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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天下醫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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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4:5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簡瓔 - 天下醫妃

人家做王妃是吃香喝辣,偏生原主要把自己搞得天怒人怨,
連帶害她這個穿越來的替身跟著受累,幸好她擁有中西醫的好醫術,
不必擔心日子過不下去,又得了機會替幾位貴人醫治,
不但打開了名聲,賺了不少診金,更別說她還有個「得力助手」,
眾人敬稱他五爺,她看他一身華貴、態度高高在上,想來身分定是不凡,
不過經過她幾番調教,他對於她替人開膛剖腹縫合傷口從驚愕到信服,
更自動成為她的保證人兼行銷專員,在手術進行時紆尊降貴替她擦汗,
還帶她去山裡採藥草,她意外墜崖,也是他極力用肉身護著她,
他都做到這般地步了,不是喜歡她是什麼?
而看到他為了她身受重傷,她也意識到自己對他動了心,
為了能與他理直氣壯的在一起,她努力出診賺銀子,開設自己的醫館,
又兼賣自製的各式藥丸補湯,擴大事業版圖,
最最重要的是,她順利拿到了與王爺夫君的和離書,
然而當她滿心期待與他相守,卻意外得知他的身分比她以為的矜貴好幾倍,
居然是她那素未謀面、對她不聞不問、剋扣她月銀的前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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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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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穿成王妃

         「死定了!我們一定會遲到!」莫子熙低著頭不斷回覆群組裡的訊息,嘴裡一邊碎碎唸。

        今天是外科部主任榮升院長的大日子,交接典禮九點開始,從她們的住處上交流道再到醫院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可是臨時道路施工,導致現在都八點半了,她和秦肅肅還被困在高速公路上動彈不得。

        好不容易堵塞的車陣開始前進,漸漸暢通,秦肅肅馬上一踩油門,將時速由一百一催到一百四。「那我開快一點!」

        莫子熙猛然抬頭。「小姐!妳不要命了?還有超速罰單!這個路段常會有警察在路肩測速照相!」

        秦肅肅雙眼直視前方,變換車道,繼續加速,超過一臺又一臺的車,同時哼道:「收到罰單總比被老大白眼好,更何況老大今天開始就是院長了,依照他愛記仇的個性,我們今天如果沒有準時出現在會場,以後皮就要繃緊一點了。」

        當上外科主治醫師六年來,她深深體悟到,在白色巨塔裡,人際關係比醫術重要太多了,若不是她家學淵源,恐怕早就迷失。

        「妳說的對。」莫子熙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好吧,超速就超速吧,罰單就罰單吧,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莫子熙才說完,秦肅肅卻打了方向燈,車身很快靠右,在路肩煞住,莫子熙狠狠被震彈了一下,手裡的手機也掉了下去,若不是有安全帶,她肯定要從前擋風玻璃飛出去。

        「怎麼回事?」她有點回不了神的看著拉起手煞車,打了暫停燈,正在解安全帶的秦肅肅。

        秦肅肅伸手往後座拿醫藥箱。「後面發生了車禍,地上大片血跡,我去幫忙!」

        職業使然,她的車上一定帶著急救醫藥箱。

        「肅肅,我知道妳很有正義感!」莫子熙連忙抓住她的手。「可是,一定有人報警了,救護車也一定馬上就會到,我們快遲到了,妳不是說老大的白眼比罰單可怕嗎?妳現在下去,我們肯定會遲到!」

        秦肅肅一臉嚴肅的看著好友。「遲到會比一條……不,可能是幾條人命重要嗎?如果他們是妳的家人或朋友,妳會怎麼做?妳希望有人明明可以救他們,卻見死不救嗎?而且可能只差那麼五分鐘、十分鐘,他們就能活下去?」

        莫子熙再度無法反駁,她無奈的鬆了手。「好吧,妳快去,我先打個電話給林醫師說明一下情況,請他跟老大好好解釋。」

        「嗯!」秦肅肅一心撲在救人上,提著醫藥箱頭也不回的往後奔去。

        莫子熙從照後鏡看著好友奔跑的身影,一七○的高䠷身材,一頭咖啡色的披肩長髮隨著動作飛揚,秦肅肅有一張不輸名模的超正臉蛋,她常想,如果她是秦肅肅,她就靠臉吃飯了,絕不幹這折磨死人的外科醫師。

        她撿起手機後並沒打給林醫師,而是打給了高仲安,要是秦肅肅知道她叫高仲安替她們向老大求情,肯定會恨她。

        她也沒辦法,高仲安是很混蛋的劈腿了護理師,惹得秦肅肅傷心欲絕沒錯,可他也是老大最得意的弟子,唯有他出面替她們緩頰,老大才有可能不記仇。

        電話接通,說明情況,得到高仲安肯定的回覆之後,莫子熙立即結束通話下車,從後車廂拿出三角架擺在車後適當的距離,才放好,便聽到救護車和警車從遠方鳴笛而來的聲音。

        她鬆了口氣,這下她們可以走了吧?如果開快一點,搞不好不會遲到,就算會遲到,也不會遲到太久……

        她正想跑過去叫秦肅肅,卻見一臺水泥壓送車失速撞上那兩臺追撞的小轎車,將其中一臺小轎車捲入車底之後又高速衝撞前方三臺轎車,跟著再撞護欄翻覆,一瞬間火光蔓延,猶如爆炸。

        莫子熙尖叫道:「秦、肅、肅!」

        然而她耳邊除了煞車聲、碰撞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其他畫面猶如靜止一般。

*             *             *

        熱!熱!熱!

        秦肅肅來到這大雲朝之後唯一的感覺就是熱!

        原以為古代沒有空氣汙染、氣候暖化的問題,一定比現代涼爽許多,哪知道這裡的夏天居然比現代還熱,是因為她常年待在冷氣房的關係嗎,所以在這裡才會坐著不動都一身汗?

        看看四周,房間不小,也收拾打掃得挺乾淨的,可擺設卻十分簡陋,梳妝臺上空無一物,她坐在櫸木架子床上,從梳妝鏡裡看到穿越後的自己雖然也是個美人胚子,可是跟現代的自己有段差距,前世的她長得一臉聰穎慧黠,莫子熙都說她總是散發出一股咄咄逼人的英氣,而現在的她五官精緻,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巴掌大的小巧臉蛋,尖尖的下巴,長長的睫毛像兩把羽扇,唇似菱角,肌膚如玉毫無瑕疵,長相是不錯,就只差一點—— 

        她倏然起身。

        這副身軀貌似沒有一百六十公分,跟現代的自己差太多了。

        她抬起右腳踢了踢,又換左腳踢了踢,映入眼簾的是雙繡了海棠的鞋,小巧的蓮足令她瞠目結舌,不管是腿的長度或腳的大小,都讓她非常不適應,她嘆了口氣後又坐回床邊,真是懷念自己上輩子的蜜長腿啊!

        除了對自身的外表不滿意,她對此刻的穿著也很有意見,身上的青色布衣布裙是怎麼回事?初來昏迷之際,她隱約聽到這裡的下人都稱她王妃,可為什麼電視劇裡的王妃都是綾羅綢緞、穿金戴銀,而她卻是這副落魄德性?

        她已經接受自己穿成了古人的事實,也沉默了三天,因為她怕一開口就露出馬腳,所以醒來後她只用眼睛看、用耳朵聽,觀察四周的人事物。

        可是妙的是,她不開口,其他出入的丫鬟婆子也個個都安靜得像啞巴,不但不會彼此交談,連走路都躡手躡腳的像怕吵到鬼似的,再這樣下去,怕是再過一個月,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她決定還是親自問個清楚好了,問清楚她這個王妃為何會住在這破落院子裡,而與王妃該成套出現的王爺又為何從來不見人影?

        剛好,外間這時傳來了腳步聲,一個丫鬟走了進來,手裡端著茶水,一見到她坐在床上,似乎嚇了一跳,手裡的托盤還差點摔落了。

        也是,這幾日她為了不開口說話只好躺在床上裝病,頂多偶爾起來喝點米粥和湯藥,這會兒忽然坐起來,自然會嚇到人。

        「王、王妃……」

        秦肅肅看著這名圓臉丫鬟,年紀約莫十四、五歲,梳著雙丫髻,她記得另一個丫鬟曾壓低聲音叫這個丫鬟珊瑚,她假裝若無其事試探地叫了一聲,「珊瑚。」

        「是!」珊瑚驚跳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地潤了潤唇。「王、王妃有何吩咐?」

        秦肅肅淡定地說道:「我要喝茶。」

        「是!」珊瑚連忙把托盤放在桌上,倒了一盞茶,雙手奉上,手卻微微的顫抖。

        秦肅肅接過茶盞,眼也不眨的直盯著她,她這是怎麼回事,跟她說兩句話而已,她有必要這樣一驚一乍的嗎?

        她抿了口涼茶,隨意的把茶盞擱在床邊,見珊瑚一臉目瞪口呆,她心裡直犯嘀咕,難道不可以這樣嗎?她只好又若無其事的把茶盞拿起來,將茶水一口氣喝完,這時珊瑚連忙拿起托盤過來,微微躬身候著,她順其自然的把茶盞放在托盤上。

        珊瑚躬著身退開,將托盤放到桌上後,又走過來微微福身問道:「王妃可要用膳了?」

        秦肅肅搖了搖頭,覺得她那樣曲膝的姿勢很累,便道:「妳站好,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妳。」

        「是。」珊瑚馬上依言站好,她猛吞口水,看起來還是很緊張。

        秦肅肅斟酌著用詞,但又想著這丫鬟看起來不太伶俐,若她說得太隱諱,恐怕她聽不懂,最後決定開門見山地道:「是這樣的,我病了一場,許多事都忘了,連我自己叫什麼名字也忘了,所以要問問妳。」

        珊瑚立即用雙手捂著嘴,瞪大了眼睛,有些哽咽地道:「您連名字也忘了?奴婢就知道會這樣,那時奴婢死命拉著您,可還是阻止不了您拿頭一直撞牆,這可不,把腦子給撞壞了,這該怎麼辦才好……」

        秦肅肅了解的點了點頭,原來原主是撞牆死的。

        她淡淡地又道:「忘了就忘了,妳告訴我不就好了,只不過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只妳我兩人知道就好。」

        「是。」珊瑚連忙擦乾眼淚。「您想知道什麼,奴婢全都告訴您。」

        秦肅肅對珊瑚的反應頗為滿意,她雖然不甚伶俐,但至少性格不是瞻前顧後、拖泥帶水的。

        「首先,我叫什麼名字?在娘家是何身分?現在是何身分?」

        這個問題顯然不難,珊瑚有條不紊的回道:「王妃閨名秦肅兒,是江北芳州知府庶出的五姑娘,現在是翼親王妃。」

        庶出?翼親王?這天差地遠的身分能配成對,肯定有鬼。

        秦肅肅沉吟了一下,問道:「我為何會嫁給翼親王?」

        珊瑚曲膝回道:「王妃的婚事乃是由皇上指婚。」

        秦肅肅……不,她現在是秦肅兒了,聞言猛地瞪大了眼睛。

        真真是跌破眼鏡,自古以來,異姓親王少之又少,照理說翼親王十之八九是皇上的兄弟,原主是有何才能,竟然能令皇上將她指給堂堂親王?

        「翼親王是何人?」

        珊瑚又曲膝回道:「翼親王乃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

        古人都要這麼執禮甚恭嗎?秦肅兒被她的舉動搞得頭有些暈,她咳了一聲,說道:「跟我說話不必一直曲膝,站著回答就好。」

        珊瑚一愣。「奴婢……習慣了。」

        秦肅兒看著她,定定地交代道:「從現在開始妳要適應我的習慣,我不習慣看別人一直蹲下身子跟我說話。」

        「是……」珊瑚本又想曲膝,但一想到要適應王妃的習慣,連忙又站直。

        半個時辰後,秦肅兒已從珊瑚口中知道原主的生平和這樁親事的來龍去脈,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如今是大雲朝元興十二年,國君蕭凌雲的年紀和翼親王蕭凌雪相差了十八歲,亦父亦兄。

        蕭凌雪原有一未婚妻,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大雲女將穆越彤,可是兩人成親前一個月,她在與金國的戰役中戰死了,蕭凌雪從此烙下了剋妻之名,是以到了二十四歲還未娶妻。

        一日,皇帝微服出巡到了江北,從江北巡撫那兒聽聞芳州知府有位庶出女兒,容貌不俗卻八字剋夫,到了十九大齡還無人議親,皇帝靈機一動,突發奇想,既然一個剋妻,一個剋夫,以毒攻毒的概念,說不定兩個人都會無事,因此一回到京城就立刻下旨賜婚。

        蕭凌雪對這樁婚事當然是不滿的,可君無戲言,再加上蕭凌雪向來敬重皇上,自然不可能要皇上收回旨意,讓皇上面上無光,所以他無奈的接受了賜婚的旨意,也如期迎娶秦肅兒入門為正妻。

        秦肅兒的親娘原本只是府裡的一個粗使丫鬟,是後來懷了她才被抬為姨娘,而她雖然長得靈巧,卻言行笨拙,完全不受秦老爺的寵愛,自小在府裡一直備受欺凌冷待,養成了憤世嫉俗的性格,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便在王府頤指氣使,舉止十分跋扈,在外則是仗勢欺人,口口聲聲自己是翼親王妃,要旁人把眼睛放亮點,不只府裡上下無人喜歡她,蕭凌雪甚至從她過門後就沒理過她,新婚之夜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兩人至今都沒圓房。

        「那麼,我為何會在這裡?這裡挺破爛的,怎麼看也不像個王妃的住所。」

        秦肅兒發現這個話題似乎很敏感,因為珊瑚很明顯的僵了下。

        「那是因為您……呃,您殺了荷花姑娘……」

        秦肅兒難掩震驚地站了起來,兩眼直直的瞪著珊瑚,珊瑚被她的反應嚇得倒退了三步。

        秦肅兒用力嚥了口口水。「妳說我……殺了、殺了一個姑娘?!」

        她的職責是救人,殺人這兩個字從來跟她沾不上邊,乍然聽到這兩個字冠在自己身上,她無法置信。

        「不、不是您親自動手殺的……」見主子反應甚大,珊瑚連忙解釋,「是您下令杖責的,誰知道荷花姑娘就這麼死了。」

        秦肅兒跌坐回床上。

        所以她是叫唆殺人嘍?

        老天!原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怎麼會如此心狠手辣?她無法想像自己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珊瑚覷著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又道:「其、其實也不能怪王妃您,是荷花姑娘故意一直激您生氣,說什麼她自小服侍王爺,是王爺的人,只有王爺能使喚她,只有王爺能打她,您不能打她,您一氣之下就命婆子押住了她,杖責二十,哪知道她身子那麼弱,板子一打完,她就吐血死了,當時您也嚇得半死,直說您不是有意的,不知道她會死。」

        是了,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不可能那麼歹毒……秦肅兒閉眼深吸了口氣,試圖保持冷靜。「所以王爺一怒之下就把我打發到這破落院子來了?」

        珊瑚點了點頭。「您氣不過,一心求死,用頭一直撞牆,出了好多血,差點就沒氣了,大夫來看過,也說您活不成了,可沒兩日,您卻漸漸好轉,連大夫也說不可思議,說您必有後福。」

        秦蕭兒苦笑,後福個鬼!她就是沒福氣才會來這裡,救人救到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也不知道現代的自己怎麼了,她的家人朋友一定都為她哭斷腸了吧?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幸好那個翼親王不待見她,她不必花心神應付他,這一點倒是好的,否則要她跟個陌生男人做夫妻,她肯定要想辦法逃。

        「我說,珊瑚,這裡沒有冰之類的東西嗎?」她還是面對現實比較重要,她想吃冰,很想很想吃,不然一杯冰涼的果汁也行。

        珊瑚看著不過片刻已恢復淡然的主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說了那麼多以前的事,主子居然都不哭哭啼啼也不鬧了?她真有些不適應,以前每每提到是怎麼被王爺趕到這瑞草院的,主子總是又哭又鬧。

        「珊瑚……」秦肅兒抬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我在問妳話,不要發呆好嗎?」

        珊瑚被忽然伸到眼前的手嚇了一跳,她抖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的。「王妃,別說冰了,咱們連飯都快吃不上了。」

        秦肅兒一凜。「妳這是什麼意思?」

        吃不上飯?這問題很嚴重。

        「咱們瑞草院裡要吃飯的有二十幾口人,都是您的陪房,可您手裡的銀兩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說著,珊瑚也是一臉愁容。

        沒吃過豬肉好歹也看過豬走路,秦肅兒想到電視劇或小說的劇情,那些深宅大院裡的太太、小姐、丫鬟都是有薪水的,便問道:「我的月例呢?堂堂王妃,月例銀子應該不少吧?」

        珊瑚嘆了口氣。「打您從上房搬到這兒,月銀就沒送來過,潤青去問過大總管,大總管只說王爺沒交代,他不敢擅自作主,潤青又不能直接去問王爺……」

        「潤青?」

        「跟奴婢一樣,是打小伺候您的大丫鬟。」

        秦肅兒點點頭,想來就是另一個也很常出入她房間的丫鬟了,那個丫鬟的臉長了些,舉止較為穩重。

        「那麼我的嫁妝呢?」她嫁給親王,肯定是十里紅妝才對吧?

        見主子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珊瑚又嘆了口氣,幽幽地道:「王府送了一百二十八抬聘禮,全讓太太扣下來了,您只帶了十二抬的嫁妝過來,除了些不值錢的便宜玉器和幾套頭面,最值錢的便是一萬兩現銀,可已經給您花得七七八八了,餘不到五十兩銀子。」

        聽珊瑚說下去,秦肅兒這才知道原主來到京城之後,眼界大開,什麼漂亮的衣裳首飾、胭脂水粉都想買,為了不讓下人看不起,她打賞下人出手闊綽,為了交際應酬,也常大手筆宴請京中的官太太、官小姐,怕那些權貴之家的女眷不讓她參與聚會,又狠砸大錢添購更高檔的衣服和首飾,送禮也不手軟,因此才嫁來京城短短三個月,已快把私房撒光了。

        秦肅兒蹙起眉頭又問道:「好歹咱們也住在王府裡,難道王府就不供餐嗎?」

        「供餐?」珊瑚想了想。「您是說膳食嗎?」

        秦肅兒連忙點頭。「對,就是膳食!」

        珊瑚愁眉苦臉的說道:「打從來了這裡,膳食總是過了飯點才能去取,端回來的都是剩菜冷飯,菜色不好,份量也不足,還時常都是餿壞的,大夥兒都吃不飽,問了大廚房的掌事嬤嬤,她說王爺沒說要準備瑞草院的膳食,是她心善,才讓我們去取飯菜。」

        秦肅兒心裡明白了,這是打落水狗就是了,因為她被一家之主那什麼王爺的驅逐到這裡來,府裡的下人也不把她這個王妃當回事了。

        她話鋒一轉,問道:「妳還沒跟我說,這裡有沒有冰?」

        「啊?」珊瑚有些懵。「冰嗎?您說冰嗎?自然是有的,您初嫁來王府時,每日都有消暑果子十盒、冰十缸,可是搬到這處院子之後,大總管不會把東西發到咱們這裡來,咱們也買不起……」

        她真不懂主子在想什麼,她已經說大家都吃不飽了,主子還在心心念念著冰……

        「那好,妳去把我的頭面取來。」

        珊瑚嚇了一跳。「您不會是要當了您的頭面吧?」

        秦肅兒一臉堅定。「我是要當了我的頭面不錯。」

        「千萬不可啊!」珊瑚嚇得不輕。「您是堂堂王妃,怎麼可以去當東西?再說了,您只有幾套頭面,當了您以後要戴什麼?」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顧上眼前比較要緊,妳快去取來,這是命令!」秦肅兒不自覺用前世在對實習醫師說話的語氣。

        珊瑚縮了下肩膀,主子的口氣很是強硬,這是她之前從未在主子身上看到的。

        她乖乖出去了,再回來時,手裡捧著妝匣,身旁也多了一個救兵。

        秦肅兒看著珊瑚手裡捧著的妝匣。「拿過來。」

        珊瑚連忙把妝匣塞到潤青手裡,像是什麼燙手山芋似的。

        潤青嘆了口氣,捧著妝匣走到秦肅兒面前,定定地瞅著她。「王妃要當了這些頭面,可是考慮清楚了?」

        秦肅兒看她似乎比較不怕自己,應該比較好溝通,倒也心平氣和地道:「已經考慮清楚了。」

        潤青的眸光清澈如水。「恕奴婢多嘴說一句,若當了這些頭面,您再像過去那樣揮霍,可就再也沒有第二個妝匣可以當了。」

        秦肅兒知道這個丫鬟是為了自己好,是個忠心的好丫鬟,於是輕聲回道:「我明白妳的意思,妳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一百二十個心?潤青沒有追問那是什麼說法,只是又嘆了口氣道:「那好吧,奴婢去想想法子,看看能否託人拿出去典當……」

        「不必了,我要自己出去。」

        她要看看這裡的一切,她要找找出路,否則典當的銀子若花用完了,誠如潤青說的,沒有第二個妝匣可以當了,到時他們豈不都要喝西北風了?

        「您要出府?」潤青、珊瑚都是一臉錯愕的看著語出驚人的主子。

        「有什麼不對嗎?」秦肅兒一笑置之。「難道有規定我不能出府?」

        兩人同時搖搖頭,異口同聲回道:「沒有。」

        不過她們實在想不透,自從來到瑞草院就以淚洗面、口口聲聲不想活了的主子,怎麼有這麼大的轉變?難道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真的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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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5: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夫妻相見

        要出翼王府有很多道門可以走,秦肅兒選了後門,為的是不想跟蕭凌雪打到照面,他身為王爺,肯定是走大門的,萬一遇上他也是尷尬,他看到她一定不高興,而她寄人籬下,又何必惹得他不悅?所以她還是識相點,能避多遠就避多遠,最好他永遠忘了有她的存在,那就更萬幸了。

        守後門的高胖憨實小廝名叫楊年福,他見到秦肅兒時一臉惶恐。「怒小的無禮,王爺沒交代王妃可以出府。」

        他很是納悶,王妃是怎麼回事?人人都知道王爺打發她去瑞草院是去思過反省,她卻一臉開心的要出府去?要是讓王爺知道了,不氣炸肺才怪。

        秦肅兒負著手,眼睛看著地面,用鞋尖隨意踢著石子,一邊問道:「那王爺有交代本王妃不能出府嗎?」

        楊年福一時語塞,搔了搔頭。「倒也沒有。」

        「那不就結了。」秦肅兒拍了拍他的肩。「王爺沒有交代本王妃不能出府,表示本王妃可以出府。」

        楊年福還在垂死掙扎。「小的不敢做主,萬一讓王爺知道了……」

        秦肅兒輕描淡寫地道:「不要讓他知道不就行了?」她看著顯然一愣的楊年福,又用長輩的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做人要懂得變通,本王妃現在雖然不受王爺待見,可本王妃怎麼說也是王爺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王妃,你怎麼知道本王妃哪天不會受寵?若是現在為難本王妃,等本王妃受寵了,呵呵,悔青腸子的可是你啊!」

        楊年福聽得一個激靈,連忙開門放行。

        秦肅兒很滿意這個結果,要是那小廝仍是冥頑不靈,抵死不從,把事情鬧大,招來了蕭凌雪,可不是她的初衷。

        「王妃您可真會說話,三言兩語就把那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林曉鋒說得興高采烈,「小的從前還以為京裡人多聰明哩,依小的看,王府裡笨頭笨腦的人還挺多的。」

        秦肅兒首回出門,自然是要帶著人的,因她不識路,不能自己出門,是以帶上較為沉穩的潤青,珊瑚則留守看家。

        潤青說,她們兩個女子出門不太好,才又帶上林曉鋒,說林曉鋒有些拳腳功夫,遇事可以擋一擋。

        這林曉鋒是何人?是陪嫁過來的小廝林大勇的兒子,林大勇和他的婆娘吳氏還有兩個女兒,名叫曉翠、曉花,都是她院子裡的二等丫鬟。

        想想這些人都是她要養的啊,她不出去賺錢怎麼可以?

