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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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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天下醫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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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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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7: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  告白情話

  眾人抬著蕭凌雪一進到軍機閣,凌寶便砰的一聲關上大門,將秦肅兒一人拒於門外。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想想他的傷勢雖重,但還在顧太醫能醫治的範圍內,若是顧太醫醫不好,還有韓青衣,她並沒有太焦心,但她還是想見他一面,確定他安然無恙再走。

  夜已深沉,她在門口等了一個時辰,數度叩門都無人搭理,這時天公不作美,響起了陣陣悶雷聲,好像快要下雨了……不,是已經下雨了。

  秦肅兒掉到湖裡濕掉又乾透的衣衫,此時已被雨水打濕,她正思忖著要不要繼續等下去時,有個小兵溜了出來。

  「秦大夫!」

  她對他有些印象,是她醫治過的傷兵之一,叫作靳山,他的傷勢本就不算太嚴重,如今看來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靳山,五爺怎麼樣了?能讓我進去看看嗎?」

  靳山回道:「秦大夫,現在沒法讓你進去,王爺受傷之事已傳進了宮裡,皇上可能會來,顧太醫讓我轉告秦大夫,王爺暫無性命之憂,讓秦大夫先回去。」

  秦肅兒這才知道蕭凌雪的身分比她想像的還要高,他受傷,皇上竟要親自來探望,可見是挺受朝廷重用的,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不過經過一天的折騰,她確實精疲力盡了。

  「那我先回去了,若你有機會跟五爺說上話,勞煩你轉告他,我很掛念他,還有,我很對不起,害他受了重傷。」

  靳山點頭,「我明白了,秦大夫在這裡稍候片刻,顧太醫派他家的馬車送您回去。」

  秦肅兒讓顧家車夫在萬宴樓前讓她下車,萬宴樓早已打烊,街道上的店鋪也全部關門了,飄雨的冷清街道,就見林曉鋒心急的在萬宴樓前走來走去。

  「小姐!」林曉鋒一見她下了馬車,立刻奔向前去。

  「你在等我?」她頓時有種看到親人的感覺,也無暇在乎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數,她揪住了他的肩,「太好了,快點帶我回去,我快要倒下。」

  潤青和珊瑚見她渾身狼狽地回來簡直嚇傻了,她被淋成了落湯雞,髮髻落了,頭髮凌亂不說,身上還有傷。

  「王妃……」看著她衣裙上的血和土,珊瑚一陣頭皮發麻。「您是不是被……打劫?」其實她想的是更駭人的事,主子是不是被劫色了,但她不敢說出口。

  秦肅兒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很嚇人,她疲憊的搖了搖頭,「別問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只想泡個熱水澡。」

  潤青對珊瑚使了眼色,警告她不要多嘴隨即去備了熱水,伺候秦肅兒泡澡。

  當秦肅兒坐進浴桶的睡間,身心終於得以放鬆,潤青為她洗好髮便出去了,她閉起眼,想要放空,可偏偏會想起蕭凌雪。

  片刻過去,她終於承認她無法放空,她腦子想的都是蕭凌雪,他現在怎麼樣了?傷口止血了?可是解毒了?

  前世她不曾如此牽掛過一個人,她和高仲安戀愛了三年,兩個人都忙,要找時間約會吃飯已是難事,好不容易能夠約會一次,結束後根本沒空回想,急診室永遠有緊急傷患讓她分神。

  發現他劈腿,她憤怒大過於傷心,大家都知道他們在交往,他移情別戀一個剛畢業的護理師,她面子掛不住,有段時間恨透了他,甚至希望他也被那護理師劈腿,,可是傳說中心痛、心碎,她卻不曾感受過。

  現在,她不禁懷疑自己真的愛過高仲安嗎?如果愛過,她怎麼拉不下臉求他回頭?如果愛他,她的自尊面子怎麼會比失去他還重要?

  她甩了甩頭,她想那個王八蛋做什麼?她真是瞎了眼才會答應和他交往,想來她會和他交往是因為他是科主任的得意弟子,和他交往有面子。

  呵!秦肅肅,原來你是這麼虛榮的女人,你這樣的女人,居然有個男人拼了命不要也要救你。

  蕭凌雪原是不必跟著她一起落崖的,可他明知道是萬丈深淵,卻還是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世間有幾個男人做得到?她就敢說,高仲安那個小孬孬一定做不到!

  她吻他、抱他,對他做那些事時,他的意識應是模糊的,等他清醒,應該不會記得,就算他記得,也一定會以為自己在作夢。

  這裡可是禮教嚴謹的古代,哪個姑娘家會對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又摟又抱又親的,她的舉動都算豪放女等級了。

  想到她對他做的事……老天!當時她怎麼做得出來?她怎麼敢啊?

  她把熱燙的臉埋入水裡,壓抑住心頭的悸動,嘴角卻不自覺的揚高,想到他都身受重傷了,還要被她萬般調戲挑逗,她就莫名想笑。

  明天她會再去一趟軍機閣,希望到時能見到他,一個恢復氣色的他。

*             *             *

        蕭凌雪從陣陣的痛楚中醒來,張眼看到四周不是閻王殿,是他在軍機閣的寢房,凌寶趴在床邊打盹,卻不見他想見的那個人。

  「凌寶……」他叫了幾聲,凌寶卻毫無反應繼續打呼,他咬牙伸手擰了凌寶的耳朵,也加大了音量,「該死的……你還不給我起來!」

  凌寶吃痛醒了過來,見到主子正瞪視著他,頓時熱淚盈眶、喜極而泣,「您終於醒了,終於醒了……您可知道小的多擔心,嗚嗚……小的好怕您會醒不過來——」

  他還未傾訴完對自家主子的一片「瘋心」,蕭凌雪便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秦大夫人呢?」

  凌寶一愣,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眸。「秦大夫、秦大夫……小的不知道秦大夫在哪裡。」

  蕭凌雪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駭人。「難道你們只救了我,把秦大夫丟在崖底不管?!」

  凌寶連忙搖頭。「不不,不是那樣的,秦大夫也一同回來了,小的忙著安頓您,忙亂之下,也不知秦大夫去哪兒了。」

  他這話說得很是氣短,他明知道她在大門外等了許久,好幾次小兵來請示他,說是秦大夫又叫門了,他都要他們別理她。

  哼哼,他拼死拼活的救主子,主子醒來第一句話竟是問那死丫頭,他更是把她給恨上了。

  蕭凌雪這才面色稍緩。「你是如何尋到我們的?」

  凌寶不敢直視他的眼眸,神色顯得緊張,絞著雙手,忐忑不安地道:「小的……小的跟蹤了您。」

  他總認為主子被秦肅兒下了迷藥,才會一反常態這麼關心她,所以當她診查結束,主子又一同出去時,他便也尾隨在後。

  「跟蹤本王?」蕭雪凌目光銳利地盯著他,眉角一挑,嘴角向下一撇,「你膽子倒是肥了。」

  蕭凌雪也知道在外人眼裡,總是堅持以萬宴樓為接送點的秦素素確實有幾分怪異,但他自認明白她的苦衷,加上情人眼裡出西施,這才不覺得奇怪。

  「小的、小的真是擔心爺的安危才會跟蹤爺,絕不是有意冒犯,也不是膽子肥了……小的對爺是一片忠心赤膽,求爺不要趕小的走,小的真沒地方可去了……」凌寶打著哆嗦,說得嗚嗚咽咽、結結巴巴,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蕭凌雪一哂。「看在你營救有功的份上,這次就不追究了,可是,下不為例。」

  凌寶這才放鬆下來,馬上諂笑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這是功過相抵,雖然救了爺,可小的絕不敢居功。」

  他這是在提醒主子,縱然他跟蹤是以下犯上,可他還是救了主子的最大功臣啊,如果不是他,主子和那死丫頭此時還被困在崖底生死不明,單就這一點,主子也要表揚表揚他。

  蕭凌雪豈會不明白凌寶的意思,他懶洋洋地說道:「回府後,到庫房去領五十兩銀子。」

  凌寶欣喜的道:「多謝爺!」

  其實他不是貪財,也不缺銀子,但這份打賞有其意義,表示主子認同他的功勞,也不怪罪他了。

  「你去四處找找,看秦大夫人在哪裡,是否在之前安排她過夜的廂房裡。」蕭凌雪懂促道。

  怎麼話題又轉回那個死丫頭身上?凌寶臉上的得意沒了,臉色瞬間又垮了下來,為難地道:「恐怕秦大夫不在這……」

  蕭凌雪皺著眉反問,「你還未去找,怎知她不在這裡?」

  凌寶暗叫不好,這一問二問三問下去,可就要露餡了,到時主子知道是他不讓那死丫頭進來的,他就沒好果子吃了。

  他腦筋急轉,急中生智地道:「小的是想,都這麼晚了,秦大夫唯恐家人會牽掛,肯定早早回去了。」

  蕭凌雪鷹眸微瞇,「你是說,在我尚未凊醒、生死未卜之際,秦大夫就走人了?」

  她明明在乎他,數度哭喊著他不準死,又怎麼會沒親眼確認他沒事就離開了?

  他是為了她在咬牙苦撐,在渾身是傷又內力耗盡的凊況下,憑的是意志力和被她撩撥起來的慾望……想到她的和她那雙熱切愛撫他的小手,他渾身都熱了,他想見她,他現在就要見她!

  見主子快要發火了,凌寶更不可能實話實說,他硬著頭皮道:「可、可以這麼說……」

  「胡說!」蕭凌雪怒火中燒的一擊木床。「我現在就要見到秦大夫,你立刻去找!沒找到人,你不許回來!」

  凌寶總算知道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先別說這大半夜的,他又不曉得那丫頭住在哪兒,要他上哪裡找人?

  似乎聽到他的心聲,蕭凌雪又怒道:「就算翻遍京城也要把人給我找來!」

  他也知道他的要求甚為無理,但他就是要見她,今晚沒見到她,他覺得自己會瘋掉。

  顧太醫守在外間,聽到蕭凌雪在大發雷霆,連忙快步而入。「王爺息怒,王爺絕不可動怒,這會牽動傷口,影響復元。」

  蕭凌雪轉移了目標,問道,「你可曾看到秦大夫?」

  顧太醫躬身道:「回王爺:下官並未見到秦大夫,但秦大夫有話要轉告王爺。」

  蕭凌雪心一緊,急忙追問道:「什麼話?你快說!」

  顧太醫目不斜視地道:「因為有人阻擋,秦大夫不得其門而入,在大門苦候了一個時辰才離去,那時還下起了雨,秦大夫整個人都透了!肯定是又餓又冷又累……」

  凌寶沒好氣地瞪向顧太醫,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死老頭,講那些沒用的做什麼,存心害他?

  蕭凌雪深吸了一口氣才能讓自己暫時不發火,他狠狠瞪了凌寶一眼,凌寶縮了縮頸子,目光死盯著自己的鞋,完全不敢抬起頭來。

  蕭凌雪眉頭緊蹙,催促道:「顧太醫,秦大夫要跟本王說什麼?」

  顧太醫一字不漏地轉述道:「秦大夫說她很掛念您,還有,對不起,害您受了重傷。」

  蕭凌雪急切地問:「還有呢?」

  「沒有了。」

  「沒有了?」蕭凌雪一臉的失望。

  顧太醫又道:「下官認為,秦大夫心繫王爺的傷勢,明日肯定會過來,王爺若沒好好休養,讓傷口再度撕裂開來,恐怕不是秦大夫樂見的。」

  蕭凌雪的眉峰蹙得死緊。「本王明白了,本王不會再動怒,你下去吧。」

  顧太醫告退後,蕭凌雪立即發作了,他瞪著凌寶,一張冷臉更加冰寒,凌寶膽顫心驚、背脊發麻。

  他不輕不重地回道:「你讓秦大夫在外頭淋了一個時辰的雨?」

  在他幽深盛怒的注視下,凌寶不敢再有所隱瞞,他苦著臉道:「沒有一個時辰,小的一心掛在爺身上,也不知秦大夫沒走,更不知下雨了。」

  蕭凌雪的臉色益發深沉,「你給我記住了,若你再怠慢秦大夫,就是跟本王過不去,聽明白了嗎?」

  這是重話,很重的話,凌寶的腦子轟地間被炸懵了。

  主子這什麼意思?難道……難道是要把那死丫頭納為妾?

*             *             *

  秦肅兒原先還擔心會度被拒於外,不想,她人才下了馬車,就見到凌寶在門下候著。

  想到昨天他對她的態度,她直覺他是在這裡等著她,要把她趕走的,因此不等他開口,她便凜然地說道:「我見五爺一面就走,只要確定他平安無事就好,你再不講情面,要知道人活在世上很難說的,改天你被人捅了或是哪個臟器損了,有個三長兩短落在我手裡,我可不保證會救你。」

  凌寶的臉都綠了。

  因為主子的威脅,他一早便在大門候著,想好好地亡羊補牢一番,不想她卻一見面就來個下馬威,還帶詛咒他被人捅、臟器損,這個臭丫頭、掃把星,讓他想喜歡她都難。

  雖然他心裡恨得牙癢癢,但也清楚不能表現在面上,更不敢再怠慢她,免得她跟那死老頭顧太醫一樣,在主子面前給他小鞋穿。

  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不透主子為何如此看重這個死丫頭,主子可是天皇貴胄、太后嫡子,這丫頭根本不配和主子來往。

  「秦大夫說的是哪裡的話?」凌寶臉上堆上了笑。「昨日是我見爺傷得重,一時情急才會對秦大夫失禮,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與我較真了。」

  秦肅兒定睛看著他。「你吃錯藥了?」

  凌寶在心裡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面上依然堆著笑。「秦大夫不要與我說笑了,您要探望爺是吧?隨我進去吧,爺正在等您哩,見到您來,肯定歡喜。」

  蕭凌雪在等她?

  她頓時緊張起來,也不知道他對崖底的事記得幾分,要是他先提起,她要如何為自己豪放的行為開脫?還是乾脆裝死說他記錯了?

  一路上,秦肅兒心中反覆轉著念頭,對這個問題琢磨再琢磨,穿過西側的迴廊,跟著凌寶到了寢房外,外頭守著兩名目不斜視的侍衛。

  凌寶躬身叩了叩門,揚聲道:「爺,秦大夫來了。」

  「進來。」

  凌寶推門而入,秦肅兒見到蕭凌雪倚靠床榻坐起,帷幔掛起,他並未束髮,穿著單衣,面色頗為憔悴,帶著幾分倦意,沒了平時的勃勃英氣,想來方才應是在閉止養神,聽見動睜才開了眼。

  蕭凌雪打從她一進來就目不轉睛的看看她,眸色之深沉,目光之直接,令她不自在的移開視線,雙頰也微微發著熱。

  要命!她在臉紅什麼啊?他不過就是看著她,什麼都沒說,她為何這麼害羞,心跳得這麼快?

  「爺,一大早雞未啼小的便在大門外候著了,候著候著腿都酸了,望眼欲穿還不見秦大夫的蹤影,等得都快化成石為了,要是知道秦大夫這麼晚才來,小的就多睡會兒,晚點出去等了。」凌寶絮絮叨叨的說完,等著主子自個兒想明白。

  他的意思是,秦大夫沒有把主子的生死放在眼裡,竟然這麼晚才現身,主子是白看重她了。

  蕭凌雪對凌寶一番酸溜溜的話充耳不聞,只淡淡的說道:「你去外頭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凌寶縱有千百萬個不情願,也只得應了聲是,去守門了。

  房裡剩下兩個人,靜得幾乎落針可聞,秦肅兒慶幸自己手裡還提著藥箱,不然她真不知道雙手要放哪裡,他的眼神實在教她猜不透。

  就在她面色一整,想要說些場面去打破尷尬時,他眉眼不動地先開口了,「小蝴蝶,我胸口很疼,顧太醫卻診不出個所以然來,你過來替我看看。」

  那一聲小蝴蝶讓她霎時整個人都不淡定了,心跳如擂鼓,想找個地洞鑽。

  不妙啊,他可能什麼都記得。

  「咳,好。」

  她故作鎮定的走過去,原是要替他診診脈,不想他一把摟住了她,好看的唇突然綻出一抹淺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昨日你說要我對你負責,要娶你,你放心吧,你已是我的人了,等我傷好,我便上門提親。」

  只不過她只能做側妃了,但是他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禮儀比照親王妃,等她過門後,他會專房獨寵,讓府裡人知道她是他心尖上的人,不會讓她看瑞草院那女人的臉色,自然了,她也不必向瑞草院那女人晨昏請安,她只要伺候他一人即可,享受他的獨寵就好。

  「等、等一下……」秦肅兒委實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頓感口乾舌燥,想從他懷裡抽身,卻被他箝製得動彈不得,最後還被迫坐在他的懷裡。

  蕭凌雪很滿意她此時的安份,他臉上滿溢著笑意,溫柔地說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從昨夜直到此刻,我腦中只有你一人,所以你乖乖坐好別動,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這番情話令她心裡小鹿亂撞,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嘴唇抿得緊緊的,驀然間,有道灼熱忽然從手心傳來,原來是他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她有些不知所措,抬起眼看他,就見他眉眼間滿是篤定,眼眸像水中的曜石,面上帶著笑意和無盡的寵溺。

  他長得真是好看,英挺的劍眉、挺鼻薄唇,方正下巴有一片新生的鬍渣,令他的冷臉添了幾分陽剛和狂放。

  凌雪很樂意讓她一直看下去,他低首親親她的唇,微笑說道:「可看夠了?現在看不夠不打緊,有一輩子的時間讓你好好看。」

  要命!她真想不到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他會有這樣柔情的一面,這男人難道是她命裡的剋星?她心緒紛亂,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

  他將她的反應自行解讀為嬌羞,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小蝴蝶,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哪家的閨女了吧?」

