日的錦衣少年已長成肩寬背厚的兒郎,高大得她必須抬頭仰望。

  恍惚間,還是兩小的無顧忌,他剛長個頭,鴨嗓子很粗,表情很臭的來去,當她是藥材提供商,來了無聲無息,去時卻非要鬧出大動靜,她不送他,還擺了張欠他萬兩未還的債主臉孔。

  曾經何時,他悄悄地變了樣子。

  萬福沒想過趙天朔也有長大的一天,她記憶中的他一直是個性彆扭的錦衣少年,眼高於頂,神色倨傲,舉凡誰擋了他的路便一腳踢開,他不會給別人第二次背叛他的機會。

  說實在的,她此時的心情有點複雜,既感慨他長得太快,一下子就在她眼前茁壯成大樹,又欣喜小果子長大了,日後她能少操點心,不用常念著他在幹什麼,是不是又受了什麼重傷。

  「小福,小福,萬小福,你嚇傻了不成?」

  忽遠忽近傳來的叫喊聲,讓失神中的萬福一怔,隨即回神。「嚇!發生什麼事,你幹麼搖我?」

  「你走神了。」他在為她出頭,她卻在神遊,讓他實在很無力,想狠狠掐醒她,她再散慢一點無妨。

  萬福訕笑著縮了縮頸子。「我在想朔哥哥變成大人了,語氣、神態都充滿成年人的威勢,看得我都陌生了……」

  「你敢跟我說陌生?」趙天朔立即沉下了臉,甚為不滿。

  「感覺陌生,但人還是那個人,我沒改口喊你世子爺呀!」她俏皮的一眨眼,像在取笑他本性沒變,甚至變得更兇狠,連庶祖母們也敢喝斥,毫無小輩的作態,威風得很。

  「喊聲朔哥哥來聽聽。」他父親教女似的板起臉。

  「朔哥哥。」萬福溫順的輕喊一聲。

  「乖。」趙天朔眉眼一柔,輕捏她鼻頭。

  「啐!給你一把梯子你就登天了,毛沒長順你想飛多高,這些年要不是我照顧你……」小苗子早就蔫了。

  「你照顧我?」趙天朔劍眉一揚。

  半點不懼的萬福以指戳著他的胸膛。「難道不是嗎?你從我這兒拿走多少好東西,有些有銀子也買不到,我沒跟你計較是我大度,你當這些恩情掃一掃就沒了啊!」

  他欠她的可多著,不數數不曉得,一數多如繁星。

  「是,你說的都對,我不是來還債了嗎?」他話中有話卻不言明。

  「還債?」她忽覺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過兩天你就知曉了。」下手不快,就什麼也得不到。

  「吊人胃口。」他就這點能耐,一會兒她回空間掐指一算,他還有什麼事瞞得住她?

  一日比一日增進的法力已能掐算,萬福的神力恢復了一半,但因服侍的人多,她很少再用到法術。

  「不是吊人胃口,是怕你跑掉。」

  「我為什麼要跑?」她大為不解。

  因為我要圈住你……不過這話趙天朔沒說出口,馬上轉移話題以免她起疑,「那些女人沒找你麻煩吧?」

  一想到幾人憋青的老臉,萬福咯咯的笑出聲。「她們也就端端架子而已,以為我年幼就能任其擺弄,個個面子大得很,想讓我掏心掏肺的做她們的奴才,到底有多天真呀!」

  一把年紀了還蠢笨如豬,拿出老掉牙的伎倆哄騙小姑娘,一邊威嚇一邊給糖,想把她掌控在手中。

  殊不知她們一開口就落了下風,天上沒白掉餡餅的好事,能讓太后樂到癱了的小丫頭豈是簡單人物,她不耍人已是幸事了,還敢要她割肉去皮,那不是自個兒吊頸嗎?

  聽著她的嘲笑,趙天朔也忍不住笑了,祖父的女人們的確天真,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要不要我約束她們?」

  和女人打交道不難,難在她們實在煩人,一哭二鬧三上吊,他都想一人送她們一條白綾,讓她們要死別愁,絕對活不了。

  「不用,閒著沒事逗人玩,她們可是妄想著我的人蔘、靈芝和銀子呢!」

  可笑的是她們還想把皇上給她的賞賜搬回自個兒的院子,說是代為保管,免得她自己不小心弄掉了,折了聖意。

  當她是三歲小孩嗎?宮裡出來的珍品豈是她們想拿就能拿的,全是上了冊子的,要一一比對才能送入庫房,未問自取一旦被查出來,吃罪可不小。

  何況她並非景王府的家眷,這些女人憑什麼伸手,客客氣氣當長輩看待並不表示她們就是長輩,等御賜的縣主府蓋好以後她便要走了,御賜物當然原封不動地移入新宅。

  萬福自以為拎得清,不與人較勁,誰知她才是被算計的人,忙著盯著新宅子改建的她根本沒空進空間,自是沒法掐算趙天朔暗自做了什麼安排。

  一紙聖旨將剛滿十三歲的萬福震得都懵了。

  跟著接旨的是她堂兄萬國,他同樣暈茫茫,腳步飄浮,雙耳嗡嗡作響,難以置信得眼睛都直了。

  「這……為什麼是賜婚?!」太突然了。

  「因為皇上喜歡作媒。」趙天朔笑道。皇伯公,難為你了。

  「為什麼是我?」那麼多公主、郡主、王公大臣的女兒,誰不想求御賜良緣,皇上撒豆點兵也不會點到她。

  太巧了,巧到有陰謀。

  「你入了皇上眼緣。」這也是原因之一。

  「我可以不嫁嗎?」她聲音很弱。

  「抗旨不從,滿門抄斬。」他威嚇。

  她退了一步。「那你向皇上說你不娶。」

  「我為什麼要?」趙天朔氣定神閒,笑看她苦苦掙扎。

  「我不嫁,你當然不娶。」這要什麼理由?

  萬福一直認為婚嫁的事離她很遠,謝完恩後便能啟程回鄉,過一陣子姊姊要出嫁了,她出兩萬兩銀子和五百畝田地給她添妝,姊姊嫁得好,她再買更多的地等弟弟長大。

  不過皇上賜了座五進大宅,身為新主人的她總不能說走就走,總要盯著圖紙將宅子改建好。

  她早催晩催想早點完工,沒料到沒催著新居成,倒被御賜婚姻給嚇著了,如今還滿腦子混沌,無法思考。

  「可我想娶你。」趙天朔笑瞳含情。

  「嗄?!」她一怔。

  「這門婚事是我求來的。」他下了不少水磨功夫,又是定計,又是替她拉抬身分,才能夠水到渠成。

  「你、你求的?!」她驚愕的杏眸圓睜。

  「是的,我心悅你。」她在他心中已經很久了。

  「什麼?!」心悅她?

  沒被人訴過情的萬福倏地桃腮泛紅,有些尷尬,有些不自在,還有些難為情,面頰越來越紅,甚至發燙。

  「不能心悅你嗎?小福。」

  當他意識模糊,幾乎彌留之際,是她一聲一聲的朔哥哥喚著他,她趴在他胸口為他治傷,托著他的頭讓他喝下甘甜至極的水,半夜擔心他,還摸進屋子碰碰他臉頻,看他有沒有發起高熱,然後悄悄離開。

  她以為他不知情,其實他是警覺性極高的人,即使受重傷還是儘可能給持住最後一絲清明,知道是她才允許她靠近,換成旁人早死在他劍下。

  趙天朔沒忘了他的命是誰救的,那一劍刺入他左胸時,他心想必死無疑,而死前想見的人只有一個——

  就是萬福。

  「可是你怎麼會喜歡我呢?」萬福百思不得其解。

  趙天朔輕笑道:「喜歡只在瞬間,我為你動心了。」

  她看似心善,其實冷情,凡事不上心,好像來人世玩一遭,時候到了便會瀟灑離開,不負人來,人不負。

  可偏偏她的無心無肺特別可愛,他看著看著便情難自抑了,心裡念著,腦子想著,想將她佔為己有。

  那一刻他知道她必須是他的,否則他的心會有缺口。

  於是他開始佈署,將她行善積德一事傳到皇上耳中,又將福星身分渲染得天花亂墜,再以她的名義捐出十車藥材,幫助入冬的貧民免受風寒之苦。

  終於他成功地將萬福推上縣主之位,他只要逮到機會就會在皇上跟前替她說盡好話,而廣遠大師的念珠更是意外之喜,他再順勢一推,請旨賜婚。

  龍心正悅的皇上看了他一眼,只問一句——

  這是你想要的嗎?

  當下,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機會只有一次,他怎能不捉住。

  萬福一聽,心中翻起白色大浪。「這就是喜歡了嗎?」

  「這便是喜歡。」他大膽的握住她的柔嫩小手,長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細嫩的肌膚。

  「可我不確定是不是喜歡你。」她覺得心很亂,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我喜歡你就好,慢慢來。」趙天朔不急,溫水煮青蛙,都在鍋子裡了,還怕它跳出來嗎?

  能有多慢,還不是羊入虎口,早晚被一口吃掉。「朔哥哥,我才十三歲……」

  「那又如何?」看她小心翼翼的討好,他好笑在心。

  「我還沒及笄呢,現在就成親是不是太早了?」她以年紀小為由想拖延婚期,看能不能就此甩開婚事。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她自欺欺人,皇上親口賜的婚豈能兒戲,她拖得再久也得嫁。

  「不小,太后十二歲入宮,十三歲生下晉王,你還比太后那時大了一歲。」再不下手,她爹娘就要為她議親了。

  趙天朔一直派人潛伏在萬福四周,她的任何動靜他都瞭若指掌,在得知她親姊十二歲相看,他想她差不多那年歲,於是更叫人盯緊她,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回報,不得有誤。

  萬福不曉得她母親手中已有一份單子,上面記錄著景平縣周遭幾個縣城的傑岀子弟家世,宋錦娘已經在挑選二女兒的對象,等大女兒一嫁出去就要著手安排,先把人選定下來,以免好男兒有人來搶。

  知情的趙天朔立即決定先下手為強,把人弄到京城便萬無一失,一旦她到了他的地盤,休想插翅飛上天。

  聞言,萬分沮喪的萬福哭喪著臉。「朔哥哥,我不想太早嫁,我還沒長大呢!你摧殘幼蕊。」

  他黑眸微黯,盯著她微隆的胸脯,喉間上下一滑。「我等你長大。」一語雙關。

  「真的?」她喜出望外。

  「真的,明年九月再成婚了,入秋了,不會熱著你。」被窩裡想做什麼也順心,不致熱出一身汗。

  「什麼,明年九月?!」只差一年有什麼差別,他在耍她嗎?十四歲根本還是小孩子好嗎?