        「記住了,你們在外面稱我小姐,不許再叫王妃了。」秦肅兒對於林曉鋒的狗腿不置可否,只交代了這麼一句。

        她原是要女扮男裝的,可她太貌美了,扮成男裝反倒顯得不倫不類,而且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是女子的那種,還是做姑娘裝扮正常些,起碼不會引人注目。

        「知道了,小姐。」林曉鋒依舊興致高昂,這份自信感源自眾多小廝裡,主子就挑了他帶出門。「小姐想去哪裡?打來京城之後,這京裡大大小小的巷弄小的也逛過幾回了,不敢說熟,但也絕不會迷路。」

        秦肅兒不假思索地道:「先去銀樓吧!」

        林曉鋒果然熟門熟路的帶她們到了城南胡同裡的銀樓街,秦肅兒抬頭見到「萬祥號」的招牌離他們最近,便決定是它了。

        秦肅兒讓林曉鋒在門外守著,她和潤青進了鋪子裡,潤青小心翼翼的拿出布包裡的五套頭面,由於那頭面不是出自什麼名家之手,做工也不仔細,一共只當了六十兩銀子。

        秦肅兒不知此地物價,也沒概念六十兩銀子在這裡能做什麼,但她想,飽餐一頓總是沒問題的吧?她穿來之後還沒吃過像樣的食物,每天吃的都是冷飯剩菜,她想吃頓好的犒賞自己死於救人。

        「曉鋒,哪兒有飯館?」出了胡同,頓時有種分不清方向的感覺,秦肅兒舉目望去,寬闊的街道上五花八門的招牌令人眼花撩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京城不愧是京城,商鋪林立,只要想得到的商家都有。

        「飯館?」曉鋒眼睛一亮,他們午飯還沒吃就出門了,這會兒肚子也餓了,敢情主子是要請他們吃飯了。「小姐,您要找哪種飯館?大的?中的?小的?」

        他壓根兒不知道主子是來當東西的,還當主子像從前一樣出手闊綽,是去銀樓買首飾的。

        「大的。」秦肅兒不假思索的回道。

        林曉鋒打了個響指。「好勒!」

        林曉鋒領路,拐了幾個彎,三人來到一條更大、更熱鬧的街,大街兩邊的酒樓茶肆多不勝數,來往客人更是絡繹不絕。

        林曉鋒在一棟三層木質高樓前站定,俏皮的一彎身介紹道:「小姐,這便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館子了。」

        秦肅兒抬眼看著這雕梁畫棟的氣派樓宇,大大的燙金字招牌寫著「萬宴樓」,心想這樣奢華的大酒樓,東西一定不會不乾淨,職業使然,衛生一向是她的第一考量,價格其次,她點了點頭。「就這裡吧!」

        潤青在心裡直嘆息,才典當了頭面就來上大館子,六十兩銀子在主子手裡恐怕很快就會揮霍殆盡。

        看來主子還是沒有變,她若在此時出言阻止,主子肯定要甩臉子的,是以她抿著嘴不發一語,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對他們在王府的未來感到憂心忡忡。

        進了四扇通門,青衣小二立即滿臉殷勤笑容地前來招呼,「三位客官,要坐雅間包廂還是散座?」

        秦肅兒向來習慣留意周圍的動靜,以便有緊急情況可以出手救人,她四下打量幾眼便答道:「散座。」

        潤青有些意外,主子成了王妃之後便愛擺排場,上館子總要坐雅間,還要挑景色最好、最清幽的,每每多花上幾十兩銀子也滿不在乎。

        她是打小伺候主子的,知道主子性格如此偏激也是被逼的,主子被欽點成了王妃,她打從心裡為主子高興,萬萬沒想到主子來到京城之後會變本加厲,一心只想用銀子收攏人心,大擺王妃的架子,弄得天怒人怨,王府裡沒人喜歡她不說,又不受王爺待見,她就是心裡為主子急,也莫可奈何,人必自助,而後人助,主子一意孤行,她只是個奴婢,人微言輕,根本起不了作用。

        不過主子今日卻要了散座,怕是心裡也知曉手裡銀子不多,要節制些,思及此,她心裡不免有幾分安慰。

        「三位這邊請。」

        小二引路,三人入座沒多久,小二便送上茶水,拿來菜牌,詢問他們要吃什麼菜、喝什麼酒。

        秦肅兒看著菜牌,點了四道中等價位的菜,不要酒。

        她原就是滴酒不沾,這習慣源自於有次她在酒吧和友人聚會,喝得半醉,現場發生慘烈鬥毆,有好幾個人被砍成重傷,她身為外科醫師,卻因為酒醉無法施救,最後那幾個人到院時都沒了呼吸心跳,她十分懊悔,從此不再碰酒。

        「曉鋒,你知不知哪裡有醫館?」秦肅兒托著腮,百無聊賴的左瞄右看,發現往來的人都衣著光鮮,往上看,二樓人影浮動,均是錦衣華服,就他們三人的穿著最一般。

        「小姐要看大夫?」林曉鋒面露驚訝。

        潤青立即直視著她,卻是謹慎的沒有開口。

        看他們倆的反應頗大,秦肅兒笑了笑,解釋道:「只是問問,以備不時之需。」

        她最拿手的就是做醫師了,其他的可以說都不會,連泡麵也煮不好,要找營生,自然要從醫療方面下手。

        林曉鋒壓低了聲音,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用手遮住了唇道:「小姐若是身子不爽利,可請大夫到王府出診,醫館龍蛇混雜,小姐身子矜貴,還是不要去那種地方比較好。」

        秦肅肅揚起了眉。

        奇怪了,醫院是救人的地方,照道理說是很神聖的,怎麼到這裡成了龍蛇混雜之地了?

        潤青這時也道:「曉鋒說的是,醫館那種地方,小姐可萬萬不能涉足。」

        秦肅兒好奇了,醫館是「哪種地方」?為何她不要去比較好?「難道這裡的人生了病不上醫館的?」

        「小姐一直待在府裡有所不知。」林曉鋒沒注意到她的語病,低聲道:「生活稍微過得去的人家都不會上醫館,病了自然是請大夫到家裡看診,醫館是窮人家和地痞流氓打架受了傷去的地方,略有些名氣的大夫不會到醫館坐堂,醫館裡的大夫都是些三腳貓,用的藥也都是最差的。」

        秦肅兒很是訝異。「三腳貓大夫,最差的藥,那病怎麼會好?」

        「就是啊!」林曉鋒更加小聲地說道:「上醫館的都是經年在病著的破落戶,沒病的人去那裡也會被過了病氣。」

        秦肅兒這才知道原來大雲朝的醫者文化是這樣的,大夫都是個體戶,想來診金便是由名氣決定。

        她琢磨著,個體戶的話,她也成的,遂精神一振地問道:「那麼大夫需不需要有什麼證照?」

        林曉鋒微歪著頭,一臉疑惑。「證照?」

        秦肅兒想了想,改口道:「資格。」

        林曉鋒呵呵笑了兩聲。「只要醫得好人,醫不死人,那就是資格了。」

        秦肅兒心想這標準還真是寬鬆,不過這樣也好,若是還要通過考試什麼的才能行醫,那還真是麻煩,她得要重讀這裡的書才行,電腦用久了,她的毛筆字可不行。

        見主子有興趣,林曉鋒又滔滔不絕的說道:「不過,若想成為有名的大夫,也可以參加醫科舉,宮裡太醫院的御醫都是醫科舉出身,他們的俸祿可高了,而且還有品階,若是醫好了那些嬌貴的娘娘、公主,賞賜可不一般,有些醫術高明的還有御賜的宅子,是每個大夫都嚮往的出路。」

        秦肅兒聽得眼睛一亮。「醫科舉?」

        「是啊,醫科舉。」林曉鋒口沫橫飛地道:「三年一次,若是考上前幾名,就能當官了,若是百名之內,求診的人可是會增加好幾倍,診金自然也會提高好幾倍。」

        秦肅兒含笑點頭,褒讚道:「曉鋒,你懂的還真不少。」

        林曉鋒得意的揚起嘴角。「我爹娘說我自小便機靈,聽大人說話,聽了一次就學得十足十。」

        菜陸續上來,小二臉上堆著笑。「幾位客官慢用。」

        秦肅兒吃了幾口,覺得色香味俱全,擺盤也甚為精緻,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飯館,她見潤青和曉鋒都不動筷子,狐疑地問道:「你們怎麼不吃?」

        林曉鋒猛吞口水,潤青則一板一眼地道:「奴婢怎可跟小姐一塊兒用膳,自然要等小姐吃完,奴婢才能吃。」

        秦肅兒心想古人的思維她不知何時才能適應,嘴上淡淡地道:「出門在外,這規矩免了,快吃吧!一會兒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是。」潤青和林曉鋒這才動筷子。

        秦肅兒吃得很快,片刻就把一碗飯吃完了,這是她當醫師之後養成的惡習,吃飯一定狼吞唬嚥,免得下一秒有病人送來就沒得吃了,而醫師是個體力活,手術一站常常都是幾個小時,不快速填飽肚子不行。

        她不吃了,潤青和林曉鋒見狀也立即放下碗筷,她少不得板起臉命令他們得將桌上的飯菜都吃完才行,他們這才又捧起了碗筷繼續吃。

        飯館裡四個角落都擺著大冰鼎,徐徐冒著白氣,比外頭清涼許多,秦肅兒坐下便不想走了,見別桌在吃寒瓜,她也叫了一碟。

        寒瓜這種水果她是第一次吃,吃起來像西瓜和香瓜的綜合體,切開之前肯定在冰裡浸過,冰冰涼涼的,很是消暑,她一連吃了三塊,又命令潤青、林曉鋒得將其他塊寒瓜吃完。

        正當秦肅兒在用小二送上的冰帕子擦手之際,酒樓大門進來了兩個人,前頭是個滿臉汗珠、小廝模樣的少年,後頭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一襲青衣儒袍,提著一只箱子,兩人行色匆匆的往樓上走。

        秦肅兒看著那老頭面色略青,心裡正想著那老頭不應用跑的,應該慢慢走,說時遲、那時快,那老頭竟在樓梯上倒下。

        「劉大夫!」那小廝嚇了一大跳,連忙去把老頭扶起來。

        「怎麼回事?」原本在櫃臺後方的掌櫃和兩名在跑堂的小二也立即過去幫忙。

        所有人則是都拉長了脖子看。

        潤青和林曉鋒也跟其他人一樣,被這突發的狀況吸引了目光,秦肅兒二話不說起身疾步過去。

        潤青和林曉鋒很是錯愕。「小姐,您要去哪裡?」

        秦肅兒充耳不聞,他們連忙起身跟過去。

        小廝正試圖要把老頭扶起來,秦肅兒蹲下身子,不由分說地道:「你先別動,我看看!」

        她迅速翻開老頭的眼皮,見他瞳孔散大,對光的反應消失了,全身僵直抽搐、口吐白沫。

        那小廝見她一連串的動作不像來亂的,問道:「姑娘是大夫嗎?」

        「嗯!」秦肅兒又摸了摸老頭的額頭,沒發燒,不是熱痙攣,那八成是癲癇了。

        「小姐!」潤青跟林曉鋒大驚失色,人命關天,主子在胡說些什麼啊?

        秦肅兒沒理會他們,對那小廝和掌櫃、小二道:「是癲癇,若沒即刻處理會要人命,你們把患者抬到平地,讓患者躺平!」

        聽到要人命,三人連忙照做,一起將老頭抬到地上,這時已有酒樓裡的客人不吃飯過來圍觀了。

        秦肅兒一邊解開老頭的衣襟,一邊頭也不抬的命令道:「曉鋒,把你的外衣脫下來!潤青,去把藥箱撿過來!」

        林曉鋒見主子神態嚴肅,不敢不從,連忙脫下短打外衣遞過去,潤青也連忙去撿那落在一旁的藥箱。

        秦肅兒把衣物捲起,置於老頭的頭部下方,對小廝道:「讓患者側躺,口水外流,保持呼吸暢通,避免嘔吐物嗆入氣管。」

        治療的時候一邊講解給患者本人、家屬或實習醫師聽,已是她的習慣,雖然圍觀者都聽得雲裡霧裡,可他們還是慣性一臉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哦」了長音。

        秦肅兒打開藥箱,心想老頭是大夫,至少會有針吧?果然,她在藥箱裡找到一套銀針,她取出一支合用的銀針,在老頭的幾個穴位輕輕施針。

        雖然她專精的是外科,可因為太祖父、曾祖父、祖父和她父親、兄長都是中醫,她也修了中醫,她更慶幸從祖父那裡學了一手精湛的針灸術,否則來到古代,她這外科醫師可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不一會兒,老頭緩過了呼吸,幽幽轉醒,慢慢睜開了眼皮子。

        眾人一陣讚嘆,潤青和林曉鋒則是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潤青,她很清楚主子不可能懂醫,更不可能會施針,可是她剛剛看到的是什麼?主子真的在給人施針嗎?還真的把人給救活了?

        秦肅兒把針收好,吩咐道:「暫時不要動患者,不要靠近,讓患者休息到體力恢復為止。」

        掌櫃頻頻點頭。「明白!明白!」又交代小二好生看著劉大夫。

        那小廝見她如此神乎其技,急切地問道:「姑娘可否隨小的上樓看看?家主身子不適,原是請了劉大夫來,可劉大夫這模樣……」

        「好,我跟你去看看!」秦肅兒提起了藥箱,對老頭道:「劉大夫,借你藥箱一用,還有,癲癇最忌驚氣急,要多休養,避免操勞。」

        劉大夫輕輕點了點頭,氣若游絲地道:「多謝姑娘。」

        秦肅兒提著藥箱跟在小廝身後上樓,潤青和林曉鋒見狀也連忙跟上去。

        小廝領著他們進入一間寫著「蘭室」的雅間,一名男子立即罵道:「混帳東西!不是讓你去請劉大夫嗎?劉大夫人呢?這三個是什麼人?隨隨便便把閒雜人等帶來,你是不想活了你!」

        「爺息怒!」小廝忙道:「劉大夫在上樓時昏過去了,是這位姑娘施針,劉大夫才醒了過來,可劉大夫一時半刻還不能移動,小的才自作主張,請姑娘來給老爺看看。」

        聽了小廝解釋,那男子還是繼續罵道:「混帳東西!老爺是隨隨便便一個江湖郎中可以靠近的嗎?劉大夫不能動,你腿斷了還是瘸了,不會再去請別的大夫?竟然叫一個娘兒們來給老爺看病,不想活了你!」

        「寬兒,你別吵了。」一個面色發紅、有些福泰、穿戴得通身氣派的六旬老者靠在椅背上蹙眉道:「既是能給劉大夫施針,必定是不凡的,勞煩姑娘過來看看老夫。」

        秦肅兒這才走過去,適才聽到娘兒們三個字她本想掉頭就走,可她看患者面色潮紅,身子又不時顫抖一下,實在做不到坐視不管,又見雅間裡約莫坐了十來個人,看桌上又有壽桃又有長壽麵的,八成在祝壽,這種好日子,她也不願見出了什麼壞事。

        那老者便是今日的壽星魯國公孫令槐,見她走近問道:「姑娘貴姓?」

        人家客氣,秦肅兒便也中規中矩地答道:「姓秦。」

        孫令槐伸出手。「有勞秦姑娘了。」

        秦肅兒很自然的在他旁邊的空椅子坐下,開始把脈。

        先前那罵人的男子是魯國公最小的兒子孫子寬,他怒瞪著她,那是他的座位,她膽敢說坐就坐?

        秦肅兒明知有人在瞪她,她不予理會,專心把脈,片刻後問道:「患者,你是否感覺到頭重、頭暈,耳鳴,身子還會忽然發熱,四肢麻木,如廁的次數也比往常頻繁?」

        這人的心率比平常人快多了,她認為是高血壓。

        孫令槐頻頻點頭。「姑娘說的半點不錯。」

        「你這是高血壓,切記平日要吃得清淡,少吃點肉,多吃菜,不要飲酒,冬天要保暖,沐浴用溫水,太冷或太熱都不可,也不能太胖,像你現在的體型就過胖了,需要減肥,還要適度的運動……」

        孫子寬忍不住插嘴道:「什麼是運動?」

        「就是走來走去,慢慢的走,每日走上半個時辰,並做幾個動作,像我這樣。」

        她起身示範了幾個伸展體操的動作,一室的人都目瞪口呆。

        潤青恨不得過去阻止,一個女子在眾目睽睽下這樣,成何體統,羞死人了!可是她莫名又有種感覺,主子是不會理會她的,只好努力忍住。

        秦肅兒做完後,若無其事的坐下,打開藥箱,取出銀針。「患者,現在我給你施幾針,施了針,你會感覺好多了,可平日還是要照我適才的醫囑,否則這高血壓可大可小,嚴重可是會腦中風,半身不遂。」

        經過施針,孫令槐發現他的頭真的不暈了。「秦姑娘的醫術實在高明,老夫的頭暈之症已好多了。」

        聞言,孫子寬撇撇唇,從懷裡掏出兩錠銀子放在桌上。「算妳走運。」

        孫令槐斥道:「寬兒,不得無禮!」

        秦肅兒原就打算靠醫來謀生,如今順利跨出第一步,所謂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銀子沒理由不收。

        她正要告辭時,對座一個穿天青色素面杭綢長袍的男子忽然捂著胸口,臉色發白的連人帶椅倒下。

        旁邊有人要去扶那人,秦肅兒大聲喊道:「不許動!」

        她一個箭步衝過去,見那人眉心蹙得死緊,面色泛白,喘不過氣來,她一把捉住了那人的手把脈。

        極沉的脈搏……是氣胸!

        她迅速把人扶到地上躺平,解開他的衣襟,打開藥箱,拿出針包,取出一支大小適用的銀針,由鎖骨往下找到肋骨的位置,深吸了口氣,就要扎下去。

        驀然間,她的手被擒住了,緊接著一道雷霆萬鈞又氣急敗壞的低沉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妳要做什麼?」

        秦肅兒一抬頭,就對上一對著火的眸子,且這人劍眉入鬢,氣勢凌厲,擒住她手腕的力道之猛,讓她以為自己的手會斷掉。

        「你瞎了?」她秀眉微揚,沒好氣的說道:「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救他!」

        當她說你瞎了這三個字時,明顯聽到周圍的抽氣聲。

        怎麼,在這裡不能說你瞎了嗎?是這裡的髒話嗎?

        蕭凌雪沒有鬆手的意思,一雙怒火繚繞的眼眸仍舊瞪視著她。「妳知道他怎麼了嗎?妳要如何救?」

        秦肅兒不耐的低吼道:「你再問下去,他就會沒命!」

        蕭凌雪臉上烏雲滿布。「妳能保證救他性命?若救不了呢?」

        秦肅兒冷哼道:「一命抵一命總可以吧?你大可殺了我給他抵命。」

        「口氣真大。」蕭凌雪同樣冷哼一聲,口氣惡劣的說道:「妳可知道他是什麼人?妳算什麼,妳的命哪配抵他的命!」

        「患者是氣胸,你知道氣胸是什麼嗎?」秦肅兒不滿的道:「氣胸就是氣體不正常地進入胸膜腔,導致肺葉跟胸壁分離,形成積氣狀態,更可能影響患者呼吸,不能呼吸就會死掉,而他現在就是快要不能呼吸,你一直在干擾我讓他呼吸,我們兩個誰想害死他,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她輕蔑的語氣令蕭凌雪的怒火更熾。該死!這女人竟敢當眾鄙視他?

        眼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孫令槐咳了一聲,對蕭凌雪拱了拱手道:「五爺,依老夫所見,秦姑娘醫術非凡,還能立即採取治療,又以自身性命擔保,肯定是知道病癥,不妨就由她為周先生醫治。」

        「既然魯國公都開口了,就讓妳試試。」蕭凌雪眼神一寒,厲聲道:「不過,若周先生有個差池,一定會讓妳賠命!」

        秦肅兒撇撇嘴,哼道:「你再不鬆手讓我給他治療,肯定會有差池的,到時你也是兇手,一起賠命。」

        她又聽到周圍的抽氣聲了,怎麼,她有說錯什麼嗎?

        蕭凌雪總算鬆了手,秦肅兒不再理會周圍的一切,左手固定好皮膚,右手持針,針尖對準穴位迅速直接刺入,有幾個人忍不住驚呼,她充耳不聞,片刻才拔針。

        「患者,你感覺如何?是不是能進氣了?」

        周禮的面色漸漸恢復正常,對秦肅兒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復又看著蕭凌雪,似是有話要說。

        秦肅兒不屑的瞥了蕭凌雪一眼。「喂,患者有話要對你說。」

        那個喂字一出,周圍的抽氣聲又傳來了,她實在想問問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他們為何要這般大驚小怪?

        「爺,周先生好像真的有話要跟您說。」小廝凌寶小聲進言。

        蕭凌雪暗暗咬牙,彎下身傾聽周禮說話,不時看秦肅兒一眼,待周禮說完,他才直起身,看著秦肅兒,面色微沉地問道:「刀箭傷妳會治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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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縫合之術

        外頭馬蹄聲噠噠,馬車裡又悶又熱,秦肅兒主僕三人坐在馬車裡,也不知道要被載去哪裡。

        秦肅兒把從孫子寬那裡得到的兩錠銀子交給潤青。「妳來保管。」

        這兩錠銀子看著是頗有份量,但她不清楚這裡的物價,不知這些是現代的多少錢?不過在古代行醫倒也不錯,有診金拿,方才吃喝的費用也有人幫忙付帳。

        「小的看,這足足有二十兩銀子。」林曉鋒興高采烈的說道:「小的不知道小姐醫術高明,今日真是讓小的大開了眼界,憑小姐今日露的那一手醫術,進宮當太醫都使得。」

        潤青把銀子收好了,唇卻是抿得死緊。

        主子對醫術一竅不通,這點她比誰都清楚,可剛才在酒樓裡,主子準確的連續救治了三個人,這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就能解釋的。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馬車停了下來,秦肅兒下了馬車,手裡還提著劉大夫的藥箱,離開酒樓那時,在一樓已不見劉大夫的蹤影,她只好將藥箱一併帶走。

        「這裡是哪裡啊?」林曉鋒東張西望,饒是他自詡對京城熟門熟路,可也說不出他們究竟身在何處。

        秦肅兒看著四周,街道非常靜謐,周遭也沒有人走動,前後左右幾戶宅子都閉著門,而他們所在之地是一間宅子的大門,圍牆很長,顯示了宅邸的寬闊,且那圍牆又蓋得非常高,外人不易窺探,兩扇目測有六公尺高的青銅大門無人看守,也沒有石獅子那類的東西,簡潔的門楣空無一物,門邊墨黑的「雪園」兩字鑲嵌在橫木匾上,顯得低調而神祕。

        馬車一到,那個自稱叫凌寶,奉命領著他們來的小廝便一個翻身下了馬,他向前叩了門,有人應門之後,他便轉頭對他們道:「你們三個隨我來。」

        秦肅兒秀眉微皺。

        真是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僕人,這小廝趾高氣揚的態度和那個被稱為五爺的男人一模一樣。

        進了大門,既沒山石堆砌的花園,也看不見半株花木,簡單的格局倒是跟宅邸的外觀相當相符。

        走了好長一段路,上了甬道,進入迴廊,一排緊閉門窗的房間,偶有人經過也都是目不斜視、行色匆匆。

        「小姐,這裡好生奇怪,咱們真要去嗎?」林曉鋒在後頭小聲問道。

        秦肅兒淡淡地道:「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氣氛異於尋常,她倒是不怕的,魯國公既貴為國公爺,想來地位頗高,他對那五爺神態之間多有恭敬,可見那五爺的地位比他還高,既然位高權重,又是請她來治傷的,肯定跟人口販子扯不上邊。

        「到了。」凌寶在一間廂房門前停了下來,手指點了點潤青和林曉鋒道:「你們兩個在這裡候著。」又對秦肅兒一抬下巴。「妳跟我進去。」

        林曉鋒不服地嚷道:「不行,我們又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以讓小姐自個兒進去,我們要跟著小姐……」

        凌寶作勢一掄拳頭,警告道:「你這小子,叫你在這兒等就在這兒等,再嚷嚷,把我們爺招惹來了,小心你吃不完兜著走。」

        秦肅兒不耐煩在這種小事上糾纏,開口道:「潤青、曉鋒,你們就在這裡等我,不會有事的。」

        凌寶哼了一聲,嗤之以鼻地道:「沒見識,這裡可是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會有什麼事?這裡若是不安全,那整個大雲朝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狗仗人勢演夠了沒?快點開門吧你!」秦肅兒厭惡地道:「左右不過是個奴才,哪來那麼多廢話?」

        「妳—— 妳說什麼?!」凌寶感到難以置信。

        他打小跟在主子身邊服侍,連姓名都是主子賜的,隨了主子的姓,甚至連中間的凌字都跟主子一樣,向來走路有風,誰不對他高看幾眼,從來沒人當他是下人,但這個丫頭剛才居然說他狗仗人勢?意思是,他是畜生嘍?