  聽到他又叫她小蝴蝶,秦肅兒的臉再度不受控制的發紅了,她竭力按捺住心潮翻湧,語氣急促,一股腦的說道,「你誤會了,昨日我說那番話是情境所迫,我對你做的那些事也是怕你會死掉,想提振你的精神,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不,你不必放在心上,現在就趕緊忘了……」

  「說什麼胡話?」蕭雪將她牢牢的摟在懷裡,臉頰摩挲著她的髮鬢,親昵地說道:「無論如何,我們已有了肌膚之親是事實,既是事實,又豈能裝作無事?」

  她驚愕地睜大了雙眼,「我們哪有肌膚之親?」

  他灼熱的眸光緊鎖著她,帶著笑意說道:「你跨坐在我身上,摟我、抱我、親我、舔我、撫摸我身子各處,這不是肌膚之親是什麼?按理說,你已經是我的娘子了。」

  聽他說得巨細靡遺,秦肅兒的臉更加熱燙了,連耳根子也紅了,她撇過臉想掙脫他的懷抱,可他的臂膀像鐵條似的把她箍得死緊,她還是動不了,只得繼續坐在他懷裡,微低著頭,沉默不語,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攪和,令她無法好好思考。

  「小蝴蝶,你遲遲不肯說你是哪家閨女?要小阿飛上哪兒去提親?」蕭凌雪將她圈在懷中,很是心滿意足,躁動的心總算得到了一點慰藉,他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無賴的一面,看來一夜的想思之苦讓什麼潛質都爆發出來了。

  對他來說,這樣自然不夠,他一定要讓她名正言順成為他的人,只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在想什麼?你都不問問我的傷勢嗎?」他語調溫柔,在她腰間的手用力一收,讓她的嬌軀貼得更緊。「聽說你昨夜在雨中站了一個時辰,身子無事吧?」

  秦肅兒被他的柔情弄得意亂情迷,可是當她反應慢了好幾拍的腦袋想到提親這兩個字時,她終於意識到最重要的一件事。

  是了,她不能任由他這樣示愛,這樣是欺騙他的感情,她對他同樣也有感覺又有什麼用,她已經是那什麼王妃了,怎麼還能與他論及婚嫁?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蕭凌雪,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你先放開我,這樣我沒法好好跟你說話。」

  「你終於肯告訴我你是哪家的閨女了嗎?」蕭凌雪戲謔一笑。「好吧,就暫時放開你,來日方長,婚後咱們可以日日廝守。」

  他果真依鬆了手,秦肅兒忙不迭地從他懷中離開,退後幾步,站直身子,表情十分侷促。

  見她如此,他笑得更歡了,如此抗拒他的她,跟在崖底時簡直判若兩人。

  她定定地望著他,神情極為認真的說道:「我跟你說過,我是有夫之婦。」

        蕭凌雪不以為意,莞爾一笑。「我不會信你的,若你是有夫之婦,為何會在情急時冒出要我娶你之言?」

  「那是因為、因為……」老天鵝啊!她要怎麼跟他說那是因為她前世是單身,就算穿到了秦肅兒身上,但她一直沒把自己當人妻。

  「瞧,你無法解釋。」他因心情愉悅,嘴角上揚的呱度更高了,「若你說不出個理由來,我仍還會相信你所言。」

  秦肅兒頓時有種無力感,她要怎麼證明白己真是人婦?又不能告近他她是翼親王妃,此時她也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她人妻身分的物證或人證。

  「總之,我已認定了你,你不要想擺脫我,我會在最短的時日內痊癒,然後提親,迎你過門。」說著,蕭凌雪的眉眼也染上了笑意。

  她很是無奈,「你就不要白費功夫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真的已為人妻。」雖然他不信,她還是得再三強調。

  「我們不要說那些無意義的事。」蕭凌話鋒一轉,問道:「你可承認我是因為你才會受傷的?」

  秦肅兒不疑有他。「自然了,我還不至於那麼沒良心,若不是我,你不會受此重傷。」

  「那好!」他就等她這句話,「你得答應我,在我傷好之前,你天天都要來這裡給我診脈,檢查我的傷勢,若你一日不來,我就一日不換藥不喝藥。」

  他是不得已才這麼做,誰讓他不知道要上哪兒找她,只好讓她自己主動來找他。

  秦肅兒想想他為她受的傷,相較之下,這也不是什麼無理要求,反正她也要來察看李岳、謝宗佑和那些傷兵的情況,就當他是其中一員就行了,於是她點了點。「這沒問題,我答應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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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8: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首度開刀

  轉眼半個月過去,秦肅兒走軍機閣如後走自家後門似的,她已經替李岳拆了線,再為這些傷者做基本護理,即便只是這麼簡單的工作,日日都有十兩銀子入袋,所以她每日必定由萬宴樓打包一桌席面回去給潤青他們打牙祭,吃不完的,就充當隔日早膳,瑞草院的下人們再也不必吃王府那餿冷的飯。

  閒暇時,她畫了口罩的樣子,叫潤青用棉布縫製,做了二十多個,以備不時之備,另外又做了一批羊腸線,她還想做手術用的手套,只是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出來要用什麼原料做,只好暫時作罷。

  至於她自己呢,每日辰時起,梳洗過後,由林曉鋒送她到萬宴樓,她到時,已有馬車在等她,到了軍機閣,在蕭凌雪房中和他一塊先用早膳。

  軍機閣的膳食比王府好太多了,她不知道那是蕭凌雪刻意讓廚房做的,他沒忘記她說過家中的廚子手藝差,她又無法把廚子換掉,所以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寵著她。

  除了膳食合胃口,源源不絕的冰也令秦肅肅相當滿意,她一待就是一天,很多時候是在和顧太醫切磋醫學,她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顧太醫是負責軍機閣的太醫,可以說是軍機閣的主治醫師,因為軍機閣常有傷員送來,他多半時間都待在這裡。

  她給顧太醫一一講解她的那些手術器械,還送了一套給他,要求他將器械的名字記下來,這也是以備不時之需,若將來她有機會動手術,總要有人在旁邊遞器械,她又給吉安講解了手術時擦汗的重要性,要如何擦汗等等都詳細說明,目的也是培養她的手術班底。

  其餘時間,她便應蕭凌雪的要求,在他房中陪他,他房裡的冰沒斷過,每日下午多兒也會送一碗果子冰讓她消暑,日子可以說過得如魚得水,除了會見到韓青衣以外。

  她覺得奇怪,韓青衣並不是負責軍機閣的,可她幾乎每隔兩日就會見到韓青衣出現,軍機閣裡並沒有需要他出手診治的重大傷員,他每回看見她,眼神總是透著古怪,帶看濃濃審視意味,像在臆測什麼似的,讓她感到不安,怕自己穿越而來的身分被他識破,因此她總是避著他。

  秦肅兒不知道韓青衣沒事就來軍機閣的理由,可蕭凌雪自認他看穿了韓青衣的目的。

  韓青衣醉心醫術都二十七了還未娶妻,也無妾室,平日幾乎都待在太醫院,平當除了研究醫學還是醫學,過去幾年有不少高門大戶曾向他議過親,都被他婉拒了。

  過去,除非有嚴重傷員,他派人去請,否則韓青衣絕不會來軍機閣,可是自從他的小蝴蝶來了之後,韓青衣隔三差五的便會岀現,韓青衣的目標是他的小蝴蝶,絕不會錯。

  這日,秦肅兒才剛替蕭凌雪換好了藥,急促的叩門聲便響起,外頭傳來凌寶顯得有絲歡快的聲音。

  「秦大夫,韓大人有急事找您!」

  蕭凌雪一聽就不悅了。「何事?」

  這回傳來的不是凌寶的聲音,而是韓青衣的響應。

  「臨安侯腸癱,性命垂危,下官想請秦大夫一同前往,或許有醫治之法。」

  秦肅兒聽到腸癱兩字,立即疑了神。

  急性闌尾炎,俗稱直腸,古名叫腸癱或天釣症,意即上天要釣走一個人性命的疾病,望文生義,可知此症之兇險,但在現代,隨著外科手術的進步和維生素的發展,此症漸漸被當成了小毛病,一般人輕忽的程度已達到忘了此病不治療便會要人命。

  所以這腸癱,非同小可!

  秦肅兒想也不想的說道:「韓大人肯定治不了,我去看看!」

  凌雪亦是想也不想地道:「我同你一塊兒去。」

  韓青衣跟她單獨在一起,他不放心。

  「你去做什麼?你又不會開刀,再說你是傷員,哪有傷員四處跑的道理?」

  「我的傷已不礙事,總之我陪你去,否則你也不許去。」蕭凌雪說話的口氣有些重了。

  秦肅兒一心撲在腸癱上,又想著這樣也好,她就不必和古古怪怪的韓青衣單獨相處,便也由著他「好吧,你要去就去,我沒意見,不過要叫上顧太醫和吉安一起去,還有,派個人去通知劉大夫。」

  蕭凌雪看過她手術知道她需要有人打下手,自然沒有異議,轉頭便揚聲叫凌寶去找人。

  韓青衣沒料到蕭凌雪要一起去,他是坐太醫院的馬車來的,蕭凌雪另派一輛馬車,不與韓青衣同車,讓顧太醫和吉安去和韓青衣同車。

  兩輛馬車在街道上疾行,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臨安侯府,同時另一輛湖綠帷帳長平頂馬車也到了,劉大夫從車裡下來,所有人一塊兒進了侯府。

  臨安侯薛樺,才二十三歲便承爵,是家中獨苗,也是京城知名的紈絝子弟,妻妾成群。

  秦肅兒等人到時,老夫人和薛樺的正室倪氏及一干妾室,都哭得死去活來,活像他已經死了。

  秦肅兒蹙眉交代道:「把她們都趕出去,太吵了,沒法看診,只留下一名可做主的家屬即可。」

  趕人的事由顧太醫出面,由於老夫人已哭得體力不支,最後是倪氏留了下來。

  總算安靜下來,秦肅兒疾步來到床邊,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薄唇緊抿,不斷顫抖,痛苦非常。

  她二話不說將被子掀開,猛地按住他的下腹,他立即哀號了一聲。

  秦肅兒回道:「痛多久了?」

  薛樺額上都沁出了冷汗,痛苦地道,「昨兒半夜開始……」

  「是不是持續性的悶痛,還會噁心、想吐、發熱?」

  「嗯。」

  她伸手又摸到他中上腹和臍周,問道:「患者,一開始是不是這裡疼痛,經過兩個時辰便轉移到這裡痛?」說話的同時,她的手又移回了右下腹按。

  「對、對……」薛樺面色慘白,咬牙忍著問道:「你……你是誰?韓大人在、在何處?」他都快痛死了,不設法救他,找個女人來給他東摸西摸是什麼意思?

  蕭凌雪出聲道:「她是我府裡的神醫,你儘管信她便是。」

  薛樺一抬眸,見到長身玉立、穿看暗紫色長衫的男子,墨王束髮、腰佩玉帶,一身的尊貴,他頓時面露驚異。「五、五爺?!」

  「患者,你最好不要再說話。」秦肅兒吩咐完,轉身看向倪氏,「患者家屬,病患確診為腸癱之症,治療方法為剖腹,就是剖開肚子,找出爛掉的腸子,將爛腸子剪掉,再縫合傷口,因這裡的設備不足,手術的成功率為七成,可若不做手術,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但若是手術成功,也有可能因為其它的感染問題導致死亡,總歸一句話,任何手術都具有風險,我身邊大夫,自當全力以赴,降低死亡率,現在,要不要做開刀手術,家屬你做個決定吧!」

  秦肅兒說得淡定,語氣稀鬆平常,突地在韓青衣心中掀起滔夭巨浪。

  在太醫院的古籍裡,曾看過記載看先人開膛剖腹之術,可僅僅開膛剖腹四字,並無詳盡描述,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領悟,更無法想像將人的肚子剖開來,如何還能活?可現在,她卻說得跟吃飯一樣尋常。

  他叫她來,不過是想看一直自信滿滿的她束手無策的樣子,沒想到她真有治腸癱之法,他以為她只會那縫合之術,便一直不把他這堂堂太醫院院令放在眼裡,卻不想她的醫術竟如此高明。

  倪氏也是聽得目瞪口呆,她眼睛眨了老半天,最後還是盡能求助於韓青衣,「韓、韓大人,這、這位神醫在說什麼呀?妾身怎麼都聽不懂……」

  翼親王都開口說她是他府裡的神醫了,她自然不敢怠慢與小瞧,也跟著口稱神醫。

  「這位是秦大夫。」韓青衣五味雜陳的正名後,才細說明道:「侯爺夫人,侯爺得的腸癱之症及為絕症,且已出現了棺材紋,這是必死無疑的先兆,而秦大夫醫術高明,另有救治之法,那方法便是將侯爺的肚子剖開來,將壞死的腸子切除,再行縫合,如此,侯爺便有七成的機會能活下來。」

  薛樺此時已痛暈了過去,倪氏六神無主。「那那……韓大人覺得可行嗎?」

  韓青衣自是不想擔做主的責任,盡提醒道:「侯爺若不行手術,也是必死無疑。」

  秦肅兒蹙眉,哪有人這樣跟病患家屬講話的?這是威脅病患家屬啊!可見他這個人向來不認為獲得病患家屬的認同有多重要。

  她往前一步,認真的看著倪氏,眼眸沉若深海。「患者家屬,我雖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能救活患者,但我會儘力不讓患者死去。」

  倪氏也不知為何,雖然剖腹手術實在駭人,可眼前這女子堅定的眼神說服了她。

  「那……那就有勞秦大夫了。」

  一得到家屬首肯,秦肅兒立即吩咐做術前準備,顧太醫和吉安已是一回生二回熟,這回劉大夫和他的藥僕也一道,約莫半炷香的功夫便完成了準備工作。

  蕭凌雪像大神似的在一旁觀看,不時皺眉。

  她的意思是,要給薛樺右下腹開刀,這麼一來,他的下身便要光裸,她豈不是會看見他的陽鋒?

  其它都是男人,自然不打緊,也不會想到那處,可她是女人,還是他的女人,他豈能讓他的女人看見別的男人的陽鋒,況且那人還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想到這兒他就沒辦法冷靜。

  他大步過去,把秦肅兒拽到門外,臉色鐵青地道:「你不能做這個手術!」

  秦肅兒自是覺得莫名其妙,他在抽什麼風?「我為什麼不能做手術?」

  蕭凌雪板著臉。「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能看他光著身子。」

  看來這人挺大男人的,她微微牽起唇角,低聲笑道:「誰說他會光著身子了?」

  他一愣,「不會嗎?」難道他想的不對?

  秦肅兒大聲回道:「不會!」

  蕭凌雪仍舊不放心。「你發誓你保證你不會看到女人家不該看到的東西。」

  她自然明白他指的東西是什麼,忍不住笑得更歡了。「我保證我發誓不會看到他的東西。」她還加重了東西兩個字的語氣。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麼會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因為她是大夫,所以知道嗎?還是她真如她所言,已是人婦?

  不,不可能,即便她真為人婦,她手臂上的守宮砂還在,就表示她未曾見過陽鋒,一定是因邊她是大夫,又善於醫治外傷,所以才懂。

  「你自個兒慢慢想吧,我要進去手術了。」秦肅兒沒空分析他蹙著眉在想什麼,徑自回到房裡。

  木桌並成的手術床已就位,薛樺已被抬到桌上,倪氏也被請了出去。

  蕭凌雪又大步而入,他還是不放心,決定要親自監督。

  他不是大夫,但眾人對於他在場並無異議,或者說不敢有異議,秦肅兒也沒什麼意見,在這裡是不可能無菌手術的,只要求他去用酒洗手消毒,並在手術中不可開口兩項規定。

  她從藥箱時拿出口罩發給眾人,並指導他們怎麼戴,一邊說道:「開腹之後,若有感到身子不適者,請自行出去。」

  「不會的,不會的。」顧太醫和劉大夫異口同聲地說道。

  一般醫術較為高明的大夫不會將祖傳秘術輕易示人,像她這般無私肯公開自身絕醫術者,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們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見習的好機會。

  「吉安,現在剪開患者右下腹那方的衣物,只需露出臉大的見方,其它部分用棉布覆蓋。」

  吉安做好之後,秦肅兒先取銀針為薛樺進行針灸麻醉。

  韓青衣困感地看著她。「你在做什麼?」難道這就是那傳說中的……

  秦肅兒頭也不抬地回道:「看了還不知道?針灸麻醉。」她也不管韓青衣此時多受震撼,麻醉生效後,她拿著手術刀站在桌前,深吸了一口氣道:「外科大夫秦肅肅,進行腸癱手術,歷時半個時辰。」

  此時此刻,她好像回到了前世在手術室裡執刀的她,穿來之後,她第一次感覺到神采奕奕。

  她的一切都落入蕭凌雪的眼裡,他不自覺被她自信的模樣給吸引,她整個人像在發光,讓他心口發熱。

  這個像寶石一般自信滿滿的姑娘是他的女人!