  盯著一開一闔的紅唇,趙天朔情不自禁的低頭一啄。「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我等不了那麼久。」

  他現在就想要她。

  感情如洪水,越堵越洶湧。

  在兩人的婚事未定下前,為了她的清譽他能忍,可是一知曉她是他的了,胸中澎湃的情感有如揚起丈高的大浪,一波波的湧上,什麼也擋不住。

  「朔哥哥……」她面頰一熱,不快的瞋他一眼。

  「小福,嫁給我為妻。」趙天朔忽地語氣柔如水,深邃墨瞳望著她,眼中細碎的情意閃動。

  「這……」萬福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看著他這般認真深情的模樣,她竟拒絕不了。

  「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絕不會讓你受委屈。」她是他心上的人兒,他會用一生護著她。

  「你會是新的景王吧?」她有她考量,婚姻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現在她也遇到難題了。

  「是,祖父說等我一成親就請旨退位。」他知道祖父早想退了,只是他尚未養成猛虎,祖父這是先替他扛著。

  「景王有一正妃、兩側妃、四位夫人、媵妾若干……」

  沒等萬福扳著纖指數完,趙天朔修長的指頭便憐愛的點上她的唇瓣。

  「我只要你人。」心之所在,唯她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有側妃、夫人、小妾,甚至是外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養在外面的花兒比較香。

  趙天朔咧嘴一笑,再次吻上軟香小口,接著慨然一嘆。「淘氣,就你一個,別的都不要。」

  「如果是別人硬塞給你呢?」世事難料,人活在世間總有些身不由己,這道理她懂得。

  「殺。」他聲一冷。

  「但要是是皇上給的人呢?」使臣送來的美人太多,皇上一個人分身乏術,便把美人兒指給皇親國戚、朝中大臣,這也不是不可能。

  他無情冷絕地回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天乾物燥的,燒死幾個人總不能再活過來,詐屍了還不嚇人。」

  「造孽。」她相信他會去做。

  「你行善。」他沾福。

  「不行,我積善是有用處的,不能分你。」少了善事累積的法力,她的靈氣空間無法運作。

  趙天朔笑眼一瞇,將她摟入懷裡。「我是你什麼人,你敢不分我?小福妹妹,你膽肥了。」

  萬福笑著微推開他,美目輕睞。「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沒成親前都有變數,不然怎會有『世事無絕對』這句話。」

  「你敢不嫁我?」他目光一凝,帶著幾分不悅。

  「朔哥哥,不是我不嫁你,兩人在一起講求的是緣分,姻緣天註定,無緣難成雙。」不到蓋棺論定,誰也不能論生平功過,天會老,地會枯,人心易變。

  「你我就是緣分,誰也不能拆散。」趙天朔蠻橫地雙臂收緊,似要將懷中的人兒嵌入身體裡。

  無賴……萬福掙不開鐵臂似的懷抱,輕啐一聲,粉頰緋紅。

  心中越亂,看得卻越清明,她靜靜感受著人與人的擁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對他有情,但她不抗拒這個人,微熱的氣息從他身上傳來,很是窩心。

  「福兒,你在幹什麼!」

  嚴厲的聲音驟起。

  「啊!大堂哥。」被抓包了。

  萬福乾笑著把趙天朔推開,故作端莊的撫撫雲鬢,細步碎碎的朝臉慍色的萬國走去。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你還要不要嫁人?!」二叔二嬸不在,他得看好向來乖巧的小堂妹。

  「皇上已經將她指給我了,不用擔心嫁不嫁人的問題。」看到心尖上的人兒走向別的男人,即使對方是她的親堂兄,趙天朔還是吃味不已,一臉難看的想把人拉回身邊。

  「在尚未成親前前,她還是我萬家的姑娘,請世子爺自重。」萬家的男兒可以婚前浪蕩,留下風流之名,但萬家的女兒名節上不能留下污點,她要風風光光嫁入王府,而非窩窩囊囊地受人恥笑。

  兩兄妹都說類似的話,把一心要娶心上人的景王世子氣得不輕,他老大不高興,面沉如墨。「我們一定會成親,絕無意外,通知萬家備嫁,你們的姑娘本世子娶定了!」

  除了萬福,他對其他人都沒有好臉色,說話也很不客氣,又冷又硬。

  「我們還要準備嫁妝,怕要世子爺再等等,況且二叔二嬸沒想過這麼早嫁女兒。」歡堂妹還未出閣,喜事又來。

  一提到準泰山、泰水,趙天朔的語氣略有和緩,「我給出的時日夠你們備妥嫁妝,若有不足我來補。」

  「不用,我們萬家還有金銀給姑娘,多謝世子爺的好心,不過……」萬國話語一頓,似是難以啟齒。

  「不過什麼?」

  「你能不能約束你們府裡的姨奶奶,她們老是妄想妹妹的賞賜,我還瞧見一名珠光寶氣的婦人抱走妹妹的雲錦,我上前索討她居然不還,說妹妹的就是她的,她拿一些是給妹妹面子,反而怪罪妹妹不懂事,不知孝敬。」他一個大男人能跟婦道人家搶嗎?只能眼睜睜地看人揚長而去。

  聞言,趙天朔立即黑了瞼。「看來這些女人是日子過得太好,忘了府裡的規矩,舅兄放心,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什麼舅兄,會不會喊早了?萬國臉上微紅,心裡犯著嘀咕,被年歲相當的世子爺喊舅兄,感覺十分玄妙。

*             *             *

  前腳剛忙完大女兒的婚事,後腳就要籌備二女兒的好事,從沒這麼忙碌過的宋錦娘覺得自己像個陀螺,整天轉來轉去,沒一刻停止,轉得人都瘦了一大圈,走路也輕飄飄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二女兒才走了一趟京城,天大的福氣就砸了下來,居然由皇上賜婚為景王世子的正妃。

  他們這些人見過最大的官是七品縣官,了不起六品知州,再高的官兒哪見得著,那是跟天一樣的人物。

  誰知丟來個軍功赫赫的超品世子爺,嚇都把人嚇得魂飛魄散了,景王是什麼人呀!可是皇上的親兄弟,景王府的世子更是捅破天的人上人,萬家雖是富甲一方,但在這些貴人眼中不過是小戶人家,他們豈能不戒慎恐懼?

  宋錦娘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二女兒覓得良緣,不用擔心那古怪的性子嫁不出去,冤大頭……呃!世子爺不嫌棄,她也笑笑地嫁女兒。

  憂心的是女兒嫁的是真正的高門大戶,人家的媳婦最難當,女兒一無勢,二無權,就只有一把銀子,人家仗著權勢欺負她該如何是好?當娘家的勢弱,根本幫不上忙,她實在擔心一個商家小女兒無法做好皇家媳婦,讓人瞧不起,一輩子抬不起頭見人。

  人活百歲足,憂兒九十九,女人的一生都為兒女而活。

  「娘,你就把心放寬,不要把眉頭皺成一條線,女兒是天生帶福的福星,走到哪裡都有福氣,只有我欺人,沒有人負我,你這是在擔什麼心,是怕我一個沒留神,把女婿打殘了嗎?」嫁人的沒愁嫁,倒是送嫁的愁眉苦臉。

  「呿!又在說什麼胡話,都要嫁人了還管不住嘴巴,娘怎麼放心讓你嫁到別人家,要是人家捉你這把柄欺負你……唉,娘都要愁死了。」宋錦娘越想越不安,心裡七上八下的。

  早知道就早點招個上門女婿,省得整日愁白了髮,擔心著女兒何時會被掃地出門,連個苦都說不得。

  萬福不由得噗哧一笑。「娘呀!你也想得太多了,我這是皇上賜婚,誰再不待見我也不好招惹我,我是明惠縣主,是能進宮告御狀的,何況上兩層的婆婆都沒了,府裡就一位側妃和幾位老姨娘,你說是我該讓著她們,還是她們該避著我走?」

  「噢!是這樣嗎?」宋錦娘只知世子的爹娘早逝,倒沒想過府裡的主子以妾室居多,她女兒一嫁進去是妥妥當當的正妃。

  「是啊,所以娘別再杞人憂天了,什麼事都往壞的想,全京城有幾個世襲王爺,我又是皇上最看重的景王世子的世子妃,除了皇上皇后和幾位王爺,京城我也是橫著走的。」把景王世子名號往前一推,十之八九逃之夭夭,唯一不跑的人是嚇到腿軟,走不了。

  在萬福被賜婚景王世子,事傳到景平縣時,地方上一陣轟然,不敢相信,尤其是一向低調的萬家為之傻眼,以為弄錯了,前幾代人還是泥腿子的他們,怎麼高攀得上皇家?

  但萬國特意回來進述一遍,大夥兒才愕然的信了,殺雞宰羊的上香祖先,不張狂的祭拜一番。

  相較其他人的嫉妒心態,萬家二老倒是真的高興,縣主府一改建好便跟著萬家二房人上京,沾沾孫女的福氣。

  景王府將婚期定在九月初九,九九登高賞菊之日,客人要來就來,不來也不強求,景王祖孫都很隨興,席開百桌隨人吃,達官貴人、販夫走卒都能來,不收禮,只收心意。

  萬家人為萬福的嫁妝整整準備了八個月,運了一船走水路,目前都放在縣主府的大院,等明日過門前先走嫁妝,王府侍衛分三班輪流看守,景平縣百姓特意來京扛嫁妝。

  與有榮焉的事怎能不參與,還能看到很多大官兒呢!

  萬歡原本也要來的,但是臨出前發現懷了身孕,她娘和婆婆怕衝撞到,便沒讓她來。「不過我聽說你把太后氣癱了是怎麼回事,到如今還躺著下不了床?」連太后她也敢得罪,不知這膽子是橫著長還是豎著長。

  宋錦娘剛被女兒安撫好的心又提起來,沒法不操心。

  當娘的都是老婆子的命,難得偷閒。

  「哪是氣癱,是樂過頭了,女兒運氣好在彌陀寺的後山摘到一朵千年血靈芝,太后一見就樂了,然後樂極生悲,眼白一上吊就癱了。」睜眼說瞎話是萬福的長項。

  老妖婆真有蜥蜴斷尾求生的生命力,人都癱了一年還不死,嘴角流涎的大罵皇上不孝,左手麻痹右手還能動,撈起茶杯、瓷碗照樣砸人。

  「千年血靈芝你也遇得到?」宋錦娘驚訝咋舌。

  「我有福嘛!」萬福揚起白玉下顎,得瑟的神態像極小時候的愛擺顯,令人好不莞爾。

  她不管幾歲都一副討喜的笑模樣,從沒見過她為什麼事發愁,雙眸明澈,閃著玉華光澤。

  「是,娘的小福星,娘真捨不得……」看著二女兒靈秀的小臉蛋,宋錦娘再也忍不住地哭了,隨即抽出手絹輕輕拭淚。

  「娘,那我不嫁了,陪著你。」嫁人有什麼好,見不到自己的爹娘和弟弟,還得中規中矩的當人媳婦。

  宋錦娘失笑的輕撫著女兒的髮絲,內心酸楚。「又說傻話了,娘這一生就是有你們這幾個孩子才歡喜常樂,有個可擔心的人心是滿的,為了你們,娘什麼都甘願……」

  這就是慈母心嗎?萬福有些明白了,她伸手抱住娘親。「娘,你今晚陪我睡,我還是綁著羊角髻的小姑娘。」

  「好,我的小姑娘,就讓你撒撒嬌,過了今日你就是皇家兒媳了……」二女兒的嬌態又惹出宋錦娘的眼淚,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四個孩子當中,她不否認最寵的就是這個聰明過人的二女兒。