        「我說—— 」秦肅兒的語調不高不低、不輕不重地說道:「你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對我們,待會兒見到你主子,我必定加油添醋的參你一本,看你有沒有好果子吃!要知道,本小姐是你家主子重金請來的,不是本小姐自己要來的,你再不客氣點,本小姐就不治了,到時你家主子的怒火,你就自個兒承擔吧!」

        那時在雅間裡,那個五爺問了她是否會治刀箭傷,她回答會是會,但她的診金很貴,五爺當場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還言明若是治好了,另有謝酬。

        「我什麼時候不客氣了?」凌寶撇了撇唇,雖然還嘴硬,可他卻是乖乖收斂了態度,推開了房門,心不甘情不願的對秦肅兒說道:「姑娘請。」

        秦肅兒進了屋,凌寶很快又將房門關上,潤青和林曉鋒縱然擔心,也只能依言在外頭等候。

        房裡有幾個人,秦肅兒看了她認得的蕭凌雪和周禮一眼,視線隨即移到床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躺著,面無血色,他光著上身,腹部有一個近六寸大的傷口,裡外的肉都往外翻,還溢著血水,肩窩處更糟,有個不長但極深的傷口,帶著一截斷箭,箭頭深嵌在肉裡,看不見傷口有多深。

        她神色一凜,疾步向前。「他什麼時候受的傷?」

        蕭凌雪見她面對這猙獰可怖的傷口仍如此鎮定,對她的輕視不免減了兩分。「已經有半個月之久,時時高燒不退。」

        秦肅兒也不知道這裡的醫術到什麼境界,但想來應該還未有縫合術,才會半個月了還任由傷口外露不處理,這種情況傷口極容易細菌感染,引發敗血症致死。

        她仔細察看了兩處傷口,說道:「沒有傷及內臟,但傷口暴露的時間過長,需要立即縫合。」

        這人應是身子底子好,又沒有傷到內臟才能挺到現在,但也是陷入昏迷狀態了。

        「姑娘說的縫合是?」床邊一名六旬開外的老大夫很虛心的開口問道。

        秦肅兒看著蕭凌雪,用眼神問他這是誰。

        蕭凌雪不自覺地回道:「這是太醫院的顧太醫,一直在這裡負責照看病人。」

        秦肅兒對顧太醫點了點頭,說道:「縫合就是把傷口縫起來,如此傷口才能密合,長出新肉來。」

        顧太醫一臉錯愕。「縫、縫、縫合?要如何縫之?」

        秦肅兒檢查傷者的脈搏,輕描淡寫的說道:「用針線縫。」

        顧太醫更駭然了。「針、針線?」

        房中其他人聞言也都面露詫異之色。

        蕭凌雪面色一沉,低吼道:「妳在拿病人的性命開玩笑嗎?若能用針線縫,何必等到現在?!」

        秦肅兒毫不畏懼他的怒氣,朝他輕輕挑眉,目光冷淡,語氣卻頗為挑釁地說道:「當然是因為在等我來,這裡無人會縫合,不代表天下就無人會,而我正好是會的那一個。」

        「好大的口氣!」蕭凌雪此生第一次遇到膽敢與他針鋒相對的人。「我就看看妳怎麼用針線縫!若縫不起來……」

        不等他說完,秦肅兒就不緊不慢的接口,「若無法縫合,一命抵一命,我給他賠命,行了吧?!」

        蕭凌雪被截了話,咬著牙,臉色鐵青。

        秦肅兒感覺到房裡忽然靜得落針可聞,眾人大氣不敢喘一聲,她忽然心情很好。

        這位五爺平常肯定是火爆脾氣,大家都怕他,沒人敢說自己的意見,沒人敢跟他頂嘴,這樣獨裁專制的人,就是要有人給他敲打敲打,他才會知道如何尊重他人。

        她不再理會面色陰沉的蕭凌雪,逕自問道:「顧太醫,此地可有羊腸線?」

        這裡不可能有外科縫合線,她便想到可被人體吸收的羊腸線,羊腸線做為手術縫合線的歷史悠久,或許有希望有。

        「羊腸線?」顧太醫一愣,想了想說道:「老夫未曾聽聞過羊腸線,請問姑娘那是何物?」

        秦肅兒無暇說明,又道:「那麼一般的針線總有吧?將針線放在熱水裡煮沸,還要大量最烈的酒,另外要紗布、棉花、鋒利的刀、剪刀、鑷子、鉗子……」

        顧太醫再一次虛心發問,「姑娘,什麼是紗布?」

        秦肅兒不答反問:「顧太醫是怎麼包紮傷口的?」

        顧太醫回道:「老夫包紮傷口使用的是棉布。」

        秦肅兒匆匆說道:「我看看!」

        一旁候著的小醫僕不等顧太醫示意,便自動自發取來一袋棉布。

         秦肅兒檢查了下,有點粗糙但還堪用,便對小醫僕道:「你把一半的棉布剪成小塊浸在烈酒中,再準備一盆水,兌上鹽水,另外再拿幾個乾淨的盆子,刀、鑷子、鉗子浸泡在烈酒裡,剪刀先清洗後用沸水燙,再以火烤,如此便能雙重消毒,聽明白了嗎?」

        小醫僕點頭。「明白!」

        「很好!」秦肅兒給了小醫僕一個讚揚的眼神,隨即轉身對顧太醫道:「顧太醫,現在請你煮一大碗麻沸湯給傷者喝下。」

        「麻沸湯?姑娘知道麻沸湯?」顧太醫十分驚詫。「老夫曾在古籍寶典上看到過,據傳喝了之後,能夠讓人渾然不知,可行開膛剖腹,不過配方已失傳許久……」

        「失傳?」秦肅兒倒是意外。「好吧,沒關係。」

        沒有麻沸湯無妨,幸虧她專精針灸麻醉,她爺爺是針麻的專家,她有興趣也有天份,她爺爺便手把手的指導她,她通過醫學檢核後,也為一位對麻醉藥過敏的患者開過刀,當時她用四根針麻醉了患者,順利開完刀,得到媒體的大力讚揚,還帶起了一股學針麻的旋風。

        「喂,你—— 」她看著蕭凌雪,故意頤指氣使的說道:「準備兩張到我腰部左右的桌子過來,把傷者抬到桌上,派人燒一大桶酒,要燒開,把這屋裡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的擦過,絕對不能馬虎,然後,留下顧太醫,閒雜人等離開。」

        這人一直對她不客氣,她自然也不需要對他客氣。

        蕭凌雪用眼神示意旁人去搬來桌子,接著冷冷的瞪視著她。「為何要支開所有人?莫非妳是打算縫合若是失敗,想要使什麼逃脫的陰謀鬼計?」

        「笑話,我這輩子還沒從手術室逃跑過。」秦肅兒嗤之以鼻的道:「你想留下來便留下來,不過勞煩你保持安靜,不要干擾手術進行。」

        「妳—— 」蕭凌雪的臉色極為難看,她這是在暗指他是話癆嗎?還有,她說的手術到底是什麼意思?

        秦肅兒別過頭,假裝沒看到某人的咬牙切齒。

        看看窗外,現在應該是下午一點左右,夏季白晝長,天色還很亮,無須考慮光線的問題,她再重頭想一遍,手術前的前置作業應是完備了。

        驀地,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 」她的眸光筆直地掃向凌寶。

        凌寶被她這麼一看,不知為何吞了吞口水,有種心驚膽跳的感覺。

        他一向仗著主子的勢,在府裡、京裡都橫著走,沒怕過任何人,可這女子卻讓他不敢造次。

        「何、何事?」凌寶坑坑巴巴地問,也不知道自己在氣短個什麼勁兒。

        秦肅兒輕輕挑眉。「縫合手術要一段時間,你去把我的婢女小廝帶去休息,記得給他們茶水喝,告訴他們茅廁在哪裡,若再怠慢,你哪天就不要落在我手裡,我可是很會記仇的。」

        蕭凌雪的臉色更加難看,她這是當著他的面威脅凌寶嗎?

        可奇怪的是,平常那個耀武揚威、狐假虎威的凌寶上哪兒去了?怎麼灰溜溜地夾著尾巴,一聲不吭的照辦去了?

        從萬宴樓過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瞪著秦肅兒,似乎想從她身上瞪出個子丑寅卯來,但她卻不理會他,逕自指揮著在場的柳副將和吳左領把李岳搬到雙併的桌上。

        李岳重傷,如今是用宮裡上好的人蔘勉強吊著氣,雖然她指揮若定,似乎自信滿滿,蕭凌雪還是不相信所有軍醫和太醫都束手無策,憑她會有法子醫治。

        雖然打從心裡不相信她,但他仍讓她救人,顧太醫說李岳這一、兩日氣數就會盡了,既然會死,那就放手一搏,或許還有轉機。

        當然,若這丫頭的縫合之術救不了李岳,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不是因為她沒把人救活,而是因為她的口出狂言,他要讓她知道什麼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一定要讓她受點教訓!

        秦肅兒覺得房裡有道目光很礙眼,但礙眼的人事物這世間可多了,一向不能影響她做事,她做自己該做的事、有把握的事,才不管別人心裡的小九九,若是有人不相信她,她會用事實證明,讓那人閉嘴,把不信任的目光收回!

        「姑娘,妳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顧太醫說道。

        他奉太醫院院令之命在這裡照看李元帥已月餘,知道李元帥不可能有救,早交代了李夫人準備後事,今日乍聞縫合之術,心中實在驚訝,若是真能行縫合術,那可大大顛覆他的認知。

        「有勞了。」秦肅兒點了點頭,快速確認準備好的工具,雖然不盡如意,但也堪用了,這時代的工藝比她想像的精良太多,日後她再畫圖打造合手的手術工具,若再遇上需要動手術的時刻,便能事半功倍。

        她先給傷者施針麻醉,確認傷者已失去知覺,此時房裡只剩三個人了,就是她、顧太醫和五爺,她對五爺視若無睹,對顧太醫說道:「等一下開始手術時,請你在旁邊遞工具給我,並且注意傷者的面色和氣息,有任何不對勁之處,立刻告訴我。」

        顧太醫知曉自己這是要給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打下手,可是他心中並無微詞,若真能親眼見識縫合之術,他此生也沒遺憾了。

        「那麼就開始了。」秦肅兒到酒盆裡淨手之後平舉雙手,示意顧太醫照做,跟著用鹽水清洗傷者的兩處傷口。

        蕭凌雪原是無動於衷,待看到她以刀劃開李岳肩窩處的傷口時,他的眉頭瞬間緊緊蹙起。

        軍醫和太醫想方設法都弄不癒合那傷口了,她竟然還劃開?

        「我說妳,妳這是做什麼?!」蕭凌雪雖然氣急敗壞,但也知道刀在她手上,李岳的性命拿捏在她手裡,他並沒有不知輕重的衝過去興師問罪,依舊站在原處,只不過是拿殺人眼光瞪視著她。

        秦肅兒充耳不聞,依然沉著冷靜的進行手術,她用刀挑開表皮,露出脂肪層,用鑷子把箭頭撥出。

        蕭凌雪瞪大眼睛不說話了,看著箭頭被她拔出,傷口頓時噴了一股鮮血,她用浸過酒的棉布按住傷口,血很快便止住了。

        秦肅兒很滿意那人不再鬼吼鬼叫干擾她進行手術,用壓迫方法止了血之後,她再把傷口清洗一遍,便開始穿針引線,進行縫合。

        針不是彎的,她用不順手,鉗子也不是專業的縫合鉗,她還是第一次用,不過這些都不妨礙她進行縫合,她漂亮的完成了縫合,剩下那個大的傷口,不過那反而簡單。

        她依舊頭也沒抬,按部就班的縫合,腹直肌筋膜、脂肪層……感覺到汗水從額際流下,她出聲喊道:「顧太醫!給我擦汗!不能讓我的汗滴下去!」

        這地方連電扇都沒有,她快熱死了,第一次在沒有空調的地方做手術,全身的衣裳都溼透,黏在身上了。

        「哦!是!」顧太醫慌忙拿棉布為秦肅兒拭汗。

        「顧太醫,傷者面色如何?」

        顧太醫一看,大驚失色道:「姑娘!李元帥的面色有些不對!」

        秦肅兒看過去,傷者的呼吸果然變得益發微弱,她不假思索的對蕭凌雪喊道:「你快過來給他做人工呼吸!」

        蕭凌雪蹙著眉。「什麼意思?」

        秦肅兒急道:「你一手捏著他嘴巴兩邊,給他渡氣!」

        渡氣,那是用於溺水者身上的,蕭凌雪自然知道,他知道如何渡氣,但他一輩子未給人渡過氣,何況是給男子渡氣。

        「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秦蕭兒厲聲道:「傷者現在缺氧,無法自行呼吸,若是無人幫助他呼吸,他必死無疑!」

        蕭凌雪的臉色陰晴不定,舉步維艱的來到李岳身前。

        秦肅兒急切地催促道:「快!俯下身,含一口氣在嘴裡,用力把氣渡進傷者嘴裡!在我沒喊停之前不能停!」

        蕭凌雪活到現在,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狼狽,他在心裡把秦肅兒狠狠罵了好幾遍。

        死丫頭,最好不要讓他發現她是故意整他的!

        最終他還是照做了,帶著渾身逼人的暴戾之氣,給李岳渡了氣。

        過了片刻,李岳的面色恢復正常,氣息也穩定了,秦肅兒便道:「可以不用渡氣了。」

        她沒看蕭凌雪一眼,繼續專注的縫合,待縫合完成,依序消毒,將兩處傷口以棉布包紮。

        顧太醫見包紮完成了,這才請教道:「敢問姑娘,那渡氣是怎麼回事?」

        秦肅兒解釋道:「我給傷者做了全身麻醉,因此肺葉有時會無法運作,傷者就無法自行呼吸,必須由外界提供氧氣,渡氣便是提供氧氣。」

        她的說明用了許多現代用語,明知道聽的人會一知半解,但她一時也想不出古代的說法,只能湊合著用了。

        「麻醉?」顧太醫大吃一驚。「姑娘給李元帥做了麻醉嗎?何時做的?老朽為何沒看見?」他不自覺地已把自稱從老夫降為老朽了。

        秦肅兒一邊取下傷者身上的銀針,一邊說道:「這四根針便是麻醉作用。」

        顧太醫大受震撼。「姑娘會行針灸麻醉之術?」

        秦肅兒輕描淡寫的回道:「剛好是我的強項。」

        顧太醫趕忙問道:「姑娘是否也知麻沸湯的配方?」

        「那是自然。」秦肅兒不假思索的說道:「蟾酥、生半夏、鬧羊花、胡椒、川烏、草烏、蓽撥、麻黃,把這些東西曬乾打成粉,用酒和,便是麻沸湯了。」

        顧太醫大為激動。「姑娘,妳、妳這是要將配方告訴老朽嗎?」

        「不是你問我的嗎?」秦肅兒奇怪地看了顧太醫一眼。

        顧太醫更是激動了。「只因老朽問了,姑娘便告訴老朽嗎?」

        秦肅兒覺得他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奇怪,她理所當然的說道:「你問了,我知道的,自然要告訴你。」

        顧太醫忽然覺得自己白活了,小小姑娘有此胸襟,他一百年……不,一萬年也趕不上。

        要知道,祖傳祕方都是輕易不得示人的,尤其身為醫者,依靠的就是自身的醫術,自然要藏著掖著,即便是自個兒的徒弟,也絕不會傾囊相授。

        可剛剛對於失傳了許久的麻沸湯配方,姑娘卻直截了當的告訴他,還有適才做那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縫合之術,姑娘也沒避著他,完全不怕他學了去,種種超凡脫俗的行徑,一再讓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對她從自嘆不如到肅然起敬。

        秦肅兒沒意識到顧太醫心中驚濤駭浪的變化,她收拾著手術用具,一邊說道:「手術成功,傷者不久就會醒過來,不過還要觀察傷口是否感染,所以我得在這裡住一晚,派人守著傷者,若有任何不對,立刻通知我。」

        她並沒有指名道姓,但蕭凌雪知道,她是在說給他聽。

        瞧顧太醫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模樣,又追著向她討教了數個問題,看來她那縫合術是煞有介事,李岳的性命是保住了。

        不等蕭凌雪有所表示,顧太醫便拍胸脯道:「姑娘放心,老朽讓醫僕在這裡守著,若有不對,會立即告訴姑娘。」

        秦肅兒對顧太醫笑了笑。「你那小醫僕倒是伶俐,叫什麼名字?」

        顧太醫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他叫吉安,確實有點天份。」

        秦肅兒又笑了笑。「顧太醫,你餓了吧?站了這許久,我的肚子可是餓得咕嚕叫,又熱得要命,若是此時有碗冰吃,想來神仙也不過如此。」

        這話說得太明白了,蕭凌雪無法再假裝無動於衷,她救了李岳性命是事實,且照理說她算是他延請來給李岳出診的,他又是主人,總不能一直由顧太醫出面招呼,他只好咳了一聲,問道:「除了吃的和冰,還需要什麼?」

        他同樣沒有指名道姓,語氣是沒那麼不客氣了,但還是挺沒有禮貌的,不過秦肅兒懶得與這種自視甚高的人一般見識,她嫣然一笑。「自然是需要診金了,我和顧太醫這一個多時辰忙下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不能讓我們白做工,是不?」

        蕭凌雪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頓時又變得扭曲。

        好個俗物,一開口就知道討銀子,什麼醫者仁心,也只有話本子裡才有!

        顧太醫嚇了一大跳,連連搖手道:「不不不,不用,為李元帥診治是下官的職責所在,下官豈敢要診金,請五爺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聽顧太醫自稱下官,秦肅兒知道了,這位不可一世的大爺還是個官呢,難怪一直盛氣凌人。

        為了挫挫他的銳氣,她笑得更嬌媚了,更加挑釁地道:「你何必客氣呢?咱們付出心力勞力,我看這位五爺財大氣粗,肯定不會小氣診金,若是拿來了,你就收下吧!」

        蕭凌雪劍眉緊蹙,怒火頓起。

        他從未想過財大氣粗這四個字會有用來形容他的一天,這女子竟敢如此詆毀他?同踏在京城這塊土地上,她當真不知道他是誰嗎?

        「若是李岳真的讓妳治好,自然會有重酬,這點妳不必擔心。」蕭凌雪輕蔑地說道。

        秦肅兒露齒一笑。「那就好。」

        蕭凌雪對她的回答感到難以置信,難道她原本擔心他會賴帳嗎?

        這女人可真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若李岳沒有醒來,她休想離開這裡一步!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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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6: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同桌用膳

        秦肅兒吩咐潤青和林曉鋒先回王府,明日再來接她,免得他們出門太久,珊瑚小題大作,鬧出什麼事來。

        潤青不放心主子一個人待在這裡,不肯先回去,固執地要留下來陪她。

        但秦肅兒就怕林曉鋒話多又口無遮攔,回去會對珊瑚誇耀她的醫術,若是在王府裡傳開,那可就不好了,一定要潤青跟著一塊兒回去。

        潤青拗不過主子的堅持,愁眉苦臉的跟著林曉鋒走了,秦肅兒讓凌寶把他們送到萬宴樓即可,自然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是從翼親王府出來的。

        房裡剩下她一個人,她坐了下來,正覺得渾身黏乎得難受時,叩門聲響起。

        「秦姑娘,婢子多兒給您送換洗衣裳來了。」

        秦肅兒忙去開門。「快進來。」

        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鬟領著四個粗壯婆子,分別抬著一大桶水和一個空木盆,抬到了六折烏梨木繡海棠的屏風後頭。

        多兒笑容可掬地道:「天熱氣,沒給姑娘準備熱水,姑娘先行洗漱,飯菜馬上送上來,婢子在外頭給姑娘守門,姑娘洗好了,喚婢子一聲即可。」

        秦肅兒笑道:「多謝妳了。」

        幸好房間夠大,屏風後頭還能放下大木桶和大木盆,且多兒頗為細心,香胰子和棉布都備齊了,還有一套乾乾淨淨的衣裳。

        秦肅兒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溫水澡,換上紫丁香色裙衫。

        她繞出屏風,知會了外頭的多兒一聲。

        多兒便叩門進來,淺淺一笑道:「婢子給姑娘梳頭。」

        秦肅兒自己不會梳頭,有人要為她梳頭自然是好的。

        多兒梳頭的功夫一流,沒一會兒就給她梳好漂亮整齊的流雲髻,戴上一枚鑲貓眼石的珠花,髻邊插上一支珊瑚珠釵,簡單大方,卻顯得格外精緻。

        秦肅兒看著鏡中的自己,齊眉瀏海下有對彎眉大眼,髮型和珠花讓她看起來十分耀眼明麗。

        她還是覺得原主長得太過漂亮了些,擁有這樣的美貌不是什麼好事,容易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問道:「這些髮飾是打哪兒來的?」

        多兒微微頷首而笑。「上頭吩咐要給姑娘準備衣裳,管事嬤嬤便一同把髮飾和鞋襪也備齊了。」

        秦肅兒微微揚眉。

        上頭?上頭是什麼人?那個五爺嗎?

        不一會兒,兩名小丫鬟提著食盒來了,先前抬水來的那四個粗使婆子也來把木桶和木盆抬走。

        多兒逐一把食盒打開,一邊說道:「不知道姑娘喜歡吃什麼,給您備了四樣菜一盅湯,點心是冰糖雪蛤羹,若是不合姑娘的胃口,婢子再叫廚房重新做過。」

        四道菜看起來很是可口,但秦肅兒只看了飯菜一眼,便問道:「有沒有冰?我想吃冰。」

        這裡沒有短褲短袖,就算再怎麼輕薄的夏衫也要穿三層,她能不熱嗎?

        「冰?」多兒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回道:「自然是有的,姑娘等等,婢子去拿。」

        多兒出去很快回來,端來一只水梨冰碗,上面擱著銀製小調羹。

        秦肅兒生平第一次見到古時候的冰品,原來是細碎的冰上面擺著切好的新鮮水果,再淋上蜂蜜,很像現代的刨冰,她開心的大口吃了起來。

        多兒立在她身後,手裡搖著繡扇為她搧風。

        秦肅兒雖然想叫多兒坐下來一起吃冰,可想到這裡的奴婢謹守分際,有她們份內該做的事,自己若不要多兒伺候,保不定多兒還會以為是自個兒伺候得不好,既然如此,她便心安理得的享受這穿來後的難得涼爽,把一大碗冰吃得一滴不剩,如此,飯菜就吃不太下了,只吃了半碗飯,又把那看似很珍貴的冰糖雪蛤羹吃掉,整個人飽到不行。

        「姑娘!」有人在門外叩門,急切的說道:「小的吉安,李元帥不太對勁,要請姑娘過去看看!」

        秦肅兒神情一凜,難道是傷口染感了?這裡沒有抗生素,她已經把消毒工作盡量做到最足,若是這樣還是讓傷口給感染了,她可就要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毒方式。

        她帶著藥箱,旋風般的跟著吉安來到李岳房裡,蕭凌雪也在,見到她來,他沒給她好臉色看,她也沒理會他,逕自去檢查李岳的呼吸和脈動,生命跡象穩定,並未發現異常之處。

        她問向吉安,「是哪裡不對?」

        吉安忙道:「李元帥醒過來後還無大礙,可適才頻頻喊痛,還痛暈了過去。」

        秦肅兒這才放心了。「麻醉的效果退了,痛是自然的。」她講了幾種止痛的藥方讓吉安速去煎藥,又給李岳診了脈,確認一切無誤,自顧自的說道:「傷者在手術後約莫兩到三日痛感會漸漸減輕,往後只要三個時辰喝一次止痛湯,多多休息即可,若是清醒了,也不可有大動作,牽動傷口,痛感加倍,且也會延後復元。」

        蕭凌雪哪會不知道她這是故意說給他聽的,適才她一進來時,他那一臉抓到她小辮子的神情,她肯定也感受到了。

        「看來妳的醫術還行。」蕭凌雪不置可否地道:「還有幾個人,妳要去看看嗎?」

        秦肅兒深深覺得這人高高在上到沒藥救的境界,要她去看病人,他就不能說「請她去看看」或者「請問她能不能去看看」嗎?