  秦肅兒用手術刀劃開了薛樺的小腹,一邊習慣性的講解道:「腸癱的另一個名字叫闌尾炎,闌尾炎突出於盲腸的後內方,故也稱盲腸,而事實上,闌尾與盲腸是兩個不同的器官,只是共同位於右下腹而已,闌尾炎顧名思義屬發炎,通常是由於闌尾管腔阻塞,如糞石、食物殘渣、膽石等嵌入管腔,導致黏液無法排出,細菌於管腔內泌生,終造成闌尾紅腫,甚至潰爛。」

  她說得過於艱澀,一時之間,在場沒有人能聽懂,也可以說,他們全被她剖肚的動作吸引了目光,根本無服顧及她在說什麼,那腹腔內的臟器景象太過駭人,眾人吞著口水,瞪大了眼睛,心臟跳得飛快。

  開腹之後,秦肅兒專注的看看傷口,說道:「牽開器。」

  顧太醫連忙回神將工具遞上。

  秦肅兒接過牽開器,將傷口撐開,一邊說道:「闌尾炎手術的難度與大夫的技巧,沾黏的程度、闌尾的位置及有無破裂穿孔均有關,故手術時間由兩刻鐘到一個時辰都有可能,我判斷患者是急性闌尾炎,應是尚未膿壞或穿孔,因此設定手術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

  這番話相較之前顯得淺顯易懂,所有人都點了點頭,連韓青衣也不自覺點了頭,渾然忘記他站的位置被秦肅兒排在劉大夫之後的不悅。

  就在秦肅兒把手伸進薛樺的腹中找尋壞死的腸子時,吉安忽然一聲作嘔,臉色慘白的奔了出去。

  秦肅兒知道他不適應開腹手術這也在情理之中,可現在正是至關緊要之時,需要絕對的專注,房裡又熱得要命,她的汗絕不能滴下來。

  「蕭凌雪,你過來替補吉安的位置!」

  眾人縱使覺得這場手術再怎麼驚世駭俗,也比不過聽到秦肅兒直呼蕭凌雪名諱,以及指揮命令他替她擦汗還要來得驚愕,她真是好大的膽子,見她經常在軍機閣走動,何以還如此搞不清狀況?翼親王是她能使喚的人嗎?

  蕭凌雪卻不遲疑、毫無異議的走了過去,替補了吉安的位置,且有模有樣的用布巾替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這是什麼情形?

  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珠子,臟器不看了,轉為看著蕭凌雪和秦肅兒,驚疑不定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

  不尋常,太不尋常了,兩人之間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嗎?

  「找到了!」秦肅兒是唯一最投入最專注的人,她手裡捏著腸管,順沿下去,便是一段已紅腫的闌尾。

  被她手裡的腸給吸引過去,離她最近的蕭凌雪,眼也不眨的看看她夾住闌尾,將闌尾提到了切口外,快狠準的將闌尾根部用鉗夾住,再用羊腸線紮起,跟著不沓查的切斷了那段紅腫的闌尾,以烈酒塗拭,再仔細包埋入盲腸壁肉,最後乾淨俐落的進行縫合手術。

  人人均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震驚之處,眼神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她怎麼能如此果斷?要切斷臟器時又怎能毫不猶豫?還有,他們雖然已看過她用持針器夾持縫針縫合,可再看一次,她那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仍是令他們驚嘆,她是如何練到將持針器運用自如的?

  秦慮兒已完成了縫合,取下麻醉銀針,花費的時間如她所預估,在半個時辰之內。

  「手術很成功,病患不久之後就會醒來,屆時再服用解熱消炎的湯藥即可。」怕他們有了一次「看」手術的經驗,因而輕忽了腸癱的嚴重性,她格外謹慎地說道,「不過,手術之所以很順利,是因為病患尚在腸癱初期,若是腸子壞爛或穿孔,或者擴散成腹膜炎,引起敗血症,那那就棘手了,必須要清理壞死的組織,留置引流管,合併抗生素治療。」

  眾人是有聽沒有慬,秦肅兒也沒精神跟他們解釋了,重點是,這裡根本沒有良好的手術設備,沒有抗生素可以打,她說了也是白搭,她雖然會製藥,但只能是簡單的感冒、退燒、消炎等等,要她制出抗生素那是天方夜譚。

  她摘下了口罩道:「我累了,得休息一會兒,顧太醫,這裡有勞你分派了,病患需在一到兩日之內排氣,切記,患者還沒排氣之前,絕對不可進食,且一開始也只能食用糊狀流質食物,醒來后後三個時辰方可下床走動,因為患病的情況算輕微,通常不會有什麼併發症,但不怕一萬盡怕萬一,我會在府裡待著,若病患有任何不對勁,馬上通知我。」

  顧太醫早把她奉為師父,恭敬的拱手道:「明白,小老兒自會好生關注侯爺的情況,不敢有絲毫的馬虎,秦大夫集中心力手術,肯定是累壞了,請您快去休憩吧!」

  秦肅兒又道:「劉大夫,我家名叫曉鋒的小廝約末亥時會到萬宴樓門口等我,麻煩你家藥童屆時去跟他說一聲,我明日才回去。」

  劉大夫自是滿口應承,他如今也對秦肅兒崇拜得五體投地,她放個屁都是香的。

  都交代好,秦肅兒快步走到外間,倪氏和一干淚水未乾的妾室立即圍了上來。

  秦肅兒對三妻四妾文化極不認同,她只正眼看著倪氏說話,「手術很成功,病患應該很快便會清醒,你可以進去看看病患,但需用烈酒凈手,不可碰到病患,不可說話,不得打擾病患休養。」

  她打量著倪氏,眼前這個美女子也不過才十八九歲吧,竟要一生與這麼一大票女子共侍一夫,該是多麼扎心啊!身為古代女人不得不忍受這陋習真是可憐。

  倪氏喜極而泣。「多謝大夫!多謝大夫!」

  「候爺當真無事了嗎?」

  「侯爺一早還痛得死去活來,現在無事了?」

  「我聽說腸癱是不治之症,咱們候爺可真是洪福齊天。」

  妾室們竊私語,一個個也是一臉的想進去,但倪氏素日裡整治後宅有方,妾室們都不敢造次,也不敢胡鬧。

  蕭凌雪輕咳一聲,四周頓時安靜下來,他看著倪氏,吩咐道,「秦大夫累了,且需留在府中觀察臨安侯的情況,快備上房一間,讓秦大夫稍作養神,房中需置消暑冰塊,備妥膳食,並摘下辣椒花切成細末拌蒜末醬油之中。」

  倪氏聽得明白,唯獨對辣椒花拌醬油很是不解,只是她對蕭凌雪不敢提岀疑問,點頭如搗蒜地道:「是、是,妾身明白,妾身立即派人去準備。」

  她立即吩咐貼身大丫鬟月清去辦,自己則迫不及待的進去房裡看薛樺。

  「兩位貴賓請隨奴婢來。」月清福身說道。

  兩人正要走,韓青衣追了出來,「秦大夫留步。」

  蕭凌雪和秦肅兒都看向韓青衣,她嘴角輕勾,故意問道:「韓大人還有事?」

  她一眼看穿了韓青衣的姿態是興師問罪,不是虛心請教,因此他還沒開口,她已先生厭三分。

  真真好笑,自己不會剖腹之術,旁人會的就將之妖魔化,他怎麼不想是自己技不如人。

  韓青衣在她面前站定,口氣有幾分咄咄人地問道:「秦大夫與何人學得剖腹之術,難道也是那醫學古籍?」不等她回答,他又徑自續道:「若說從古籍上看到便會為人剖腹,韓某萬萬無法相信,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若說無師自通更是不合常理。」

  他一說完,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說道——

  「我為何要你相信?」

  「秦大夫為何要你相信?」

  蕭凌雪和秦肅兒說完之後,不自覺看向對方,蕭凌雪覺得跟心上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心跳快了幾分,秦肅兒則是沒料到他的想法跟自己一樣,很是驚訝。

  「若是沒有不能見人之處,為何不能說個明白?」韓青衣猶是不依不饒。

  蕭凌雪臉色冷凝,他都發話了,韓青衣還糾纏個沒完,活膩了他。

  秦肅兒輕輕挑眉。「韓大人信不信我,我一點也不在意,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是你的事。」

  韓青衣不服氣地道:「難道你不敢說出你是如何會剖腹之術的嗎?」

  「對啊,我不敢說,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能將我定罪嗎?憑你區區一個太醫院院令?」秦肅兒很是不屑的回道。

  韓青衣漲紅了臉,「我一定會查出來你為何會剖腹之術!」

  他素來都是自喻「堂堂」太醫院令,到了她口中竟成了「區區」,且語氣還有所挑釁,他如何能忍?

  蕭凌雪臉上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寒霜。「韓大人,你醫術不如人,不去檢討,竟有臉威脅秦大夫,枉為男人。」

  丟下話,他懶得再理會韓青衣,示意月清帶路,便和秦肅兒一同離開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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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8: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情生意動

  薛樺在術後兩個時辰便排了氣,進食也無礙,只不過麻醉效力一退,他感覺到傷口劇烈疼痛,不過這是正常的。

  秦肅兒開了服用的湯藥便要告辭,倪氏千恩萬謝的送上厚厚的謝酬,秦肅兒接過手,掂掂重量,估摸著有一千兩銀子,嘴角不自覺上揚。

  她這是見錢眼開嗎?來到古代,她覺得自己都快往錢眼裡鑽去了,前世她可沒這麼貪財啊!

  「那我就告辭了。」她把錢袋收進衣襟裡說道。

  她要走,蕭凌雪自然也跟著她走。

  韓青衣卻不冷不熱地道:「秦大夫不留個住處嗎?侯爺有什麼閃失,我等也不知如何處置。」

  秦肅兒心裡明鏡,知道韓青衣想要她的地址是要查她的私事,她大可以像昨天那般敷衍了事,可他此話一岀,薛老夫人和倪氏都眼巴巴的看著她,對著病人家屬,她不能說岀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她在心裡把韓青衣罵了一番,尚未想到如何推託,蕭凌雪低沉的嗓音已先她一步響起——

  「若臨安侯有事,你儘管上軍機閣便是,我擔這個責任,可行?」

  他說話的口氣多少有些重,韓青衣臉色倏地一變,很意外他會當眾護著秦肅兒,他不甘心卻也不能再窮追不捨,只能懊惱地朝蕭凌雪拱了垬手。「下官並無他意。」

  蕭凌雪面色冰冷,冷聲道:「沒有最好。」

  蕭凌雪如此不悅,薛老夫人和倪氏自是不敢再多問秦肅兒住在何處,可她們心裡實在不安啊,刀是她開的,現在她要走,她們卻不知要上哪兒去找。

  秦肅兒忙道,「你們相信我,我保證病患今日無事,我明日會再來看看。」

  好不容易,總算出了臨安候府大門,上了蕭凌雪的馬車,秦肅兒吐了口長長的氣,手支著下巴,雙腿交迭,掀開豆綠色鮫紋紗車簾,看著外頭熙來攘往的大街,腦子裡閒不下來,思索著韓青衣的話,心裡頓時有種貓抓的難受,心情也有些浮躁。

  她的計劃是離開王府,自己開醫館,可眼下就遇到第一個難題,她都沒個光明正大的住處,要如何開醫館。

  蕭凌雪坐在她對面看著她,他的印象中,沒有哪個女子在他面前有如此懶散的坐姿,穆越彤巾幗不讓鬚眉,可在他面前,坐姿亦是莊重,絕不會像她如此隨意。

  即便她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可他總是個男人,她應該要格外端莊才是。

  奇怪的是,他並不討厭,甚至喜歡她在他面前這般放鬆,若有別人在場,她如此這般就不可以了,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另外,他也不允許她這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與他說話。

  他看著她那雙水潤亮又明顯寫著煩惱的眼眸,開口說道:「你沒個落腳連繫的地方,總歸不是辦法,若有人要找你出診,也尋不著你。」

  秦肅兒難掩訝是他居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不再看著窗外,她放下了車簾,拿出衣襟裡的錢袋,正色地問道:「用這些銀子能買間像樣的宅子嗎?」

  蕭凌雪想說我名下的宅子多了去,可以任由你挑,但他對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她肯定不會接受,說不定還會跟他翻臉,只好回道,「買間普通的二進宅子是可以的。」

  京城居,大不易,京師的地價房價自然是大雲朝最貴的,他們適才離開的臨安侯府就造價幾百萬兩。

  一聽可行,秦肅兒便來了精神,「那你們這裡買宅子要用什麼管道?仲介?還是哪裡有買賣宅子的訊息?」

  蕭凌雪不知仲介是什麼,回道:「把你的要求告訴我,我派人去辦便是。」

  這裡沒有網路,要她逐一去看房子她也嫌累,他肯幫忙再好不過,她馬上回道:「要有個大院子能曬藥草,至少要六個房間,凈房要有兩間,地點不能太偏僻。」

  講到藥草她就覺得可惜,那去雲峰山採的藥草全沒帶出來,但要她再去,她實著不敢,想到那頭老虎她便心有餘悸。

  兩人回到軍機閣,蕭凌雪讓多兒帶秦肅兒去用午膳,他自己則不知道辦什麼事去了。

  秦肅兒樂得在擺了冰的廂房裡享用精緻的膳食,而後又吃了碗果子冰,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秦大夫,該起床了。」

  秦肅兒從夢中被喚醒,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多兒笑了笑。「快兩個時辰吧。」

  秦肅兒嚇了一跳。「這麼久?」

  多兒柔聲道:「婢子備了溫水和換選衣物,您去沐浴吧,待會兒婢子給您梳頭。」

  秦肅兒點點頭。

  也好,昨夜宿在臨安侯府,也沒帶衣物,便沒有洗澡了,夏天又熱,全身黏乎乎,洗個澡才清爽。

  沐浴好,換上一旁架上的衣裳,淺紫色束腰比甲,下身是淺紫色的馬面裙,不得不說,相當適合她。

  多兒給她準備的衣裳真是一套比一套漂亮,看著不像下人的衣物,不知是哪裡來的。

  她從屏風後出去,多兒候在那兒,一見她便眼睛一亮地道:「秦大夫真真是美人胚子,穿什麼都好看。」

  秦肅兒好奇的問道:「多兒姑娘,我穿的這衣是你的嗎?」

  多兒掩嘴一笑。「婢子哪有資格穿這樣好的衣裳,給您穿的衣都是五爺吩咐『雅繡坊』送過來的。」

  「雅繡坊?」

  多兒帶著笑意道:「秦大夫不知道雅繡坊?雅繡坊及是京城第一繡莊,裡頭的繡娘個個手巧,自然了,訂製衣裳也是貴得很,尋常人家若要訂製,他們也不會接單,可以說是有銀子也買不到,能穿上雅繡坊的衣裳等於是種身分地位的象徵。」

  秦肅兒有些怔然,他竟為了她這麼用心……

  多兒沒發現她在走神,拿起梳子興匆匆地說道:「婢子給您梳頭。」

  多兒給她梳了個彎月髻,興許是知曉她不愛複雜的髮飾,便只紿她斜插一支鑲琉璃的蓮花簪子,淡雅適宜。

  「太美了!」多兒滿意地看著梳妝鏡裡的佳人,淺笑道:「五爺在外等您呢,您快出去吧!」

  秦肅兒不知道蕭凌雪在外面等她,想著自己又是沐浴又是梳頭的,他不知道等多久了,這時卻也產生了點奇怪的心情,她這樣好像專程為了赴他的約會在梳妝打扮似的。

  開了門,外頭已是月娘高掛、滿天星斗,她這一睡,好像不只睡了兩個時辰。

  房廊外的方形院子裡,果然見到身材頎長的蕭凌雪負手而立。

  大片月光灑落他一身,就見他劍眉斜飛,黑眸宛若星辰,白玉冠束髮,一身深紫色綢袖致裝打扮,前襟繡了鳥獸花紋,足蹬黑色軟底小牛皮靴,腰間佩著一把鑲藍寶石的寶劍,玉樹臨風,儀錶不凡。

  在開門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的心竟用力跳了一下,她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又不是沒看過男人,前世看多了去,怎麼她看到蕭凌雪竟會有這麼異常的反應?

  想到他跟韓青衣和倪氏等人說話的命令式語氣,那人上人的姿態,他到底是何方朝廷勛貴?