  「娘,我們也想陪著姊姊,我們一起睡。」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門口探來探去,吐舌扮鬼臉的引人注意。

  「呿!都幾歲了還不知羞,夫子沒教過男女七歲不同席嗎?」這書都讀到牛背上,被牛背走了。

  兩人異口同聲應道:「忘了。」

  「忘了就再背,《禮記》全本再抄一百遍,應該就能記得牢了。」萬福堆起帶著惡意的笑,於始扳著手指數著《禮記》有幾篇。

  「不要呀!姊,我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萬民馬上求饒,六姊太狠了,大喜日子居然罰他們抄寫。

  「姊,真的不敢了,我們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一定考個狀元光宗耀祖。」萬泰也捏著耳朵討好,打小被姊姊捏多了。

  「這句『不敢了』你們說了幾年,我看你們還真敢,罰抄書罰到成精了。」萬福一手捏著他們一隻耳朵,用力一擰。

  「啊——痛,娘快救命,姊姊要殺人了!」萬民痛得都縮起肩頭,姊姊好不容易要嫁岀去,性子還是一樣的兇悍。

  「痛呀!姊,我以後不會再說你沒人要……」萬泰的小臉都皺在一起了,可憐的姊夫,每天要面對生性兇殘的悍妻。

  「好了,別吵了,吵得我頭疼,本來難過少了個女兒,這會兒倒希望清靜點,一個個來討債的。」一臉無奈的宋錦娘點著兒女的腦門,好笑又好氣,兩行淚順流而下。

  「娘——」三道聲音一喊。

  「沒事,沒事,只是傷感,歡兒出嫁後,娘就不時的悲秋傷春。」兒女是母親的心頭肉,硬生生割下怎能不痛。

*             *             *

  等萬福再來時已是隔日,她是被痛醒的,喜娘手拉著一條紅線為她挽面,她天生麗質,膚色光滑,絨細毛不多,因此拔起來並不痛,就是微刺,啉!啉!咻地白粉亂飛。

  昨晚她和母親說了一晚上的話,她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只知今天過後她不再是萬家六姑娘了。

  「新娘子上妝了——」

  一陣塗塗抹抹,畫眉點唇,妝扮得宛如出塵仙子的新嫁娘蓋上紅頭巾,靜靜等待吉時到來。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鞭炮響了。

  迎親的隊伍來了。

  「娘家兄弟背新娘,背——」

  隔房堂兄萬國正要上前,兩個半大不小的身影穿得很喜氣,鑽到最前頭要背新娘。

  「姊姊,我們背你。」

  對嫁不嫁人沒什麼感觸的萬福,一聽到兩個弟弟這麼說,倏地眼眶一紅,鼻頭發酸,原來她也會捨不得,原來萬家也有她割捨不下的人。

  「胡鬧什麼,你們力氣小,哪背得動,萬一摔著了姊姊可不好。」萬家大伯萬誠喝斥愛鬧的兩個侄子。

  「讓他們背。」背光的高大身形走了進來。

  「姊夫——」果然上道。

  「背不動我再接手。」趙天朔心想小福也會希望親弟弟送她出閣。

  「成。」變聲嗓音一起粗喊。

  萬泰、萬民面對面,手臂搭手臂搭起人轎,讓姊姊坐在上頭,兩人橫著走向大門。

  走到花轎前時,兩人都出了一身汗,喘得像頭牛似的,但是臉上都堆著笑意,可是笑著笑著,就忍不住哭了。

  「姊,你嫁都嫁了,不要坐回頭轎。」

  「姊,我會想你的,不過你別常回來。」

  兩個人揉揉發酸的手臂,輕輕甩著。

  「臭小子,等我回門再教訓你們。」這兩個傢伙開口真沒好話,他們想讓她嫁還是不讓嫁,把她都惹哭了。
「嘻!我們要回景平縣了。」

  「哈!你揍不到,我跑得快。」

  兩人一說完就要往回跑,趙天朔一手一個拎住他們的後領。「你們的姊姊追不到,我幫她追,還有……紅包。」

  十幾個飽飽的荷包往懷裡塞,收到紅包的兩兄弟笑得嘴都闔不攏,邊跑邊回頭大喊「謝謝姊夫」。

  趙天朔滿意的咧嘴大笑。

  隨後是景王府的迎親儀隊,在長長的十里紅妝後,千人的迎親禮也相當壯觀,在數十年後百姓們仍津津樂道,說他們真是「郎貌女財」的天作之合,世子俊美,世子妃有錢,夫妻倆同心永結,共偕白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一聲禮成,大紅蟒袍的趙天朔一條紅綢拉著新娘子走向喜房,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與她鴛鴦共枕,才剛走到門口他就將人攔腰抱起,快步走向鋪著紅被褥的喜床,兩眼冒綠。

  「哎喲!世子爺,還沒掀蓋頭、喝交杯酒呢,你別急呀!小心嚇著了新娘子……」喜娘驚呼。

  「滾——」人生四大樂事之一,洞房花燭夜,他來了。

  「世子爺……」真是太胡來了,沒規矩。

  「再不走,是想要我把你扔出去……」嗎?

  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輕覆上趙天朔的肩頭,暴戾的老虎立即變成溫馴小貓,笑得雙眸生輝。

  「給紅包。」

  「好。」

  他把身上的紅包都丟給喜娘,把喜娘樂得找不到北。

  「朔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麼像個急色鬼,你會嚇到我的。」哪有把喜娘趕走的,傳出去可要讓人笑話。

  「不行,美色當前,怎能不醉人?」一想到她已是他的妻,他渾身飄飄然,宛若醉酒。「說到醉人,我陪嫁中有一萬罈子的酒,你拿出一些讓人一飲,一會兒全都醉倒了。」醉了就沒人發現新郎在不在。

  「聽見世子妃的話了沒有?」趙天朔直接將人撲倒,壓上床褥。

  「是。」一道回應中氣十足,正是守在外頭的溫長開,他的心裡也歡喜得很,前主子地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你呀!猴急個什麼勁……」啊!她的嫁衣……怎麼被撕成兩半了?

  「急著洞房。」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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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6 20:03: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  王府新婦

  天,濛濛亮。

  酣戰方休的交頸鴛鴦剛一沾枕,不遠處的公雞便高聲長啼,但是床上相擁而眠的小夫妻卻無動於衷繼續睡他們的,彷彿東方大白與他們無關,兩人累得都無法動彈。

  漸漸地,有走動的步聲傳來。

  夜裡被叫了五次水的窩兒和眉尖兒兩眼通紅,端著盆溫水站在門口,等著姑娘……呃!世子妃起身凈面。

  她們也熬了一夜未睡,此時有些疲累,後來來換班的妙音、冬芝叫她們回房去睡,這才換手。

  喬語兒不在陪嫁的人選中,二等丫鬟中的冬芝被調上來,萬福什麼都能容忍,就是容忍不了想給她丈夫做小的女人,表面上喬語兒似乎熄了當主子女人的念頭,但她私底下繡了一條上面有個朔字的帕子,偷偷放在萬福的妝盒。

  這一舉動有誰不明了,無疑是讓趙天朔以為這帕子是萬福繡的,因此帶在身上日夜相伴,她再找個機會點破,讓趙天朔看重她,暗生情意,繼而兩情繾綣收了她。

  叛主的下人何其可恨,她的下場沒人在意。

  「醒了?」

  不知睡了多久,萬福輕顫眼睫,緩緩睜開水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男人臉孔,她先是一怔,有些呆滯,而後想起咋夜發生的事,頓時霞飛雙頰,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紅瘀點點的身子忍不住往被裡藏。

  太羞人了。

  「你家的公雞吵了。」她聲弱如絲。

  「好,宰了給你燉湯喝。」吵到她就該死。

  萬福笑中帶柔,很享受他的寵愛。「宰了公雞不就沒雞啼晨了,還是饒了它吧!啼得挺有精神的。」

  「好,都聽你的。」娘子最大,

  「真的都聽我的?」有沒有那麼沒志氣?不過她喜歡。

  「對。福氣娘子的話不聽,還能聽誰的?」

  「那叫你離我遠一點,你為什麼不聽?都說不要了還一直來,我這腰細得沒你大腿粗,你想把它折斷是不是?」她這一身的腰背疼全是他害的,連翻個身都痛,全身僵硬。

  趙天朔笑得得意。「我什麼都能依你,唯有床第之事你得聽我的。」

  「蠻橫。」她一嗔。

  「是疼你,男人若不在床上有所表現,你可要哭了。」他還沒要夠本,要不是憐她是第一回,他還能多來幾次。

  「不要臉!」臉皮真厚

  「要臉做什麼,要你就好了,有福妻萬事足。」她是他的全部,有了她,他什麼都不缺了。

  一說完,他露出一臉淫相,又打算壓上去。

  「啊!等等,我還疼著。」再來一次她定會死的,這人不知旱了多久,一聞肉味就撲殺。

  她可憐的腰……

  「很疼?」趙天朔將手往下伸,撫上她嫩白的大腿。

  「你別亂摸!魯漢子似的橫衝直撞,我哪能不疼?」她倏地將雙腿併攏,不讓他碰。

  「好福兒,我瞅啾,看傷得怎麼樣。」他造的孽他負責,他兩眼發亮的盯著被子下頭弓起的雙腿。

  「不給瞅,你太壞了。」她生氣。

  「我幫你上藥……」

  萬福連人帶被的一卷,滾到床的另一側。「你以為我會信你嗎?雙眼都發狼光了,只怕要將我啃得連骨帶皮都不剩了。」

  趙天朔輕笑,越笑越大聲。「言之有理,我餓太久了。」

  他是與狼群走失的孤狼,在曠野中獨自生活,流浪了許久,終於遇到他的母狼。

  「正經點,不許再胡鬧了,折騰了一夜我都要散架了,你得讓我歇歇。」他哪來的精力,好像不知累似的。

  大手被拍開,他直接將她連人帶被擁入懷裡。「好,不鬧你,可你要讓我喝點湯。」

  「什麼湯——」

  她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只見一道黑影覆了上來,狂風暴雨的襲卷她的唇,蹂躪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瓊『湯』玉液。」他回味的用舌尖舔了舔唇。