        她告訴自己要忍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要寬宏大量,就當吃那碗冰的回報。

        她耐著性子問道:「你是說還有幾個病人嗎?」

        蕭凌雪悶聲道:「皆是傷者。」

        「你怎麼不早說?」秦肅兒忍不住蹙眉。

        蕭凌雪悶不吭聲的領著她來到一間寬敞的房間,房裡有一股子難聞氣味,十多張床,十多個受傷的人,秦肅兒大致看了一圈,心裡不由得火冒三丈,雖然他們的傷勢沒有李岳那麼嚴重,可也都不輕,甚至有些再耽擱下去,恐有截肢的危險,他居然就這麼把他們擺在這裡不聞不問?

        她氣急敗壞的質問道:「因為那人是元帥,他的命就比較珍貴,這些人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嗎?」

        「我從未做如此想。」蕭凌雪面色僵冷。「這些傷兵同樣請了太醫醫治,卻遲遲不見起色,太醫依舊每日過來察看,並未棄他們於不顧。」

       他的解釋還算合理,秦肅兒冷著一張芙蓉臉,哼了哼,這才閉上嘴,開始逐一替他們檢查。

        蕭凌雪緊緊抿著唇,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濃濃殺氣。

        她竟敢如此誤解他,真是不想活了,若不是看在她有幾分醫術的份上,他肯定老早掐死她了。

        他正在心裡掐死秦肅兒之際,她已逐一檢查了傷者,最後蹙著眉來到他面前,抬起眼眸看著他。

        「屋裡空氣不流通,環境不整潔,可能出現交叉感染,我一個人沒法處理,你多叫幾個人過來幫忙,找人看著李元帥,把吉安叫來!」

        蕭凌雪臭著臉去交代門口的守衛,很快的,吉安和幾個下人來了,多兒也來了。

        秦肅兒如同下午一樣,交代他們打開窗子,打掃房間,再燒開酒來消毒房間,另外消毒手術要用的器具和裁剪棉布等等的事,則交給已有經驗的吉安,她並交代粗使婆子,這些傷兵的衣物每日都要更換,要用沸水泡洗,還要太陽曝曬,聽得那些婆子一愣一愣的。

        大房裡有十多人,對於一個女大夫,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大夫來給他們醫治,一開始都顯得十分彆扭,可要不了一會兒,他們都沒有心思覺得尷尬了,因為全痛得哇哇大叫。

        「不要動!已經給你局部針麻了,根本不會痛,你到底在號哪門子的?還是不是男人啊!」秦肅兒替其中一名傷兵去除了腐肉,清理傷口,現在正在消毒縫合。

        那傷兵愁眉苦臉的,他是不會痛沒錯,可眼睜睜看那針線穿過他的肉,他就是會忍不住抖動啊。

        蕭凌雪看秦肅兒一個小女子面不改色,這些個漢子全都哇哇大叫,他的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揚。

        這個女人倒有幾分意思,不過她的醫術如此特殊,照理在京城不可能沒沒無名,先前宜安侯府的世子摔馬,撞到一塊尖石上,肚子磕破了個大洞,沒兩日人就歿了,若是能請到她縫合,保不定能活下來。

        他琢磨著,她的縫合術若能用在戰場前線,肯定能救活不少士兵,看她縫合的技巧十分熟練,就像做了幾百次似的,這令他不解,她是在哪裡給這麼多人縫合過?

        多兒來到他面前,福身稟道:「爺,姑娘來之前吃了碗冰,可沒吃多少飯菜,婢子瞧這裡恐怕還要個把個時辰才能結束,婢子思忖,是否要為姑娘準備夜消?」

        蕭凌雪想到下午她給李岳縫合完直喊餓,看來這縫合不只是技術活,還是體力活,遂點了點頭。「就備在碧荷水榭吧!先燃驅蚊香,再擺幾缸冰。」

        多兒有些詫異,爺這是難得的細心啊,難不成這位會醫術的姑娘是爺看重的人嗎?不過她不敢多問,曲膝道:「婢子明白了。」說完,她便先行退下去準備。

        秦肅兒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把十幾個傷兵的傷口處理好,精疲力盡是一定的,而且她發現自己又餓了,身上的衣裳又汗溼了。

        她朝著蕭凌雪走去,站在他面前,抬眸看著他。

        她在這裡待了多久,他就同樣待了多久,現在已過了子夜,她肚子餓了,他應該也餓了吧?這外表昂藏的男人,高挺的鼻子看起來很是傲慢,黑眸凌厲,抿著嘴角時教人不敢親近,但不開口的時候還挺有吸引力的,若是他能改改說話的態度,肯定會可愛許多。

        要知道,這世道流行暖男,冰山男和面癱男已經不吃香了。

        「好熱。」秦肅兒看著蕭凌雪,大剌剌地用手當扇子往自己臉上搧風。「我想吃冰,你可以派人送碗冰過來嗎?」

        蕭凌雪面無表情地打量著她。「妳好像很怕熱。」

        秦肅兒直截了當地說道:「不是好像,我是很怕熱,一熱就渾身不舒服,什麼事都做不了,還有,這房間裡頭那麼悶熱,他們又都身受重傷,不擺些冰給他們消暑,他們恐怕撐不下去。」說完,她也上下打量著他,有些鄙視地問道:「你不會看高不看低,捨不得把冰用在他們身上吧?」

        她是沒問這些人是怎麼受傷的,可她不笨,也曾去戰地做過無國界醫師,這些傷者的身上有股軍人的氣息,肯定是在戰場上受的傷,加上她下午治傷的那人又是元帥,更堅定了她的看法。

        蕭凌雪蹙眉,面色不悅,這女人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嗎?一開口總要把他往卑鄙小人的方向去定罪。

        他哼了哼,沒好氣地回道:「他們沒那麼嬌氣,一點熱都受不住。」

        秦肅兒半句不讓地道:「他們是鐵錚錚的漢子,自然是受得住熱,但是他們受了重傷,身體上的痛已經夠難受的了,給他們一個清涼的環境,讓他們可以好好的睡一覺,這樣他們會好得更快。」

        蕭凌雪很不甘心自己又被她教訓了,可是又找不出錯處來反駁,只得冷著一張臉道:「我待會兒就吩咐下去。」

        她見好就收,呵呵笑道:「那勞煩你,我房裡也要冰,越多越好,多謝你了,你知道的,我明天還要為那位李元帥換藥,也要睡個好覺才行。」

        他板著臉睨著她。「那麼現在呢?可是餓了?」

        秦肅兒點頭笑道:「是餓了沒錯,若你能派人再送些熱熱的飯菜給我,那就感激不盡了。」

        蕭凌雪眉頭輕蹙。「已經備好飯菜了,走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心情,在她面前一直屈居下風,見她沒臉沒皮的,他也有氣,怎麼有這樣的女子?一會兒咄咄逼人的為那些素不相識的傷兵爭取,一會兒又能為她自己嘻皮笑臉的向他討冰……

        「這麼熱的天氣,得吃點開胃的才行。」秦肅兒笑盈盈的跟上他。「五爺,勞煩你叫人準備一碟生辣椒醬油來,不管什麼菜,我都要蘸著辣椒醬油吃。」

        「辣椒?」蕭凌雪腳步一滯,忽然轉過身,黑眸瞪視著她。「妳說妳要吃辣椒?」

        「有什麼不對嗎?」她笑著反問道:「你不吃辣?」

        蕭凌雪不假辭色的說道:「我吃辣,吃花椒、胡椒,但我不會去吃辣椒,旁人若見了,定然會以為我腦子壞了。」

        秦肅兒還是不明就裡。「為什麼?」

        他受不了的撇了撇唇。「當然是因為辣椒是做為觀賞之用,怎可拿來食用?」

        她難掩驚奇。「你是說,你們這裡的辣椒是拿來看的?」

        「整個大雲皆是如此,除非妳不是大雲人。」蕭凌雪挑了挑眉,目光緊鎖著她。「妳是從哪裡來的?大梁?大周?」

        若她是他國人,初初來到大雲朝,那麼在京城沒沒無名也就說得過去了。

        秦肅兒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好奇地道:「你帶我去看看辣椒。」

        蕭凌雪冷笑一聲。「難道妳以為我騙妳?」

        她朝他涼涼地睞去一眼。「你不帶我去看,我就當你是騙我的。」

        他的眉頭微微一擰。「豈有此理!」

        秦肅兒發現要激怒他很容易,這人情緒管理的能力太低了,一件小事就能讓他發火,遇到大事豈不是要暴跳如雷?不知道他血壓是否正常,若是有高血壓,可要改改脾氣才好。

        蕭凌雪又瞪了她一眼,不滿地道:「走吧。」

        他身著墨色錦袍,腰纏玉帶,走在前頭,步履如風,秦肅兒快步跟上去,穿過月洞門,甬道兩旁種著桂樹,很快來到一處花園,他指給她看,還陰惻惻的冷笑,教她不免莞爾。

        這人一板一眼的,當他老婆肯定很辛苦。

        辣椒和其他花卉一樣,種在雅緻的陶瓷花盆裡,在她看起來無比好笑。

        蕭凌雪嘴角微揚。「親眼見到了,妳還有何話說?」

        秦肅兒笑道:「當然有啊—— 我就要吃這個,你請人拔兩根洗淨了,切細與醬油和蒜末混合,醬油不需多,只需一匙便夠。」

        他一哂。「妳當真要吃辣椒?」

        她好整以暇地道:「當你的面,吃給你看。」

        還真嘴硬!蕭凌雪心中冷笑,叫了個路過的丫鬟去做。

        秦肅兒叫住那銜命而去的丫鬟。「等等,妳切辣椒時要當心點,裡頭可是極辣的。」

        蕭凌雪不信她所言,在大雲朝,沒有人會把辣椒切開來食用,自然也就無人知道紅色條狀的「花」是辣的。

*             *             *

        夜深人靜,可府裡處處燭火通明,蕭凌雪走在前頭,秦肅兒從容不迫的跟在後頭,步履輕盈悠閒,夜風陣陣,四周的花香沁人心脾,走過曲曲折折的青石板路,繞過幾處山石,一座湖泊出現在眼前,就見層層荷葉如浪花般輕翻,水榭依水而築,蕭凌雪往那水榭走過去。

        碧荷水榭裡已擺好了酒菜,香味四溢,多兒在那裡候著。

        秦肅兒進到水榭,一看到多兒便「哎喲」了一聲,「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晚了,多兒姑娘沒睡,還讓妳在這裡等我們。」

        多兒露齒一笑,曲膝道:「姑娘這是哪兒的話,這是婢子的本份。」

        蕭凌雪與秦肅兒面對面落坐,一個小丫鬟端著碟子來了,正是生辣椒蒜末醬油,小丫鬟低聲對多兒說了幾句話,多兒笑著接過手,擱在秦肅兒碗邊。

        秦肅兒笑道:「多兒姑娘,我見妳還有去傷兵房幫忙,這會兒應該也餓了吧?坐下一塊兒吃。」

        多兒陪笑道:「姑娘真是折煞婢子了。」她哪敢跟主子同坐。

        蕭凌雪淡淡地道:「妳退下。」

        多兒鬆了口氣,連忙告退。

        多兒一走,蕭凌雪的一對火眼金睛便緊瞅著秦肅兒,一字一字地道:「現在沒有旁人了,妳吃辣椒給我看吧!」

        秦肅兒實在覺得好笑,敢情他遣退多兒還是一種體貼,怕她出糗。

        她看準了一碟白切肉,夾了一片,蘸了辣椒醬油不夠,還夾了一小段辣椒一起入口。

        蕭凌雪見她當真吃下去了,頓時無話可說。

        秦肅兒突然興起了逗弄他的念頭,故意又夾了荷花卷蘸辣椒醬油吃,吃完意猶未盡地道:「雖然你吃過胡椒、花椒,可它們絕沒有辣椒這麼夠味,我打賭,你一旦吃過辣椒便會愛上,要是你沒愛上,便是受不住辣椒的滋味。」

        他勾起唇角。「話都被妳說盡了,我焉能不吃?」

        他畢竟是蕭凌雪,在西北大營時治軍嚴謹,她這點激將的小把戲他還不放在眼裡。

        秦肅兒靈眸微揚,笑道:「你就嚐嚐味道,我不騙你,夏天吃辣椒真的很開胃。」說完,她把裝有辣椒醬油的碟子遞過去。

        蕭凌雪仿照她夾了塊白切肉,再蘸辣椒醬油,同樣不甘示弱的配上一小截辣椒條。

        一瞬間,他嗆得猛咳嗽,臉也漲紅了。

        看他這般狼狽,秦肅兒大笑起來,不過她心地善良,連忙遞水給他,又見一旁小缸裡盛了滿滿的冰,她好心的抓了一把送到他面前。「快點吃冰!現在含一塊冰在嘴裡最能解辣。」

        蕭凌雪實在辣得難受,喉嚨似被火燒,他不假思索就她的手心含了一口冰,瞪著她,臉上帶著怨氣。

        「不能怪我。」她受不了的搖頭低笑。「是你太輕敵了,如今知道辣椒的厲害了吧!花椒香香的,辣椒辣辣的,你只要記住這個就行了。」

        她這根本是在說風涼話!他都被辣成這樣了,能不記住嗎?

        他會記住她的!一天之內,讓他出了兩次糗,生平第一次給大男人渡氣,生平第一次把冰塊可笑的含在嘴裡!

*             *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到了蕭凌雪,抑或是房裡幾小缸冰降溫奏效,秦肅兒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到天亮。

        她一起床,多兒便進來伺候她洗漱,為她梳頭和更衣,像是在外間一直等著她起床似的。

       「姑娘昨夜和爺在碧荷水榭裡是不是鬧得不愉快?」多兒一邊幫她梳頭一邊問道。

        秦肅兒想到蕭凌雪從她手心裡吃冰就想笑。「沒有啊,我很愉快,怎麼了?」

        「婢子聽說,爺今早命人把花園裡的辣椒全摘了,也不知要做何用。」

        秦肅兒再也忍不住把嘴角翹得高高的,他這是太過生氣要把辣椒滅種,還是要化悲憤為力量,練習吃辣椒?

        這男人,一直表現得高高在上,就是欠調教,她就要整他,讓他知道不是全天下的人事物他都駕馭得了,總會有踢到鐵板的時候。

        梳妝妥當,她心情愉快地往李岳的房間走去。

        她能讀到醫科,頭腦自然是頂尖的,這偌大的府邸,乍看像座迷宮,可來了一日一夜,她也分清了東南西北和院落所在。

        「妳是我的小蝴蝶,我是妳的小阿飛,妳停在我的肩,依偎在我耳邊,從此我不再撒野……」她邊走邊唱,步履輕快得如同歌詞裡的蝴蝶一般。

        冷不防,一道夾帶著冷意的嗓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妳唱的是什麼曲?如此古怪。」

        秦肅兒沒聽到腳步聲,被蕭凌雪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走路無聲,他這是傳說中的內功高強嗎?

        「在問妳話,怎麼不回答?」他劍眉輕挑。

        她笑了笑。「我隨隨便便都能唱出一百首你沒聽過的曲來,你信不信?要不要我們打個賭,若是你輸了,你得再吃辣椒給我看。」

        她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氣死他!

        蕭凌雪看著她,眼神很是古怪。

        她吸引他目光的方法可真奇怪,別的女子都在他面前展現琴棋書畫的才華,她卻是以整他為樂,教他氣得牙癢癢。

        他冷冷一哼,「妳以為我有閒功夫在這兒聽妳唱完一百首曲子?」

        秦肅兒嘴角一勾。「看你排場如此大,自然是沒有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要去給李元帥和傷兵們查房,等查完房,我的小廝和丫鬟就會來接我了,看來我也是挺忙的,不比你清閒多少哩。」平平淡淡的幾句話,她說完便自顧自地從他身旁越過了。

        蕭凌雪覺得自己又輸了一回。

        適才她唱什麼來著?妳是我的小蝴蝶,我是妳的小阿飛?小蝴蝶、小阿飛?這什麼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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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6: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出府志向

  秦肅兒先到傷兵房逐一察看,見他們個個情況都不錯,她也放心了,接著再去李岳的房裡。

  顧太醫和吉安都在,還有個相貌俊傑清秀的年輕人,穿著和顧太醫一樣的太醫院官服。見她來了,吉安連忙恭恭敬敬的對她施了個禮。「姑娘早。」

  顧太醫則是熱絡的朝她拱手。「小老兒都聽吉安說了,姑娘昨夜給傷兵們治傷,我去看過了,當真是神乎奇技,一直在高燒發熱的,如今也不燒了,這都是姑娘的功勞。」

  秦肅兒笑靨如花,「你過獎了,不過是去除了腐肉,清理傷口之後再把熱處理口縫合起來,算不上什麼神乎奇技,只要多多練習,假以時日,顧太醫也行。」

  「請教姑娘的縫合之術是師承何處?」那年輕人開口問道,目光一直盯著她看,打量神視的意味濃厚。

  秦肅兒對上他的視線,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位是?」

  好個沒禮貌的傢伙,也不自我介紹,就要問她師父是誰,她為什麼要告訴他?

  顧太醫連忙鄭重介紹道:「這位是太醫院院令韓青衣韓大人,素有外科聖手之稱,名動京城,是治療外傷的泰山北斗。」

  如此年輕就做了院令,原來是醫界的學霸啊。

  秦肅兒眼裡含了笑意,「失敬失敬。」自然了,她的聲音可沒有一絲失敬之意。

  韓青衣又如何聽不出來?顧太醫說李岳的傷是眼前這女子所,可她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怎麼可能有如此精湛的醫術,甚至還會駭人聽聞的縫合之術?但是他適才也去傷兵房看過了,他們都說是個姑娘給他們醫治的,讓他不信也不行。

  「李元帥一直由韓某醫治,卻不見起色,可才經過一夜,卻是好了許多,是以,韓某對姑娘的醫治方法十分好奇,還請姑娘不吝賜教。」再次開口,韓青衣的語氣謙恭了許多。

  秦肅兒寵辱不驚,沉著一笑。「我剛才一進來不是說了嗎?去除腐肉,清理傷口再縫合,就這麼簡單,不信的話,你問顧太醫,他由頭至尾都有參與。」

  「韓某自然是聽顧太醫述過了。」韓青衣琢磨了一會兒又問道:「那麼姑娘的針炙麻醉又是師承何方?針灸麻醉在我朝已失傳許久,如今竟在姑娘手上重現,堪稱奇跡。」

  秦肅兒不置可否的一笑,「我的醫術都是由一本古籍上學來的,至於古籍,是我秦家祖傳寶典,自然不能借給外人看。」

  意思是,你不必開口了,不會借給你看的。

  韓青衣知道她不肯說師父是誰,才會推託到古籍上頭,他雖然心急的想知道,卻也無可奈何。

  聽說她是翼親王找回來的,待會兒他得去問問翼親王是在哪裡找到這名醫女的,他一定要知道她的縫合之術和針灸麻醉是在哪裡學的,適才顧太醫引薦時說他是外科聖手,他怎麼聽怎麼彆扭,堂堂太醫院院令、人稱外科聖手,可卻連縫合都不會,他這算什麼聖手?真真是貽笑大方!

  秦肅兒並未察覺到她的橫空岀世已震撼了大雲朝的外科第一把交椅,她自顧自的給李岳檢查傷口和換藥。

  「復元情況良好,往後只要每日換藥,好好靜養,接下來只要等著拆線就可以了。」聽到拆線兩字,韓青衣又是一陣震撼。

  他從未想過還要拆線,老祖宗說的沒錯,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李岳粗獷堅毅的國字臉上滿是感激,他有些激動地道:「聽說我麾下那些傷兵也是姑娘所救,恕李岳此時無法起來給姑娘磕頭,謝姑娘的大恩,但從今爾後,只要我李岳在的一天,我這條命就是姑娘的,一定護姑娘周全!」

  秦肅兒一臉尷尬。「言重了,言重了。」

  她在現代救活了那麼多人,從未曾奔著金錢名利而去,也沒有人這般感謝過她,想不到來到古代,她是衝著診金來的,對方卻把她當救命恩人,還說命是她的,實在令她五味雜陳。

  她看著李岳,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是大夫,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再說你們老大光是看著就富貴得可以滴出油來,他會付診金給我,你就不必放在心上,好好養傷才是當務之急。」

  李岳也不知道她說真的還是假的,只好道:「姑娘真是風趣。」

  說人人到,蕭凌雪來了,在場的紛紛與他見禮,可他誰都沒看一眼,就看著秦肅兒一人,撇了撇唇,沒好氣地道:「你的小廝丫鬟來了,來得可真早,難不成這裡會吃了你?」

  「他們來了嗎?」秦肅兒很是高興,「居然沒有迷路,真是厲害。」

  蕭凌雪不以為然。「有何厲害?在這京城之中,隨便問人,都知道軍機閣在哪兒,閉著眼睛也能走來。」

  秦肅兒心裡一個咯噔。

  顧太醫笑道:「姑娘莫非不是京城人?」

  秦肅兒勉強一笑,「我初來到,孤陋寡聞。」

  原主可是翼親王妃,是皇上的弟媳,皇室中人,她卻好死不死來到皇上的管轄之地,萬一碰到認得她面孔的人……

  蕭凌雪微微瞇起黑眸,她連這裡是哪裡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知道他是何人了。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他並不想讓她知道他是身分尊貴的翼親王,不想失去她與他相處時的那份自然和沒大沒小。

  他揚高了嘴角。「出去吧,你的小廝奴婢在等你。」

  蕭凌雪親自送秦肅兒到正廳,她果然看見潤青和林曉鋒在等她。

  潤青一見到她就奔了過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小姐!您沒事吧?」

  昨晚她一夜沒睡,心裡頭似有千斤重的大石壓著,萬般放心不下,又懊悔不該把主子單獨留下。

  秦肅兒臉上笑吟吟的。「我好得很。」

  「那就好。」潤青心急地道:「小姐,呼們快走吧,快些回去……」

  「凌寶。」蕭凌雪示意。

  凌寶恭敏的用雙手奉上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姑娘請收下,這是兩百兩銀子的診金。」

  秦肅兒大大方友的收下了,交給潤青保管,又對凌寶道:「咱們日後還要見面,你可以叫我秦大夫。」

  凌寶面上恭敬地陪笑道:「是、是,小的記住了,秦大夫。」

  這個死丫頭,給她三分顏色,她就開起染房來了,若不是主子在一旁,他才不會對個女人卑躬區膝。

  蕭凌雪淡淡地道:「秦大夫,若是傷者有事,要如何找你?」

  秦肅兒胸有成竹的道:「我都看過了,肯定不會有事,該注意的地方也都交代顧太醫了,我明日再來絕無問題。」

  蕭凌雪眉頭一挑,她這是不願意透露住在哪裡?