  見她出來,蕭凌雪朗的臉上立即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可養足了精神?」

  他一笑,竟令秦肅兒怦然心動,有了笑容炫目之感,她馬上移開目光,克制住心頭的波動,哼了哼,「養足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跟他眼神接觸。

  蕭凌雪看著她,眉頭微微向上一挑,帶出一縷笑意,「那,我們去看宅子。」

  她頓時忘了不自在,興奮地問道,「這麼快就有宅子可看了?」

  他點了點頭。

  當然了,都是他名下的宅子,要何時看都行。

  出了軍機閣,蕭凌雪微笑道:「也不遠,散步過去便可。」

  月色如此好,還有陣陣拂來的晚風,秦肅人兒自然無異議。

  兩人走了幾條街便來到繁華的中心地帶,秦肅兒見到從城南街到城北街,兩邊高高懸掛著各色花燈,迎風搖曳的花燈下是一片浩瀚的織錦,綿延不絕、艷色充沛,看得她目不暇給,還有無數的擺攤小販,燈火通明,人山人海,遊人如織,有許多人駐足觀賞織錦,熱鬧得跟過年似的。

  「街上怎地如此熱鬧?為何要展示那麼多織錦?」她好奇的問道。

  「你不知今日是七巧節?」蕭凌雪微笑,極有耐心的為她說明,「每年的七巧節,主持節慶的禮部會召集百姓家中巧手的婦人,用七孔針和五色線綉出各式織錦嵌於屏上,供人欣賞與品評,算是京城的大盛事。」

  秦肅兒望著街道兩旁那無數對月迎風的織錦,只好說道:「我不是京城人,家鄉那兒不時興這樣過七巧節,所以我不知道。」

  他牽起了她的手,寵溺一笑。「以前不知道無妨,現在知道便可以了。」

  她的小手掙扎了一下,他卻是緊緊的握著,她有些急。「你還不放手?要是教人看見了……」

  蕭凌雪神情溫柔,「小蝴蝶,你看看周圍的人。」

  秦肅兒依言往周圍一看,看來大雲朝還算民風開放,街上牽手的年輕男女不只他們,她頓時不緊張了,任由他牽握著。

  後來她回去問了潤青才知道,原來在大雲朝,訂了親的男女便形同夫妻,牽牽小手是被允許的,尤其在七巧節這日,未婚夫妻會一塊兒去拜月老廟,感謝月老賜予的好姻緣,也祈求月老讓他們白頭到老。

  秦肅兒這時已經整個人都放鬆了,與蕭凌雪遊起街來,她對織錦是外行,但因為繡工實在巧奪天工,是以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見她有了興致,蕭凌雪興匆匆地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能更清楚的看到大片織錦。」

  她被他拉著走,不知怎地,她嘴角上揚,老是想笑。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吧,穿越過來之後,她沒像此刻這麼放鬆過,這樣跟他嘻嘻哈哈的,渾然忘卻了這是另一個時空。

  秦肅兒被蕭凌雪拉到了城樓下,高聳的城樓上有好幾個佩刀衛兵來回巡守,她再不懂古代規矩也知道城樓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上去的,不然明知道視野好,別人怎麼都不上去?見他似乎真的要登上城樓,她趕緊拉住他。「你瘋啦?」

  蕭凌雪自信地道:「在京城,還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秦肅兒在心裡啐了一聲,心想女廁你就不能去,不過這裡還沒有男女廁這種,說了他也聽不懂,算了。

  她硬是被他拉上了城樓,說也奇怪,他們並沒有受到阻攔,那些衛兵還紛紛恭敬地向他見禮,她再度驗證了他是勛貴中的勛貴,身份肯定十分尊貴,還能吩咐衛兵不許靠他們太近,也不能面對著他們,要背對著他們,衛兵們都恭敬應是。

  不得不說,在城樓上看織錦,和在近處看,的確截然不同,夜幕下,彷彿是一片璀璨的繡海,風一拂過,宛如海浪起伏,金線銀絲如火樹銀花。

  秦肅兒看得忘我,蕭凌雪趁機由身後圈抱住她,將她鎖在城牆和他的胸膛之間,當她察覺到時,心在胸膛裡一陣亂跳,竟是隱隱有些期待。

  受到浪漫的情境催化,加上她又有個現代人靈魂,便也沒有矯情的推拒了,任由他摟著。

  他自行將她的不抗拒視為兩人心心相印,他的眼眸裡滿是濃濃情意,輕揉著她腰際,唇在她頸側來回廝磨,不時吮吻著她小巧雪白又柔軟的耳垂,他渾身忍不住發燙,一種從未有過的激越情感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對她的慾望也同時升起,燃著強烈的渴望,他想要擁有她,想要她做他的女人。

  秦肅兒縱然沒看到他的神情,但可以從他的肢體動作感受到他如絲纏綿的情意,她也不知不覺對他動了心,所以此時此刻,她不想再說什麼我是有夫之婦來破壞氣氛,反正說了他也不會信。

  他們在城樓上耳鬢廝磨了半個時辰,無聲勝有聲,兩人對彼此的肢體反應已說明了一切,若不是她提醒他要去看宅子,恐怕他想跟她在城樓上待到天明。

  宅子離軍機閣後門不遠,由於軍機閣佔地遼闊,後門離正門很遠,而秦肅兒根本還搞不清楚京城的地理位置,也不知曉他帶她去看的宅子就位在軍機閣後門附近的衚衕裡,他們根本不需要離開軍機閣,只消從後門過去即可,他卻故意把她帶到街上去,實在居心叵測。

  宅子位在迎軒巷,秦肅兒看了宅子後果然是滿意的,宅子有個大前院,種了扶疏花木和果樹,正房有六間,偏房有八間,六扇門的前廳十分寬敞,做為藥鋪剛剛好,凈房有兩間,她打算把其中一間改造成她想要的乾濕分離,既能如廁也能沐浴泡澡。

  凌寶早候在宅子裡,望穿秋水、等得腿酸才見他倆有說有笑的現身,他不敢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一邊陪看格局一邊說道:「這兒離軍機閣近,宵小不敢靠近,秦大夫肯定能住得安心。」

  這三進的宅子價值從八十萬兩啊,半年前才花了大筆銀子重新整理修葺過,主子卻要以一千兩便宜的價格賣給秦大夫,他聽了心都在滴血。

  可他也是有眼力的,主子這分明是個摘星星摘月亮的甜寵節奏,且看兩人的互動,好像八字有一撇了,看來主子肯定是要納秦大夫為妾,在王妃讓主子生厭的情況下,秦大夫必然受寵,他不得不好好巴結。

  「就決定這裡了。」秦肅兒四處看過,十分滿意,院子寬闊井然,四周皆有廊廡,後園竹影幢幢,還築了座小亭子,頗有詩意。

  「不看別處了?」蕭凌雪露出笑容,他就是刻意要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特意選了這處宅子。

  「不看了,就這裡了,我跟這兒投緣。」秦肅兒沒發現蕭某人心裡的小九九,又道:「我的醫館要職名『惠仁堂』,不知道哪兒可以做牌匾?」

  她前世在惠仁醫院上班,取名惠仁堂,當做對前世的一個念想。

  「惠仁堂是吧?」凌寶堆著笑臉,卑躬屈膝地道:「這種小事交給小的就行了,其它有什麼要採買的,也一併交代給小的吧,能為秦大夫做事是小的的榮幸。」

  秦肅兒勾起唇角一笑,「是你說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洋洋灑灑列了一大堆要添購的品項,什麼鍋碗瓢盆、米麵油鹽都在其中,凌寶聽了個目瞪口呆,嘴角一抽一抽的,但他大話都說出去了,盡能硬著頭皮接下來,心裡又把她恨了一遍。

  秦肅兒把林曉鋒一家撥到惠仁堂住,言明了惠仁堂就交由他們一家五口打理,若有人要請她岀診,讓林曉鋒問明了住址,再去王府通知她。

  能夠由王府獨立出去過小門小院的生活,林曉鋒一家自是喜不自勝,不但每個月的生活費有五兩銀子,且是自個兒開伙,想吃讓什麼都行,主子從不干涉那些,不但如此,主子還大方給他們加月銀,雖然主子說日後要他們學習認藥草和製作藥丸是難了點,他們還是願意全力以赴。

  秦肅兒決定要費點心思教林曉鋒一家認藥草,只要他們不太笨,日後製藥的活兒就都交給他們了,她一個人只有兩隻手,若是藥丸賣得好,她肯定忙不過來,她看林曉翠、林曉花都挺機靈的,只要好好裁培,將來可當她在製藥方面的左右手。

  隔天一早,林曉鋒便照秦肅兒的吩咐去王府接她,她說好了要去臨安侯府給薛樺複診,都收了人家一千兩銀子,自然要把事情力好好辦滿。

  林曉鋒接到秦肅兒之後,先將她載到了惠仁堂。

  昨兒夜裡天黑,秦肅兒沒看清楚,現下將周圍環境看清楚了,更加喜歡這裡。

  迎軒巷青石鋪地,兩旁皆是粉牆,四公尺來寬的小巷打掃得乾乾淨淨,來到惠仁堂,正中是黑潦的如意門,就見金底黑字精緻大氣、寫著惠仁堂三個大字的牌匾已經高掛在門楣上,大門邊還有個直立的實木古樸木匾著「秦府」兩字,旁邊有株綠葉茂盛的老衫樹。

  她步上台階,輕撫著秦府兩字,心中終於踏實了,這是她自己的房產,她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暫時將房產過在潤青名下,一來因為她的姓名不能曝光,二來她怕自己哪天突然穿回去現代,宅子記在她名下可就棘手了,記在潤青名下,到時潤青可以把宅子賣了,把現銀分給所有陪房。

  進了屋,她很訝異的發現才一夜時間,屋裡已經大致打理好了,正廳兩溜的花梨木帶帽椅,長條茶几上供著青花魚藻紋梅瓶,正中牆上掛著一幅工筆春山花鳥圖,兩邊還有兩幅雅緻的盜極畫,其它傢具擺設多為楠木或紫檀木,可說是面面俱到,全都備齊了。

  她難掩驚訝。「這些東西……」

  林曉鋒笑道:「都是凌寶小爺親自監工搬進來的,每間房裡的東西都齊了,甚至還送來一車的新鮮肉魚和青菜瓜果,還有好幾筐的冰,光是那價比黃金的甜瓜就有一簍子。」

  秦肅兒不是木頭,自然知道這絕不是凌寶的用心,而是某人的用心。

  昨日她要離開時,蕭凌雪纏著一直不肯讓她走,但最後實在拗不過她的堅持,只好再三叮嚀他今日一早便會過來,要她也過來。

  昨晩她被氣氛沖暈了頭,才在城樓上和他摟摟抱抱、耳鬢廝磨,心情有如熱戀一般,回去後靜下來想,她真是瘋了才那樣,她是有夫之婦,卻讓他陷入情網不可自拔,將來她要如何收場?他一直在說提親的事,她又如何能嫁給他?

  「王妃可要用早膳了?」吳氏過來請示。

  秦肅兒回過神來,說道:「吳嫂,以後叫我小姐就行了,也跟其它人說一聲,在這裡都稱我小姐。」

  吳氐是個憨厚的,從善如地道:「明白了,小姐,小姐可要用早膳了?」

  秦肅兒才點了點頭,前院便傳來動靜,果不其然,是蕭凌雪來了,後面跟著凌寶還有好幾個人,也不知又送了什麼來,一箱箱的。

  蕭凌雪一身白衣紅色箭袖勁裝,腰間垂著枚羊脂玉佩,秦肅兒一抬眼,竟移不開視線,想到他昨夜的痴纏,她心裡一熱,腦海中止不住的浮上了許多遐想,被他壓在牆上熱吻會是什麼滋味?

  「看過你的房間沒有?可還滿意?」蕭凌雪看著她臉若朝霞、眸光盈盈,他的眼角眉梢不自覺漫上笑意。

  她今天穿著淺碧色繡水仙的裙衫,簡單的髻上用淺碧色絲帶綁著,襯得容貌益發清麗,十分適合她。

  如今在他眼裡,已經沒有什麼不適合她了,在他看來,她什麼都是好的,放進眼裡也不會疼。

  「我才剛到。」秦肅兒感覺到心跳微微加快,刻意將視線撇向指揮下人搶著箱子往東廂房而去的凌寶,問道:「那些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我們過去你看了便知。」蕭凌雪的語氣裡儘是柔情。

  房裡,林曉翠和林曉花正在整理打開的箱籠,竟然是一身又一身名貴的四季衣物和精巧的首飾,光是衣裳就分了皮、棉、夾、單、紗,首飾裡甚至有支簪子上鑲著兩顆龍眼大小的南珠,還有一枚絕對是天價的象牙白玉蘭珠花,看得她們眼睛發亮。

  她們對主子的事一知主解,只聽兄長說過主子竟有一手隱藏的醫術,如今靠著醫術給人看診,賺了許多診金,不過這事要瞞著王府,因此她們要注意意行,千萬不能讓人發現她們是從翼親王府出來的。

  「你們兩個小心點,不要磕碰壞了。」凌寶在心裡直犯嘀咕,主子這是養外室的規格了吧?不過養外室總比正式納為妾室得好,他可見不得秦肅兒進王府做妾,他們堂堂翼親王府,豈是一個來路不明的鄉野醫女能進的?

  「是!」林曉翠和林曉花也不敢問這些昂貴的東西是誰給主子的,認分的繼續整理。

  外頭,林曉鋒領著蕭凌雪和秦肅兒來到廊外。

  林曉鋒道:「小姐不在,小的便自作主張,挑了最大的一間房做為小姐的寢房。」

  秦肅兒點了點頭,進了房。

  房間果然寬敞,正中牆上掛了天青花蘆燕紋瓷板畫,八道如意窗欞糊著碧色窗紗,還掛上了水藍色的軟紗簾,地上鋪著海棠紋涼地席,四個角落皆擺著粉彩八挑紋冰鼎,裡頭的冰徐徐冒著白煙,熏筒裡也不知用了什麼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雅好聞的清香。

  落地對摺樟木繡海棠花屏風區隔了內外,裡面是一張黑漆螺鈿人八步大床,紗帳子用銀鉤掛了起來,居中置著粉彩龍鳳紋瓷枕,床邊還有個青花獅紋脈枕,床前有兩張青花瓷繡墩,床有盞羊角宮燈,床角則是兩人高的穿衣鏡。

  秦肅兒不由得看向蕭凌雪,就見他眼裡儘是寵溺的笑意,彷彿在說,你是我的小蝴蝶。

  窗處鳥雀啁啾,她胸口一熱,驀然生岀了歲月靜好之感,這可比她在瑞草院的寢房舒適好幾倍,她真想這麼住下,不要回王府了,不,不回去現代好像也可以。

  「小姐,您快來看看這些衣物,極是名貴。」林曉花見主子來,很是興奮。

        秦肅兒過去看了,春天穿的灰鼠羊皮,夏天穿的薄紗、葛紗,秋天穿的珍珠毛,冬天穿的紫貂、玄狐,還有滿滿當當的步搖、髮簪、花翠、耳環、戒指,還有一匣子拇指大小的貓眼石……看看看著,胸中漸漸被柔情填滿。

  可是很快的,她便意識過來這些衣裳首飾代表著什麼,代表著他的心!

  這個男人對她這麼好,可她無以回報,不能再讓他和自己越陷越深了……但是一想到要拒絕他的感情,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微微發澀。

  「這些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她對蕭凌雪說完,又轉身對凌寶道:「凌寶,宅子裡所有物品加起來多少銀子,你合計好之後告訴曉鋒,一分錢都不要少。」

  凌寶臉色一喜,正要應好,卻見主子渾身一僵,一臉陰沉,他嚇得連忙把到口的話吞回去。

  蕭凌雪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沉聲說道:「都出去!」

  凌寶連忙擠眉弄眼示意林曉翠和林曉花跟他岀去。

  片刻之後,房裡只剩蕭凌雪和秦肅兒,最後一個離開的不知道是誰,還很識趣的帶上了門。

  蕭凌雪的眸光越來越深沉,秦肅兒心跳得快,一股奇異的燥熱自她體內隱隱揚起,她忍不住一陣口乾舌燥。

  她潤了潤唇,壓下怦怦亂碰的心,強作鎮定的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麼?」

  蕭凌雪冷不防大步向前,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她一陣心跳耳熱,眼睫微微顫動,而他竟如她幻想過的一般,兩步將她逼到了牆邊,不由分說的低首攫住了她的唇,吻得如同暴風過境一般強烈。

  瞬間,秦肅兒已經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她的腦子一片模糊,這與她在崖底胡亂吻他時截然不同,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熱吻,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過了許久,直到吻夠了,蕭凌雪才微喘著氣,稍微退開,但他火熱的目光仍舊緊盯著她,手指從她的眉碰到她的唇,嗓音有些沙啞地說道:「昨夜我就想這麼做了。」

  事實上,昨夜回去之後,他滿心滿腦都是她,思潮洶湧不定。

  他有了一個新的決定,他不能讓她做他的側妃,那太委屈她了,如今他全心全意愛著她一個人,他要她做他的王妃,不屈居在任何人之下。

  思及自己的王妃身分,秦肅兒心緒紛雜,怨老天為什麼要讓她穿成人妻,讓她遇見有感覺的人也不能心動。

  她以為他的戀愛細胞已經死了,但此時聽到他這麼說,她的心怦然擂動,很想回答他「我也是」,昨夜在城樓上,當他由身後摟著她時,她真的很想反身吻他。

  可是這些話當然不能告訴他,眼下先過了這關再說,以後再慢慢疏遠他,只要她把持得好,他也只能放棄了吧,以他的條件,不愁沒有女人,很快他便會忘了她,忘了他曾吻過她,忘了曾經愛上她,他會把他的疼給其他女人……

  想到這裡,她的心隱隱發疼,臉色忽然變得黯淡,「你先放開我,我還要去臨安侯府,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蕭凌雪從善如流地鬆了手。

  他們尚無婚約,他就這般吻她,或許她會認為他不夠尊重她,想得嚴重點,或許她會認為他在佔她便宜。

  來日方長,等他將府裡的那個女人打發掉,再和她訂下婚約,屆時他想怎麼親她都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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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8: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絕不為妾

  薛樺直勾勾的盯著正在替他診察的秦肅兒。

  昨日他太痛了,沒注意到替他診治的居然是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姑娘,今日看著,著實心癢難耐。

  「秦大夫一個女人家家,還要拋頭露面的出診,肯定很辛苦吧?」

  倪氏太清楚丈夫了,知道丈夫肯定又在動歪腦筋,雖然府裡姨娘眾多,再多一個也不差,但眼看丈夫昨日才被救回來,今日就起了色心,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枉她為他傷神一場,心中實在嘔極。

  「救死扶傷及是醫者天職,談不上辛苦。」秦肅兒不正眼看他,氣淡淡地回道。

  這傢伙眉宇輕浮,眼帶邪氣,舉止輕佻,十足十的紈絝子弟,一看就知道他自以為風流倜儻,所有女人要對他趨之若騖,自我感覺良好,靠著身分背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未遇過挫折。

  「這樣吧,秦大夫救了本候爺一命,對本候爺有救命之恩,本候爺願納你為妾,從此富貴榮華享用不盡,就不必再拋頭露面了。」

  不能怪薛樺以施恩的語氣說道,一直以來,他看上什麼女人,只要說出納妾兩字,對友往往是感激涕零。

  韓青衣在一旁聽了不由得蹙眉頭,他也知曉薛樺是京城的紈絝惡霸,但昨日才從鬼門關前走一遭回來,今日卻開口要納救他性命的大夫為妾,行徑看實誇張,臨安候府會衰敗是早晚的事。

  「承蒙侯爺看得起,但我這個人有潔癖,絕不為妾,和一堆女人共侍一夫,這件事太骯髒了,恕我不識抬舉。」秦肅兒沉下臉來,毫不留情的說。

  薛樺很是錯愕,「骯髒?你說骯髒嗎?」

  這可是魚躍龍門的難得機會,多少姑娘排隊等著要當他的妾,她竟然嫌髒?