  看著她帶著緋紅、氣喘吁吁的嬌顏,趙天朔樂得很,心中填滿無限愛意的柔情,看著她,他便有站在山頭熊吼的喜悅。

  這是他的妻,和他攜手走一生的伴侶。

  萬福惱羞的瞪著他。「無賴!」

  「再無賴也是你相公,喊一聲相公來聽聽。」他又在她臉上落下無數細吻,彷彿永遠也吻不夠。

  「不喊。」太難為情了,她喊不出口。

  「福兒……」他聲音低沉的勾引。

  「你別逗我,我就是不行。」犯噁。

  「再不喊,我就要懲罰你了。」趙天朔佯怒地又在她芙頰上啃咬,不輕不重的逗著她。

  受不了他連番攻擊的萬福只好求饒。「朔哥哥,好哥哥,我的情郎,你別玩了成不,我還未凈面呢!」

  「我不嫌棄。」他笑著吻住她的殷紅小嘴。

  可我嫌棄你呀!你沒刷牙還一直吻……

  「我現在知道臭男人是怎麼來的了……」

  「嫌我?」趙天朔倏地把手伸入被中,滑膩的凝脂令他欲罷不能,尋到了小雪峰便不住的揉捏。

  他愛死了這對肉團,軟得不可思議。

  「不嫌、不嫌,可我真的累了,說不定黑眼圈兒都有了。」萬福想過新婚夜可能睡得不多,也許瞇個兩、三個時辰就得起身,但她沒想到要「忙」上一整晚,連喉嚨都喊啞了。

  想到昨夜水乳交融的纏綿,她面上的熱度就降不下來,尤其是窩兒、眉尖兒抬水進屋時,她面紅耳赤得完全不敢見人,一直守在門口的她們肯定聽見裡面的動靜,她失控了。

  瞧了瞧她眼眶下的青影,趙天朔不忍的一吻。「我先幫你上藥,你再睡一會兒再起身。」

  他說著從床邊的櫃子裡拿出一隻青花小瓷瓶,掀開小圓蓋就要倒出裡頭的乳狀物,為她上藥。

  「我自己來,你滾一邊。」真讓他碰了,肯定又是不眠不休,真不曉得他哪來的好體力,越戰越勇。

  「福兒,你過河拆橋。」他不滿的和她搶起瓶子。

  「過河拆橋又怎樣,你不讓我嗎?」她嬌蠻的一嘟嘴,模樣俏皮又動人,讓人無法招架。

  「好,好,讓你,夫人說的話,為夫豈敢不從?」看她真的面露疲相,趙天朔不忍心再鬧她。

  夫妻是一輩子的事,來日方長,他總會討回來的,她等著。

  正在上藥的萬福忽地打了個哆嗦,停下手邊的動作,她以眼角餘光睨向撐著上身著她的丈夫,看他並未做什麼才繼續抹藥。

  優雅的蘭花香氣飄了出來,接著下身一涼,她感覺到原本腫痛的地方舒坦了許多,淡淡的涼意往裡頭透去,整個人頓時像又活了過來。

  「不用太早去敬茶,祖父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趙天朔疼寵地道。

  敬茶?她真忘了有這麼回事。

  似是想到什麼,她又低低一笑,笑中有著捉弄人的得意,宴席之後,相信有更多人晏起。

  「笑什麼,一臉狡獪。」肯定不懷好意。

  「昨天的酒……」萬福笑得更歡了。

  「昨天的酒怎樣?」他們也就喝了一口交杯酒。

  「我是指我陪嫁的酒。」那可有趣了。

  「有問題?」趙天朔想了一下,她嫁妝中最壯觀的便是用三十輛馬車拉的酒罈子,府裡侍衛搬了一上午才全部搬進酒窖。

  「沒問題。」喝了身強體健,活力十足。

  「那你在笑什麼?」她看起來很開心。

  萬福的細眉輕輕往上一挑,甚是嬌媚。「我那酒是百年陳釀,酒量淺的醉三天,善飲酒的人恐怕也不好過。」

  「百年陳釀?」他訝然。

  她得意的點點頭,

  「全部?」趙天朔問得很輕。

  「全部。」

  他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驟地從喜床一躍而下,赤身裸體地撈了一件長袍披上,對外一喊,「溫長開,世子妃的嫁妝酒一罈子……不,一口也不准往外送人,聽見了沒……」

  咦!誰在叫我?

  打了個酒嗝的溫長開懷裡抱了個喝了一半的酒罈子,斜躺在柱子邊,一張關公臉顯然醉得不輕。

  「世子爺,溫侍衛長醉了。」守在屋外的妙音代為回答。

  「醉了?」這人明明不好酒……

  「王爺那邊來傳話了,過午後世子再和世子妃到崇武堂敬酒。」傳話的人走得歪歪斜斜,應該也醉了。

  聞言,趙天朔眉頭一擰。「過午會來不及進宮。」

  另一名丫鬟冬芝連忙應道:「宮裡來人了,讓世子爺晚一天進宮叩恩,今兒個不上朝。」

  不會吧,皇上也……這酒究竟有多烈,居然無一倖免?十分好奇的趙天朔不免想一嚐為快,看有什麼異於他酒的好滋味。

  「別小看這百年陳釀,後勁十足,我建議你至多喝三杯,千萬不要貪杯。」萬福好意提醒道,否則就要出醜了。

  「有這麼厲害?」他不信。

  「就這麼厲害。」也不想想是誰釀的。

  那些全是靈氣空間種植的水果釀的酒,打她五歲起一年釀個幾回,酒窖裡酒滿為患。

  所以她才分裝成壇做為陪嫁,清除幾千個酒桶,日後還能再釀新的酒,以目前的岀酒量,開間酒鋪子也綽綽有餘。

  酒放在空間裡一年,等於外界的十幾年,時時翻動沉澱,從五歲至今的十四足歲,足足放了九年,這還不成了百年陳釀嗎?遲遲未開封的酒香沉得醇,聞香便醉。

  萬福還沒去空間裡看看呢,那些個老虎、狼、猿猴等動物醉成一片,就連長成參王的人蔘娃也紅光滿面,一身通紅的傻笑。

  一夜忙活,小夫妻又小睡了一會兒才起身,由於昨晚耗費了太多體力,兩人都餓了,還未到午便提前用膳。

  飽食一頓後,兩人都恢復了精神,眉目傳情的十指交握,同走往崇武堂向祖父請安。

  他們以為會看到神情萎靡的親眾,因為大家都喝多了,不醉也難,但情形超乎想像,濃濃的酒味仍未散,一個個眼睛發紅,眼袋浮腫,醉眼朦朧的瞇眼見人,有些站不住的小輩直接坐在地上,不時揉眼、打哈欠,醜態百出。

  再看向景王和三位郡王,一樣也好不到哪裡去,除了慣飲烈酒的老王爺還稍能沉得住氣處,其他三人都是一臉暈。

  「祖父,你還好吧?上了年紀的人別貪杯。」趙天朔關心的上前,確定祖父的身子承不承受得住。

  這酒真烈得連祖父這等酒國鐵漢都中招了。

  「沒事,沒事,就喝多了,渾身還熱呼呼的。」頭是有點暈沉沉的,但沒有宿醉的頭痛,不過這是好酒,才一喝下肚,他當年上戰場受傷的陳年老疾居然減輕了不少,原本一遇冷天就發麻的手臂也立刻血脈暢通。

  這酒釀得真好,他沒忍住便多喝了幾杯。

  「你喝了多少?」服侍祖父的人居然沒加以阻止?可是當趙天朔冷眸一掃,這才發現祖父身邊常用的隨從全不見了,換上的是隨從的副手,軍中挑出的精兵。

  難道他們也被酒氣熏醉了?

  「……呃!不多,兩……三杯而已……」看到孫兒凌厲的眸光,老王爺心一虛不敢說實話。

  「確定才三杯嗎?」他厲眸一瞇。

  被這般威逼,老王爺只好老實回道:「好吧!五杯……或許七杯,不記得了,敢向我敬酒的沒幾人,我也就應付應付。」

  別人不敬他,他拉著別人乾杯,要不是站不穩被隨從擁下去休息,只怕一罈子酒就要見底。

  「祖父,惦著你的年紀。」他還當自己是年輕嗎?

  「得了,得了,別說教了,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個兒清楚,沒回到封地以前我是死不了的。」老王爺念念不忘要回到封地,雖然他沒住過幾年,但那是屬於他的地方。

  景王年輕時四下征戰,立下不少豐功偉業,除了秦王,也就是當今聖上外,他是第一個封王的人,景、荊兩州是他的封地,山高水深,平原遼闊,是物產豐饒的好地方。

  後來為了輔佐秦王登基,他便由封地回京,傾其全力護住皇兄的帝位,以其在軍中的威儀鎮壓不少蠢動的叛兵。

  誰知這一來就回不去了,他有一名寵愛至極的愛妾便留在荊州,皇上雖與他是親兄弟想也防他,害怕他功高鎮主,因此賜予無數的美田和金銀珠寶養著他,不讓他再參與任何戰事。

  有點像圈養,一隻遨翔在天際的蒼鷹怎能拴在地上?他的抑鬱和惆悵可想而知,這些年也老得快。

  「祖父,我很快就會帶你回封地的。」趙天朔保證,他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著,京城非長留之地。

  景王聞言,欣慰的笑了。「好,祖父信你,不過你這媳婦兒真不簡單,她那些陪嫁酒呀,不是凡品。」

  有百年以上的窖藏吧!一罈子都少見了,她還一口氣帶了上萬壇來,這已經不是財力雄厚了,而是奇人。

  趙天朔眉一挑,露出得意之色。「你孫兒眼光好。」

  「嗯!嗯!不錯,一早就有人來敲門了,索要咱們的酒,我這頭暈著,就叫他們自個拎一罈子回去。」誰知那些人還真不客氣,左手一壇,右手一壇,一上午就一千多壇酒沒了,還有人陸續上門。

  「什麼?!你讓他們自己搬酒?」那不是等於老鼠進了米倉,大吃特吃。

  「爹,你糊塗了,那可是百年陳釀,連官裡都不見得有那麼齊全,我還打算一種酒搬一百壇回去呢?」一罈子酒值千金,不賣留著自己喝也合適,缺錢時賣上幾罈子,可是能賺得好年的開銷。

  「是呀!爹,別忘了自家人,我連車都調來了,就為了載酒。」他無酒不歡,最好喝酒。

  正主兒尚未開口,景王的三個庶子厚顏無恥的把侄媳的陪酒當成王府的私釀,沒問一聲就準備瓜分。

  老王爺看了三個兒子一眼,眸光意味深長。「這事稍後再提,先讓世子、世子妃敬酒。」

  他特意強調世子、世子妃,用意是告訴兒子們誰才是王府主人,而他們不過是客,要懂得分寸。

  「是。」三人勉為其難的坐正,努力維持清醒。

  一名宮裡出來的嬤嬤身姿端正,端了兩杯放在紅綢布上的茶水讓小夫妻取用,她垂目恭立在一旁等著收杯。

  「祖父,喝茶。」萬福將茶杯高舉過眉。

  「好,孫媳婦的茶要喝,小倆口要和和美美,我這孫子是頭倔驢子,他若欺負你,你儘管來告狀。」他被酒收買了。

  「是的,祖父,我幫你遞鞭子抽他。」看他還敢不敢作怪,臨出門還亂來一通。

  遞鞭子?趙天朔好笑的揚唇。

  景王先是一怔,而後朗聲大笑。「好,好孩子,你這脾性祖父喜歡,這小子就該抽他幾鞭子才不會老是衝動行事,這給你,祖父放心把孫子交給你來管教,柔能克剛。」

  看到托盤上的碧綠玉牌,原本沒什麼精神的楊側妃、左夫人等人,頓時震驚的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