  他一雙狹長的眸子定定地盯著她。「明日何時?」

  秦肅兒想了想,回道:「巳初在萬宴樓門口,你派人接我。」

  好大的口氣!凌寶的嘴撇了又撇,內心滿是不以為然,從來不留情面的主子為何縱容這丫頭在面前放肆,他實在不解。

  「那麼,告辭了。」秦肅兒朝蕭凌雪施了個禮,含笑以對,「不必送,我們自個兒出去就行了。」

  我呸!主子是什麼人,不說送人這種事從未做過,就算做過,要也是恭送皇上,他親自送一個區區的醫女幹麼。

  秦肅兒只想趕快離開,手裡揣著兩百兩現銀,她有好多事要做,首先,要把藥箱還給劉大夫,她也要買個藥箱,還有,這次給李岳手術,她有好些工具用不順手,她要打造屬於她的手術工具。

  她那急著離開的模樣全落入蕭凌雪眼裡,想知道她住在哪兒,他大可以派凌寶跟蹤他們,可他的大男人尊嚴不允許他這麼做。

  反正明日他就會見到她了,李岳的傷總不會一兩日就好,來日方長,不急。

  凌寶覷著面色深沉的主子,小心翼翼地道:「爺,依小的看,那丫頭能治好李元帥完全是蒙著,否則何必拿了銀子就想逃呢?那丫頭古怪得緊,要不要小的跟著?」

  「什麼丫頭?」蕭凌雪睨他一眼,俊臉沉沉的。「她不是說了,稱她秦大夫。」

  凌寶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同時內心的驚駭如滔天巨浪打向他,一波接著一波。

  這一日一夜是發生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為何主子竟站在那丫頭那邊?

*             *             *

  尚未開門做生意的萬宴樓前,一待軍機閣的馬車走得遠遠的再也看不見,秦肅兒便急著問道:「曉鋒,你知道市集在哪嗎?」

  林曉鋒嘻嘻一笑。「自然是知道的。」主子得了兩百兩的診金,肯定是要給他們打打牙祭,想到市集裡各式各樣的美味小吃,他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小姐要做什麼?」潤青眉心蹙攏,憂心忡忡地問道:「小妲莫不是要買菜?可咱們院子裡沒有小廚房,不能開伙,咱們還是趕快回府吧,小姐出來太久了,若是被人發現您不在府裡可就麻煩了。」

  秦肅兒不是古代人,自然不認為出來一天一夜算什麼大事,她淡定一笑道:「反正都出來了,不差那點時間,我就是想逛逛,買些糕點回去分大家吃也好。」

  林曉鋒興高釆烈地道:「小姐要嚐平民美食問我就對了!市集裡的白炸春鵝可是一絕,保管小姐吃了還想再吃,還有那羊肉胡餅,羊肉拌著牛油可香了,一層一層的椒鼓更是添香夠味,一次吃三個都不成問題,若要買回府裡分送,那薄餅、油餅、環餅、油蜜蒸餅、糖餅、白肉胡餅、蓮花肉餅、棗箍荷葉餅、芙蓉餅、菊花餅、甘露餅、梅花餅、蜂糖餅都是便宜又美味的,小姐若是喜歡甜食,也有那糖豆粥、綠豆粥、荔枝膏、杏仁膏、雪花酥、小鮑螺酥,若想吃麵食,就一定不能不吃大骨麵和前面……」

  他一邊說得口沫橫飛,一邊領路,不一會兒,三人便置身京城最大最熱鬧的市集了,秦肅兒前世對做菜一竅不通,看到滿坑滿谷的新鮮蔬菜瓜果和雞鴨魚肉也沒感覺,倒是留意到攤上真的不見辣椒,想來這辣椒要去花市買,憶起那面癱男五爺被辣椒嗆到的模樣,她就想發笑,再怎麼高冷,在辣椒面前也維持不了冰山樣,他一直高高在上的,卻在她面前大大出糗,真是太有趣了。

  「找找羊肉攤在哪兒。」秦肅兒心情很好,面帶微笑地說道。

  林曉鋒眼睛一亮,原來主子要買羊肉,那敢情好,他最喜歡吃羊肉,尤其最喜歡吃酒蒸羊和羊雜塢。

  「我看到了!」林曉鋒一心掛著吃,很快便讓他眼尖找到了羊肉攤。

  三人走到羊肉攤前,秦肅兒問道,「老闆,可有羊腸?」

  林曉鋒看著主子,一臉的疑竇,跟著便是有些不滿。

  大雲朝可是富足得很,尤其是在天子腳下,這年頭誰還吃羊雜碎啊?主子手裡揣著兩百兩現銀,要不要這麼小氣呀。

  「當然有,姑娘要幾斤?」乏人問津的雜碎有人要買,老闆自然喜笑顏開,問得殷勤。

  秦肅兒回道:「勞煩你給我挑十副整齊些的。」

  潤青和林曉鋒疑惑地面面相覷,主子買十副羊腸是要做什麼?

  買到了羊腸,秦肅兒心情更好了。「走吧,回萬宴樓!」

  什麼沒得吃,林曉鋒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潤青更是感到忐忑不家,主子變得與以前不同了,雖然好相處多了,但是,正所謂反常即妖。

  主子曾經咽下了氣又活了過來,不會遇到什麼妖魔鬼怪了吧?可他們現在走在烈日底下,主子也沒有現形,應該不是吧,眼前的人還是她的小姐沒錯吧?

  主僕三人又回到萬宴樓,此時萬宴樓已開了門做生意,三人進去,那小二認得他們,尤其對世手救劉大夫的秦肅兒印象深刻,馬上滿臉笑套的迎上前。

  「三位客官請坐。」

  太陽底下走了一大圈已汗流浹背,一坐下便道:「小二哥,先來三碗冰!」

  盛暑,來萬宴樓用膳後吃一碗冰的大有人在,小二笑著應是,連忙先上三碗招牌糖果子冰給他們消暑。

  秦肅兒一連吃了好幾口冰才道:「小二哥,劉大夫的藥箱在我這兒,我想親自歸還,你可知道劉大夫住在什麼地方?」

  「自然是知道的。」小二熱心地說:「劉大夫就住在朝秀衚衕,到了那裡隨便問個人就知道,門口有一株梧桐樹,很好認的。」

  「多謝了。」

  隨後秦肅兒大方的叫了一桌子的招牌菜,林曉鋒這才不再耷拉著腦袋,吃得眉開眼笑。

  吃飽喝足,秦肅兒心滿意足的盤算著要往朝秀衚衕去,可她實在太熱了,不想再虐待自己的兩條腿,便請小二給他們雇了輛車,沒一盞茶功夫就到劉大夫家口,門口木匾刻著「保安堂」三字,門前有顆枝葉茂密的梧桐樹,十分蔭涼。

  門是開的,三個人進去,滿室瀰漫著煎藥草的味道,正在整理草藥的小廚問明來意,很快進去稟告了。

  沒一會兒,三人被迎進了花廳,小廝上了涼茶,就見劉大夫匆匆而來。

  「不知姑娘來到,未曾遠迎,失禮失禮。」

  秦肅兒回以一笑,客氣地道:「哪裡的話突然來訪,沒打擾到你老才好。」

  兩人客套一番,劉大夫這才坐下,笑吟吟地道:「昨日匆匆別過,老朽還未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正愁著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姑娘,姑娘就來了,真教老朽歡喜意外。」

  秦肅兒爽良笑道:「我是特地來歸還你的藥箱,還要順道問問你,要去哪裡買這樣的藥箱?」

  劉大夫很是不解,聽聞她昨日醫好了魯國公,又被翼親王帶走,顯然是要她去醫治命懸一線的李元帥,而擁有一手精湛醫術的她,難道沒有自個兒的藥箱?

  不過他倒是沒有多問什麼,而是說道:「這樣的藥箱,老朽還有幾個,姑娘若是不嫌棄,便贈予姑娘了,這是老朽的一番心意,還望姑娘千萬不要推辭。」

  秦肅兒眸光閃亮。「多謝劉大夫割愛,那我就厚著臉皮,恭敬不如從命了。」

  趁著劉大夫回房裡拿藥箱之際,她手持白玉茶盞,看著這舒適的藥堂兼居所,來往的小廝藥童就有好幾個,心想劉大夫的診金必然不低,才能過著如此優渥的生活。

  片刻之間,她已經決定了,她對做王妃沒興趣,更不要一直被拘在王府裡,她要打造一間一樣的居所,兼做藥堂之用,她要重操舊業,懸壺濟世,救死扶傷。

  等劉大夫踅回來,秦肅兒選了其中一個藥箱,道過謝後,她又問道:「對了,劉大夫,我想再請教你,鑷子、鉗子等工具,要去何處打造?」

  「姑娘要打造工具嗎?」劉大夫撫了撫鬍鬚。「老朽倒是有熟識的工匠,姑娘需要什麼工具?」

  「要的工具有些特殊,不知那工匠是否能做得出來?」

  劉大夫笑道,「姑娘放心好了,『藝寶齋』的唐師傅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工匠,平素只給高門的太太小姐打造首飾,連宮裡的嬪妃也曾向他訂製過首飾,他的手工之巧,無人能及,是因為老朽曾救過他母親的命,他才肯為老朽打造工具,若是老朽出面,他肯定會賣老朽個面子。」

  秦肅兒一聽這人脈可不是她花銀子就買得到的,機不可失,連忙道:「我這就把圖畫給你,那就勞煩劉大夫跑一趟了。」

  劉大夫也好奇她要訂製什麼樣的工具,吩咐小廚拿筆墨紙硯來。

  秦肅兒的毛筆字雖然不太行,不過她學過一陣子的水彩畫,用毛筆畫圖難不倒她,她畫了手術刀、手術鑷、止血鉗、直角鉗、組織剪、線剪、持針器、縫針、布巾鉗、齒直鉗等許多開刀時需要用到的工具。

  「這是……」劉大夫看得很不明白。

  秦肅兒抿嘴一笑。「我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清楚,若有機會應用,而你也有空觀看時,再跟你說明。」

  劉大夫鄭重地收下了圖紙,「等工具打造好了,老朽再派人知會姑娘。」

  秦肅兒這時很明確的知道她必須有個聯絡地址,日後她要行醫,人家得上門請她出診,而她必須變出個門來才行。

  「不瞞你說。」她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我初來乍到,暫時借住在遠親家中,不甚方便,不如這樣,打造這些工具想來也要十天半個月,我過幾日再來拜訪你。」

  姑娘家不肯透露住所也是情理之中,劉大夫自然不覺有是,他話鋒一轉問道:「姑娘昨日是否醫治了李元帥?」

  秦肅兒十分詫異。「你如何得知?」

  劉大夫道:「老朽聽說姑娘昨日醫好了魯國公之後便去了軍機閣,而李元帥從北方大營回來後便一直待在軍機閣治傷,李元帥傷勢之嚴重,在大夫之間不是秘密,京城所有的外傷大夫都去試著醫治,可都束手無策,連太醫院的院令韓大人都醫不好,大家都想,天下間沒有可以醫好李元帥之人了。」

  「非也,其實李元帥的傷並不難醫。」秦肅兒神清氣爽地說道:「我已將李元師傷口的箭頭取出,兩處傷口縫合好了,假以時日,他就會像沒受過傷一樣。」

  「縫、縫合?」劉大夫咂舌不已,不禁有些恍惚,久久問不出第二句話來。

  秦肅兒早見慣了這裡的人對她進行縫合之術的反應了,淡淡一笑問道:「你可是外傷大夫?」

  劉大夫期期艾艾地回道:「老、老朽兼學了外傷與內科。」

  「那敢情好,反正我還要來取工具,到時與你切磋,天氣熱,我帶著十副新鮮的生羊腸怕壞了,先告辭了。」

  劉大夫雖然想詳問那縫合之術,可人家姑娘都這麼說了,他又不能把人強留來,幸好他手邊還有圖紙做籌碼,不怕她從此消失無蹤。

  秦肅兒原就請車夫在門口等,三人上了馬車,她先吩咐車夫去冰鋪和酒鋪,分別讓林曉鋒去買冰和烈酒,跟著又去飯館打包了一桌席面,很快便回到了王府後門,只花幾十文錢的車資,不用走得腿斷,相當值得。

  守後門的楊年福見到王妃終於回來了,大大鬆了口氣,他可擔不起把王妃放出府,王妃從此失蹤的大罪。

  「天氣熱,去買碗冰吃。」秦肅兒笑吟吟的把一兩銀子塞到楊年福手裡,很滿意對方目瞪口呆的表情。

  回到了瑞草院,秦肅兒便吩咐潤青把冰裝起來。

  「您可回來了!」珊瑚岀如釋重負的神情,「潤青姊姊也不說清楚您在哪裡,可把奴婢急死了,就怕有人來您上哪兒去了。」

  「我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會搞丟嗎?」秦肅兒微微地笑,「我帶了很多吃食回來,你把院子裡的人都找來,趁熱一塊兒吃。」

  秦肅兒讓潤青找了兩個粗使婆子來,把十副羊腸交給她們,吩咐她們把羊腸刮去脂肪洗凈,取最裡層的黏膜,再放入烈酒中浸泡清洗。

  「做得好,我另外有打賞。」秦肅兒說道:「弄好了之後,你們先去沐浴,在水裡加乾桂花便能把那股子騷味去掉。」

  羊腸又腥又臊,難聞得很,兩個婆子接到這奇怪的任務,原先臉色不豫,但聽到有打賞,便高高興興的領命去了。

  潤青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秦肅兒瞥了她一眼,說道:「想說什麼就說,這樣憋著,你難受,我看著也難受。」

  潤青斟酌了下字句才曲膝道:「奴婢是自小跟小姐一塊兒長大的,小姐學過醫術與否,奴婢比誰都清楚。」

  秦肅兒一聽,心裡便直打鼓。

  該來的還是會來,原主是知府家的姑娘,又怎麼會學過醫術,更別說像她這樣大膽的出手醫治陌生人了,林曉鋒從前在秦家時是外院的,並接觸過原主,所以不清楚,可潤青是貼身伺候的,若是不起疑那可就怪了。

  她凝思了片刻,這才定定地看看潤青,神色端凝地道:「其實,我並不是你家小姐。」

  潤青瞬間嚇得臉色刷自,顫抖地道:「難道……是附身?」

  「可以這麼說吧。」秦肅兒坦白地道:「我原來就是個大夫,為了救人意外慘死,可能是老天可憐我,才讓我附身在你家小姐身上重生。」

  潤青的身子抖個不停,「那……小、小姐呢?」

  秦肅兒吸了口氣,「紅顏薄命,你家小姐恐怕已香消玉殞,重新投胎做人了。」

  豆大的淚珠驀然從潤青眼眶裡滾落。「小姐……」

  小姐雖然待她們不太好,可自小相處,也有了深厚的主僕情誼,且小姐會那麼偏激跋扈也是情有可原的,她反倒心疼小姐的。

  「你也別難過了。」秦肅兒溫言安慰道:「這是老天的安排,說不定你家小姐與我一樣,附身在他人身上,現在過得極好哩,你也別想太多了。」

  潤青一聽,心裡確好過多了,她拭去淚水道:「奴婢明白了。」

  秦肅兒望看目光呆滯的潤青,又道:「這件事你知道就好,珊瑚少根筋,要是她知道了,一個不小可就會說溜嘴,若是她真的問起,你就說我其實一直在偷偷學習醫術,只是她不知曉罷了,想來她也不會追究太多。」

  「是。」潤青哽咽地點了點頭,隨想到什麼又道,「您前世雖然是大夫,可如今的身分是王妃,經常出府本就不妥,時日久了,定會教人發現,若是此事捅到王爺面前,王爺定會追究您出府做什麼,若發現您在行醫,一定會起疑。」

  秦肅兒氣定神閒地道:「你說的錯,所以我打算永遠離開王府,不再受王府的約束。」

  潤青驚愕的瞪大了雙眼,「您是說……」

  秦肅兒輕描淡寫地道:「我打算和離。」

  潤青倒抽了口氣,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家小姐,她還是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的脫口喊道:「小姐!」

  秦肅兒眉角輕揚,「你想想,王爺討厭我,才會打發我到這破落院子來,我有必要在這裡浪費青春、浪費生命、浪費時間嗎?還不如和離了,往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再去娶他喜歡的女子,我也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日後若遇上了好男人也可以再嫁,於他於我都沒有損失。」

  這番話對潤青來說自然是驚世駭俗了。「可在芳州的老爺太太若是知道了……」

  秦肅兒淡淡地說道:「聽珊瑚說,老爺太太一直以來待我也不好,那我又何必為了他們隱忍?他們若是知道了便知道了,等到他們找上門來再做打算,只不過,當我不再是親王妃,我想他們也沒興趣找我。」

  潤青臉色微白地道:「奴婢不知道您原來生長的地方風氣如何,可咱們大雲朝極少有和離之事,何況您和王爺是皇上賜婚,也不是自個兒可以決定和離的,王爺一向敬重皇上,肯定不會違逆皇上的意思。」

  秦肅兒眉頭一皺,她倒是沒考慮到皇上賜婚的效力這麼大。

  這麼說來,她再多做幾件令他討厭的事,他也不會和她和離。

  這件事真有那麼難嗎?對古人來說或許是,可對她這現代人來說,一點都不難。

  她就不信,若她去告訴他,她有喜歡的男人,想跟那男人一起過,他聽了之後,還不會動怒地休了她。

  對於這種自毀名節之事,古代的女子是萬萬做不出來的,而她根本不在意名節,只要能離開王府,她什麼都敢做。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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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6: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  星火燎原

  翌日,秦肅兒讓林曉鋒送她到萬宴樓門口,蕭凌雪派來的馬車已經候在那裡了,待她上了馬車後,一路未停的往軍機閣而去。

  多兒在大門等著,一看到秦肅兒下了馬車,笑盈盈地驅前曲膝施了一禮。「秦大夫好,秦大夫可用過早膳了?」

  秦肅兒發現多兒原先稱她姑娘,今日卻改了稱呼,是有人交代過了嗎?

  她也對多兒笑了笑。「粗略用過了。」

  之所以說粗略,是因為她早上用的是珊瑚從王府廚房端回來的早膳,冷飯冷盤不說,又油又鹹,好像在油裡泡過似的,別說她是醫師看了皺眉,任何人都會沒胃口。

  多兒陪著素肅兒先到傷兵房,房裡那股子悶熱的味不見了,窗子都開著,空氣十分流通,傷兵們個個衣著乾淨,秦肅兒很滿意的微笑。

  顧太醫和吉安都在,一見她來,兩人都很高興。

  顧太醫道:「都給換過藥了,秦大夫看看是否妥當。」

  秦肅兒笑道:「不必看了,顧太醫換的藥,肯定沒問題。」且這下子她心裡有數了,連顧太醫都稱她秦大夫,肯定是有人交代。

  她打開帶來的藥箱,逐一給傷兵針灸減輕痛苦,而後前往李岳的房間,顧太醫和吉安忙不迭地跟過去。

  房裡,蕭凌雪和韓青衣都在,蕭凌雪在她進門的那一剎那,目光閃爍。

  秦肅兒朝兩人點點頭。「兩位好。」跟看看了站在一邊的凌寶一眼,便上前察看李岳的情況。

  韓青衣亦是相同,身為太醫院院令,人人均對他口稱大人,秦肅兒卻一副與他平起平坐的姿態,讓他越想越起啟疑竇,她背後的人是誰?師父到底是誰?何以可必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

  李岳戰地待久了,不拘小節,是唯一一個不覺得秦肅兒沒向蕭凌雪、韓青衣見禮有哪裡不妥的人,他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有勞秦大夫。」

  秦肅兒笑道:「先別謝我,今天由顧太醫給你換藥,我在旁盯著,要有練習的機會才會有進步,顧太醫手法純熟,不會有問題的。」

  顧太醫全程參與李岳傷口的縫合過程,知曉他肩頭的傷口極深,他原要推卻,可是秦肅兒那句「要有練習的機會才會有進步」如醍醐灌頂般灌進了他心裡。

  是啊,一個姑娘都知道的道理,還肯給他機會,他若卻步,豈不是連個姑娘都不如了?

  他連忙上前,在秦肅兒的指導下給李岳換藥。

  雖然覺得顧太醫的手法不流暢,但他沒吭半句,蕭凌雪和韓青衣也是眼也不眨的盯著,只不過兩個人的視線落在不同地方,韓青衣盯著顧太醫,而蕭凌雪盯著秦肅兒。

  她今天穿著湖藍色和同色繪蝴蝶花裙子,只挽了個簡單的髻,用湖藍色絲帶綁上,沒半件飾品,臉上也脂粉未施,宛如春日裡的嫩柳初芽。

  這麼簡簡單單、乾乾淨淨的打扮,卻格外撩動人心,像是屋裡突然出現的一道彩虹。

  待換好了藥,李岳一抬頭,驚道:「五爺流鼻血了!」

  凌寶一看主子真的在流鼻血,馬上大驚小怪地喊道:「哎呀!肯定是昨夜吃多了辣椒!小的跟您說辣椒不能吃,您偏不信!」

  蕭凌雪的表情很僵硬。

  這個蠢材!他練習吃辣椒是想在秦肅兒面前扳回一城,與她一般若無其事的吃下辣椒,凌寶卻全抖了出來,這種不會揣摩主子心意的奴才留著何用?早該發賣出去才是。

  秦肅兒看向蕭凌雪,心裡想的則是敢情他是愛上辣椒的滋味了?也是了,辣椒的滋味確實難以抗拒,他會一吃上癮也是情理之中。

  她鎮定地道:「凌寶,速速去取布條來!」

  凌寶心裡別說有多嘔了,這死丫頭怎麼差遣得那麼順口,好像他是她的小廝似的,可事關主子,他不敢不從,連忙去繡房繡娘要了些布條。

  秦肅兒匆匆挑了兩條一指寬的布條,走到蕭凌雪面前,拉起他的大手,將他的中指指根扎了起來。

  蕭凌雪頓時心跳如擂鼓,兩人靠得極近,他能看凊她如扇的睫毛,如柳葉的彎眉,如花瓣的嘴唇,他甚至有種想要低下頭一親芳澤的衝動,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心兒怦怦直跳,也了解明白了何以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然而凌寶不耐煩的嗓音卻打斷了這樣美好的氛圍,「我說秦大夫,你用的方法對還不對,爺的臉怎麼紅了?」

  蕭凌雪覺得臉頰更加熱燙,心跳也變得更快了,他實在很想拍死凌寶!

  「臉紅嗎?」秦肅兒踮起腳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啊……」

  在她靠近的同時,蕭凌雪頓感天旋地轉,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連周圍的空氣中都彷彿浮著一層香氣。

  蕭凌雪的鼻血已經止住了,可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凌寶回過神來,暴跳如雷的喊道:「大膽!還不放下你的手!爺的額頭是你可以碰的?!」

  這下子蕭凌雪真的很想直接踹飛這個煞風景的奴才!

  就在他要「動腳」時,門處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急促的叫門聲響起。

  「啟稟元帥,有名御林軍侍衛讓狼犬咬傷了,傷勢極重,要請顧太醫過去看看!」

  門外那人只知道這是李岳的房間,知道顧太醫負責照看李岳,不曉得蕭凌雪也在房裡,更不知太醫院院令韓青衣也在。

  顧太醫的第一個反應是立即轉頭對秦肅兒道:「秦大夫能否一同過去?」

  秦肅兒正有此意,點頭道:「好。」

  顧太醫沒發現韓青衣的臉色僵到不僵,秦肅兒倒是發現了,前世她當實習醫師時早看慣了科主任的臉色,對於這點微妙的變化,她挺敏銳的。

  「不如韓大人也一塊前往?」

  聽到秦肅兒相詢,顧太醫這才想到自個兒的頂頭上司在這裡,一張老臉頓時布滿尷尬之色,心裡更是忐忑不安。

  「是去踏青嗎?還一個約一個!」蕭凌雪的臉色倏地一沉,不耐地低吼道:「人命關天!全部都去!」

  這一聲雷霆怒吼,古怪尷尬的氛圍也頓時消頭無蹤。

  一行人匆匆來到西側房,沿路長廊都是血跡,不難想像傷者流了多少血。

  房裡,傷者躺在床上已經失去了意識,傷口血淋淋的慘不忍睹,腿部甚至被咬下一塊肉來,身上滿是動物的牙齒印,甚至還有碎肉,鮮血直冒,這血腥的畫面讓凌寶顫抖了一下。

  秦肅兒已經開始檢查傷者的情況了。「被動物咬傷一定要先徹底清潔傷口,以兔深層感染而無法根治,至於被咬掉的身體組織,必須保留以利傷口重建。」

  她邊檢查邊說明,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但顧太醫和吉安都頻頻點頭,在她的帶領下一起檢視傷口。

  韓青衣被晾在一旁,他直勾勾的盯著他們三人,尤其是自然而然在主導著一切的秦肅兒,他緊蹙著眉頭,袖裡的拳頭緊緊攥著,臉上表情變來變去。

  這時,秦肅兒又道:「動物口腔中存在許多不同的細菌,而且牙齒不同,咬傷後的感染率也有所不同,其中貓咬傷的感染率最高,主要原是貓的牙齒銳利,會深及肌肉,甚至關節,而狼犬亦同,不可等閒視之。」

  韓青衣頓時有些頭重腳輕了起來。

  她怎麼知道這麼多?同邊外傷大夫,他卻對她說的話無所知,為何會這樣?