  「對,骯髒,候爺莫不是聽不懂人話?」秦肅兒頭也不抬的取了銀針給他施針。

  「啊啊啊啊啊,痛啊!」薛樺哀號了起來。

  秦肅兒面不改色的又道:「痛是正常的,多痛幾次就不會痛了。」她是故意讓他痛的,誰教他竟然想納她為妾。

  蕭凌雪不發一語的待在一旁,她二話不說拒絕了薛樺,令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她對攀龍附鳳不感興趣,憂的是她說的潔癖。

  不能和其它女人共侍一夫……幸而他心中已有了要和瑞草院那女人和離的決定,如今加快腳步便是。

  思及他過去也曾想讓她為側室,他不免感到後怕,若是他真要求她做他的側妃,怕也會被她一口回絕,他實在慶幸自己沒有開口,否則在她心中,他也將淪為一個骯髒的人了。

  「侯爺夫人,侯爺恢復得很好,切記這半年內不可尋花問柳,否則牽動傷口,腸子會再次破裂,後果不堪設想,到時恐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秦肅兒一本正經,說得嚴重。

  倪氏自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她看向丈夫,不輕不重地道:「侯爺聽見了吧?秦大夫說半年內須得戒除女色,望候爺好自為之。」

  可在薛樺看來,秦肅兒這是以退為進,故意吊他胃口,好教他心癢,他就不信他要納她為妾,她會不心動。

  看著吧!等他能下床了,他一定要讓這美貌大夫在他身下求饒,若是不能讓她為妾,他薛樺兩字就倒過來寫。

  秦肅兒知道薛樺的賊眼一直不懷好意的打量著自己,所以替他檢查完傷口後,便不假辭色的收拾藥箱走人。

  倪氏急忙跟上去賠罪,「侯爺說話向來口無遮攔,秦大夫萬勿見怪。」

  秦肅兒面色稍緩,輕聲道:「我不會見怪,倒是夫人,做為這男人的妻子,苦了你了。」

  倪氏先是一愣,隨眼眶一紅「秦大夫……」

  有個風流的丈夫,她一天到晩在收拾殘局,多少女子挺著肚子上門來說是她丈夫搞大了她們的肚子,要求入門做妾,他若迷上了哪間妓坊的姑娘,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也是常有的事。

  男人捻花惹草、三妻四妾,素來被認為是天經地義,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一聲辛苦,做丈夫的那個人,從未感受到她的苦往肚子裡,做為候爺夫人,表面是風光,可她的內心卻很空虛,老是揣想著丈夫夜裡是睡在哪個女子身邊,又是和哪個女子在尋歡作樂,這真真是種折磨啊!

  秦肅兒輕拍了拍她的手,「多愛自己點,不要把重心放在濫情的男人身上,你可以學學畫、看看書,這比等一個不回家的人有意義多了。」

  倪氏又是一愣,不是娘家母親或是婆母,叫她要忍耐,要以夫為天要大度,丈夫還未開口之前,就要挑好通房給丈夫暖床,從未有人為她著想,叫她多愛自己。

  她們的對話,被跟在後頭的蕭凌雪和韓青衣一字不漏的聽了去,韓青衣一臉怔然,蕭凌雪則是若有所思。

  世間女子多半忍氣吞聲、犧牲奉獻,有誰會想到要多愛自己?

  越與她相處,越了解她,他便越心儀於她,他暗自下了決定,絕不做一個讓她只能愛自己的夫君,即便公務再忙,也不能忘了她,他要與她琴瑟和鳴、舉案齊肩,讓她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到了前廳,候在那兒的薛老夫人迎了上來。「秦大夫,樺兒情況如……哈!哈啾!」

  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噴嚏打個不停,她連忙拿帕子掩住口鼻,旁邊服侍的嬤嬤輕拍她的背。

  「老夫人這症狀多久了?」秦肅兒見她連續性的打噴嚏,還流鼻水,不時揉揉眼睛,大抵知道是什麼病症了。

  薛老夫人打噴嚏打到說不出話來,只好由嬤嬤代為回答,「老夫人這鼻炎症頭也有二十來年了,嚴重時吃不下也睡不著,看過好些大夫,可都不能根治。」

  倪氏是個玲瓏人,順勢問道:「秦大夫可是有醫治妙方?」

  「老夫人患的是過敏性鼻炎。」秦肅兒示意薛老夫人坐下,打開藥箱,耿出銀針,一邊說道:「不使用藥物,以頭皮針和耳針來治療過敏性鼻炎可以刺激自我修復的能力,使免疫系統能迅速恢復正常穩定,能夠達到根治的效果。」

  在現代,還要將高單位的維他命微量注射到某些穴位中,如此更能強化治療效果,可不說這裡沒有高單位的維他命,連針筒都沒有,說了也是白說。

  她這話並沒指名說給誰聽,可在場只有韓青衣一個大夫,且又是太醫院令,這麼一來,就很像夫子在授業了。

  她說的話,韓青衣有一大半聽不慬,他拉不下臉來問她,盡能故作淡定卻又目不轉睛的看她施針,但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有偷師的卑鄙想法。

  「如此的治療,三天一次,約莫四到五次便能明顯減輕症狀,一到兩療程後就能改善體質。」秦肅兒拿出兩隻小巧的白玉瓷瓶,「這是養身丸和安神丸,養身丸每日早膳後服用一粒,安神丸睡前服用一粒,老夫人不必再為失眠所苦,日常精神也會好很多。」

  她敢打包票,她的藥丸是有療效的,不像善德堂的藥丸只是用普通藥草調配,賣的不過是名氣,吃不死人,但要改普體質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若是薛老夫人吃了有用,必定會為她宣傳,這算一個好的開始。

  「多謝秦大夫!」倪氏喜出望外地道:「那就有勞秦大夫每隔三日來為我婆母施針了。」

  秦肅兒自然不會推拒,倪氏給的診金豐厚,她已出來開醫館了,這也算一項固定收入,她非常樂意出診。

  果然,施針結束,倪氏又奉上一個重重的荷包,還親自送秦肅兒到二門處。

  倪氏一離開,秦肅兒便對韓青衣說道:「我的醫館開在迎軒巷,名為惠仁堂,若有外傷棘手的傷員,可上惠仁堂找我。」

  韓青衣心下訝異怎麼一夜之間她就開起了醫館,且開在迎軒巷,要知道迎軒巷的地價可是比黃金還貴。

  「對了,我還要多謝韓大人給我介紹臨安候這個病患,讓我收入甚豐,改日我請韓大人吃飯當做答謝。」

  她說得稀鬆平常,可聽在蕭凌雪耳裡,又是驚異,又是刺耳。

  女子請男子吃飯,大雲朝從沒有過這樣的事,何況她還當著他的面邀請別的男子吃飯,她這是存心惹他不快嗎?

  「想來韓大人也不會那麼貪吃,是吧?」蕭凌雪鷹眸一沉,不冷不熱地說道:「不過若韓大人非要吃這頓飯不可,蕭某樂意奉陪。」

  回程的路上,蕭凌雪的氣一直沒有消,見秦肅兒也沒有要向他解釋的意思,他的臉色更加冰寒,甚至賭氣不開口。

  馬車裡一片寂靜無聲,一直到了惠仁堂,林曉鋒告之有名病患在候診,且已昏了過去,秦肅兒一聽,壓根忘了還有個蕭凌雪在身後,徑自去給病患看診了。

  蕭某人嘔極了,偏又不爭氣的想待在她身邊,無法拂袖離去,雙腿還自有意識的到了診堂。

  一名婦人面色蒼白,不醒人事的躺在診堂的長椅上,一個小女童守在身邊,臉上滿是淚水。

  「曉鋒,這婦人是怎麼來的?」秦肅兒一邊為婦人檢查一邊問道,腦子飛快轉動,想看診堂裡要有幾張床,用拉簾相隔,以後若有類似病人,便能先在床上候診。

  林曉鋒回道:「這婦人來的時候還能走,不多久就躺了,任憑怎麼喊也喊不醒,這孩子是這婦人的女兒,一直在旁邊哭。」

  秦肅兒看著有一雙大眼睛的瘦小女童,溫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童奶聲奶氣地回道:「琴兒。」

  秦肅兒摸摸她的頭「琴兒,姊姊保證會讓你娘醒過來,現在你先去洗把臉,再吃點東西,好嗎?等你吃好東西,你娘便會醒了。」

  琴兒怯生生的點了點頭。

  秦肅兒喚來林曉花領琴兒去洗臉用膳,她很快地給婦人施針,又掐了掐婦人的人中,不一會兒,婦人慢慢有了意識。

  秦肅兒輕輕拍了拍婦人的臉,問道:「我是大夫,你什麼名字?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婦人有些怔愣,怎麼坐堂大夫是個姑娘?

  「咳咳咳咳……」婦人還沒回答便驀地咳了起來,呼吸非常不平穩。

  秦肅兒沒有聽診器,盡得將耳朵貼上婦人的胸口聽,發現婦人心律不整,心跳過快。

  「你咳多久了?會咳出血嗎?」秦肅兒見婦人指端、口唇和唇周都呈現青紫色,心中已有了判斷。

  婦人氣若遊絲地道:「有四年了……偶爾會咳出血來……」

  「能咳出痰嗎?」

  婦人搖了搖頭,「咳不痰來,但老是想咳嗽啦。」

  秦肅兒的神情十分專注。「灑掃、洗衣、做飯後是否感到心悸、氣短、乏力,想躺下?」

  婦人點了點頭。

  「你這是肺心症。」秦肅兒的面色變得凝重,這婦人的病情頗為嚴重,都咳了四年,只怕是不好醫。

  可是,她不會對病人說實話,病人需要的是信心,如果病人自己放棄,她的醫術再高明也無用。

  「大夫,我這病能醫嗎?嚴重嗎?其它的大夫都說我這是心疾,治不好了。」婦人一臉愁苦。「我家琴兒還小……」

  「不能說不嚴重,但自然是能醫的。」秦肅兒避重就輕地回道,她來到案桌後方,開了個方子。「你照這方子,每日一劑,水煎分兩次溫服,萬不可偷懶,一定要每日服用,裡頭的藥草都對化痰止咳有上佳的療效,平時也可以多吃梨子、川貝、枇杷等食物,這些食物都是有利於化痰和濕潤呼吸道,先將病情控制下來,不再惡化為首要。」

  她有個理想,要打破醫館沒有好大夫的陳規。

  婦人拿了方子,千恩萬謝,躊躇了一會兒才問道:「大夫,請問今天的診金是……」

  秦肅兒見她們母女衣衫陳舊、面黃肌瘦,可見過得不好,她實在不忍心拿診金,可她既然開了醫館,便不給人免費看病,免得傳了出去,日後她難做生意。

  她琢磨之後說道:「今日的診金是五十文錢。」

  婦人原就阮囊羞澀,實在是身子太難受了才會來醫館,原也拿不出什麼銀子,聽見只要五十文錢,不由得喜出望外,這比她在其它醫館看病便宜太多了,她連忙拿出錢袋,小心翼翼地數了五十文錢出來。

  林曉花領著琴兒出來,琴兒手裡的油紙裡包著兩大塊甜煎餅,見到娘親醒了,她歡呼一聲奔過去,母女兩人拿著方子歡歡喜喜的走了。

  秦肅兒隨即喚來林曉鋒,將加設幾張病床的構想跟他說了,她低眉思索了好一會兒,又一併畫了手術室的圖交給他,打造一間手術室,最基本的就是病床和照明,其它器械和棉布、口、消毒用的烈酒等等也要多多備著,接著她又畫了開刀時要穿的衣物和要戴的帽子,要他去繡坊訂做二十套。

  她知道醫館裡人手不足,要把林曉鋒一個人當十個用,也知道在這裡人力極為便宜,買幾個帶死契的下人不過是幾十兩銀子的事,但她暫時不打算增添人手,因為她心中另有想法。

  等她離開王府時,她的陪房勢必都要跟她走,到時那些人皆能為她所用,若有要走的,她也不會勉強,且會將賣身契還給他們,所以眼下只能讓林曉鋒多多擔待了。

  她拿岀倪氏給的荷包,果然豐厚,足有二百兩銀子,她取出五十兩銀子給林曉鋒置辦上述物品。

  蕭凌雪方才見她只向婦人收取五十文錢,頓時氣不起來了,他的小蝴蝶心地柔軟,便是開口邀請韓青衣吃飯,肯定也是有口無心的,他竟還跟她較真了?堂堂男兒,何來小肚雞腸?

  此時又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向林曉鋒交辦事項,她專注認真的模樣,讓他對她的傾慕又增加了好幾分,恨不得立即她娶進門。

  林曉鋒領命去了,診堂裡頓時安靜下來,秦肅兒放下手中的筆,一抬眸便無可避免的對上了蕭凌雪的視線,蕭凌雪正若有所思的看看她,眼眸幽深,想到今日他的熱吻,她直覺就想逃避,她不能再與他獨處,怕抗拒不了他對她的吸引。

  她起身,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故作無事的問道:「怎麼還待在這?你都沒事做的嗎?」他這個朝廷命官,掌管著軍機閣,不會那麼閒吧?

  蕭凌雪站著不動,墨黑的眼眸緊鎖著她,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正巧得閒。」

  他從她的眼神裡感覺到她想逃避他,他是不會讓她逃開的,眼下先允許她躲著,等他和離了之後,他就會採取行動,容不得她退縮。

  「可是我並不閒。」秦肅兒忍不住嘴角輕勾,「你剛剛也聽見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很忙,忙得很。」

  他當作沒聽到,自顧自的說道:「不是該用午膳了嗎?你這裡不開飯的嗎?若是不開飯,你隨我到軍機閣用膳。」

  她揉了揉太陽穴,這人糾纏人的方法可真多啊。

  「爺!爺!不好了!」外頭院子裡傳來凌寶大驚小怪的喊聲,隨即就見他滿頭是汗的衝了進來,對於秦肅兒,他不敢視而不見,匆匆點了點頭,「秦大夫好。」

  蕭凌雪蹙眉問道:「何事驚慌?」

  凌寶附耳說了幾句,就見蕭凌雪臉色一變,秦肅兒來不及問,他已一陣風似的走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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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提出和離

  夜風襲人,秦肅兒難得在王府的花園裡走動,只因她晚膳吃得太飽了,出來散步消食,隨她出來的珊瑚忽然肚子一疼,去茅房了。

  她心裡莫名有些煩躁,也不知道蕭凌雪白天走得那麼急是有什麼事,她抬頭望看滿天星斗,她騙不了自己,她很想見他,縱然知道她此時過去軍機閣便有可能會見到他,但她不能去,不能誤導他了,這份感情才剛萌芽,只要她單方面中斷就行了,只要自己沒有響應,他再熱情的花火也會熄滅。

  不只如此,她還早早就回來瑞草院,只因她推測,若他辦完了急事很可能會再去惠仁堂找她,她不待在那裡,不能被他找到,不能被他動搖。

  她又走了幾步,驀然間,撲通撲通的水聲傳來,她停下了腳步。

  一個小男孩站在池邊,不斷的拿起石子往池子裡扔,池裡養的都是肥大名貴的錦鯉,哪禁得起石塊扔,肯定都要受傷了,說不定石塊大一點的,都要扔死錦鯉了。

  「住手!」她大喝一聲,大步走過去。

  小男孩似乎沒料到會有人來,嚇了一大跳,手裡一鬆,石子掉下去,正好砸中他的腳。

  「痛死啦!」小男孩氣得抬腳踢向她的大腿。「都是你害我的!

  「哪來的熊孩子?」秦肅兒馬上被惹火。「你爹娘呢?他們可知道你在此使壞?」

  小男孩鼻孔朝天地哼了一聲,「他們不在這兒,你別想告訴他們!」

  他的態度讓她二話不說使出了殺手鐧。「好吧,不能告訴你爹娘也無妨,反正那些被你扔死的鯉魚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半夜當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你自己的時候,它們會去你房裡咬你。」

  小男孩驀地臉色發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秦肅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嚇一個小孩子,不過這孩子看起來也有個七、八歲了,怎麼這麼不禁嚇啊?

  前世她跟她的那票一子侄子侄女們說這種故事,他們都會哈哈大笑說她騙人,沒想到這小男孩竟然當真了,還哭到快打嗝,她不由得想,是因為現代信息發達,孩子用網路什麼都看過了,才不會輕易被騙嗎?

  還是古代的孩子真的比較單純?

  為了讓他安靜下來,她好言哄道,「你別哭了,我騙你的,魚就是魚,不會變成鬼,只會變成菜。」

  要命,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道:「真……真的?」

  「嗯!」秦肅兒肯定的點了點頭,「真的。」

  哭聲漸漸小了,男孩用方才拿石子的手去抹眼淚,臉上頓時沾染了許多髒污。

  秦肅兒也心軟了,她拿出帕子,把他拉到身前,蹲下身仔細替他擦臉,意外發現這孩子生得劍眉星目,面如玉冠,天庭飽滿,身上的錦袍鄉著精緻的雲紋,腰間繫著雅緻的香囊玉珮,神情流露著掩不住的高傲,實在不像下人,看起來就像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孩子。

  她知道她的便宜丈夫沒有妾室,膝下無子,這孩子可能是來做客的。

  不過就算這孩子是客人,她還是要給他機會教育一下,「鯉魚雖然不會化成鬼,可它們被石子扔到也會痛,你想,你自己若被石子扔到痛不痛?你有多痛,鯉魚就有多痛,不,牠們的身子沒你大,它們感覺到的痛會比你多好幾倍。」

  小男孩自尊心強,說不出抱歉的話,只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不知道它們會痛。」

  秦肅兒把他的臉擦乾淨了,再替他擦手,柔聲道:「那你現在知道了,以後不可以再這麼做了。」

  男孩吸了吸鼻子。「我、我不會了。」

  秦肅兒耳尖,聽到遠處傳來喊聲,想來是珊瑚來尋她了,她揉揉小男孩的頭,展顏一笑,揮揮手道:「我走了,太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             *             *

  蕭凌雪眼睛看著戰報,卻無法專注,腦子想的都是秦素素。

  她在做什麼?是在惠仁堂,還是回府去了?