  「謝謝祖父,孫媳婦定不負所託。」萬福聽出話中之意,應道。

  老王爺滿意的點點頭,覺得此女甚為聰慧,不失為良玉。

  「王爺,那是管家的玉牌……」連她都得不到,只能眼饞!拳頭握緊的楊側妃咬著下唇,免得因為太過不甘心而失控尖叫。

  景王冷冷地瞟去一眼。「她是世子妃,當家之職本就由她承擔,不給她,難道給你不成?」

  楊側妃恨極了,然面上卻不顯,但心裡已經在盤算著該怎麼給新婦下絆子。

  「祖父,孫兒的茶你更不能不喝,自爹娘過世後,是你一直代他們撫育我,此恩大如天,祖父喝茶。」趙天朔雙臂打直,往前一遞,手中的茶水映出景王泛紅的眼眶。

  「嗯!這些年你也辛苦了,祖父知道你一直在追查你父親的死因,不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必趕盡殺絕。」言畢,他看了二兒子一眼。

  趙子規,景王的二兒子,被封為陳郡王,他對上父親的目光,心虛的手抖了一下。

  侄子還在查大哥的死因,那他……嗯!得趕緊和晉王商量商量,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孫兒盡量。」如果沒人自個兒找死的話。

  老王爺嘆了一口氣,笑道:「也罷,個人造孽個人擔,祖父老了,管不動了,唯一能給你的只有這個。」他從懷中取出一明黃物,放在孫兒手中。

  「爹,那是什麼?」陳郡王心下有不好的預感。

  「聖旨。」

  陳郡王心口一震,笑得不自然。「你拿出來幹什麼,還不收回去,我給你收著,不要搞丟了……」

  「不用,這是我向皇上請求的聖旨,從今日起我便是名符其實的老王爺,繼任的景王為我的嫡長孫趙天朔。」他等了這麼久,終於可以交權了,這口氣鬆了。

  「什麼?!」

  所有人都驚得酒醒,倏地站直身。

*             *             *

  「哈哈哈!好酒,好酒,朕飲得痛快,朔兒呀,朕的好侄兒,你可不能藏私,回頭給朕送上幾百壇……」啊!夠醇,酒一入喉化作瓊液,讓人瞬間發暖,有凌駕九霄的飄然感。

  「幾百壇?!」皇上的胃口也太大了。

  「怎麼,捨不得?」皇上的龍目一睨,暗含天子威儀

  「皇伯公,這話你得跟我祖父說,前兒個喝了一些,昨兒個又讓人討走一些,祖父一聽下人的回報,心疼的眼淚都要掉了,兩天內少了幾千壇酒,他雄威再現的揚言那些酒全歸他管,連侄孫也碰不得。」趙天朔說得一臉無奈,好像被親祖父坑得很慘,逗得皇上直樂。

  「別跟朕打馬虎眼,朕可是打探好了,你媳婦兒過門是一萬壇陳酒,朕也不囉唆,剩下的朕和你祖父一人一半。」他是土匪頭子,上門打劫誰敢攔。

  皇上的話語中也透露著你們景王府朕也派人盯著,府內人的動靜朕都一清二楚,別以為瞞得住朕,若是一心忠君衛國,朕保你們一生長安,否則別怪朕做出親者痛的舉動。

  杯觥交錯間,爾虞我詐,君臣過招。

  「皇伯公,你這手也太黑了,那是侄孫媳婦兒的陪嫁,得先問過她唄。」趙天朔面上雖帶著淺笑,但心底冰冷一片,晉王一直遲遲未正法,並非找不到證據,而是皇上以太后之名壓著,留著晉王好牽制他們景王府,誰也不能一家獨大。

  不管兄弟感情有多深,這便是帝王心術,為了穩固皇位,誰都可以犧牲。

  「好,朕就問問小侄孫媳婦,明惠呀,朕要酒,你給不給?」皇上半帶認真半開玩笑的問道。

  「給,皇上乃是金龍化身哪能少了,要是侄孫媳能做主,全給了皇上也無妨,再釀就有。」她空間裡還有一堆呢,喝上一輩子也喝不完。

  「好,大氣,朕就中意你的豪氣,不過你能做主是什麼意思,不會跟這小子一樣糊弄朕吧?」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個小滑頭,搓湯圓的本事一模一樣。

  萬福故作小把戲被揭穿的慌張模樣,表情可憐。「皇上,酒入了酒窖就成了景王府之物,祖父雖把掌家之權交給我,可酒窖的鑰匙他沒給呀,總不能搬石頭砸鎖吧。」

  「哈!老的奸詐,小的狡猾,你們這一家人,朕就不信拿你們沒轍,來人呀!叫老蔣來,朕有事吩咐。」山不就朕,朕就山,他堂堂天子還能被一件小事難倒。

  「皇伯公,你找蔣將軍要做什麼?」該不會是哪裡有了戰事,要用上一品封疆大將,可他的京畿營為何未聞戰鼓?

  「哼!」皇上由鼻孔噴氣。

  不一會兒,一名中年漢子來到御書房,他目大如銅鈴,虎背熊腰,身高十尺。

  「老蔣,去把景王府酒窖的鎖給朕拆了,裡面的酒能搬多少就搬多少,老景王敢端大不讓搬,就讓他來找朕。」小子,你不給,朕自己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是。」蔣將軍聲如洪鐘,大步離開時,地面為之震動。

  「皇伯公,你不厚道。」居然命人去搶。

  皇上得意的撫鬚呵笑。「朕用超品王妃誥命跟你換,你覺得划不划算?」

  趙天朔當下一喜,拉著萬福一同跪下謝恩。「謝主隆恩,值,皇伯公儘管搬,侄孫幫你攔著祖父。」

  「去去去,也是個吃裡扒外的,娶了媳婦不要娘,快從朕的跟前滾開,省得朕看了扎眼。」皇上假意輕輕丟出御桌上的玉獅紙鎮,落在趙天朔面前一臂左右。

  「謝皇伯公賞,那誥命……」趙天朔拾起玉鎮當是賞賜。

  皇上沒好氣的虛踹一腳。「讓禮部去辦,過兩日等著接誥命,咱們皇家怎麼出你一個沒出息的。」

  「皇伯公,侄孫滾了,你繼續品酒,不礙你眼了。」趙天朔拉著新任王妃就往外走,走得很快,像是怕挨揍。

  出了御書房,走向出宮的青玉板道,趙天朔方才的嬉笑瞬間斂起,取而代之的是冷冽。

  這虛情假意的皇宮,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朔哥哥,你累了嗎?」要應付老奸巨猾的皇上,身不累,心也累,藏污納垢的皇宮是世上最陰暗的地方,就跟婚姻一樣,外面的想進去,裡面的想出來,箇中滋味,冷暖自知。

  「還好。」大手一握緊,從她手中汲取暖心。

  「你和祖父是不是很想走?」萬福所謂的走,只有居中人聽得懂,朝中的每一位臣子都是皇上的棋子。

  「想走走不了。」被困住了。

  晉王一日不死,皇上就不可能放棄景王府這顆棋子,他們存在的意義是恫嚇,是擋在皇上與晉王之間的一把刀。

  晉王若不在了,刀尖會指向皇上,心有懼意的皇上哪敢留住景王府這把刀,肯定草草的打發。

  「我幫你。」京城太不平靜了,讓人過得戰戰兢兢。

  「你幫我?」趙天朔不免失笑,景王府被困得太久了,豈是這麼容易就能脫身?

  「我是福星,心想事成,你要相信我,我會帶給你好運。」萬福反握住他的手,信心滿滿。

  他溫柔的一笑,以自身的大氅將其包覆住,寵溺而深情的擁著她,有她的心,滿足又充實。

  出了宮,上了馬車,兩列隊侍衛跟在馬車兩側,外加一輛載著重禮的馬車,浩浩蕩蕩的駛離……

*             *             *

  第三日,萬福回門的日子。

  「回來了,回來了,姊姊、姊夫回來了,還有好多侍衛……」在門口等著的雙生子突然跳起來,朝屋子裡頭大喊。

  「渾小子,什麼姊姊、姊夫,是王爺和王妃,不許再喊錯了。」萬明賞了兩個兒子一記栗爆。

  「明明是姊姊、姊夫……」眼見又要挨打了,兩人機伶地連忙改口,「是王爺、王妃,我們絕對不會喊錯。」

  萬家一行人在門口迎接,除了出嫁女外,三房人都在,被兒子們族擁在當中的老人家是萬老太爺和老太太。

  大夥兒看到王爺的車駕都很激動,上前要跪拜。

  「自家人只行家禮,你們不許跟我跪呀,我怕折壽。」當了王妃還像個孩子的萬福沒等人拿凳子,她直接跳下馬車,把看的人嚇出一身冷汗。

  她這一身尊貴還這麼頑皮,宋錦娘偷偷瞪了女兒一眼,要她安份點,萬明則欣慰的撫鬍,女兒這般活潑肯定受了極大的寵愛,唯有男人寵著才不改閨中性子。

  「小孩子家家又說什麼胡話,奶奶都不怕折壽,你怕什麼。」老太太拉著孫女的手不放,眼中儘是慈愛。

  「要稱老夫人,以後我給奶奶討個誥命。」萬福一出口八九會成真,她心中已有盤算。

  老太太樂得笑開懷,輕拍孫女的手背。「好,好,養個有出息的孫女勝過兒孫繞膝,奶奶等著你。」

  一群「無用」的兒孫臉色一變,心裡不太痛快,但是看到馬車上搬下來的回禮,個個笑逐顏開,剛剛老太太說了什麼都忘得精光,只著急自己能拿到什麼。

  「別站在外頭說話,都進去,入秋了,天涼。」萬老太爺呵笑著讓所有人往裡走,別站門口招眼。

  「爺爺,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萬福仍像個孩子撒嬌,把她爺爺逗得可樂了。

  「就你嘴甜,爺爺這顆心全掏給你了。」以後沒這丫頭承歡膝下,日子鐵定無聊。

  進了正廳,爺奶坐上位,其次是萬家二房夫妻,景王小倆口依家禮行跪拜禮,萬家人再以國禮向景王、王妃行禮。

  眾人閒聊了一會兒,便以男女分桌上了席位,萬福左手邊坐的是她娘,右手邊是老太太,兩人忙著幫她夾菜,看得其他女眷既眼紅又妒羨,麻雀窩裡真飛出金鳳凰了。

  「王妃姊姊、王妃姊姊,為何王府有百年陳釀酒,我們沒有,我也想喝喝看。」從男桌偷跑過來的萬泰拉拉姊姊的袖子,不明白自家的東西為什麼一壇也沒有,反而別人家一大堆。

  「小兔崽仔,誰讓你跑來女桌,快回去。」宋錦娘眼一瞪,趕著兒子回桌,不准他壞了規矩。

  「娘,你就讓我問一句,這些天不少人上我們家問,我說沒有還不信,堵著我不讓我走。」那些人太可惡了,人家有沒有酒關他們什麼事,不給還擺出一副兇狠的模樣。

  萬福眉頭微微一蹙。「那是神仙給姊姊的神仙酒,只有很尊貴的人才喝得到,它們是姊姊的陪嫁,要有人問起,你就叫他們來找姊姊,想要多少姊姊給他們。」

  也要看有沒有命喝,景王府的酒人人可得嗎?