  蕭凌雪鐵青著臉質問滿臉惶恐的飼犬兵,「他為何能接近狼犬?」

  在這裡,日常出入的是他統管的御軍,北方大營傷勢較重的傷者也會往這裡送,例如李岳和那岀傷兵,並且飼養了一大批在戰場上發揮作用的大型狼犬,犬種來自高加國,十分兇狠,做為在戰場上嚇阻敵人十分有用,平日有來自高加國的馴獸師督導,也有北方大營因傷退役下來的士兵負責飼養起居,他嚴格規定御林軍不得接近犬營,可今日卻出了這種事,他絕不能容忍!

  「回王爺……」那飼犬兵心下一涼,期期艾艾地道,「這兩日,狼犬們全胃口不開,不喜進食,謝宗佑和屬下有私交,他說
他學過催眠術,能知道狼犬為何不進食,屬下便讓他進去試試,誰知道狼犬卻群起攻之,就、就成這樣了……」

  「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門夾過?」蕭凌雪冷眼瞪著那飼犬兵緊張的臉,怒吼道,「狼犬沒胃口,自然是因為天氣太熱,竟然妄想催眠它們,你怎麼不催眠你自己!」

  若不是面對的傷者情況太慘烈,秦肅兒一定會笑出來,這人罵人也是有一套,不輸她前世的毒舌主任。

  不過眼下她可沒心情欣賞蕭凌雪罵人的藝術,很快的分派起任務,「顧太醫,請你跟吉安把那日李元帥縫合之前做的事全部做一遍,一樣都不能少!」

  顧太醫連忙點頭應聲,「老朽明白!明白!」

  她又揚聲道:「凌寶,你速去朝秀衚衕把劉大夫帶來,跟他說我要縫合!」

  昨日她跟劉大夫提過縫合,今日正好是個絕佳的見習機會,外科手術少不了團隊合作,多讓些人學點經驗,日後若有需要,她才有幫手。

  凌寶陰陽怪氣的道:「秦大夫,這裡可是軍機閣,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進出的地方,把劉大夫找來,要是洩露了軍情,出了什麼事,秦大夫要負責嗎?」

  他不甘心被秦肅兒差遣,就盼著主子也跟著出聲反對。

  沒想到正在氣頭上的蕭凌雪無視他的眼神,臉色一沉,喝道:「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麼多廢話!」

  主子竟然罵他?凌寶面子掛不住,氣憤交加的去了。

  當他把劉大夫帶到時,房裡已完成了消毒,縫合要用的工具都浸泡在烈酒之中,傷者也被抬到了雙並木桌上,衣物均已剪開褪去。

  秦肅兒請劉大夫先用烈酒洗手消毒,跟著取出羊腸線,「這是我昨天做好的羊腸線,今天剛好可派上用場,羊腸線可以被人體吸收,所以無須拆線,而李元帥和傷岳們用的是一般的線,便多了一道拆線的手續。」

  顧太醫忙道,「羊腸線要如何製作,秦大夫能否指點一二。」

  他也知道問人家的祖傳秘方很不要臉,可若他想學好縫合之術,顯然能被人體吸收的羊腸線就十分重要,他才厚著臉皮詢問。

  秦兒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可以,等這裡結束了,我再把做法寫給你,你們誰想學的,我也都會教你們。」

  顧太醫萬萬沒想到她會答應,欣喜若狂地道:「多謝秦大夫!多謝秦大夫!」

  「姑娘胸襟,實在教人侗服。」劉大夫一臉動容,隨即打開他帶來的藥箱,「因那傳話的人說姑娘要縫合,老朽便把姑娘訂做的工具都帶來了,姑娘瞧瞧合不合用。」

  秦肅兒瞪視著那整整齊齊排列在藥箱裡的手術工具,頓感呼吸有些困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從哪裡來的?」

  打從認識她以來,沒看她這麼驚慌失措過,就連適才見到血淋淋碗大的傷口,她眉頭也沒皺一下,不過是個藥箱,何以讓她震驚至此?

  「劉大夫,你快告訴我,這些工具是從哪裡來的?!」秦肅兒只差沒搖著劉大夫的雙肩質問。

  劉大夫也嚇了一跳,他以為這麼快就將工具打造好,她會很高興,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慌亂與焦急,這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姑娘莫急,聽老朽娓娓道來。」

  秦肅兒深吸了一口氣。「好,我會冷靜下來,你快說。」

  其實她並沒有冷靜下來,因為她想本沒法冷靜!

  劉大夫連忙說道:「藝寶齋的唐師傅說,這是他祖輩留下來的,原來他祖輩在世時,已有人請他們造過一樣的工具,幾年間陸續打造了幾套,訂做最後一套的客人卻沒有去取,唐師傅的父親唐老師傅接手鋪子之後,先前是擺在鋪子裡展示,可是一直乏人問津,便收了起來,這回見我拿了你畫的圖紙過去,他才去庫房取了出來,唐老師傅說,他祖輩的技巧更甚於他,若姑娘看了不滿意,他再另外打造新的,若姑娘滿意,便宜算姑娘二十兩銀子就好。」

  秦肅兒倍感震撼,這一系列現代的手術器械十分齊全,比她畫的那些多了兩倍,已涵蓋了各種手術需要用到的工具。

  分明有人也是穿來的,可是那工匠的祖輩也不知道是多麼以前的事了,恐怕難以追尋,當務之急還是先將眼前的人救活再說……

  她深吸了一口氣,命令自己鎮定下來。「我明白了,等手術結束之後,我們再詳談。」

  秦肅兒快速揀了幾樣工具出來,讓吉安浸在烈酒裡消毒,有了這些現代化的手術工具,縫合做得是得心應手,又快又好。

  而旁人見她用持針器夾持縫針,還能靈巧的穿針引線,毫無困難的將傷口一一縫合起來,俱是震撼得不能自己。

  蕭凌雪不是大夫,可也知道她這樣的縫合技巧是前所未見,她那白晳小巧的雙手怎麼會那麼穩健,連顫抖一下都無,她是怎麼辦到的?

  約莫一個時辰,縫合手術在顛覆蕭凌雪的想像之中結束了。

  秦肅兒放下了工具,說道:「由於傷者失去了意識,我便沒有再為他施行針灸麻醉,他若痛醒才好,可縫合的過程中他一直沒有醒來,這表示他受到的驚恐極深;另外,他傷得很重,要有人日夜看守,我會開消炎和止痛的單子,他醒來後再喂他湯藥。」

  「你說……針灸麻醉嗎?」韓青衣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因為太難以相信了,以致於他聲音小得像是只蠕動了嘴唇。

  秦肅兒根本沒聽見韓青衣在自言自語什麼,她寫下了羊腸線的做法給顧太醫,又送了他幾條羊腸線,再交給劉大夫二十兩銀子,買下那些器械,看著自己衣裳沾到的大片血跡,這樣走在街上可是會引來衙門官兵關切,她便對蕭凌雪說道:「能否找多兒姑娘來,我想跟她借身衣裳。」

  蕭凌雪的視線糾纏著她,點了點頭,「隨我來。」

  凌寶不由得蹙眉,主子明明可以派他去叫多兒,也可以叫他領那死丫頭去找多兒,偏偏要親自領路,這死丫頭何德何能,意然讓主子這麼上心?

  哼,不說主子府裡已經有王妃了,就算沒有王妃,憑這醫女,她連當姨娘都沒資格,別妄想勾引主子,飛上枝頭做鳳凰。

  當秦肅兒再回到正廳時,已換上淺綠繪花鳥紋衫,且多兒手巧,給她梳的髻很是俏麗,她看了也喜歡,論梳頭的技巧,潤青和珊瑚是比不上多兒的。

  「這裡沒我的事了,我也該走了。」她思忖著要去找那工匠,問問他祖輩是多久之前的事,會不會還有其它的穿越前輩在這裡。

  蕭凌雪目光灼灼地看看她,韓青衣則是有些失神。

  凌寶雙手呈上一張銀票。「秦大夫,這是今日的診金兩百兩銀子。」

  秦肅兒坦然收下銀票,「貪財了。」她朝蕭凌雪和韓青衣點點,「那麼兩位,告退了。」

  韓青衣這時忽然假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看著她。「秦大夫留步。」

  蕭凌雪也看著韓青衣,微微挑眉。

  他叫住她做什麼?

  「韓大人還有事?」秦肅兒也是不明就裡,她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心中很是戒惕。

  這人是外科聖手,此刻肯定有很多疑問,說不定心裡已經在對她的來歷起疑了,她得小心再小心。

  「不知韓某能否送秦大夫回去?」韓青衣生平第一次放下他太醫之首的身段。「韓某有諸多問題想與秦大夫切磋。」

  秦肅兒感到好笑,兩片菱唇似笑非笑的輕抿著。

  他分明不如她,明明是請教,還嘴硬說是切磋,看來他的面子比他求知的心大得多,對於比自己醫術精湛的人也不虛心討教,她和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等哪天他真的肯向她請教更說吧。

  她微微一笑,雲淡風輕的說道:「不好意思,我什麼都會了,沒什麼要和韓大人切磋的,韓人若要找人切磋,太醫院裡應該有和韓大人水平相當的人,我很忙,先告辭了。」

  韓青衣的臉色一陣責一陣白,他都釋出善意了,她意然不領情!

  蕭凌雪微微瞇眼,忽然起身說道:「秦大夫,我正好要出府,順道送你出去。」

  不知為何,她拒絕韓青衣的行為取悅了他,若適才她答應韓青衣的要求,他肯定也會從中阻撓。

  「是嗎?」秦肅兒也不啰唆,直接說道:「那太好了,有勞了。」

  她一心想避開韓青衣,便沒有多想就頭也不回的跟著蕭凌雪一塊兒出去。

  她以為蕭凌雪只是看岀她不想跟韓青衣相處,幫她一把,沒想到他真的要送她去萬宴樓,而且到了大門外,凌寶還牽了匹神俊的大馬出來,一看就是名駒,讓她有股不詳的預感。

  他不會是想讓她騎馬吧?不會吧?

     她連忙推辭,「我怎麼好意思讓五爺親自送我,像之前一樣,派馬車送我去就行了。」

  「我今天正好得閒,送秦大夫一程無妨。」蕭凌雪從凌寶手中接過韁繩,一個眼神示意凌寶進去,並且關上大門。

  凌寶依依不捨的進門去了,他原是想留在那兒看的,他想看看主子是否真要讓那丫頭騎鳳舞,主子向來不讓別人碰鳳舞,今兒個不會真要騎鳳舞送那丫頭去萬宴樓吧?

  主子為何要對那丫頭那麼禮遇?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就因為她有一手精湛的醫術,就對她格外青睞嗎?

  「我說五……」秦肅兒強自鎮定的奎起一抹勉強的微笑。「真的不用。」

  他雖然不可能像韓青衣那樣透過醫術問答識破她不是這裡的人,可是小心為上,他可不像潤青、珊瑚、林曉鋒他們那樣好應付,何況潤青等人是下人,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可這人是裡面那群人的主子,不是泛泛之輩,很容易抓到她的馬腳。

  「秦大夫無須與我客氣。」蕭凌雪不由分說的雙手一托,輕而易的將她送上馬背。

  秦肅兒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人已經側坐在馬背上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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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花容失色

  下一刻,秦肅兒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緊張的瞪著立在馬旁的蕭凌雪。「你快放我下來,我有懼高症!」

  她搭透明電梯要閉起眼晴,走天橋腳底都會毛毛的,身下的駿馬極為高大,高度已對她的神經構成了威脅。

  「懼高症?」蕭凌雪挑眉「那是什麼?」

  秦肅兒努力咽下口水,「就是怕高!我怕高!」

  「我不信。」他忍不住嘴角輕勾。「秦大夫女中豪傑,連血肉模糊的傷口都不怕,害怕這區區的高度。」

  「不信啥啊?這是一種病!」她又急又怕的喊道:「戰場上殺敵不眨眼的將軍也可能害怕一隻小狗,我怎麼就不能怕高。」

  蕭凌雪揚起嘴角,故作正經的說道:「既然如此,逃避不是辦法,要克服。」

  這是她首次在他面前示弱,他覺得有趣,更不可能放她下來了。

  秦肅兒心頭咯噔一聲,開始覺得頭腦發暈。「我並不想克服……」

  他根本不聽她說,他瀟灑俐落地上馬,身姿挺拔,將側坐的她圈在兩臂之間,她還搞不清楚他是怎麼上馬的,就被突然高高揚起前蹄斯嗚的馬兒嚇得花容失色。

  她生平只坐過一次雲霄飛車,那由高處落下的體驗所引發的恐慌,讓她發現自己有懼高症,從此對於遊樂園的任何遊樂器材都謝絕往來。

  而現在,她就有在坐雲霄飛車的感覺,駿馬大步狂奔,她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後倒回蕭凌雪的懷中,她盡能死命環抱住他。

  蕭凌雪一拉馬韁,鳳舞馬蹄翻飛,向著城處的樹林奔去。

  「你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你這混蛋!」秦肅兒閉著眼睛,把臉埋在他懷裡放聲大叫。

  蕭凌雪臉上滿溢著笑意,享受著她在自己懷裡的感覺,此刻她只能依靠著他、仰仗著他,不再是那個手拿縫線、發號施令的嚴肅佳人,這時的她,身上才有點女兒家的韻味。

  他極是滿意此刻的時光,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鳳舞益發疾馳而去,鳳舞亦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猛地一縱,越出一個馬頭,就像能飛天似的。

  等等,這是什麼聲音?有人在哭嗎?

  他竟然把一個女人弄哭了?不是那種跌了一跤,在他眼前落淚的嬌情哭法,而是因為太害怕而真的哭了。

  大雲以武立國,姑娘家多半會騎術和箭術,尤其是高門貴族的小姐,很多都是自小學習馬術,講究文武雙全,非但能策馬奔騰,還能彎弓射獵,每年也有為貴族女子舉辦的賽馬,而她竟然真的不會騎馬,甚至害怕騎馬……

  他抱著她翻身下馬,一時不知如何向她解釋他並非有意把她嚇哭,更不曉得該如何安撫她。

  烈日當空,秦肅兒有些睜不開眼,她覺得很想吐,渾身都不舒服,心臟咚咚咚咚狂跳個不停,她想她很有可能會因為心跳過度而死。

  她不是矯揉造作,而是真的害怕、真的難受,他的眉心頓時打了十七、八個結,可是他還是不習慣承認錯誤,他緊蹙著眉頭,面色凝重,心中懊惱,但嘴上說的卻是——

  「你害怕,怎麼不早說?」

  「早說你個頭!」秦肅兒臉色蒼白的把他推開,踉蹌的往一旁走去,兇狠的警告道:「你不許過來!」

  她到一旁草叢裡去吐了,可她什麼也沒吐出來,只是乾嘔,整個人有種虛脫的感覺。

  莫名其妙穿越而來累積的壓力在瞬間爆發開來,她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不適應,這見鬼的破爛地方!既沒冷氣也沒網路,教她怎麼活?她好不容易讀到了醫學院畢業,又熬過了實習,難道就為了來這鬼地方當大夫嗎?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是救人,為什麼要讓她死掉?又為什麼要派一個煞星來折騰她,到底是為什麼?!

  她哭得聲嘶力竭,像是要將她穿越來受的濁氣盡數吐出,能哭死最好,死了說不定就能穿越回去了……

  「你不要哭了,算我不對……」蕭凌雪走到她身邊,臉色有些尷尬。

  秦肅兒驀地抬眸瞪著他,臉上都是淚水。「什麼算你不對?你綁架我,妨礙人身自由,本來就是你不對!」她說得激憤,氣得身發抖,臉頰微微泛紅。「你這王八蛋、大混蛋!我不是哭喊著求你放我下去了嗎?我一直在苦苦哀求,你為什麼不放我下去,看我害怕很好玩嗎?這樣你開心了嗎?我告訴你,我要是活活怕死了,一定要找你索命!」

  他不發一語,任由她罵。

  她發了一頓怒火,淚水總算止住了,用帶著濃濃的鼻音命令道:「你快點想辦法把我送回萬宴樓!我家丫鬟若再不見我回去,就會去報警——報官!」

  蕭凌雪自知理虧,他放下了身段,柔聲道:「你不敢騎馬,咱們就走回去。」

  秦肅兒實在沒有力氣了,很想問他不能叫輛馬車。

  這時代又沒有手機,四周都是樹林,要上哪兒去叫馬車,問了也是自問。

  走回去就走回去,他能走,她沒理由不能走。

  她以為離京城中心已經很遠了,原來兜了一大圈,早就又回到城郊不遠的樹林裡,他牽著馬引路,兩人走不到小半個時辰便看到繁華的市街,進了城,他放開了韁繩,吹了聲口哨,鳳舞便自行走了。

  秦肅兒是怕高,可對馬兒沒有敵意。「它會自己回去?」

  蕭凌雪點了點頭,「它叫鳳舞,很聰明。」

  她沒再問馬的事,自顧自地說道:「怎麼這麼近?我以為我們在很遠的地方。」

  他好笑地道:「你只顧著閉眼尖叫,根本沒看清身在何方。」

  秦肅兒沒好氣地道:「這要怪誰?怪我嗎?」

  蕭凌雪揚笑的嘴角瞬間僵凝,他斂起笑意,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地道:「自然是怪我。」

  他都承認錯在他了,她也沒什麼好追究的,只哼了一聲便轉頭看兩旁的商家店鋪,見到一間店鋪排了長長的人龍。

  「善德堂?」秦肅兒念著牌匾上的字。「為什麼大排長龍?」

  蕭凌雪自然不知。「善德堂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藥鋪,你若想知道,便去問問。」

  因為善德堂是藥鋪,秦肅兒才有興趣知道人們在排什麼。

  兩人走近了,她過去問了其中一個大娘。

  那大娘一聽她問,便來了興致,熱切地說道:「哎喲,姑娘你不知道啊?今兒個是保體丸、五珍丸和十香膏、雪玉膏開賣的日子,四種都只有六百六十瓶,賣完就沒了,要等一個月,所以想買的人要早早來排隊。」

  秦肅兒不免咋舌,「一種就有六百多瓶這麼多?」

  「哪裡多了?」大娘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說道:「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愛拿來送禮,我看這隊伍裡有一半都是高門人家的小廝丫鬟替主子來買的,他們一買都是幾十瓶,往常一天就會售罄,晚來根本搶不到。」

  「原來如此。」秦肅兒點了點頭,「一瓶要多少銀子?」

  大媳伸手比了個二,「一瓶二兩銀子,不二價。」

  還挺貴的!秦肅兒有些訝異。

  如今她已經比較了解古代的物價了,一瓶二兩銀子,是一個青壯年一個月的薪水了,還這麼多人搶著買,京城的經濟實力果然不一般。

  她算了算,全部賣完可以獲利五千兩銀子以上,再扣掉成本,這可比出診還好賺。

  「再請教大娘,這二丸二膏的作用是?」

  「你可問對人了。」大娘如數家珍地道:「保體丸是素日裡保養身子的,長期吃,精氣神俱佳,五珍丸是調養身子的,尤其是咱們女人家吃最好,小日子來時也不會難受,十香膏是抹身子的,長期抹,皮膚會變得白皙,雪玉膏是抹臉的,抹了之後容光煥發哩。」

  這麼神奇?秦肅兒想知道二丸二膏的成份,毫不猶豫地加入排隊的行列。

  蕭凌雪沒想到她排隊去了,彷彿她不久前被嚇得又哭又發火只是夢一場。

  他蹙著眉頭走了過去。「不覺得又熱又渴嗎?你在這裡做什麼?」

  秦肅兒打發他走,「我要排隊買二丸二膏,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再過去察看傷者們的情況,只要不是太危急,顧太醫都處理。」

  蕭凌雪微瞇起眼,看眷她前面少說兩百人的隊伍。

  「你,過來。」他叫住一個買到的大嬸。「我出五十兩跟你買你手上的二丸二膏。」

  大嬸喜出望外。「你說的話可當真?」

  蕭凌雪二話不說拿出五十兩銀子,銀貨兩迄,他把東西給了秦肅兒。「現在可以走了吧?」

  秦肅兒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果然是財大氣相的土豪,花錢不手軟,五十兩銀子就這樣花出去,想想他給她的診金也是高得離譜,他到底是什麼人,究竟多有錢,能這樣揮霍?

  說實在的,她現在又累又餓又渴腿又酸,既然他銀子都花了,先前又把她嚇得半死,她收下也不為過,便任由蕭雪凌拽著她走了。

  兩人走進萬宴樓,就見一樓幾乎要坐滿了,生意興隆。

  「五爺!」掌櫃堆起了笑容相迎,「竹閣剛好無人,五爺要不要移步到樓上較清幽?」

  秦肅兒不想與他關在包廂裡,便搶在他回答之前開口,「不必了,給我們個臨窗的位子就行。」

  掌櫃一愣,出於本能,他看向蕭凌雪,「姑娘要坐散座,五爺的意思是……」

  蕭凌雪淡淡的吩咐道:「照姑娘的意思。」

  掌櫃當場驚呆了。

  目無無塵的翼親王然聽一個姑娘的意見,而那姑娘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醫女。

  他很肯定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萬宴樓裡,魯國公做壽的那一日,這不是才沒過幾日嗎,怎麼兩人就出雙入對,一塊兒用飯了?

  雖然滿腹疑竇,可翼親王的私事豈是他一個平頭百姓可以臆測的?

  掌櫃小心翼翼地道:「那菜色?」

  「照平常的來……」蕭凌雪原是說得理所當然,但他驀地一頓,改口道:「送菜牌來,給姑娘點菜。」

  秦肅兒聽到自己有點菜權,便道:「掌櫃,麻煩先給我上碗果子冰,其它的由掌櫃自行搭配吧,我什麼都吃。」

  兩人入了座,秦肅兒立即拿出精緻的青瓷瓶子,打開二丸二膏來看。

  以她敏銳的嗅覺很快斷岀保體丸、五珍丸是幾味普通的補藥再加幾味有安定神經作用的藥材調配而成,而十香膏和雪玉膏四是用杏仁、益母草、白芷等能滋潤皮膚的配方加上香料製成。

  原來這裡的人跟現代人一愛吃保健食品,女人也同樣愛美,要她做出類似的產品並不難,她腦子裡就有幾個保養美容和養身的秘方,難的是,她要放在哪裡賣?

  蕭凌雪見她聚精會神的研究二丸二膏,不時陷入沉思,他忍不住說道:「若還需要……」

  他原是要說,若還需要,他可以派人再去買,沒想到她亦同時開口問道:「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什麼山有比較多藥草?」

  他有些錯愕。「莫非你要去採藥草?」

  秦肅兒點了點頭。

  蕭凌雪蹙眉。「一般的藥草藥草鋪裡都有賣,不需要自己去採。」

  秦肅兒翻了個自眼,「就因為不是一般的藥草,我才要親自去採。」

  許多近代才發現功能的藥草,這裡的人肯定不知道,看到了也認不出來,她得親自去找才行。

  她適才是在對他翻白眼嗎?她竟敢如此不敬!

  秦肅兒等了好一會兒他仍是不發語,她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看你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吧?我還是問店小二好了,這酒樓出入的人多,他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他沒好氣的腹誹,她居然拿區區一個店小二與他想比?竟敢還說他不如店小二?!