  她究竟是哪家閨秀?自己是否要派人跟蹤她?可是若讓她發現他派人跟蹤她,她不知會有何反應?依她不是溫馴的性子,肯定要大發雷霆。

  今日,當薛樺說要納她為妾時,她並非說她已是人妻,而是說絕不為妾,這又再次驗證了她不可能是有夫之婦,她說的話出自直覺反應,恐怕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在不經意之間露出了破綻吧?

  想到這裡,他勾起唇角,不明白她為何三番兩次要強調她是有夫之婦,有哪個姑娘會毫無原由的說自己是已婚婦人?若她已婚,她的夫家又如何會讓她經常在外拋頭露面?

  他所有推測整理一番,做出了她仍待字閨中的結論。

  「爺,趙姑娘來了。」守在書房外頭的凌寶稟道,他聲音清亮高揚,很是精神。

  蕭凌雪不自覺蹙起眉頭,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快。「進來。」

  他說過多少次了,他在書房時,若非他召見,任何人不得來打擾,凌寶原該擋下趙於嫿,卻故意揚聲稟告,存心讓他不得不見。

  門開了,趙於嫿款款走了進來,手裡端羞托盤,盤裡一隻金彩蘭花紋蓋碗,她笑盈盈地道:「蕭大哥,我給你燉了雞湯。」

  蕭凌雪抬起頭,不輕不重地道:「這種小事交給下人就行了,你何必勞這個神?」

  他對她的行為頗為不悅,她明知道不能靠近書房是他定的規矩,卻偏生要來,這是何意?

  她是趙成安的妹妹,趙成安是他在戰場上的好兄弟,也是他手下最出色的副將。

  趙成安戰死之前將妹妹託付給他,他想自己常年待在北方,無暇照顧,便派人將趙於嫿接到京城,安掛她住進府裡,囑咐馮鼓寬好生照顧,請了宮裡的教習嬤嬤來教她琴棋書畫和禮儀,讓府裡上下將她當做小姐。

  當年初見,她不過是個小丫頭,三年前他回京時,她已及笄,如今十八了,他吩咐馮敬寬給她留意對象,說了幾門親事,她都不滿意,若再拖下去,或了大齡老姑娘,他可要有負趙成家之託了。

  趙於嫿露出端秀妍麗的笑容,「親手做的,與下人做的不同,是我的一番心意。」她將湯盅擱上桌,從容地道,「蕭大哥,湯要趁熱喝,涼了就不好喝了。」

  她並不在乎他的克妻之名,甚至在穆越彤戰死的時候,她暗自高興了許久。

  她滿喜悅的想,穆越彤一死,加上無人敢嫁給他,他便是屬於她的了,只要她一直守在他身邊,他遲早會發現她的心意,加上她在翼親王府住了多年,上上下下都好她當成主母看待,主母之位早晚是她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皇上竟會賜婚,他的王妃來自芳州,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官家女,還是個庶女,她知道消息的那一日,恍若晴天露靂,久久回不了神。

  幸而那女人進門後不得他的喜愛,最讓她開心的是,那女人還沒眼力到讓人打死了荷花,以致於觸怒了他。

  現在,那這人再也不是他的對手了,便有王妃的身分又如何,他根本不願多看她一眼,且喜婆也說了大婚隔日並未拿到元帕,表示他與那個女人未曾圓房,如此一來,皇上必不會眼睜睜看著他無後,定會為他再娶一妻,而她就是最好的人選,側妃之位,非她莫屬,只要她懷上孩子,將來母憑子貴,等他把那個女人休了,將她扶正不無可能。

  另外,凌寶還給了她很多情報,說蕭大哥對瑞草院那女人厭惡之極,平日根本不曾提起她,倒是近日有個不要臉的女大夫,仗著自己有一手怪力亂神的醫術,治好了李岳,很得他的青睞,那女大夫就發起美夢來,試圖勾引他,把他騙到雲峰山去採藥草,害他受了重傷。

  凌寶對那女大夫語多不屑,暗示她要積極點,不要讓他被那個女大夫勾引走了才來後悔莫及。

  她不信蕭大哥會對那個女大夫動心,肯定是凌寶誇大其詞,即便醫術再高明,不過是個大夫罷了,肯定也是小門小戶出身才會去做大夫這般拋頭露臉的活計,舉手投足定是沒規矩的,有她在,那女大夫連進門做妾都不要妄想。

  「你擱著,我一會兒喝。」說完,蕭凌雪打開了另一本摺子,用行動告訴她若是沒事,就趕快退下吧。

  見狀,趙於嫿識趣地溫柔淺笑,「蕭大哥你忙,我就不打擾你了,雞湯要記得喝。」

  她喜歡他忙於公務時的樣子,他可不是京裡那些鎮日無所事事、只會吹牛皮的紈褲子弟,也不是虛有親王頭銜的皇親國戚,而是真正領有二品官職,手握兵權的鐵帽子親王。

  她為他傾心,她要做他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她要得到他的專寵,要他為她而迷醉,她一切都準備好了,只要他開口,她就會點頭嫁給他。

  趙於嫿的身影一消失,蕭凌雪看著桌上那裊裊冒著熱氣的雞湯,心裡莫名的妒躁,他把毛筆一扔,冷聲道:「蕭凌寶進來!」

  主子幾乎不曾連名帶姓的喊他,凌寶抖了一下,戰戰兢兢的推門而入,低著頭走到案桌前。

  蕭凌雪渾身散發著寒氣。「抬起頭來。」

  硬著頭皮抬頭,見到主子眸中的厲色,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爺……有何、有何吩咐?」

  主子一向疼他,不會有事的,他不要自己嚇自己,雖然這麼說,可他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

  蕭凌雪墨眸裡暗潮洶湧。「你若再隨便讓人進來,小心本王打斷你的狗腿,再把你發賣到邊關去!」

  「小的……小的問了爺,是爺自個兒說讓趙姑娘進來……」凌寶目光一閃,還要狡辯。

  蕭凌雪的眸光彷彿寒冰冷冽。「來人——」這個狗奴才!看來是自己太寵他了,才會養肥了他的膽子。

  「不要啊!」凌寶腦門上出了一層冷汗,立即跪下了,他雙手搓著不停求饒,「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爺饒命……」

  「把那鬼湯拿去倒了!」蕭凌雪鷹眸一暗,「本王的事,若再向趙姑娘透露半句,本王要你的狗命!」

  「小的不敢,小的真的不敢了。」凌寶嚇得不敢再耍賴皮,連忙拿起湯盅,飛也似的退下。

  「外頭何人?」蕭凌雪的語氣殺氣騰騰。

  「屬下吳興。」

  蕭凌雪墨眸中燃起如火光芒。「讓馮大總管過來!」

*             *             *

  馮敬寬一個小廝也未帶,獨自來到瑞草院。

  昨兒個主子丟給他一個難題,讓他心中暗暗叫苦,那難題便是要他探問秦肅兒是否有和離之意,若肯,需給她何種補償。

  主子動了和離的念頭,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秦肅兒不是好相與的,心腸又恁狠毒,只是,這事兒皇上和太后可知曉?

  秦肅兒是皇上指的王妃,是主子要和離,這可是大大的下了皇上的面子,若是因影響了皇上和主子的兄弟之情,太后必定要為此大大地傷神。

  趕走一個秦肅兒沒什麼,但若是讓皇上大動肝火,降罪於主子,導致兄弟失和,那可就太太的不值了。

  臨近瑞草院,見到屋裡燈火通明,還隱約傳來嬉笑聲,馮敬寬的眉頭微微一皺。

  這個秦肅兒到底帶了多少體己錢過來,居然在先前大肆揮霍過後,還能過得這麼好?

  他刻意不發月例銀子,每日讓廚房送冷飯餿菜,其餘王妃該有的待遇也一律苛刻,以為如此能治到她,卻不想她似乎絲毫不受影響。

  據說,瑞草院裡幾乎天天能吃得到外頭打包回來的席面,且不是路邊小攤,而是出自京城知名酒樓萬宴樓的席面。

  據說,瑞草院裡有用不完的冰和吃不完的時令鮮果,不只秦肅兒自個用冰用得凶,下人也都有冰可用。

  她手頭闊綽,要差人到外頭買吃食買冰,他干涉不著,因為主子只要她在瑞草院裡反省,並沒有禁止她和她的下人離開王府。

  可她做錯了事還如此揮霍,便知曉這女人一丁點的反省之意都沒有,她大約還在作著能回正院上房的美夢吧!以為憑她板上釘釘的王妃身分份,主子氣消了,早晚要讓她回去的,可不想主子有了休妻之意,是顧及皇上感受,這才退而求其次,要她提出和離,他順勢答應,如此便不算駁了皇上的面子,雙方都有個台階可下。

  然而,她肯輕易放手,離開這富貴之地嗎?想當初她初入府時,是多麼勤於和京城顯赫的高門望族走動,又是多麼的張揚她王妃的身分,但她實在無知到讓人無話可說,又有哪家的太太小姐願意和她深交?

  當初他傳話要她到瑞草院時,她還不服氣,一直問著她到底做錯了何事,為何要她住到瑞草院,竟是半點都不認為她派人打死了荷花有何過錯,還說她是堂堂王妃,打死一個奴婢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小題大作嗎?

  種種惡劣行徑,他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咬牙切齒。

  馮敬寬深吸了口氣,平復了情緒,這才拍門,在外院沉聲地道:「老奴馮敬寬求見王妃。」

  不一會兒,珊瑚出來應門,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吃驚,畢竟打從他們搬來瑞草院,不曾有人來走動。

  珊瑚領著馮敬寬進門,心下暗叫好險,王妃剛剛才回來,若是遲了一步,她真不知道要找什麼藉口才好。

  房裡間,秦肅兒換好衣裳走出來,面上帶著一抹從容的微笑。

  她在惠仁堂給個大片撕裂傷的傷員做縫合,那傷者是獵戶,說是掉到山中補獸的陷阱裡,弄得皮開肉綻,幾可見骨,還傷到了腿部神經,因此她請來了劉大夫做助手,聚精會神的縫合了三個時辰,此時精疲力竭,想在床上躺平,不想未曾露面的王府大總管卻來了,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

  「老奴見過王妃。」馮敬寬低眉斂目,裝出一副下人姿態。

  「快請坐。」秦肅兒吩咐珊瑚上茶,一邊打量這位很有威嚴的大總管。

  適才她已向潤青打聽過,大總管原是太后、也就是她的便宜婆婆跟前得力的人,特別撥到王府來照看翼親王,對於原主派人杖責荷花,不小心將荷花打死一事,他表現得非常激憤。

  可想而知,這位大總管不喜歡她,不,應該是跟她的便宜丈夫一樣,相當厭惡她。

  看她那從容不迫的模樣……哼,他和她交手過,任憑她怎麼裝都無用,他是什麼人?他可是在太后娘娘面前當了二十年差的人,她那些佯裝平和無事的小把戲,又如何能騙倒他這人精?

  若是她不知好歹,給她路,她不走,那就別怪他給她下絆子了,在宮裡待久了,什麼陰損的招數他不會使?找個男人的衣物藏於瑞草院中,再誣陷她不潔偷人,到時她不走也得走,也沒人會說嘴主子半句。

  珊瑚上了茶,退到一邊。

  馮敬寬端起茶盞,佯裝氣定神閒地喝了幾口清茶,驚訝發現茶葉不輸上房用的茶葉,他看了秦肅兒一眼,後者淡淡地笑著,眼中滿是自信,竟教他生出一種錯覺,眼前這人不是他之前見到的秦肅兒,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卻又不說上來。

  秦肅兒把握機會,不等他道明來意便先行說道:「馮總管,我想問問您,我都進府大半年了,王爺連見也不見我,想來夫妻緣分已盡,如此下去也沒意思,我想託您問問王爺,不如我們好聚好散,他要休了我也行,和離也行,往後男婚女嫁,再沒關係,如何?」

  馮敬寬一愣,他想掏掏耳朵,自己沒聽錯嗎?她這是主動下堂求去?怪了,怎麼他還未開口,她便知道他的來意?

  哼哼,算她還有自知之明,知道王府不是她能待的地方,若她肯離去,主子不會小器,定然會給她大筆錢銀做為婚嫁一場的補償。

  他咳了一聲,恭敬地道:「既是王妃提出,老奴自當儘力,問過王爺之後再給您回覆。」

  「多謝您了,馮總管。」秦肅兒硃唇皓齒,目光帶著笑意,因為解決了一個大問題而開心。

  馮敬寬蹙眉,她是個什麼東西,竟敢一副對主子棄如敝履的模樣,太氣人了。

  他表情一沉,有些不悅的起身道:「王妃若沒有別的吩咐,老奴告退了。」

  秦肅兒也不問他是來做什麼的,起身微笑,客客氣氣地道:「我送您。」

  馮敬寬撇了撇唇。「王妃留步,老奴不敢當。」

  這般和氣,她是在演給誰看啊?她的為人他可是清楚得很,換張和善面孔,骨子裡還是狠毒,荷花那樣好的一個女孩兒就那樣慘死了,想起來他還是揪心不已。

  秦肅兒將他送到了大門外,珊瑚跟在後頭。

  晚風吹來,微有涼意,馮敬寬突然猛地咳了起來。

  秦肅兒細聽他咳嗽的聲音和呼吸聲,說道:「馮總管,您這可是哮症?」

  哮症便是現代的哮喘,哮喘原就是反反覆復的頑疾,在現代,哮喘也是極不容易根治,幸而她曾祖父對哮喘頗有研究,她家的中醫院也以治療改善哮喘症狀聞名,對這個病症,她還算拿手。

  馮敬寬咳了一會兒之後,微喘著氣回道,「老毛病了,不礙事,多謝王妃關懷。」這是他在當小太監時便落下的病根,太后憐他,讓他看遍了太醫卻仍未有起色,以前是冬天天寒才會發病,如今若是不注意,夏天偶爾也會發病,夜裡尤其咳得重。

  「您等我一會兒!」秦肅兒奔回屋子裡,很快寫了個方子出來,也不管馮敬寬要不要,硬塞進他手裡。

  馮敬寬一愣。「這是?」

  「這是冶療哮症的偏方,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您別老是待在屋子裡,要多曬太陽,多呼吸新鮮空氣,增加免疫力,適度的運動更好。」

  他愣愣地瞅著她,她在說什麼,他怎麼都聽不懂?還有,他手裡這張偏方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知道治療哮症的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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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  海闊天空

  秦肅兒給臨安堡府的薛老夫人施針後,心安理得的了五十兩診金,神清氣爽的回到惠仁堂坐堂。

  她已向她的便宜丈夫丟出了球,如今就等他的回覆了,看那日馮大總管聽她提起和離並沒有太過驚訝,想來她的便宜丈夫也有意擺脫她,她相信很快便會有好消息。

  如今她的醫館逐漸上了軌道,且託薛老夫人為她宣揚的福,她的養身丸和安神丸也賣得呱呱叫,不只那些高門望族的太太小姐聽了薛老夫人的推薦而買,連臨安侯府裡的下人見自家老夫人吃了有效,也紛紛購買,他們再告之各自的親友好友,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兩種保健食品的每日銷量共有四、五十瓶,是惠仁堂重要的收入來源。

  於是秦肅兒得了空,又開始鑽研起其它的藥丸,比如退燒丸、消炎丸、止瀉丸、傷風丸,還有塗抹燙傷蚊蟲咬的藥膏,以及養顏美容的晚霜,又製作了一款「歸脾湯」的中藥包。

  歸脾湯是中醫十大名方之一,她查詢過,這款藥方在大雲朝尚且未見,功用在於益氣補血、健脾養心,用來治療氣血不足的心悸、失眠效果很好,雖然這藥方用以治療更年期症候群也很好,但這時代的女人還沒有更年期的觀念,若將之包裝成月事後的補身秘方,可能比較容易推廣。

  她先送了幾包給倪氏試用,她之所以願意上臨安侯府,是因為一來診金高,二來倪氏是個玲瓏人,一點就通,好相與,可壞處是總會見到不懷好意的臨安候薛樺,明明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偏偏老臨安候去得早,他承襲了爵位,成了京城最年輕的候爵,打著這名號捻花惹草、惹事生非,是個頭痛人物。

  薛樺仗著年輕,復元力快,如今已經像沒開過刀一般,只要她去臨安侯府,他必定要在她周圍打轉,有意無意不斷提起要納她為妾之事,不管她如何冷淡,他就是不相信世間上會有女子拒絕他的「恩惠」。

  面對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她只能敬而遠之,給薛老夫人施了針就走,不與他打交道。

  「小姐!有患者來了,很緊急,您快出來!」

  秦肅兒回到自個兒的地盤之後,才在閨房坐下來喝了碗用陳皮、烏梅、羅漢果、枇杷葉、甘草、薄荷腦等藥材煮成的消暑涼茶,正想要專心地寫幾種製藥丸的方子時,就聽見林曉鋒在外頭大喊,她連忙衝了出去。

  診堂裡,除了患者和家屬,蕭凌雪和韓青衣也在,她不知道他們是何時來的,不過此刻也無多問。

  「大夫,您快救救這孩子!她吃湯圓吃得太急了,好像是湯圓卡在喉嚨裡出不來,沒了氣,快要死了!」孩子的爹娘焦急地說道。

  秦肅兒見那女童已經意識不清,再不取出湯圓恐怕真的會死,這種憾事最常發生在幼兒和老年人身上,前世在醫院裡,她曾遇到一個才四歲的兒童,果凍卡在喉嚨裡,送到急診室時已沒了呼吸心跳。

  她大步過去,繞到女童的背後,雙手從她雙臂下穿過,右手摸她的肚臍,左手摸到她中間肋骨最下面的地方,用身體感覺兩個拳頭中間的位置,跟著右手握拳,左手包住拳頭,像是要把女童提起來一般,握拳的地方跟手臂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提,提了三次之後,女童就嘔出來團黏乎乎的湯圓,接著女童又咳了幾聲,隨便能自主呼吸了。

  從她進行急救到咳出湯圓結束,不過是幾個眨眼的事。

  秦肅兒摸了摸女童的頭,一抬起眼眸,迎接她的是蕭凌雪和韓青衣非常驚詫的表情。

  「這叫哈姆立克急救法。」雖然她沒指名是說給韓青衣聽的,可她是看著韓青衣說話,「日後若再遇上喉嚨卡著異物的患者,用這種方法可以立即見效,不過還是要先確認卡著的是何物……」

  韓青衣的表情十分古怪,她這是在教他嗎?她為何又把獨門秘技輕而易舉的告訴了他,她真不怕他學了去嗎?