  「好。」萬泰大聲一應。

  他聲音之大,連外面的男桌都聽得見,其中一些人原本也想向王妃討兩罈子酒,可是被她一說破反而沒膽敢要了,年輕俊朗的王爺就在席上呢!

  可是還是有人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想要用所謂的神仙酒拉點人脈,佔佔便宜,也攀個貴人當靠山。

  「福兒呀,大伯母不是尊貴人,可也想喝喝神仙酒,我也不要多,一百來壇就好,咱們一家人都能喝。」

  蕭氏一開口就要一直來壇,真是膽肥,她真把自己當號人物了。

  同桌的女眷都為她離譜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議,她怎麼敢開這個口,那是人家的陪嫁,娘家伯娘哪好索討。

  「大伯母,不怕說句你丟臉的話,你留得住嗎?」她敢給,大伯母敢收嗎?

  「這……」蕭氏一怔,心想為何留不住,但再往深一點去想,她當下冷汗直冒,面無血色。

  若是家有神仙酒,她賣是不賣了?

  賣了,人家會說果然是商賈出身,見錢眼開,唯利是圖,堂堂王妃都送人喝了,看不上這點小錢,唯有商人利益至上。

  不賣,人家又有話說了,指他們攀上一門高親,眼界也跟著高了,看不起身分地位不如景王的人家。

  賣與不賣都會得罪人,更甚之為了一壇酒入宅偷或搶,財物損失是小,恐傷及人命。

        她面色更白了,不敢再提起要酒一事。

  「爹,我有事跟你談一談。」一散席,萬福把父親拉至一旁,父女倆說起不為人知的悄悄話。

  「說什麼?」瞧她一臉慎重,萬明莫名地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給你。」她由袖袋裡滑出一隻花梨木匣子。

  「什麼東西……」噢!銀票?!

  「這裡有兩百萬兩,你先到景州、荊州兩地買地置鋪子,把我們二房移過去,京裡很快就會亂了,你們也順勢分了家,把爺奶帶過去,至於財產咱們吃點虧,給大伯、三叔多一點,咱們就留一些地、幾間鋪子和一座宅子就好,日後回來探親也有個地方住……」

  「呃!這個……爹聽你的。」女兒奴的萬明捧著兩百萬兩銀票的手在顫抖,他這輩子從沒看過這麼多錢。

  「爹,別讓旁人知曉,連娘也瞞著,就咱們父女知情,再過一陣子我和女婿就要回景、荊兩封地,女兒就是萬家二房的靠山。」

  萬明不禁紅了眼眶。「好,聽你的,聽你的,我的寶貝女兒是福星。」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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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6 20:04: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除卻心頭大患

  「皇上,若臣婦能為你解決一件困擾已久的麻煩,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你有辦法?」那個困擾像附骨之蛆,殺不死,刮不掉,緊緊貼附,有如惡夢般難纏。

  「是的。」要人活很難,教人見祖宗易如反掌。

  「好,朕允了你。」反正他沒損失。

  「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

  某一天,進宮探視太后病情的萬福和當今聖上悄悄達成了協議。

  這日,在萬壽宮裡,太后正在午睡,她不喜歡吵雜,便將所有宮人屏退,寂靜無聲她才睡得安寧。

  可是她睡到一半時,忽然感覺胸口很重,好似有什麼東西壓著,她被擾醒了,睜目一看,是一張近在眼前的紅臉猴,齜牙咧嘴地似是要咬上她的臉,她驚嚇的發岀慘叫聲。

  可是宮女、太監一入內什麼也沒瞧見,只有癱了一邊身子的太后指著空無一物的牆面,嗚嗚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到了夜裡,同樣的事又發生,這次是抱著西瓜啃的人面猿,在太后的鳳榻旁來回走動。太后再度嚇得失聲尖叫。

  沒睡好的帝后連忙趕來伺候,十幾個太醫輪流診脈,可是太后除了原有的癱症外,並未再添新疾。

  在太后罵罵咧咧的咕噥中,太醫開了安神香,皇上又加派了三十名宮人守在太后四周,讓她停了大罵「皇上不孝」、「皇上忤逆」的話語,總算睡了場好覺。

  可是才平靜兩天,太后居然大喊有一株形似八歲孩童的大人蔘在手舞足蹈,甩動頭上的人蔘葉、人蔘花、紅色果子,扭動肥大的參腰、參腿,甚至問她要不要一起跳。

  太后這話說得沒人相信,大家看她的眼神多了古怪。

  因為一座萬壽宮上下伺候的宮女、太監有近百多名,卻無一人瞧見她口中的巨大人蔘,根本是子虛烏有。

  為了此事太后又氣又驚,原本會動的半邊身體也癱了,說話更不流利,口水直淌,臉歪得更嚴重,頭髮也全白。

  太醫又來了,還是檢查不出任何病症,只說要靜養。

  可是怪事一再發生,太后靜得下來才有鬼,她口齒不清地讓幾名心腹上床陪她,她不信有誰敢再來嚇她。

  平靜了兩天,她以為事情過去了,胃口也好多了,便讓人給她端來一碗燕窩粥,誰知進來的是一頭吊著眼睛的大老虎,渾身的皮毛雪白無垢,虎口叼著一隻碗,碗裡裝的是她的燕窩。

  老虎將碗往她動不了的手一塞,太后直接嚇得暈過去,整整一天沒有醒來,大家認為太后彌留了。

  殊不知她又清醒了,只是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她嚇到失聲,咿咿呀呀要皇上派更多的人來保護她。

  這次皇上未允,只當她虧心事做多了,心中有鬼,得了失心瘋,因此讓五、六名太醫十二個時辰不離的守著。

  太后縱使再不甘也沒轍,誰教皇上不是她的親兒,要他盡孝何其難,還是她的晉王好,她好歹撐到晉王登基她才肯死。

  命真的很硬的太后怎麼也不死,三番兩次狀似要死去又活了過來,讓宮中眾人人仰馬翻,疲於奔命。

  這一天太醫在打盹兒,宮女熬著藥,宮人輕步的收拾太后排出的穢物。

  明明日頭當空,卻莫名一陣冷風颼颼呼嘯而過,忽然間,一頭十尺高的大黑熊出現在太后床頭,快千斤的重量狀似要往她身子一壓,她的喉嚨便咕嚕咕嚕幾聲,吐出白沫,白沫中有血絲,泡泡似的不斷冒出口鼻。

  突地,她身子一直,兩眼往上看,四肢一抖一抖的抽動,下身流出難聞惡臭的黃尿,濕了床褥。

  靜靜地,無人發覺,太后沒了氣息。

  此時,一道白影憑空出現,躲過了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沿著牆角走向偏僻的冷宮,荒涼的冷宮雜草從生,在靠近假山的左側有個小洞,正好容一名身材嬌小的人穿過。

  一出冷宮是永巷,白影閃了身,進入一條夾道,順著夾道往前走有道門,門邊有個婆子看守著,白影伸出雪嫩小手塞了一錠十兩銀子給看守婆子,通往宮外的門便打開了。

  再聽到吵雜的人聲、小販的吆喝聲,白影笑了,快步的走向停在樹下的馬車,人才靠近就被一股拉力拉上馬車。

  「啊!疼……」

  嬌軟的嗓音是女子。

  「還敢喊疼,你居然大膽到私下和皇上做交易,你以為一旦出了什麼事,他會保住你嗎?」最是無情帝王家。

  「我才不賴他,我賴的是你,你好,我才好,我要我們以後平靜的過日子,不會有人懷疑你幾時要造反。」她很懶,懶得與人周旋,懶人的做法是一勞永逸。

  「你、你……是我拖累你了。」這個傻女人,傻得他如何不心疼,這是男人該做的事,卻讓她冒頭了。

  白影一掀覆住面容的斗篷,露出一張清靈小臉。「說什麼拖累,是我自私,不願和你一起面對府外那些煩人的事兒,雖然把禍源斷了會引來更多的禍事,但是那已經與我們無關了,」不破不立。

  「你把天頂破了,接下來的事我來做。」黑瞳倏地一冷,迸射出森寒光芒,絲絲如刃。

        「你是指晉王……」

  溫熱的唇覆下,封住微涼的櫻唇,狂妄而霸氣的唇舌佔據最柔軟的蜜泉,一吸一吮,輾轉捻壓。

  「他活不久了。」趙天朔的目光凌厲。

  「你又要殺人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夠重了。

  「他早該死了。」要不是有人護著,早死上千次。

  「他死了,你就解脫了。」外面的天地很大,一座小小的京城關不住翱翔天際的巨鷹。

        「太后真死了嗎?」他以為她可以活上一萬年。

  萬福微微一笑,露出頰上的梨渦,她抱住他的腰,甚為得意。「嚇死的。」

  「你嚇的?」

  她一吐小舌,笑得有些狡黠。「裝神弄鬼我最在行了,太后根本動不了,只好由我擺佈。」

  「你是怎麼嚇她的?」太后那把年紀了,什麼場面沒見過,豈會被一點小伎倆嚇到暴斃?