  不過他表面上鎮定自若,定睛凝視著她。「我知道有一座山有數不清的藥草,不是普通百姓能進去的,不過我倒是能帶你進去。」

  他這也不算說謊,雲峰山確實不是一般百姓會進去的,因為有毒蛇猛獸,通常入山者都是有所準備、經驗老道的獵人。

  秦肅兒連忙勾起討好的笑。「那你能帶我去嗎?」

  想來是要身分有一定的等級才有入山資格吧,而他身分不凡,肯定有入山證。

  「你何時要去?」蕭凌雪沒想到她這麼容易上上鉤,難道她真是初入京城,不知雲峰山的危險。

  她笑著回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好吧。」蕭凌雪用施恩的氣道:「明日你診查過後便出發,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

  秦肅兒眼晴骨碌碌的一轉。「你是怕韓大人、顧太醫知道了,也會求你帶他們去嗎?」

  他內心發笑,但仍面不改色的點頭「可以這麼說。」原來在她眼裡,韓青衣和顧太醫那麼幼稚啊。

  以前他對韓青衣並沒有任何看法,但今日他卻覺得韓青衣做為太醫院院令實在太過了,連縫合之術都不會,竟然有臉稱為外科聖手,醫術還不如一個小小女子。

  秦肅兒可不知道他在心裡把韓青衣給批判了一回,她笑得眼睛如彎月,「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其它人的。」

  蕭凌雪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她唇上,他鬼使神差的說道:「要入山必須通報此地官府,你需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卑鄙了,連這樣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用如此迂迴的方法打聽一個姑娘家的閨名。

  秦肅兒假意低頭喝茶,一邊思忖,原主身為翼親王妃,在被發落到瑞草院之前,常在高門間走動應酬,肯定有人知道她的名字,而眼前這人,不知是哪個高門裡的世家子弟,若是讓他聯想到一塊兒就不好了。

  她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地回道:「我叫秦素素,素白的素。」

  秦素素……素……凌雪不自覺的在心裡默念。

  有來有往才是道理,秦肅兒跟著問道:「不短五爺貴姓高名?」

  他眼也不眨的看著她,「蕭凌雪,凌空駕雪。」

  蕭是大雲國姓,也是天子姓,天下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他蕭凌雪的名字,他本為此刻她總會知道她面對的是什麼人了,沒想到她竟是笑咪咪的說道。

  「滴水成凌,傲雪凌霜,好名字。」她不是文科的,但仍是硬擠出兩個詞來讚美。

  蕭凌雪立刻就愣了,他目光深沉地瞅看她,「你未到京城之前,是生活在山裡嗎?」

  秦肅兒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只好隨便亂糊弄,「可以這麼說。」

  她該不會是露出什麼穿越人的馬腳了吧?

  幸好他並沒有再深究下去,而此時菜也送上來了,她趕緊轉移話題,吩咐小二要打包一桌席面。

  昨日帶回去的那桌席面大家都吃得很歡,今日她又拿到兩百兩的診金,對下人大方點也是應該的,畢竟他們也是因為原主才會淪落到瑞草院,被府裡其它下人看輕,鎮日吃著冷飯餿菜。

  「底上沒有廚子嗎?」蕭凌雪不輕不重的問道。

  秦肅兒不知道他問這個幹麼?避重就輕地回道:「廚子手藝差。」

  他又繼續追問道:「為何不換個廚子?」

  「那不是我能做主的事。」但心裡卻用力腹誹,你住海邊嗎?管得真寬。

  想來原主可真窩囊,被打發到破敗的院,連廚房的工人都能欺到她頭上,堂而皇之的送冷飯給她吃,虧她還是有品階的親王妃。

  她那便宜夫君也忒是狠心,將她打發到瑞草院之後就不聞不問,原主可是因而尋死,也真的死了,若她沒有穿越而來頂替了原主,他就是害死了一條人命,也就是間接殺人。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般厭惡原主,若是知道原主死了,說不定不會掉一滴眼淚,可能還會慶幸終於擺脫了一個大麻煩。

  可憐原主爹不疼娘不愛的,好不容易嫁了人,攀上高技,卻年紀輕輕便貪恨而終,草草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有鑒於此,她一定要設法離開王府,讓原主的魂魄也得到自由,若是留在王府裡,原主肯定因為太冤了而死不瞑目。

  蕭凌雪見她眉心微微蹙起,不知在思索什麼。

  對她好奇之事不只一件、兩件。

  有丫鬟和小廝跟著,稱呼她小姐,她的家世應是過得去,可卻連換廚子都不能做主,是庶女嗎?肯定是。

  朝嫡庶向來分明,嫡在天,庶在地,若是嫡女,怎會還要打包吃食回去?

  想來是哪個地方官高升為京官,舉家搬遷來京城定居,而她是府裡的庶女,保不定還是庶子房裡所出的庶女,身分更為低下,月例銀子不多,但有一手不為人知的醫術,便暗地裡出府行醫賺取診金貼補。

  所以她總讓馬車在萬宴樓外等她,也總在這裡下車,就怕被家裡人發現她偷偷出府。

  她一個地方官養在深閨的庶女自然無所見聞,又初來京師,不知他名諱也在情理之中。

  蕭凌雪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判斷無誤,因此當秦肅兒提著打包的吃食說要先走時,他沒有熱意要送她回府,只叮囑她明日要早些到萬宴樓等他派來的馬車,早些結束診查,才能早些上山。

  秦肅兒從萬宴樓離開之後,故意在街上東轉西繞了好一會兒,確定蕭凌雪並沒有跟上來,這才雇了輛馬車往劉大夫的保安堂而去。

  她向劉大夫道明來意,她想見一見藝寶齋的唐老師傅,劉大夫今日見了她的縫合之術,又跟顧太醫一塊兒得到羊腸線的製作方子,對她早佩服得五體投地,自是義不容辭的領她前往。

  可惜的是,唐老師傅對於打造手術器械的人一無所知,畢竟那是他祖輩之事,那時他都還未出生,年代久遠,早不可考。

  秦肅兒徒呼負負,不過她當場又付了訂金,要再打造十套相同的器械,她相信這些器械早晚能派上用場。

  劉大夫見狀,實在心癢難耐,他硬著頭皮回道:「姑娘,雖然小老兒道這要求極是厚顏無禮,可還是厚著臉皮一問,不知小老兒能否也打造一套這樣的工具?」

  秦肅兒露齒一笑。「劉大夫說的是什麼話:哪有讓你花錢的道理,這十套手術器械裡,有一套就是要送給你的。」

  劉大夫喜出望外。「這怎麼敢當、這怎麼敢當……」

  她笑道:「做手術講求的是團隊合作,日後還有需要劉大夫幫忙的地方,到時還望劉鼎力相助。」

  劉大夫一聽自己還有機會看她縫合,頓時激動不已。「若有需要小老的地方,姑娘儘管開口,小老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肅兒搖頭失笑,「劉大夫言重了,若是赴湯蹈火之事,我也不敢叫你去做。」

  劉大夫對她恭敬地長揖下拜,真心誠意的正色說道:「小老欽佩姑娘的超群醫術,如果姑娘不嫌棄,小老兒想拜姑娘為師,重新學習醫術。」

  事實上,今日秦肅兒離開後,他和顧太醫閒聊時得知她還精通針麻之術,這可令他大為震驚,針麻之術失傳已久,他只在古籍上看過,卻在她手上重現,教他怎麼能不激動?

  秦肅兒深怕他真要拜自己為師,連忙說道:「劉大夫千萬別這麼說,我是晚輩,若有任何醫學上的問題,咱們相切磋便是,若是劉大夫要拜我為師,往後我真不敢來了。」

  劉大夫怕她避著自己,拜師這事只好作罷,但聽她說能與她切磋醫學,他也滿足了,想著自己若學得那針麻之術,便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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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7: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藥山落崖

  翼親王府偌大的書房裡,中堂掛著張字畫,上面龍飛鳳舞書寫著「扭轉乾坤」四個大字,四面牆有三面牆都是書架,沒有架的那一面牆擺著一張碩大的黑漆長方書案,案面右邊放著筆墨紙硯和兩迭書,左上方堆著五、六堆公文摺子,書案後方放著一張黑漆雲石心太師椅,書房外遍植翠竹,清幽寧靜,這裡一直是王府裡閒雜人等不得隨意靠近之地。

  時近黃昏,蕭凌雪眉眼不抬近一個時辰了,小窗透射進來的夕陽照在他身上,他專注的批閱公文,正看到他等候許久的鎮遠大將軍的戰報,上面寫著——

  金軍攻城不克,已然西退,朱雀城安然無恙,損傷的遊騎約莫兩百多人,傷亡至輕……

  看到這裡,他不由得揚起嘴角,難少遏制心中的欣喜。

  雖然金國三皇子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但他一直很是篤定鎮遠大將軍做得到。

  他自十二歲便在鎮遠將軍身邊歷練,對他而言鎮遠大將軍亦師亦父,他們倆在戰場上默契十足,若不是他三年前受了重傷,母后憂心成疾,差點病死,他也不會聽皇兄的告誠,退出戰場,留在京城。

  當時皇兄語長心長地說,若他執意留在西北大營,母后鎮日因憂心他性命安危而寢食難安,若因此積憂成疾,有個差池,他將會後悔一輩子。

  因此,為了一個孝字,他違背了自己的意願,順從皇兄的意思留在京城,為皇兄分管軍政,然而他內心還是多有遺憾,好男兒就該在戰場上一決勝負,馬革裹屍才是真英雄。

  「爺都有看不完的戰報了,還送那丫頭……秦大夫出去,小的真是不明為何爺要對那丫頭……秦大夫那般禮遇,給的診金已經夠高了,爺屆然還送她到萬宴樓……」凌寶一邊磨墨,忍不住犯嘀咕。

  「凌寶,你乏了是不?」蕭凌雪微冷的聲音響起,「乏了便去休息,明日開始,不要出現在本王面前。」

  主子難得把他日常的隨口嘀咕當真,凌寶嚇得吐吐舌頭,賴皮地陪笑道:「小的只是嘴癢,隨口說兩句,爺可不要趕小的走,小的一心只為爺,離了這裡,見不著爺,小的就活不了了。」

  「真真是張猴兒的油嘴。」蕭凌雪瞼色稍霽,「可知這陣子有哪地方官升遷來京城上任?」

  凌寶不敢再耍嘴皮子,認真地想了想,回道:「通州知府治有功,升任都察院任左僉都御史。」

  「那通州知府何姓?」

  凌寶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小的記得,好像是姓方。」

  蕭凌雪眉微蹙。「去打聽清楚了,看是否真姓方。」

  凌寶眼中劃過一抹異色,但可不敢再多問,低眉順眼地道:「是。」

  只是他心中的疑問一個接一個冒出來,主子以前從來不會在乎這種芝麻小事,為何突然關心起一個小小地方官升任京官之事?為何他直覺和那個姓秦的丫頭有關?

  「王爺,老奴求見。」門外一道公鴨嗓響起。

  「進來。」

  手中捧著一個墊著紅色絲綢的黑潦描金托盤,托盤上是個鬥彩花蝶紋蓋碗,他走到書案前,恭恭敬敬彎著腰道:「王爺,這是太后娘娘囑咐一定要讓王爺喝的參湯補藥。」

  他是翼王府的大總管,原是在太后身邊服侍的老人,蕭凌雪開牙建府後,太后不放心他還未娶妃,便派了馮敬寬來打理府內,也讓他暗地裡回稟蕭凌雪的大小事,可以說是太后放在翼王府裡的眼線。

  「擱著吧!」蕭凌雪自然也知道馮敬寬是他母后的眼線。「跟母后說我喝了。」

  馮敬寬依然恭恭敬的說道:「老奴不敢在太后娘娘跟前說謊,就請王爺體恤老奴,勉為其難喝了吧!」

  蕭凌雪素來對這些所謂的補藥都十分不以為然,可是讓母后知曉他沒喝補藥,恐怕她又無法安睡,他只好拿起碗,皺著眉將補藥一飲而盡,將空碗放回托盤上。

  馮敬寬欣慰的笑道:「王爺的氣色好多了。」

  凌寶在一旁猛白眼,又不是仙丹,才喝下去,哪那麼快見效?這馮公公可真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瑞草院那女人如何了?可還安份?」蕭凌雪話鋒一轉,語氣淡漠中帶著森涼。

  凌寶一聽,連忙豎起了耳朵。

  馮敬寬躬身道:「回王爺的話,王妃自到瑞草院之後,鬧了一回尋短,老奴沒理會,從那之後便安份放多,未再生事。」

  聞言,蕭凌雪的臉色還是深沉,嘴角卻微勾起,吩咐道:「她若安份便罷,日常吃穿用度同從前一樣,莫讓人說咱們欺侮一個女子。」

  馮敬寬臉頰一抽,連忙垂下了眼,徐徐回道:「王爺公務繁忙,無須掛心此等小事,老奴省得,知道該怎麼做。」

  他是私自苛扣了瑞草院的月銀,也指使大廚房給瑞草院送冷飯餿菜,誰讓那女人弄死了荷芘,荷花可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即便犯了天大的錯,也罪不致死。

  他至今不眀白皇上的心思,怎麼會把一個心腸歹毒的女人許給了王爺為妃,溫良恭儉讓,她一樣也做不到,還好奢華與排場,愛顯擺王妃的架子,是個虛榮心極重的女人,這種庸脂粉被打發到瑞草院,不受他家王爺待見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如今天氣更熱,皇上的胃口如何?」蕭凌雪知道馮敬寬天天都會進宮,宮裡的事問他不會有錯。

  馮敬寬搖頭,表情也甚為憂慮。「皇上每到夏日便食欲不振,今年也不例外,吃得甚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很擔心,御廚雖然每日變換菜色,皇上依然沒什麼胃口。」

  蕭凌雪突然靈機一動,保不定辣椒能讓皇兄的胃口變好,現在距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他且帶著辣椒進宮。

  凌寶不清楚主子忽然要進宮是為了什麼,但他很明白自己只要照做便是,連忙退了下去,吩咐親王儀仗。

  進了宮,得知皇上在慈惠宮裡陪太后用膳,便腳步生風的往慈惠宮去。

  到了慈惠宮,宮人正在佈置晚膳,他讓凌寶把裝辣椒的食盒交給宮人,吩咐了幾句,這才進去。

  內殿裡,早有內監通傳翼親王到了,太后連忙吩咐宮人為蕭凌雪備座,她和皇上自然高興,在座的還有太子蕭騰月和太子妃李珍,蕭凌雪一進去,一對小人兒便撲上來抱住他的腿。

  「皇叔公!」

  他們是太孫與郡主,太子妃嫡出的龍鳳胎,七歲的太孫蕭至君、郡主蕭佩同。

  一見到他們倆,蕭凌雪的臉部表情瞬間變得柔和,他和太子名為叔侄,但年齡相仿,是一塊兒長大的,情份更似兄弟,太子的這一對子女就像他的子女一般,從他們出生看到現在,感情深厚,對他們的寵溺不在話下。

  「皇叔公您最近不忙了吧?我想去您那裡看錦鯉。」蕭至君拉著蕭凌雪的手搖了搖。

  太子妃連忙阻止道:「君兒別胡鬧,你皇叔公忙得很,可沒功夫應付你。」

  「無妨。」蕭凌雪揉了揉蕭至君的頭。「君兒想什麼時候去看錦鯉都行,想來錦鯉們也想君兒了。」

  蕭至君頓時笑開。「皇叔公最好了!」

  蕭佩同不甘示弱地道:「佩兒也要去!」

  蕭凌雪也摸摸她的頭。「佩兒自然也要一塊兒,錦鯉們也想你了。」

  他們兄妹倆生得粉雕玉琢,對他又親厚,他十分寵愛,況且他認為他這一生都不會有孩子了,他們就是他的孩子。

  太后笑道:「別纏著你們皇叔公了,快讓他坐下吧!」

  太后滿眼慈愛的看著蕭凌雪,「平時叫你進宮都難,今兒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還挑晚膳時候來,莫不是想到要跟哀家這個老太婆一塊兒用膳了?」

  生下長子之後,足足過了十多年才生下蕭凌雪,對他呵護備至,他十二歲執意去西北大營,倔得跟牛似的,她無力阻止,天天提心吊膽,深怕他有個萬一。

  三年前,他受了重傷回來,她一見他傷重便昏了過去,半個月後才醒過來,從此落下了病根,身子開始不好,幸好這一病,換來兒子承諾不去西北大營了,她也算病得值了。

  「兒臣想到皇兄每到夏日便沒胃口,不久前得到一味開胃秘方,今日特地帶來,想讓皇兄試試。」蕭凌雪笑著說道。

  太后眼睛一亮。「哦?有這種事?那秘方是什麼?」

  宮人捧著托盤進來,上面放著幾個小碟子,辣椒素日裡是觀賞之用,如今切成碎丁攪在醬油裡,是以所有人都沒認出來。

  蕭凌雪沒有直接回答,神秘一笑後說道:「請皇兄夾塊燒肉皮蘸一點點這醬料一塊兒吃,只需蘸一點點即可。」

  侍膳女官佈了一塊燒肉皮至皇上面前的碟子裡。

  一股鮮辣味湧上,他頻頻點頭。「不錯,這是何物?竟是吃了還想再吃,確實讓朕開了胃口。」

  蕭騰月是那種你說東我偏要往西的性格,他夾了塊羊頭蹄,蘸了滿滿的醬料一口吃下去,俊逸的面孔瞬間漲紅,嗆得咳個不停。「水……快給我水!」

  蕭凌雪笑道:「快取一碗果子冰來給太子。」

  侍膳女官立即運上果子冰,就見蕭騰月狼吞唬咽,全然不顧儲君形象。

  太子妃看傻了眼,回過神來也跟著嚐了一口,當場有些失儀的吐了吐舌。「哎呀,這味道……好辣……」

  她平日喜辣,也有研究,喝了幾口茶水,又再夾了只醋鮮虹蘸醬送進嘴裡。「這又不似花椒的香辣味,這股辣味極是勾人,皇叔,這究竟是何物?」

  蕭凌雪俊朗地笑道:「辣椒。」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辣椒?」

  蕭凌雪笑著點點頭,也跟著夾了塊燒肉皮,一邊吃,他一邊想著秦素素,也想著自己漸漸愛上了這種嗆辣的滋味……

  晚膳在歡樂的氣氛下結束了,蕭凌雪無可避免的被皇上單獨叫到了御花園裡,美其名是陪皇上散步消食,事實上當然沒這麼簡單。

  蕭凌雪從大婚後,除了早朝之外,避免進宮,便是不想給皇上與他「談心」的機會,此時月如鉤,皇帝身後那一大群宮女太監照他吩咐站得老遠,皇帝負手低頭走著,默然不語,讓人能夠感受到他心中的結。

  皇帝若有所思的走了許久,突然長吸口氣,「凌雪,朕很後悔給你找了個毒婦。」

  「皇兄又不知那女子性格,怎能怪皇兄?」蕭凌雪輕描淡寫的回道。

  四下裡很安靜,只有不知名的蟲兒在鳴唱,皇帝又吸了口氣。「朕在想,是否要為你娶個平妻,這回朕會慎重考慮,定會為你娶個賢良德的名門淑女為妻。」

  蕭凌雪面色一寒,扯了扯嘴角,「天下誰不知臣弟克妻之名,哪個女子敢嫁給我?再說了臣弟對兒女之情不感興趣,那人只要她乖乖的不不再生事,臣弟不會動她地一根寒毛,可她要再不安份,到時臣弟要休了她,也請皇兄恕罪。」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若現在要休了她,朕也不會說一句。」

  蕭凌雪目光一暗,「這樁婚事是皇兄所賜,不到最後關頭,臣弟不會休妻。」

  皇帝忍了忍,還是說道:「可是朕的本意是想要你們夫唱婦隨、琴瑟和鳴,如今你們勢如水火,連圓房不曾,實在有違朕的本意啊!」

  蕭凌雪就知道,有馮敬寬在,他的事休想瞞過皇上和太后,沒想到馮敬寬連他的房事都向皇上稟告,哼,真夠盡忠職守的。

  他眉頭緊鎖的說道:「臣弟不在乎那些,只要她不要來礙我的眼,翼親王府裡仍會有她能安身立命之處,畢竟被休離的女子很難生存下去,臣弟也不會把事做絕。」

  皇帝有些激動地道:「這不是你在不在乎的問題,你瞧太子與你同齡,孩子都七歲了,你卻還跟個孤家寡人似的,朕如何有臉見地下的父皇?」

  蕭凌雪臉色一正,回道:「臣弟把君兒、佩兒當自己的孩兒一般,心中並無遺憾,皇兄也莫要掛懷,若無妻無子是臣弟的命,臣弟自該認命。」

  皇帝哼了一聲,「朕才不信你是信那種虛無飄縹命數之人。」

  這一番兄弟對談,到最後自是無解,蕭凌雪表明還有戰報要看,皇帝不得不讓他離開。

  蕭凌雪在月色下疾步而行,在武明殿前遇到了厲親王,不得不停下步伐,他清楚看到厲親王見了他,異常興奮。

  厲親王蕭凌雄是淑太妃所出,是大他二十歲的異母兄長,對皇位一直有野心。

  「二皇兄這麼晚入宮?」蕭凌雪老成持重地問候。

  厲親王一笑,「母妃染了風寒,我這做子女的,自當前來探望,免得她老人家又要鬧性子了。」

  蕭凌雪客套地道:「二皇兄真是有孝心,想來淑太妃有二皇兄這樣孝順的兒子,一定會很快痊癒。」

  厲親王笑了笑。「說到孝心,我哪能跟五弟你比,為了母后,你選擇留在京城,這份孝心,感天動地。」

  蕭凌雪豈會聽不出他的嘲諷,大度地笑道:「臣弟不過做份內之事。」

  他知道二皇兄不滿他手握京師十萬大軍的兵權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是目前兩人還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厲親王聽他答得滴水不漏,笑咪咪地又道:「五弟過去在西北大營善撫民眾,深得軍心,如令在京城又深得民心,大有君王氣度,要我說啊,五弟你還真有幾分真龍天子的命相。」

  蕭凌雪拉下臉來,正色道,「二皇兄這玩笑開得有些過了,小心隔牆有耳,若是落人口實,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洗不清?莫非是作賊心虛?」厲親王嘿嘿一笑,「若是行得正坐得端,就不必怕那些閒言閒語。」

  蕭凌雪嚴厲地道:「我干涉不了二兄的想法和作為,但二皇兄若硬是要把我拖下水,只怕白費功夫我和皇上的兄弟之情,不是外人能挑唆的。」

  他的面色就像夜色中一望無際的深湖,不管驚濤如何拍打,依然無動於衷,那外人兩字,更是說得鏗鏘有力。

  厲親王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地道:「別以為有皇上當你靠山,你就囂張,總有你不能囂張的一天!」

  蕭凌雪神色淡漠,冷笑一聲,「我等著。」

*             *             *

  雲峰山高聳入雲,方圓足有幾十里,一眼望去,鬱鬱蔥蔥,林中有數不清的山徑,稍不留神便會迷路,四周很是安靜,除了鳥叫蟲鳴無其它聲響。

  「喏,這給你帶著。」秦肅兒入山前給蕭凌雪一個荷包,「這裡面的棉花泡過藥酒,那藥酒是用好幾種驅蟲藥草磨成粉泡製而成,特殊的香氣會令普通的蚊蟲不靠近。」

  蕭凌雪卻不管那荷包有何功效,而是仔細端詳著荷包上頭的繡。「這是你繡的?」

  她笑著回道:「當然不是,我只會縫人,不會繡東西,是我丫鬟繡的,但泡酒的藥草粉是我準備的。」

  只會縫人……他的面孔頓時扭曲了,他還能對這女人期待什麼?