  秦肅兒還未說完,林曉鋒又奔了進來。「小姐!又有患者來了!」

  患者這詞是秦肅兒教他的,凡是上門求診的一律稱患者。

  神色驚惶的老人家抱著一個大約才三、四歲的小男童跟在林曉鋒身後,急匆匆的進到診堂。

  「小姐,孩子的外公說孩子吃桃子後就昏了過去,可能是桃子核卡在喉嚨裡了,喉嚨凸了起來!」

  秦肅兒一愣,怎麼這麼巧,又遇上喉嚨卡異物的患者?

  韓青衣彷彿雙腿自有意識的走了過去,「現在要用哈……急救嗎?」

  「不,不行。」秦肅兒神色凝重地道:「果核太硬了,孩子太小脖子細,硬要讓他吐出來會傷到咽喉。」

  韓青衣停頓了一下,問道:「那麼現在要如何?」

  秦肅兒想也不想地回道:「要開刀。」

  韓青衣呆了好一會兒。

  這樣的病人,通常會被外傷大夫判定為沒救了,可以準備後事了,可她居然說要開刀?她的意思是,要用刀劃開喉嚨嗎?

  他下意識的吞咽了下唾沫,搖了搖頭,不可能,這是決計不可能的事。

  「老人家,我要開刀把孩子喉嚨裡的果核取出來,你同意否?」秦肅兒在孩子的喉嚨處比劃了一下。「就是切開這裡,取出果核,再縫起來。」

  老人家嚇了一大跳。「什、什麼?這樣孩子還能活命嗎?」

  秦肅兒正色道:「當然能夠活命,若是不開刀,孩子撐不了多久,要是沒了氣息,才是不能活命。」

  蕭凌雪冷不防咳了一聲,黑眸定定地看看韓青衣,抬了抬下顎。

  韓青衣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實在不情願,可蕭凌雪絕不是他能不情願的人,所以他非常無奈的拿出太醫院的令牌,往老人家眼前一湊。「她說的不錯,我乃太醫院院令韓青衣,這孩子的症狀,連韓某都無法醫治,你此時再去請別的大夫,不過是讓孩子死得更快罷了。」

  見眼前的人乃是堂堂太醫院院令,老人家動搖了,考慮了片刻,他點了點頭,一臉的決絕,「那就請大夫給他開刀吧,若是孩子死了,我這老頭陪他一塊兒去黃泉就是,孩子在路上才不會怕。」說著,老人家心慌焦急的老淚縱橫。

  秦肅兒拍拍老人家的肩,安慰道:「只是個小手術,不會有事,你在這裡喝盞茶,靜候好消息。」

  秦肅兒隨即吩咐林曉翠、林曉花去做開刀前的消毒準備,這些是最基本的,她早就教導演練過無數次了。

  秦肅兒轉而看著韓青衣。「沒時間去請劉大夫做我的助手了,韓大人,今天便委屈你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想來韓大人不會拒絕我的要求。」

  韓青衣壓抑著內心的狂喜,嘴上冠冕堂皇地說道:「醫者仁心,這是韓某做大夫的職責所在,自然不會拒絕秦大夫的要求。」

  事實上,他是求之不得。

  往喉嚨切開,他不信她能成功,喉嚨可不比手腳外傷,尤其那孩子頸子如此纖細,一刀下去,必死無疑。

  蕭凌雪雖然不喜歡韓青衣靠近她,可人命關天,他不是不分輕重之人,救那孩子是當務之急。

  「小蝴蝶。」他走到她跟前,眼裡藏著柔和的光芒,「我給你擦汗。」

  秦肅兒看著他,不知為何,在這緊急的時刻,她的語氣卻柔軟了下來,「好。」

  古今皆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時時刻刻能看見心尖上的那個人,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心尖上的那人。

  蕭凌雪也不例外,初嘗情愛味,心裡滿滿當當裝的都是秦素素一人,他派人上雲峰山摘了許多藥草,又打造了一套金針和銀針,買了一輛馬車要讓她出診時使用,帶著禮物上門,在惠仁堂門口卻與薛樺狹路相逢。

  薛樺認出了馬上的蕭凌雪,先行下了馬,臉上堆滿笑道:「五爺怎麼會在這兒?」

  蕭凌雪沒有下馬的意思,居高臨下睥睨著薛樺,淡淡地回道:「那麼臨安候又為何會在此地?」

  薛樺沒注意到蕭凌雪的目光猛然變得冷冽,痞笑道:「秦大夫救了我一命,我都還沒好好表達我的謝意,秦大夫又日日到我候府給我母親針灸,這份用心,我實在無以為報,因此今日專程來謝謝秦大夫,還要祝她生意興隆。」

  蕭凌雪目光一凝,不可諱言,薛樺也算得上是個美男子,只不過太縱情於美色,整個便有些邪氣。

  「不知臨安候給秦大夫備了什麼禮物?」蕭凌雪的視線越過了薛樺,看向後頭一車又一車的箱籠。

  一聽他問,薛樺馬上露出得意微笑,「一箱是沐香堂的各色胭脂水粉,一箱是藝寶齋的頭面首飾,一箱是雅繡坊的四季衣裳,一箱是琢香鋪的熏香,一箱信陽毛尖,一箱百年人蔘,其它幾箱則是上等的絲織品和精美的瓷器。」

  聽完,蕭凌雪不由得揚起嘴角,他出手確實闊綽,不過他的小蝴蝶並不喜歡這些東西,她肯定會更喜歡他送的禮物。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惠仁堂,蕭凌雪在前,後頭自有凌寶押送著大批藥草,再後面是薛榛大張旗鼓的指揮著下人將箱籠搬進去。

  蕭凌雪進了診堂,就韓青衣、顧太醫和劉大夫在,雙方一打照面都是一愣。

  蕭凌雪見到韓青衣,心有些不痛快,他看著韓青衣和顧太醫道:「你二人為何在此。」

  顧太醫躬身拱手。「回王爺,今日休沐,秦大夫要傳授針灸麻醉之術,下官和韓大人便過來了。」

  劉大夫在旁邊樂呵呵地道:「草民也是,秦大夫心胸寬闊,竟要傳授我等針麻之術,一顆醫者之心,實在教人敬佩。」

  秦肅兒從裡間走了出來,笑道:「劉大夫,你別用誇我了,醫術本來就是用來救人的,我一個人只有兩隻手,救不了所有人,自然要多點人學會才能救更多的人。」

  一瞬間,蕭凌雪的眼裡只看到她一人。

  她今天穿著玉紫色的繡花紗裙,鬢邊斜插了銀色珠叉,如此簡單的裝扮卻還是顯得極為清麗。

  秦肅兒也同樣看著他,淺淺一笑,他一身紫白相間繡團花銀紋錦袍,頭戴鑲藍寶石的玉冠,腰帶上垂著枚玲瓏碧玉珮,腰間別著把寶劍,顯得豐神如玉,份外瀟灑。

  接著她視線一轉,看到堂外的凌寶押著一車車的柳條筐往後院面去,好奇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如今蕭凌雪來惠仁堂就像走他家廚房似的,她也沒必要問他來有什麼事了,反正他天天都會來。

  蕭凌雪微微一笑,「我派人上雲峰山採的藥草,我讓他們把所有草類都摘來了,你再辨識哪些可用。」

  「真的?!」秦肅兒眼晴一亮,果然高興極了,若不是她把韓青衣等三人叫來學針灸麻醉,她真想現在就過去看看。

  「自然是真,難道我還會騙你嗎?」蕭凌雪從衣袖裡取出一盡長方形紅木鑲金扣的小盒子遞給她。「打開看看。」

  在現代,通常男人拿個精美小盒子叫女人打開看看,裡頭裝的多半是求婚戒指,此時秦肅兒明知道裡頭裝的絕不是戒指,心還是跳了一下。

  她接過盒子,打開來,見到一套金針和一套銀針,這禮物同樣送到了她心坎裡,她自然也是愛不釋手。

  蕭凌雪的目光直直定在伊人身上。

  「後院有輛馬車,以後你出入便讓曉鋒駕車,去哪兒都方便,也安全。」

  秦肅兒一雙眸子晶亮有神,點頭微笑,「還是你想得周到。」

  除了韓青衣寒著臉,顧太醫和大夫看得眼睛都直了。

  怎麼回事?難道翼親王對秦大夫……不會吧?素聞翼親王冷清孤傲,可此時他看秦大夫的眼神柔情似水……

  「秦大夫!」一道煞風景的聲音傳來,薛樺手裡拿著把描金扇子,自以為風度翩翩地進入診堂,後頭有一溜腰纏黑色汗巾兒的小廝抬著一箱箱的箱籠進來。

  人人皆知薛樺乃是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他會在惠仁堂出現,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以他的身分,若是病了,第一個便是傳太醫,絕對不可能紆尊降貴的親自上醫館來。

  醫和劉大夫一頭霧水,韓青衣倒是心裡有數,薛樺大言不慚說要納秦大夫為妾那日他也在場,看來是薛樺死性不改,上門來糾纏了。

  「候爺怎麼親自來了,可是身子有哪裡不適?」秦肅兒問得不緊不慢,擺明了懶得理他。

  蕭凌雪天天上惠仁堂來,他來不奇怪,可薛樺來做什麼?

  昨日她給薛老夫人的過敏性鼻炎做了最後一個療程,才想著她雖然沒了那日日五十兩的診金有些可惜,但不必再看到討人厭的薛樺也算清心了,沒想到他今天就上門來了。

  「本候爺的身子好得很。」薛樺把摺扇打開來,很是風雅地搧了兩下,笑著說道:「多虧了秦大夫的妙手回春和細心調養,本侯爺才能好得這麼快,本侯爺便想著要知恩圖報,花了很大心思準備了一份大禮,你快點看看,你看了肯定會歡喜至極。」

  秦肅兒腹誹著,本猴爺本猴爺,你也知道自己是隻猴子啊!不知道備了什麼大禮來,瞧他得意成那樣子,她偏生不看。

  「付了診金,禮物就不必了,請侯爺回去吧,若真的要報答,就請侯爺來世再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來報答我便是。」

  蕭凌雪揚起了愉快的笑意,他的小蝴蝶果然口齒伶俐。

  薛樺一時傻了,他興匆匆地給她送禮來,她說什麼結草銜環,是在咒他死嗎?

  他猶不死心地道:「你去看看禮物,看了你必定會喜歡得不得了。」

  在他看來,世間沒有哪個女子看了那些禮物會不心動的。

  「不必了,我不想看,侯爺請回吧!」秦肅兒堅定的說道,她的立場很分明,她對他不感興趣,是人只要不太笨,都該懂她的意思。

  那日她向馮總管提出她想和離的要求,過了兩日,馮總管親自給了她回覆,意思是,若她真心求去,王爺會同意成全她,只不過他們的婚事是由皇上所賜,王爺須得先徵求皇上首肯,方能成事,要她耐心等上一等,必定有好消息。

  因此,她想自己八成……不,十成能回復單身,如此一來,接受蕭凌雪的感情就不會對不起他。

  她決定要接受蕭凌雪的感情,她不喜歡玩欲擒故縱和腳踏兩條船的遊戲,既然他已表達得那麼明顯,而她心裡也有他,那麼就確定下來,對於薛樺的示好,她自然要拒得凊清楚楚,免得給自己招惹麻煩。

  「你一定要看!」薛樺忽然有些激動,他一把拽著她的手,就要拉著她去看他準備的那些禮。

        所有人都沒料到他會突然做岀這樣的舉動,蕭凌雪的臉色倏地一變,正要使出袖裡的暗器,就見她一抬腳,準確的踢中薛樺的命根子。

  「啊——」薛樺漲紅了臉,雙手摀著命根子,身子立即己弓成了蝦狀。

  薛樺的貼身小斯趕忙上前扶人。「爺,您還好吧?」

  薛樺呲牙裂嘴,連連抽氣,「不好!」

  所有人均目瞪口呆,蕭凌雪第一個笑了出來,而且笑得很是暢快,看著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有著讚賞。

  「你你你……你給本候爺記著!」薛樺此生沒受過如此大的污辱,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的臉都丟光。

  可惡!他一定要這個不知歹的女人臣服在他身下,待他奪了她的清白到時看她還敢不敢說不做他的小妾!

*             *             *

  「你說什麼?」御書房裡,皇帝屏著呼吸看著蕭凌雪,似乎不敢相信他適才聽到了什麼,「你有了喜歡的女子,為了她,你要和離?」

  蕭凌雪鄭重地道:「請皇兄成全。」

  「凌雪,你是不是哪裡弄錯了?」皇帝蹙眉。「你有喜歡的女子是好事,你可以立她為側、為平妾,犯不著和離。」

  蕭凌雪懇切地說道:「話是不錯,可她不是個能為妾的女子,即便是側妃或平妻,亦是屬居在正室之下,我不原她受到此種委屈。」

  皇帝一時語塞,他深深的看了蕭凌雪一眼。「看來你是真心喜歡那女子。」

  蕭凌雪神色一緩,柔聲說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當臣弟發現時,已不可自拔,只想把世間最好的都給她。」

  皇帝上下打量他一眼,輕笑道:「朕著實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居然打動你的心,過去你與穆將軍雖有婚約,卻不曾對她如此動心,不是嗎?」

  蕭凌雪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情真意切的道:「臣弟已決定和離之後便娶心上的那女子為妃,要不了多久,皇兄便可見到她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也罷,要你拘在一樁冷冰冰的婚姻裡,是朕的不對,如今你既要和離,朕也不會攔著你。」

  蕭凌雪喜出望外,「皇兄!」

  想不到事情會這麼順利,雖然皇兄曾說過他要是想休妻,並不會阻攔,但他當時不認為皇兄是認真的,沒想到如今為了成全他,皇兄居然答應了,可皇兄此舉必定會遭到天下人恥笑沒有皇上的威嚴,想到這裡,他心中感動,又有幾分慚愧。

  「先別高興得太早。」皇帝正色道:「你要記住,千萬不可薄待了秦氏,對於她提出的要求,儘可能滿足她,畢竟她是因為朕一時不察的賜婚來到京城的,不要讓她到處造謠,說咱們皇家對不起她。」

  「皇兄請放心。」蕭凌雪勾起了微笑。「那秦氏還算有眼力,是她自己提出和離要求,想來不會發生皇兄擔心之事。」

  「是嗎?」皇帝頗為意外,接著感嘆道:「原來秦氏也有和離的想法,是朕亂點了鴛鴦譜,教你倆都煎熬了。」

  蕭凌雪面有愧色。「皇兄干萬別這麼說,這麼說實在教臣弟心裡慚愧,臣弟十分明白,皇兄是為了臣弟好才會為臣弟尋親事。」

  「你明白就好。」皇帝笑道:「待你娶了心儀女子,快點生個孩子讓朕當皇伯父。」

  蕭凌雪微一躬身,微微一笑。「臣弟自當從命。」

  他也很期待小蝴蝶給他生個和她一模一垟的小蝴蝶,每日跟在他身後,甜甜的叫他爹爹,他的掌上明珠,必定是放進眼裡也不會疼。

*             *             *

  初初入秋,仍是艷陽高照,秦肅兒帶著一紙和離書離開了翼親王府,馮總管要她儘管提出要求,但她什麼也不要,只帶走了她的陪房小廚一共二十三人、

  從此以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她再也不是人妻身分,雖然成了這時代少有的失婚婦人,可比當人妻強啊!