  「不告訴你。」她傲嬌的一甩頭。

  「不告訴我?」趙天朔眉一挑。

  萬福神情可人的輕哼,「日後你若有負於我,我便用同樣的招式對付你,不嚇死你也嚇個半死。」

  她怎會說出自己的小秘密呢!太玄奇了,說出去也沒人相信,她不過用了靈氣空間隱身,讓裡面的活物出空間活動活動,只要不傷及人命就由著它們玩,一個個樂意得很。太后的死不算傷天害理,沒有人傷害到她一根寒毛,她的死是自取滅亡。

  「我無懼鬼神之說。」他是煞星。

  「你的意思是,你會是負心漢、薄情郎?」萬福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用一副「你對不起我」的神態瞪著他。

  平白多了一頂黑鍋的趙天朔哭笑不得,抱著愛妃又親又吻,用行動證明此情不渝。「不許胡鬧,我這輩子就栽在你手中,你的那些神仙酒、出處不明的糧食……嗯哼!我可是一句也沒多問。」

  百年人蔘、千年靈芝是隨時可得之物嗎?運氣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想要就有,而且一口氣就能拿出一籮筐,像路邊攤販在賣蘿蔔、胡瓜似的。

  若說他不懷疑是不可能的,太多反常的事無法解釋,包括春天的秋棗、夏天的冬橘、秋天的春桃、冬天的寒瓜,她無時無刻都有人驚奇的事發生。

  撫著手腕上的血玉鐲子,萬福面上有些許虛色。「我遇到神仙了嘛,神仙給了我好東西,我怕說了就不靈驗了。」

  趙天朔對她這番說詞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又將懷中的人兒摟緊了些。「我誰也不要,只要你。」

  他的話中之意是,不管你有多少說不出口的秘密,我不管、也不問,只要你常伴身側。

  一個很卑微的要求,屈辱了男人的尊嚴,但他要的不多,也就是一份兩情相悅的真心。

  「朔哥哥,只要你不負我,這一生我陪你走到底。」難得許出承諾的萬福握住他的大手,眼中細細綿綿的勾著情意。

  「好。」他柔聲一應。

  眉目相望情在彼此眼底流動。

  驀地,沉厚的喪鐘響起,打斷兩人的凝望。

  「太后終於死了。」趙天朔嘴角一勾。

  「是死了。」鐘聲一起,再無回魂機會。

  就算不死,皇上也會弄死她,畢竟太后的死已然發佈,不死便是皇上的過失,所以非死不可。

  「福兒,謝謝你。」解開捆綁他身軀的束縛。

  萬福雙眸一亮。「我可以去找皇上了。」

  「還不行。」時機未到。

  「還不行?」她沒什麼心眼,不明白為什麼。

  「等晉王的死訊傳來。」事半功倍。

  「嗯!晉王的確是雞肋似的毒瘤。」每個人都想要他死,卻又覺得留著也不錯,是個很好用的擋箭牌。

  一聽她說晉王是雞肋,甚覺有理的趙天朔忍不住低笑出聲。「不要太勉強自己,我不急著到封地。」

  「但祖父等不及了。」他老了,還有幾年能等待?

  一說到老王爺,趙天朔沉默了。

  太后一死,宮中就忙起來了,禮部、內務府合辦太后的治喪事宜,先帝的陵墓已許久不曾開啟,身為元后的太后將葬在先帝身側,帝后同陵,天地長存。

  在七七四十九天水陸大會後,太后在文武百官的護送送入陵寢,斷墓石一落,封存了太后的一生。

  民間服哀喪一年,不得嫁娶,不得興樂,科舉往後延一年,春闈、秋闈停,帝王守喪一百日代替三年。

*             *             *

  「你說什麼,朕沒聽清楚!」膽大包天。

  面對皇家威儀,萬福硬著頭皮無賴到底。「皇上,是你金口應允的,如今你想反悔不成,君無戲言,一國之君豈能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會牙疼。」

  本來生著氣的皇上聽到那句孩子氣的「說話不算話會牙疼」,繃著的冷臉一下子笑開了。「不是朕不讓義盛離京,而是朕只有他一個同母兄弟,他走了,朕想起母妃時又能向誰說?」

  趙義盛是老王爺的名字,榮太妃在七年前過世了,兩人的母妃到死也不能封后,這是皇上此生最大的遺憾。

  因為太后還在,因此不能封榮太妃為聖母皇太后,榮太妃是妾,太后是妻,妾死仍是妾,不能越過正妻,此乃祖宗規矩,可想而知皇上有多痛恨太后,她活得太久了,擋住榮太妃的升位,死時仍低太后一頭。

  身為兒子不能為生母爭取出好位份,那是兒子的無能。

  「高處不勝寒,爬得高總要付出代價,皇上是只有一個同母兄弟,可是卻有很多的龍子龍孫,孩子長大了總有自己的顧慮……」萬福點到為止,不願說得太白。

  皇上神情一凜。「是大了,都有自個兒的想法,朕想管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兒子多了就吵著要糖吃。」

  「所以啊,皇上,是祖父離京的時候到了,若他再待下去,你那些龍子龍孫說不定找上他,帶兵打仗的事我不懂,可祖父懂呀,要是一、兩個有上進心的來討教,皇上你說祖父教是不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信你不怕。

  千辛萬苦登上天子寶座,若干年後才發現,座下的龍位太搶手,而最該防備的不是曾經的對手,而是已長大成人的兒子,甚至是野心勃勃的孫輩,那才是痛心。

  「有人找上景王府了?」皇上目光深沉。

  萬福不做正面回答,「早晚的事,景王府處於風尖浪頭上,小有心思的都不會得罪。」

  她用了個都字,表示不只一個,景王府的地位超然,要麼拉攏,要麼剷除,這都是皇上不願見到的。

  「朕再想想……」皇上想使拖延戰術,不讓景王一家離京,他認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比較實心,若有萬一也能及時安排。

  可是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再好也不敵有心人的操弄,他有他的心機,別人有別人的城府,端看誰出手快。

  「皇上,報——」

  「報上來。」

  「晉、晉王死了。」

  「什麼,晉王死了?」皇上驚得臉色大變。

  「是的,晉王死了。」

  「怎麼會……」

  「與人競賽,騎快馬失足墜落,摔斷頸椎當場死亡。」連救都沒得救,死得乾脆俐落。

  「他倒是死得及時,倒像是……」皇上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看似無害的萬福身上。「景王妃,你說這事和你們景王府有沒有關聯?」

  萬福輕輕眨了眨無辜的水眸。「皇上這話說得迷離,我們和晉王府一向沒交集,閻王要人命的事,我們雖是身分尊貴卻也不是神人,哪能和鬼神打交道,皇上你是天子,可否寫封信上告天庭,問清事由,別讓晉王叔死得不明不白。」

  「你……你倒是個伶牙俐齒的。」皇上氣笑了。

  「皇上,你偏題了,我們談的那件事你還沒答覆呢!」想順勢規避掉嗎?那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她小女兒嬌態,皇上想起已和親多年的順儀公主,那是他最寵愛的小公主,她小時候也是如此。「罷了,朕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義盛想找個養老的地方就去吧,朕不攔他,但有些事咱們得商量商量。」

  萬福眉開眼笑的。「皇伯公,你真是好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絕無二話,侄孫媳婦最佩服你的大度。」

  「見風見舵,這會兒又改口喊起皇伯公了,夫妻果然都是同個德性,你跟那小子一樣狡滑。」他看走眼了。

  「皇伯公,侄孫媳婦溫柔婉約、溫順賢良,你的話就是聖旨,莫敢不從,皇上商量的是留京人選吧,侄孫媳婦斗膽給你幾個建議……」

  誰留京?

  這個問題等於是變相的人質,被留下來的人只能待在京城,未經皇上允許不得離京太遠,最多方圓一百里內,形同被軟禁,平日的行動也在這個圈圈裡,不太方便。

  可是教人意外的,趙天朔一宣布要前往封地就藩,竟有不少不離開的人,他們求到老王爺跟前,哭訴著種種艱難,舉家搬移沒有活路,到了外地不知道如何過日子。

  其實說穿了也只有一個令人痛心的事實,那就是他們捨不得背靠大樹的富貴,一旦老王爺和景王夫妻離開京城,京裡的景王府就如同沒有主人,那他們還不趕緊佔為己有。

  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

  同樣的道理,景王府無主,那就該有人代管,否則空著一座空府不是打皇上的臉嗎?一定要留人。

  因此老王爺的三名庶子、楊側妃、左夫人自是跟著兒子,另外一些姨娘、小妾的,竟有將近百人要留下。

  看了看萬福遞到面前的名單,老王爺怔愕了好一會兒,最後落寞的笑了,只說交給王妃安排。

  最後,啟程前往封地的主子只有三名:老王爺、景王、景王妃。

  「祖父,有我們陪著你。」趙天朔神情堅定的看著祖父。

  「好孩子,也只有你看得透。」老王爺苦笑著拍拍孫子肩頭,看著他高大的個頭,這才驚覺自己老了。

  「祖父不要怪我,這是他們的選擇,我也想給他們留一條好走的路,可是他們被眼前的富貴榮華給迷花了眼,我只好將其丟棄,任其發展。」他答應祖父給害死父親的幫凶一條生路,但沒說要善待那人。

  「唉!那是他們的命,祖父也不會多說什麼,就是你們小倆口要辛苦些,封地事多,怕要忙不過來。」老王爺嘆道。

  他有心保全所有子嗣,他們卻不領情,反過來怪他多此一舉,但是晉王一死,威脅解除了,皇子們的蠢蠢欲動就要浮上檯面,到時京城只會一片混亂。

  「多往好處想,以後我們就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人管束,天大地大我們最大,等到了荊州,我們就成了橫霸一方的土皇帝,誰敢和我們比橫蠻。」萬福俏鼻一仰,神氣兮兮的發下豪語。

  「你……你這丫頭呀!哈哈,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這心態好,看得開,但是土皇帝……」未免太猖狂了,總要給遠在京城的天子一點面子。

  「祖父,你孫媳說的對,該橫就要橫,你還怕孫兒護不住你嗎?咱們有兩萬名府兵,光是輾壓也足以輾碎一個百年世族。」趙天朔的口氣更像個土匪頭。

  「你們喔!想做什麼就去做,祖父不阻攔,但先生一個小曾孫給祖父玩玩,祖父什麼都不做,就含飴弄孫……」他也看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多了遭人厭。

*             *             *

  前往荊州的路程,已經行了五日。

  「說吧,你做了什麼?」

  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有些睏意襲來,萬福往後一靠,貼著王爺丈夫的胸口,小雞啄米似的頻頻點頭。

  正要入睡時,耳邊忽傳低沉的男聲,她冷不防打了個激靈,睜開眼,撞進一雙眼含戲謔的黑眸,她不由得有些惱怒,粉拳無力地朝鐵板似的胸膛一捶,痛的是自己的手。

  「說什麼,我睡得好好的幹麼吵我,你明明閒得發慌想找人打發時間,我說外面有那麼多府兵,你一天挑幾百個練練手腳不就得了,何必來煩我?」要不是他一直都在,她真想躲進靈氣空間睡個好覺,有床有被,還有吃不完的果子,小木屋裡什麼都有。

  她的聲音不大,可正好傳到馬車外府兵的耳中,他們身子一顫,口耳相傳地要離王妃遠一點,不然王爺一欲求不滿……呃!夫妻床事不順,他們可能遭池魚之殃。

  「他們沒有愛妃的美色,一個個粗糙得很,既然不能秀色可餐,我還不如不要荼毒自己的眼睛。」那群糙漢子哪有他的福兒也好看,他百看不厭,愛入心田了。

  「你越來越不要臉了,這臉皮厚得能剝下來做人面鼓。」她掐了掐他的臉,量量臉皮有多厚。

  「再不要臉也是你的男人,你就認命吧,這輩子你只能和我綁在一起,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趙天朔故作輕佻的一挑眉,樂當不學無術的紈褲,還一臉風流的挑起妻子下顎。

  「哼!你放我也不走,好日子才正要開始,我要纏死你,把你的都變成我的,讓你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只能看我臉色吃飯。」男人最怕有錢有勢,他不作妖也有人送上門當小妖精,她要掌控的是他的銀兩。