  秦肅兒跟在蕭凌雪身邊,順著羊腸小道上山,很快發現山裡頭的藥草之多,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幾乎她想要的各種藥草都有,不過半個時辰便採滿了一竹蔞的藥草,還發現了十幾株對止血有特殊功效的藥草,樂得她一路直哼歌,「你是我的小蝴蝶,我是你的小阿飛,你停在我的肩,依偎在我耳邊,從此我不再撒野……」

  她纖細的翩翩身影在藥草之間穿梭,加上她今天穿了淺綠色的短衫,深綠色的襦衣,草綠色的長裙,深深淺淺的綠,讓她的人與景色合而為一。

  「我說我的小蝴蝶,我可以為你改變,只要你願意給,我絕不會食言,不浪費你的愛,你的美……」

  這不是蕭凌雪第一次聽她哼唱這首曲子,等她唱完,他微微蹙眉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曲子,怎麼那麼怪?」

        秦肅兒沒回頭看他,彎身摘起一株藥草嗅了嗅,好笑了嗤了一聲,「你自己沒聽過就說怪,你沒聽過的怪曲子可多了去。」

  「不可能。」他回得斬釘截鐵。

  這可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她立刻直起身來,轉身看著他,勾起唇角,露出挑釁微笑。

  「要不要打賭,我能一口氣唱十首你沒聽過的曲子,為了證明我不是胡唱,同樣的曲子我可以唱十次。」

  「成。」蕭凌雪根本不認為自己會輸,「賭什麼?」

  秦肅兒微一思忖,說道:「這樣好了,輸的人得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不管多困難都要做到。」

  他自認對他而言天下間沒有困難的事,毫不猶豫地應了,「好。」

  她靈眸微閃,狡黠一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啊!

  她想也不想的就唱了起來,「他們說世界上沒有神話,他們說感情都是虛假,他們說不要作夢不要寫詩,他們說我們已經長大,誰聽說成人的世界裡還有童話,但是我遇見了你呀你,遇見了你,是東方夜譚,是童話是神話,是夢是詩還是畫……」

  蕭凌雪得承認,她絕不是亂唱的,而且還唱得極好,他聽得都入迷了,有獨錯覺身在桃花源。

  「那麼,我要唱第二首嘍。」秦肅兒也不等他回應,徑自輕輕吟唱,「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總有個記憶揮不散……城裡的目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間聚散,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撒滿整個夜晚……」

  這是她前世最拿手的歌,是她常唱給侄女聽的晚安曲,因此唱起來格外有感情、有溫度。

  蕭凌雪彷彿被施了魔法,完全無法動彈。

  她怎麼能那麼溫暖?身體和表情,還有那微微上揚的唇角,整個人都顯得極為柔和、寧靜,他素來傲然的眸子裡起了波瀾。

  「第三乎首……親愛的,愛上你,從那天起,甜蜜的很輕易,親愛的,別任性,你的眼睛,在說我願意……」

  這首曲子他根本一句都聽不懂,但他喜歡她那輕鬆自在的神情和隨著樂曲輕輕搖擺的動作,好像唱這首曲子讓她很享受。

  「我要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我要唱心內的話乎你聽,我愛你我願意你不用怕,真正的痴情男子漢,就是我……」

  蕭凌雪很是傻眼,這究竟是什麼曲子好生奇怪,不過她唱得很歡,還帶著手勢,竟然還對他眨了下眼,雖然很是不倫不類,可他卻移不開目光。

  秦肅兒連續唱了十首歌,眸光晶亮的看著蕭凌雪。「如何,你是不是都沒聽過?要我再唱一遍嗎?還是你直接認輸?」這穿越人的小把戲讓她沾沾自喜,笑得賊兮兮的。

  「我是沒聽過,自該認輸。」他的心裡翻騰著,有某種陌生的情愫正急速攀升,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也沒弄明白自己想說什麼,卻已先開了口,「你可訂了親?」

  「訂親?」她櫻唇微揚地自嘲道:「我是個有夫之婦,那男人是個渣男,他討厭我,打從我過門就把我晾在一邊,就連過日子的銀子都不給我,我只好出來行醫賺錢,養活自己和院裡的下人。」

  蕭凌雪聽聞她已婚嫁人劍眉微蹙,陰沉的看著她,「你此話當真?」

  她肯定是在捉弄他,她的態度哪裡像被夫君冷待的棄婦?若是人婦,為何不梳婦人頭?

  秦肅兒與他對視了一會兒,一臉無聊地淡然道:「一字不假,我沒理由騙你,是不?」

  他緩緩斂下不相信的表情。

  不錯,她沒理由騙他,那麼,是真的了?她真是人婦?

  他站在晴朗大白日之下,恍若遭受晴天霹靂,又彷彿被層層烏雲和狂風籠罩。

  秦肅兒根本沒察覺到他心中的暗流湧動,徑自到山邊去採藥草,她在靠近崖邊之處又發現了幾株稀有藥草,思忖著這雲峰山簡直就是座寶山,就是稱之為藥材山也不為過,是一個天然的藥材寶庫,幸好不是尋常人都能入山,不然這些上好的藥草恐怕早被採光了,哪輪得到她來尋寶。

  她正專心的採藥草,聽到身後的草從有動靜,當下不疑有他,以為是蕭凌雪來了,徑自說道:「你明日還能帶我來嗎?我令天帶的竹簍子太小了,明天要換個大的來,若是可以,我的小廝能不能一起來,他再背個蔞子,就能採更多藥草了……」

  遲遲沒等到他的回應,她覺得奇怪,一轉身,她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後頸的寒手也豎了起來,動都不敢動。

  眼前那朝她步步走近的龐然大物是……那是、是只有在動物園裡看過的……老虎!

  「蕭凌雪……」秦肅兒慌張的跌坐在地,面色發白,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便醫術再高明,在野生動物面前,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蕭凌雪仍陷在震驚的情緒中,沒有聽到她的蚊子叫,老虎忽然張嘴對她吼了一聲,震耳欲聾,她竹簍子也不要了,嚇得起身拔腿就跑,有跑還有希望活命,待在原地只會被山老虎一口吃掉。

  她用力的跑,不敢回頭看老虎有沒有追上來,她跑得太急,踉蹌倒地,竟被根粗大的樹枝纏住了腳,她驚慌的抬起頭,就在她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時,她已往山崖邊滾去,而下面是萬丈懸崖。

  「素素!」耳邊傳來蕭凌雪的一聲大吼。

  千鈞一髮之際,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猛地拽到懷裡,她驚鴻一瞥,只看到他眼中充滿關切。

  他雖然抱住了她,卻無法阻止她下墜的勢頭,反倒他也跟著她一塊兒落下山崖。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瞬間秦肅兒感覺到周圍天旋地轉,她伏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放聲尖叫。

  她本能的緊緊抱住蕭凌雪,下墜的恐懼逼哭了她,她瑟瑟發抖,想高喊放我下去,可這又不是雲飛車,是真真實實的在往下掉,誰又能終止這一切?

  蕭凌雪能感受到她的恐懼,她用足了全力抱著他,頭也緊緊埋在他懷裡,像驚弓之鳥在尋求他的保護。

  他一手摀住了她的雙眼,一手牢牢的扣住她的腰,沉聲道:「莫怕,萬事有我。」

  神奇的是,秦肅兒覺得心跳漸漸平緩下來,他厚實溫暖的大手和輕柔的語調,安撫了她驚恐的情緒,這樣閉著眼睛,絕不會想到他們此時身處險境,不會想到兩旁怕是險嶮高的懸崖峭璧,被他緊緊摟在懷中,她覺得就算掉下去也不害怕了。

  「不會有事……」他們還在往下墜落,蕭凌雪竭力支撐著,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她聽。

  情況危急,可柔軟的嬌軀在懷,令他渾身血脈流動,他真真實實感受到自己對她的在乎已超過他的認知,他知道自己總是期待見著她,但不知道他寧可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要保她周全,若是能死裡逃生,他定要讓她知曉他的心意,他要……

  他還沒想好他要做什麼,巨大的嘩啦落水聲便響起,四周濺起了兩人高的水花,他們落入了一座湖泊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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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7: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患難生情

  蕭凌雪竭力拉住了秦素素,將她拖上岸,他身上都是落崖時被尖石劃破的傷口,撐了這許久,他的丹田劇痛,再深厚的內力也耗盡了,他試著調息了幾次,都無法恢復行動力,只能在陰涼的大石上看著眼眸緊閉的她,陣陣山風吹來,他們的衣衫都已濕透,肯定要染風寒。

  對於此時的他們來說,染個風寒實在不算什麼,因為他們活下來了,這才是最值得慶幸的事。

  她看起來安然無恙,現在只要等她醒來即可,因為有他在,他會帶著她從這懸崖底部脫困,他不敢想像若是他死了,只有她獨活,她要怎麼辦?她肯定走不出去,最後只能死在這裡,而在她死之前,要面對他的屍首和暗深的山谷,她會有多麼害怕……

  他渾然沒有察覺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感受,至於他死了,有多少人會有多悲痛,此刻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肅兒的睫毛動了動,總算有了反應,她嚶嚀一聲,蹙眉睜開了雙眼。

  首先,她看到一張俊逸的面容,似乎一直在屏息等她醒來,見到她能開口說話,對方的表情告近她,他懸在心口的大石落了地。

  她知道他是蕭凌雪,知道他們是一塊兒滾落山崖的,知道若不是為了救她,他不會一同遇難。

  她眨了眨眼眸,視線變得清晰許多,她看到了山璧,聽到了流水聲,還有四周數不清的樹草藤。

  「我們……沒死?」她問了句傻話,因邊她覺得好不真實,像在作夢,這比她穿越而來更教她匪夷所思,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又沒氣墊接著,他們竟然沒死?而且也沒有頭破血流,這不科學不是嗎?

  蕭凌雪虛弱地寬心一笑。「我們沒死。」

  「這是……哪裡?」這又是一句傻話,他們從懸崖上掉下來,自然是在崖底,她只是想再確定一下,保不定她又穿回了現代……可是,若她穿回了現代,那她不就把蕭凌雪一起帶回現代了嗎?不不,不行,那可不妙,一個大活人,而且是來自古代的大活人,她要把他安置在哪裡?

  「懸崖底下。」他如是回道。

  秦肅兒抬眼,看看那最高處,那裡有束刺眼的陽光在晃動。「我們真的從那裡墜下來?」

  蕭凌雪深吸了幾口氣,點了點頭,「千真萬確。」他現在連呼吸都會疼了,下墜的力道衝擊了五臟六腑。

  「你怎麼了?」她是醫師,很快便察覺到他的氣息不對勁,她想起自己是被他抱在懷裡墜落的,頓時警覺了起來。「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到哪裡了?」

  因為他的保護,她除了劇烈的頭痛和大大小小的擦傷之外,沒有嚴重的外傷,頭部也因為墜落時被他護在懷裡而意識清楚,只在落湖時嗆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拉起了。

  「我不知道傷到了哪裡,可能是內傷……」蕭凌雪忍著痛意苦笑。

  「我看看!」

  救人的天賦催促著她奮力撐起身子,但她的雙腿仍舊無力,她只好爬到他身邊,但她估計自己的雙腿並沒有受傷,只不過從高處墜落,身體有一定的損耗,要立刻站起來並不容易。

  見狀,他忽然希望時間就此暫停,能與她單獨被困在這兒,能與她相處久一點。

  「我看看你傷到哪兒了……」

  秦肅兒終於爬到了蕭凌雪身邊,其實兩人距離很近,也只有一臂之寬,可她渾身都在痛,地上又是大大小小的石子,挪動身子很困難。

  「要命,你傷得很重……」她蹙眉說道,他身上的大傷口就有十多處,小傷更不用說了,簡直渾身是傷。

  她很清楚他會傷得這麼重,都是為了保護她,這讓她的心不太自然地震蕩著。

  蕭凌雪不在乎自己的傷勢,他的心倏地一緊,激動的握住她的藕臂,「你說你是有夫之婦,那這是什麼?這守宮砂為何存在?!」

  聽到他狂躁的質問,秦肅兒先是一愣,而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被樹枝刮爛的衣袖,露出了手臂,而手臂內側上有個紅色小點。

  她這才知道古代女子真有守宮砂一事,雖然這挺不科學的,但事實擺在自己身上,她不信也得信。

  「你快說!」他的劍眉緊鎖在一起,咄咄逼人的追問,「說你是騙我的,你尚未婚配!」

  秦肅兒以這時神經再大條,也明白眼前這男人似乎喜歡她。

  她不解,他一直表現得那麼高高在上,怎麼會喜歡她這個來歷不明的人?自己又做了什麼招他喜歡的事了?

  雖然她本人是單身,可原主是有夫之婦,她一定要跟他說清楚,不然就是欺騙他的感情。

  她丹唇輕啟,說道:「我跟那渣男只是掛名夫妻,根本沒圓房……不,我們連見都沒見過,所以這啥鬼的守宮砂還在,也很正常。」

  蕭凌雪直直盯著她,直覺她是在糊弄自己,哪有過門不圓房的道理,況且她又長得這般好看,那男人再怎麼沒有用,也不至於將才過門的新婚妻子晾在一邊。

  總之,他不信她的話,半句都不信!

  「我好像能走了……」兩人一來一往之間,秦肅兒感覺到雙腿好像有力氣了,她試著站起來,果然能走。「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藥草!」

  腿上好幾個地方血流不止,她手邊沒有針,無法替他施針止血,她要去找止血的藥草,在山裡時可以一千年難遇的珍貴止血藥草,她相信這裡也能。

  「不用了……」蕭凌雪微微皺眉,擔心她一個人又遇到什麼危險。

  秦肅兒不聽他的,已經跑開了,對她而言,幫他止血是當前最重要的事,其它的都是小事。

  不一會兒,她已經順利採到幾種止血藥草,她趕忙回到蕭凌雪所在之地,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她的心差點沒跳出胸口。

  一條蛇在他的小腿邊,顯然咬了他,可他卻毫無反應,他是不是因為傷勢過重已經失去了知覺。

  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令蕭凌雪覺得奇怪,又見她慢慢的挪動腳步卻不敢靠近他,他順著她緊張的視線,看到自己腿邊有條蛇,他是微有驚訝,但還是面不改色。

  雲峰山裡毒蛇猛獸多不勝數,會在這裡出現條蛇也不足為奇,倒是他此時十分後悔,將她拐來雲峰山是他的主意,要是現在他昏死過去,她一個人要怎麼應付隨時可能跑出來的毒蛇猛獸。

  他拿起一顆石子,拼著運了最後一口真氣,一舉將蛇打死了。

  秦肅兒的心臟怦怦猛跳,他露的這一舉動神乎奇技,令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可也知道使出適才那一擊,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快步過去,不由分說的解下他腰間的匕首和水袋,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她火速捲高了他的褲腿,果不其然,他的小腿已腫脹發紫。

  蕭凌雪也見到自己的小腿了,原來那蛇咬了他,可是他並未感覺到疼痛,倒是她的舉動令他提高了警戒。「你要做什麼?」

  「那是七步蛇,若不吸出毒血來就會沒命。」秦肅兒頭也不地回。

  她命令自己保持冷靜,先喝了口水漱口,跟著在他被咬的傷口上劃了一道口子,用水清洗傷口,最後俯身在他的傷口用盡全力吸了幾口毒血出來。

  蕭凌雪驚詫的瞪視著她,心中無比悸動,她竟然毫不猶豫的為他吸毒血?

  起初秦肅兒吸出來吐到一旁地上的毒血都是黑色的,直到血轉為紅色,她才停下來。

  她嚼了幾株止血藥草敷在他的傷口上,而後很快站起身,「你不要動,我去找解毒的藥草。」

  萬物相生相剋,毒蛇出沒之地,百步之內必有解毒藥草。

  果不其然,她很快找到了半邊蓮和鳳凰草,也找到了魚腥草,這是最好的天然維生素。

  這些藥草本身都有毒性,用以治療蛇毒可以說是以毒攻毒,她拿小石子將之搗碎了,再以匕首挑起,敷在蕭凌雪的傷口上,撕下自己的裙布為他包紮,放下他的褲腿,跟著又搗碎多種止血藥草,小心翼翼的敷在他的大小傷口之上,雖然她一語不發,但緊蹙的秀眉和緊繃的面容已洩露了她的憂心。

  她所做的每個動作都落入蕭凌雪眼裡,一個想法飛快的掠過他的腦海,可他尚未想分明又轉瞬即逝。

  天色漸沉,山谷裡冷風加劇,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寒顫,蕭凌雪知道自己正在失溫,殺死毒蛇的那一擲令他內傷加重,渾身刀絞般的痛著,他咬牙強撐,怕她發現他的異狀,可他的意識卻漸漸模糊。

  越晩越冷,秦肅兒已是連牙齒根兒都在發冷,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看到蕭凌雪終究閉上了眼睛,她立即抱住他,一邊輕拍他的臉搖晃他,一邊大聲喊道:「蕭凌雪!你別睡著!」她真的很怕他睡著之後,會失溫而死,而她身為醫師卻束手無策。

  蕭凌雪苦笑了一下。「我沒睡著,:我只是閉著眼睛休息……」

  「好!」她又大聲喊道:「那你睜開眼晴休息!你睜開眼晴看著我。」

  「我自然想看看你……」可他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陣陣火燒般的劇痛從心口流竄到四肢,他受不了地吐了口鮮血。

  秦肅兒看到他嘴角溢出鮮血,呼吸為之一滯。「蕭凌雪,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因為救她而死……不,她無法承受,要麼一起死,她不要獨活!

  蕭凌雪氣息微弱的說道:「秦素素……我好像喜歡你。」

  臨死前的告白,想不到他蕭凌雪會做這種事,但他都快死了,再不說,就沒機會說出口了。

  「我知道!」她雙手急切的撫摸著他,「所以你別睡著!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聽你說話,只求你不要睡著!」

  他微笑了一下。「其實你唱歌很好聽……雖然挺怪的,卻極好聽……小蝴蝶……小阿飛……」

  他也不明白為何她會如此輕易地在短短時日之內就進駐了他的心,他以為穆越彤死後,他不可能再對任何女子動心,可是面對她,他卻不自覺的總是加以關注,他的視線總會不受控制的跟著她,對她產生佔有慾,看到韓青衣對她示好,他很是不悅,他不想要任何男人靠近她……

  「那我唱給你聽。」秦肅兒不管不顧的說道:「只要你不死,我就做你的小蝴蝶,你是我的小阿飛,所以小阿飛,你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

  她以為自己正努力忍住含著淚水的雙眸不眨動,但其實她早就不自覺哭了出來,她實在太害怕他會死了,只要他不死,要她做什麼都可以,不再回去現代也可以!

  蕭凌雪很想答應她,他想做她的小阿飛,可他說不出話來。

  她的心倏地一緊,他的呼吸太微弱了,她慌亂的趴在他的胸口,卻聽不到心跳聲,她心底閃過一個念頭,他快死了。

  「蕭凌雪!如果你死了,那我絕不獨活!」她搖他、喊他,可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用嘴唇去碰他的嘴唇,試著用舌尖撬開他的唇,她相信「感情」對瀕死的人是有作用的,她要把他吻醒。

  蕭凌雪在意識飄散之間,感覺到那小巧、如靈蛇一般的丁香小舌在他唇齒間流動勾纏,一對軟綿飽滿的雪團擠壓在他的胸口,一雙小手胡亂的撫摸他的身子,甚至是他的下身,還在他耳邊半吮半舔的呢喃,火熱的翻攪著他的慾望。

  他的意識不清,可全身的感覺卻被剌激得十足十,他任由她在他身上作亂,腦中荒唐的想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要是能被她這樣吻著摸著死去,也不枉他捨命救她。

  他多想此時的自己沒有受傷,多想換他把她壓在身下,以舌尖吮舔她細柔的頸項,再狠狠在她柔嫩的雙唇上吻個夠,多想用他的大手罩住她的挺立渾圓,想讓他的昂揚進入她的身軀,讓她在他身下吟哦,再用唇含住她的嬌吟……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必須是健康、強壯的,他必須活著才能做,對於在垂死邊緣的他來說,他的慾望似乎太過貪心了,他應當只要求能活下來就好,可是儘管快要死了,他還是想要飽嘗她雙唇的滋味,想要她徹底成為他的女人,想讓她的守宮砂因他而褪去。

  老天!誰會相信一個垂死的人還能被脹痛的慾望弄瘋?可這卻是千真萬確!她的小手所經之處,讓他的肌膚彷彿要燃燒起來,也讓慾望在他體內疾速狂燃。

  秦肅兒從來沒有這麼用心的吻過一個人,因為他喜歡她,她的吻對他必然是有作用的,她緊緊摟著他的身軀不停的扭動,對他充滿官能性的逃逗,用她溫潤的小舌喚醒他的感覺,兩人的雙唇坦熱糾纏之間,他的唇舌反應著她,這令她精神為之大振。

  「這樣吻你,你還要死嗎?!」她氣息仍喘,臉頰紅撲撲的,自己都被自己熱情的舉動撩撥得快要受不了了。

  蕭凌雪亦是相同,他輕輕呻吟了一聲,「你這般……我怎麼捨得丟下你……」

  「那就不要丟下我!她說話之時,雙手不停在他身上撫弄,只要他不死,她甚至可獻身。

  她好像有些明明莫子熙總是先性後愛的感情觀了,原來肉體的接觸也可以引發愛意,她還以為要先有感情、先心靈相通,才能有肉體的接觸,原來她錯了,就像現在,吻著抱著,所有的感覺都益發濃烈,她對他的感情加深了,雖然還不是愛,可他對她而言也不再只是路人甲了。

  「小阿飛,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秦肅兒緊密而用力的摟著他,她的唇就貼靠在他的唇上,威脅道:「咱們這樣吻來吻去,哼哼,你可不能死,你要對我負責,你得娶我!」此時此刻,她完全忘了自己已是人妻。

  而這一番話聽在蕭凌雪耳裡則是有了另一番解讀,她果然是騙他的,她不是人妻……

  「你聽到沒有?聽到了就應我一聲,否則我要脫你衣服了,別以為我是說笑的,我說到做到!」

  她依舊死命抱著他,胡亂摸他的身子,只要他能有知覺就行了,若能令他衝動更好,她相信一個男人在慾望衝動之下是不可能突然失去知覺死掉的,起碼能撐一撐。

  秦肅兒的思緒剛轉到這兒,還真的聽到焦急的哭聲傳來,而且很像就是凌寶的聲音,令她一度以為是幻聽。

  「爺!爺!您在哪兒啊?」

  那聲音在遠處呼喚了幾聲,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秦肅兒看到點點火把在晃動,她終於確定真的有人,不是幻聽,她興奮的大叫道:「這裡有人!」

  大叫之後覺得不夠,深怕對方沒看見,她先將蕭凌雪輕輕放躺在地上,起來跳著揮動雙手不停的高呼著救命。

  火光漸漸靠近,她看到為首的是手裡拿著火把的凌寶,身後還跟著好多人,都穿著御林軍服。

  「爺!」凌寶火速把火把交給身後的人,急切地衝向回躺在石子堆上的蕭凌雪,「爺!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

  秦肅兒趕緊說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快死了,要趕緊把他弄出去,我才能救他!」

  凌寶抹著淚,驀然朝她大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們爺變成這樣!別以為我不知道,都是你害的!」

  「不錯,都是我。」秦肅兒瞪視著他,同樣大聲地回道:「等我救活了他,我再任憑你責罵,現在把你的情緒收起來,快點設法將他弄出去,若是他死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你憑什麼不放過我?」凌寶對她又吼又叫,「要不是你要來採藥草,我家爺也不會遭此劫難!」

  「你還要吵是不是?」秦肅兒寒聲回道:「那好,你自己在這裡慢慢吵,在場誰能把蕭凌雪弄出去,我雙手奉上兩百兩銀子,絕不食言!」

  所有人眼中都掠過一抹驚異,不是因為她出價兩百兩銀子,而是因為她直呼翼親王名諱。

  「你憑什麼出頭?」凌寶跳腳。「我們救我家爺,還輪不到你出頭!」

  秦肅兒眸光一寒,神色更冷,「那你就快救!少在那裡滿口廢話,若是延誤治療,我唯你是問!」

  凌寶實在不甘心,很想頂一句「你憑什麼唯我是問」,可他也知道她說的沒錯,當務之急是快點把主子弄出去。

  死丫頭!他就知道她是掃把星,等救活了主子,他一定不准她再靠近主子一步……不,半步都不行,以後她休想再出現在主子面前!

  他不知道的是,他家主子如今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了,要不要讓她靠近,不是他說了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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