  「哎呀!王妃,請施捨,我窮得只剩下一個娘子了……」他當真伸出手,做出乞憐樣。

  「一個娘子怎樣,嫌少?」萬福瞪眼,沒好氣地拍開他手。

  「不少,剛剛好,面若芙蓉,美若天仙,我心傾之,甘為馬前卒。」他朗目如燦,深情凝視。

  萬福被他瞧得粉頰微紅,有些羞意。「看什麼看,再看也不會多長一隻眼睛或耳朵。」

  「不,我家福兒這樣最好,我喜歡看你,你性子雖懶卻從未忽略我,這次我們能順利啟程也是你的功勞,為了我,你連皇上都敢小施計謀,我們家福兒真能幹……」說著說著,趙天朔語氣中多了些許哽咽,她辦到了他和祖父多年卻辦不到的事,並擺脫身後那一堆不事生產的吸血水蛭。

  「噯!夫妻間說這些就傷感情了,我也是為了我自己呀,楊側妃、左夫人和你那些叔叔嬸嬸們太煩人了,老仗著和王府的一點關係擺起長輩架子,指使東指使西的要這要那,當我是新婦欺負。」不能趕就只好留下了。

  「所以你抓著他們不願拋下就要到手的榮華富貴這一點,使計讓他們留在京城?」她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到處散播景王府在京城的資產總值,有多少皇田、多少間鋪子,年產驚人。

  萬福咯咯咯地笑倒在他懷裡,拉岀特製馬車內的一口墨擅木雕花暗櫃,用腳一踢,機關一動,櫃門就打開了。

  「他們還以為能接手景王府龐大的財產,殊不知我早動了手腳,能賣的全賣了,不能賣的就租出去,寧可便宜一點也不便宜他們,租了十年。」她連酒窖裡的藏酒都一口氣出清,一罈子千金人人搶著要。

  櫃子裡滿滿的金條和銀錠子,一疊一疊的銀票和房契、地契、鋪子的契約書等,塞得都快滿出來。

  「所以你留給他們的是京裡的景王府空宅?」這小妮子把人也帶走不少,只剩下偷奸耍滑、愛賭好酒的。

  她點點頭。「他們想要就給他們好了,反正我們以後也不回來,等他們發現事實真相已為時已晚,他們註定要留在京城當人質,再也離不開。」這是她的伎倆,即使他們遠赴封地皇上也不放心,那就依商量的結果留人。

  她和皇上談過後,皇上堅決景王府有人才准他們離開,順應皇上的要求,景王府只走三人,其他人都留下。

  可那三人卻是景王府的支柱,被擺了一道的皇上還沾沾自喜,認為老王爺的妻妾子嗣都在,他飛遠了仍有籌碼掌握在他手中,老王爺一有不軌之心就拿這些人祭旗,看老王爺敢不敢輕舉亂動,扯造反大旗。

  殊不知心中所喜全是棄棋,留著掩人耳目的,等到了封地,皇上也管不著景王府了,那時才是天寬地闊。

  「我的小福星怎地這麼聰明,算計起人一環扣著一環,遇到你是老天爺給我的補償,從此家有福妻,事事順心。」有妻萬事足,她只要眼珠子一動,凡事順風順水順到底。

  「我才不算計人呢!」她只是讓人罪有應得,別以為做了壞事不會有懲罰,自古蒼天饒過誰。

  「好,不算計、不算計……啊!彌陀山到了……」他倆的定情地,他第二次見到她的地方。

  「朔哥哥在這裡停吧,我們上去瞧瞧。」她有天大的驚喜要送給他。

  「好。」他疼寵的依著她。

  這一下,他一大票人就待了三天,就地紮營,起鍋造飯,兩萬名府兵目瞪口呆,驚詫得掉了下巴。

  「咦,這是……」

  妻子身邊太多無法以常理解釋的離奇事,見怪不怪的趙天朔還是錯愕了,久久難以回神,他說不出是驚是喜,就是震憾,全身好似燃燒著火焰。

  「我不是說神仙給了神仙洞嗎?神仙洞裡有很多神仙的東西,既然我們要走了,便一併取出,何必浪費。」萬福一手撫向腕上的血玉鐲子,臉色微白的控制裡面的靈氣。

  這是一個山洞,她託此地的山神找到的,洞穴不深,卻有股瑰麗的神秘感,一入內便深幽得不見五指。

  「可是我什麼也看不見。」趙天朔只知妻子先進去一會兒,空無一物的山洞竟憑空出現十輛車左右的糧食。

  「怎麼會看不見呢,在你面前是數以萬畝的山谷地,裡面住了一群神仙,他們以指一點便能播種、收成,弄出你看到的那些。」她編著謊也不心慌,面色如常,她以此來掩飾動不動就取出的百年之物,不知為何就是不想告訴他芥子空間的事。

  他搖頭,眼前除了黑還是黑。

  「我進去和祂們溝通看看,也許你也能看到如詩如畫的美景。」她佯裝前面有路地將手往山壁一放,像要沉入山壁似的,實則身一晃進入靈氣空間。

  一會兒,又是一袋一袋的糧食被拋出來,萬福在空間裡清理這些年來的儲糧,她運用自如的法術無須她動手,該出去的東西像有生命力似的一一排好,依序出空間。

  糧食堆得有如山高後,萬福才信步走出此洞。

  「祂們說你靈根不足,俗世氣味濃郁,有損她們的修為,所以讓我暫時留在裡面一足日,將祂們要給我的全都拿走。」萬福很心虛,但面上不顯,空間並非凡間物,越少人知曉越好。

  「不准去,你給我待著……」看她消失在黑暗中時,趙天朔莫名的心慌,他覺得她好像和他不是同一個塵世的人,彷佛彿他不牢牢捉緊她,她便會離他而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天外傳來梵音,一道佛光乍現。

  「老和尚。」他怎麼來了?

  「廣遠大師?」咦!居然見著了……

  「佛眼開,行聖路,天上人間兩相逢。」

  似男又似女的低吟輕揚,一指輕點眉心上,倏地,原本視線一片黑暗的趙天朔忽然看見花團錦簇、鳥語花香、人面大的蝴蝶穿梭其中,結實累累的麥穗快壓到地,黃金麥田裡有身著白衣的孩子在追逐奔跑,一條大黑犬跟著孩子後面又跑又跳。

  「施主,這便是萬善人所言的神仙福地,她與此地有緣,得以進去,你殺孽過重不能污染寶地。」廣遠大師面容慈祥,說著讓人似懂非懂的天機。

  趙天朔聽不懂,但萬福懂了,廣遠大師要表達的是此空間只為她一人而設,凡人不得窺探。

  換言之,她不說是對的,天庭之物豈能在人界展示,芥子空間只是借給她用,日後還要收回。

  「我不能進去?」趙天朔面色難看。

  「是的,施主,你福緣未足!」廣遠大師雙案合十,口念佛號,「至於你,萬善人,你一千五百年前從嘆息橋上走過,無意間瞧見橋下有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童,原本他那天晚上就要死了,是你給了他藥和銀子,把他給救活……」

  「所以怎樣?」面皮一抽的萬福終於知道她為何被丟下界了。

  「那名男童長大了,成了揚名立萬的大將軍,他一生殺伐果決,死傷無數,因為他的緣故死了很多不該死的人,終身未娶只為尋找當日救他的人。」

  「他的果,我是因?」有因才有果,因此她才必須行善,彌補因她而亡的無辜百姓以贖其過。

  看她已然了悟,廣遠大師會心一笑。「種善因,得善果,種福田,人有福,兩位還有幾十年的歲月,多行善事結良緣,上天在看著,不會錯待有心補過的人。」

  如來時一般虛無縹渺,廣遠大師離開時亦無聲無息,不過眨眼之間,哪還有老和尚的身影,只有一片墨色的山洞。

  「老和尚真古怪……」他到底打哪兒來的?

  「古怪的人是你吧,老做一些古里古怪的事。」趙天朔輕笑著在她鼻上一點,心情頗為愉快。

  「哪有古怪,我做的是益民的事。」既然要她多行善,她就一次起底吧,兩百萬石白米一點也不留。

  說做就做的萬福將王爺夫君推出山洞,她再次進入空間打開所有儲糧的倉房,玉米、大豆、花生、高粱、土豆、地瓜、瓜果蔬菜、果脯等,幾乎一次清空,半點渣也沒有。

  從她擁有這個空間起她便開始儲糧,今年十四歲的她足足存了九年,每年倍數的增長,有些她放入自家的米鋪賣了,一些留著防飢荒,空間裡的保鮮讓每一次收藏的糧食都像剛收成的,沒有陳味。

  兩萬名府兵連著三天就是做一件事,從山上以接力的方式搬糧下山,再一一裝上馬車,裝不完就自個兒背著,每人負重最少五十斤,可見數量之多,十分驚人。

  趙天朔也了解到出發前萬福要廣調五百輛空馬車的用意,就為了載運這些糧食和藥材,可顯然馬車還是不夠用,他緊急調來軍用的重器運輸車才勉強載完。

  「咱們要走了,向老和尚辭行吧!」萬福沒想到她會捨不得時不時神出鬼沒的廣遠大師。

  「好。」

  但是……

  「廣遠大師?住持雲遊四海去了,長年不在寺內。」掃地的小和尚如此說道。

  「嗄?!」聞言的兩人錯愕的面面相覷。

  下了山,一臉困惑的萬福從馬車車窗探頭看向身後的彌陀山,突地,一道巨大的白光升起。

  啊!是菩薩,化身三十三法相的大士。

  小福神,以後別再用本座的名義騙人,本座只幫你一回,下不為例。

  梵音入耳,萬福瞇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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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6 20:04:35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夢呀!太離奇了 寄秋】
 
  秋作了一個夢。

  作了什麼夢呢?

  秋從頭沾到枕頭時,明明尚未入睡,腦海中卻岀現一本書,秋似睡似醒的看著腦中的小說入睡。

  然後一整晚哦!秋不誇張,真的一整晚都在看那本書。

  半夜尿急了,爬起來上個廁所,腦中的書還在翻頁,邊上廁所邊看書,這是不是很離奇?

  秋看不見書上的字,但腦子知道寫了什麼情節和內空,秋一頁一頁地看,看到天亮鬧鐘響起。

  那是一本原創小說,很厚。

  秋醒來後還要寫稿,要不然秋都記得書中的故事,給秋時間能寫出的原創小說。

  沒辦法,因為秋只看到三分之一就醒了,後續還很多。

  看了一夜的小說,秋快累死了,邊寫著自己的稿子一邊打盹,心想別再來了,否則秋就垮了。

  隔天晚上睡覺時,眼前又飄字了,秋在心裡一再告戒自己,要戒掉,不能再看了,你想爆肝嗎?

  這樣想了之後,那夜果真沒再繼續看書,睡得很好。

  只是太古怪了,為什麼會在夢裡看小說呢?

  秋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一個月最少看七十到一百本的書量,有時更多。

  看小說的迷友們,咱們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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