  離開王府的那一日,她還是沒見著她的便宜夫君,也不知那男人是有多討厭她,連她要走了都不露面,真是無情。

  也罷,都和離了,見面要做啥。

  她帶著一票人住進惠仁堂,偌大的宅子頓時變得擁擠,林曉鋒這個小管家有條不紊的給他們分配住所和工作,看得她連連點頭,自己果然沒有用錯人,他潛力無窮,日後可以讓他管更多事。

  雖然吃飯的人多,但秦肅兒沒在怕,如今她的各種成藥和保健美容食品賣得嚇嚇叫,每日都有一大筆固定進帳,養活所有人不成問題。

  她打算過不久再盤一處宅子,到時把三分之二的人撥過去,在那裡專門製藥,等產量夠大,再把成藥賣到京城少外的地方。

  自然了,她的本業不能忘,她就負責坐堂,專門治療外傷和開刀,再把韓青衣、顧太醫、劉大夫他們幾個調教成材,把開刀的技術傳承下去,救更多人的性命。

  「小姐,安國公府有請。」潤青進來寢房稟道:「國公府來的人說國公夫人疑似腸癱,要小姐快點過府看看,說他們夫人痛得捱不住了。」

  林曉鋒要打理的事太多了,秦肅兒便把「掛號」的工作交給了潤青,而不夠機靈的珊瑚就繼續當她的丫鬟,給她管管起居和飲食。

  「我馬上去!」秦肅兒連忙把水梨湯一口喝了,抬袖擦擦嘴,這種感覺像是前世在吃飯時忽然被急診室ca11去,讓她腎上腺素直直上升,感到四肢百骸都舒展開來。

  她找回自己了,不再拘泥她是穿越者的身分,救人性命這件事是不分時空的,只要能救人,就能夠證明她存在的價值。

  秦肅兒匆匆到了診堂,林曉翠已經提著她的藥箱候在那兒。

  林曉翠對製藥有天份,性格沉穩細心,膽子又夠大,還會認不少字,她便培養林曉翠做她的出診隨行護理師。

  大門外,安國公府華麗的馬車在候著,一名穿著青色短褂的小廝見她出來,很快地朝她施了個禮,急切地說道:「秦大夫是吧?我家夫人痛得快暈過去了,請您快隨小的過去一趟!」

  秦肅兒和林曉翠上了馬車,秦肅兒心中是有幾分高興的,她會醫治腸癱之事已在京城裡傳開了,如今不再有人懷疑她給人開腹會死人,百姓的觀念在進步,這是好事,她也不必多費唇舌解釋什麼是開刀,像這種因為腸癱來請她出診的,多半做好了開刀的心理準備。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林曉翠蹙眉嘀咕道:「小姐,家國公府怎地這麼遠啊?馬車走了許久還未到。」

  秦肅兒對馬車的路程比較無感,經她這麼一提醒,也覺得不太對勁。

  安國公府好歹也在城裡,不可能要這麼久……

  她掀起前頭的簾子揚聲問道:「國公府的小哥,還要多久才到?」

  沒人回答她,馬兒卻忽然加快速度往前奔馳,秦肅兒趕緊又從窗戶往後看,一片塵土飛揚,城門在很遠的地方,她心裡一沉,她們這是上了賊車了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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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9: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雷霆震怒

  秦肅兒悄悄睜開眼睛,看到上頭的樑柱,她眨了眨眼,努力回想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想必有人在馬車車廂裡預先點上了無味迷香,她和林曉翠才會全身無力,接著在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

  「你可終於醒了。」

  一道陰沉的男人嗓音傳來,秦肅兒這才發現房裡有人,她驚恐地望去,看到薛樺緩緩走了過來,嘴角噙著陰寒笑容,整個人流露出來的氣息就像爆發前的火山,她本想要躲,卻發現自己四肢酸軟,連手指都動不了,只能吃力的開口,「原來是你這個二世祖……」

  前世她不敢搭計程車,就是擔心遇到計程車之狼,來到古代後她怎麼就沒警覺心了,是一廂情願的認為古代比較沒壞人嗎?

  如今羊入虎口,只能聽天由命,想來薛樺綁架她,總不會是請她來吃飯喝茶看診的,不過大雲朝是有律法的,她就不信他真敢對她怎麼樣。

  「早點乖乖聽本侯的話不就好了,根本不必吃這種苦。」薛樺獰笑著走到了床邊。

  前世的職業本能使秦肅兒沒有失去理智,她冷靜的問道:「我的丫鬟在哪裡?」

  薛樺不耐煩地道:「本侯爺對那個丫頭不感興趣,關在柴房裡,等咱們辦完了事,自然會放她出來。」

  她冷聲道,「薛樺,你這是在強搶民女嗎?你不怕被治罪嗎?」

  他冷笑道:「本侯爺強搶的民女又不是一個、兩個,憑本侯爺的身分地位,誰敢把本侯爺如何?」

  秦肅兒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後悔太早和離,若她抬出翼親王妃的身分,他必定嚇得屁滾尿流。

  「怎麼,無話可說了?」薛樺眼裡充滿邪惡慾火,他要得到她,他要報一箭之仇,要她哭著向他求饒,他就是要讓她不敢更看輕他。

  秦肅兒的身子不能動,但她的思緒高速運轉著,要如何才能脫險?如何才能讓薛樺卻步?

  「怎麼會無話可說,話可多了。」她不屑又冷銳地瞪著他,「像你這種沒用的東西倒是世間少見,智力貧乏,胸無點墨,不學無術,只能用迷藥這樣下三濫的勾當,若是不用藥,根本沒有女人會依從你,若是沒了祖先的庇護,沒了候爵的頭銜,你一點謀生的能力都沒有,一無所長還妄自尊大,成天遊手好閒,換言之,你是個窩囊廢,你什麼都不是,只是個草包!」

  薛樺臉色丕變,「你——你說什麼?!」

  他含著金湯匙出世,是老臨安候的獨苗,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長大,走到哪裡都受人吹捧,哪裡聽過這樣眨低他的話?

  秦肅兒挑眉。「你以為只有這樣而已嗎?」

  她可激怒他了,就不信現在他對她還有什麼邪念。

  「不許說!你不許再說!」薛樺氣得直跳腳。

  「我偏要說!怎麼,你不敢聽實話?還是你其實也認同我的話?」

  他緊繃的身子宛如一隻將要撲出去撕咬獵物的猛獸,他怒火中燒的吼道:「我叫你不許說!」他一連甩了她十幾個耳光,打得又重又急,下手極狠。

  秦肅兒被打得耳邊嗡嗡震響,腦子裡一片空白,一絲鮮血從她的嘴角滲出。

  沒關係,讓他打,她捱得住,被打總比被他玷污好,她寧可咬舌自盡也不願被他這混蛋強暴,但她連咬舌的力氣都沒有,所以她情願被打,打得越重越好,最好把她打得昏死過去,她就不信他對昏過去的人還會有慾望。

  秦肅兒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決定要讓他氣瘋。「踢你的那日我都感覺到了,你的陽物極小,實在太小了,小得微不足道,小得可憐,小得我都不知道踢到了沒有。」

  「胡說!」薛樺瘋了似的緊緊掐著她的脖子,厲聲低吼,「你這賤人!你敢再胡說!我就撕爛你的嘴!你現在再踢本候爺啊,怎麼不踢了?那日你氣焰不是很囂張嗎?意敢當著眾人面前踢本侯爺的陽物,讓本侯爺成了笑柄,本侯爺今天就讓你嘗嘗被污辱的滋味,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放肆!敢不敢藐視權貴!」

  他怒火高漲,額上一條條青筋如樹藤暴起,雙手猛然撕扯著她的衣衫,眼神恨不得將她啃食撕碎!

*             *             *

  蕭凌雪在惠仁堂出現已是日常,見到他來,潤青馬上告訴他小姐去安國公府給國公夫人出診。

  蕭凌雪微微皺眉,有些不信地問道:「你說安國公府的夫人?」

  潤青點頭,「那小廝說國公夫人疑似腸癱,要小姐快去。」

  蕭凌雪黑眸微閃。

  他心中頓時有了一抹不好的預感,急忙吩咐凌寶,「你速去安國公府問問有無派人來請秦大夫!」

  主子神色凝重,凌寶不敢廢話,快馬加鞭地去了。

  蕭凌雪又問道:「何人與秦大夫一起出診?」

  「是曉翠。」見他神色不對,潤青也不安了,「五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不到兩刻鐘,凌寶回來了。「爺,不好了,安國公府說沒有派人來請秦大夫,他們也沒有新的國公夫人?」

  潤青心頭一顫,臉色頓時發白,「沒有國公夫人……那小姐是被誰接走了?」

  蕭凌雪的神情益發冷凝。

  什麼人會蓄意來此把她擄走?她未與人起過醫事糾紛,對待窮人更是慈悲心腸,只收取少少的診金,且隱隱帶著正義感,這樣的她,會和什麼人結怨?

  他腦中驀然閃過一個畫面,那日她在這裡踢了薛樺的命根子……

  他二話不說,轉身疾走。

  凌寶追了上去,「爺要去哪兒?等等小的啊!」

  蕭凌雪上了馬,風馳電掣,直搗臨安候府。

  翼親王駕到,老夫人和倪氏急忙整裝出來相迎,見到蕭凌雪的臉色臭得嚇人,她們俱感心驚,連見禮也忘了。

  蕭凌雪的眼眸中藥滿了殺氣,「薛樺何在?」

  倪氏膽顫心驚的福身道:「侯爺不在府裡,敢問王爺何事要找侯爺,妾身能否代為轉達?」

  「他的小廝呢?」蕭凌雪滿臉怒意,冷聲下令,「把平時和薛樺親近的小廝押過來!」

  倪氏不敢多問,慌慌張張的吩咐下人去找人。

  薛樺愛搞排場,平常出門總要帶著五、六個小廝,今兒個正巧有個叫小四的小廝瀉肚子,所以沒跟出去。

  小四被拉到蕭凌雪跟前,心驚地咽了咽口水,「小、小的見過王爺。」

  蕭凌雪眼光掃過,冷聲問道:「薛樺在哪裡?」

  小四把頭搖得極快。「小、小的不知。」

  蕭凌雪忽然抽岀佩劍,劍起劍落,廳裡被劍鋒掃到之處四分五裂,下人紛紛尖叫走避,薛老珍人和倪氏婆媳倆嚇得抱在一起躲在角落發抖。

  片刻,廳裡幾乎已無安好之物,蕭凌雪的臉色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冰冷,他手中的劍,劍尖正抵在小四的頸子上,眼裡像隨時會射出針雨。

  「本王再問你一遍,薛樺在哪裡?」

  小四的額上和後背滲出一層冷汗,「小、小的……」

  薛老夫人一生富貴,從未受過這般污辱,她壯起膽子道:「王、王爺這是做什麼?這、這裡好歹是一品侯府,老身好歹是一品誥命夫人,是朝廷命婦,王爺今日所為教老身無法容忍——」

  蕭凌雪完全不理會她,劍鋒往前推進,陰寒的眸光瞪視著劍下的人,聲音冷得像要鑽進人的骨頭縫裡。「你若說不知,就去陰曹地府跟閻王說。」

  小四抖如篩糠,再也堅持不住了。「王爺饒命……小的說、小的說……」

*             *             *

  砰!

  蕭凌雪一腳用力踢開房門。

  「看你還敢不敢瞧不起我?!看你還敢不敢瞧不起我?!」

  薛樺正把秦肅兒往死裡打,聽到聲響,轉頭看到來人,頓時驚慌不已。

  怎麼回事?翼親王為什麼會來這裡?外頭的人呢,怎麼沒人攔著翼親王?怎麼沒來向他通風報信?

  蕭凌雪怒吼道:「禽獸不如的東西!」

  見到床上的秦素素衣衫凌亂,一頭一臉的血,他氣得雙目赤紅,適才他進來時,見到薛樺在搧她耳光,彷彿打的是個稻草人,教他忍無可忍!

  他大步過去,提起薛樺的後衣領,把他重重摔在地上,一腳踏上他胸口扭轉,再斷了他手腳筋骨,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功夫。
  薛樺原先還在號叫,蕭凌雪又往他臉上補上了數十腳,他很快痛暈了過去。

  秦肅兒頭髮散亂,兩頰高高腫起,她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視線模糊,只見有一道頎長健碩的身影岀現,然後那個喪心病狂的薛樺就飛了出去,砰的一聲重重摔到了地上,她動了動嘴唇,「救、救我……」

  蕭凌雪疾步上前,他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在懷裡,輕拍她的後背,低聲安撫道:「沒事了,有我在。」

  她感覺到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覆著,且這熟悉的氣息……是凌雪,是蕭凌雪來救她了!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這時代又沒有定位系統,太神奇了。

  蕭凌雪火速脫下外袍裹住她的身子,見她的臉又紅又腫,五指清晰可見,他真恨不得殺了薛樺。

  「帶我走……」秦肅兒閉上眼睛,她全身都在痛,痛得她冷汗直流,但她無法為自己施針。

  她衣衫前襟透出來的血跡讓蕭凌雪心驚不已,他將她攔腰抱起。「我這就帶你走!」

  秦肅兒忍著穿心之痛,虛弱地道:「曉翠……」

  蕭凌雪溫言道:「你放心,凌寶已經找到她了。」

  馬車裡,蕭凌雪無比憐惜、近乎小心翼翼的抱著她,等到了惠仁堂,她已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韓青衣被找來為秦肅兒醫治,縱然蕭凌雪對他有莫名的敵意,但不可諱言,韓青衣是外科聖手,他要她得到最好的治療,而韓青衣則是最好的人選。

  不知過了多久,見到韓青衣總算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蕭凌雪終於停止了踱步,迎上前焦急地問道:「她怎麼樣了?可有性命之憂?」

  韓青衣神色凝重。「沒有性命之憂,但外傷嚴重。」

  薛樺對一個女人下手竟然這麼重,當真不是個東西,當日真不該救他,應該讓他腸癱而死才是。

  蕭凌雪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臉上不能留疤。」

  韓青衣垂眸,「下官明白,已用了宮裡最好的膏藥,不會留下疤痕。」

  宮裡的嬪妃呵護肌膚無所不用其極,不只臉上,身上也不留一丁點的疤痕,數百年來,宮裡有許多去疤美膚的特效秘方。

  「你明日再來給秦大夫換藥。」丟下這句話,蕭凌雪便火急火燎的轉入屏風後。

  林曉翠和潤青在床邊守著,林曉翠的眼淚掉個不停,自責自己什麼事都沒有,主子卻重傷回來。

  秦肅兒想為她拭淚,但力不從心,手完全抬不起來。「別了……又不是你打的……不怪你……」

  林曉翠淚眼汪汪,心裡油煎似的。「奴婢難過……」

  秦肅兒淺淺一笑,「若傷的是你,我更難過。」

  見蕭凌雪進來,兩人識趣起身。

  林曉翠擦了擦眼淚道:「奴婢去看看藥煎好了沒。」

  潤青道:「奴婢去給小姐熬粥。」

  蕭凌雪在床邊坐了下來,他沒說話,只是定定地凝視著她。

  那叫小四的小廝招供,薛樺想對她霸王硬上弓,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她不做他的小妾都不行。

  她肯定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薛樺滅了玷污她的念頭,轉而暴打她。

  她寧可被毆打也不願受他玷污,他該慶幸她當時身中迷藥,連咬舌都不能,則依她的性子,恐怕會選擇咬舌自盡,那麼他就再也見不著她了。

  秦肅兒低眉淺笑,「你別看了,我現在好醜。」她讓潤青拿鏡子給她,潤青都不肯,可見她傷得極重。

  「在我眼裡,你沒有醜的時候。」見她會笑了,蕭凌雪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

  她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纏綿,想到他不知道是怎麼找到她的,肯定是費了極大力氣,她就為之悸動。

  「小阿飛,把你的手背靠近我唇邊。」她柔聲說道,眸光落在他那血染的衣衫上,那都是他抱著她時染上的血。

  她隱約記得在馬車裡他小心翼翼的抱著她,抱緊了怕她疼,抱鬆了怕她跌下去,一路上他一直對她說,他要做她的小阿飛,她不可以死。

  蕭凌雪依言將手背湊到她唇邊,不想,她竟是親了他手背一下。

  他心頭一震,剎那間,他無法思考了,竟比兩人親吻時還要令他悸動。

  秦肅兒笑了笑,目光如春水般溫柔。「雖然你一直不相信我是人妻,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和離了,我和那渣夫和離了。」

  她說她和離了?難道她之前說的都是真的?

  他正想再問些什麼,林曉翠的聲音在外頭揚起——

  「小姐,該喝藥了。」

  這一日,蕭凌雪在惠仁堂待了許久,若不是秦肅兒需要休息,他也不會走,他是看著她睡著才離開的。

  當夜蕭凌雪被皇上召入宮,御書房裡只有他們兄弟倆,皇帝有些無法理解地著他。

  「薛老夫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進宮來跟母后告狀,說翼親王恃寵而驕,到臨安侯府撒野,把府裡砸得無一處安好,這便算了,還把臨安候打得殘廢,昏迷到現在都還未醒,說薛家可能要絕後了,求母后給她主持公道。」

  蕭凌雪冷笑道:「什麼叫惡人先告狀,這便是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快跟朕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何時和臨安侯結怨了?即便有怨,以你的身分,你能動手打人嗎?還把人打到殘廢?」

  蕭凌雪哼了一聲,「老夫人可真會避重就輕,怎麼不說她的寶貝兒子擄走一個女子,將人毆至重傷,險險死掉。」

  皇帝心裡一動。「什麼女子?難道是……」

  若是尋常女子,哪會惹得他一怒為紅顏,那女子八成就是他心尖上的那個女人。

  蕭凌雪面無表情的說道,「薛樺欲納那女子為妾,那女子拒絕,薛樺懷恨在心將女子擄至城外,本欲玷污,那女子不從,遭到薛樺暴力相向,將人往死裡打,若皇兄不信,可傳太醫院院令韓青衣前來詢問。」

  「朕明白了。」皇帝點了點頭,口氣一轉,溫言問道:「那女子現在如何了?傷勢可是嚴重?」

  蕭凌雪不冷不熱地回道:「十分嚴重。」

  「朕會下令讓韓院令好生照看,用最好的藥,肯定不會有事,你且消消氣。」皇帝好言勸道:「你身為一品親王,是皇室中人,若器量過於狹隘也會遭人非議,你說是嗎?」

  蕭凌雪像是沒聽見一般,徑自說道:「皇兄,臣弟知曉老臨安候在世時,與幾件大宗的貪墨案都有關係,是父皇看在薛家祖輩開國有功,輕輕放下,如今老臨安候早入土為家,那幾件貪墨案也好重啟調查,若是該削爵奪官的,就該嚴懲,以正視聽。」

  皇帝嘆了口氣,他就知道蕭凌雪沒那麼易被說服。

  這孩子老是睚眥必報,日後他走了,江山交給太子時,還要靠他扶助,他卻與太子性子一個樣,這怎麼成?

     都怪他,自小讓蕭凌雪和太子混在一塊兒,兩人性子才會越來越像,如今他想糾正也來不及了。

  「皇兄以為臣弟說的可有道理?」蕭凌雪挑眉。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皇帝正色道:「不過你可得答應朕,待臨安侯削爵為民後,你不可去找他的麻煩。」

  蕭凌雪倨傲地回道:「這一點皇兄放心好了,臣弟什麼身分,怎麼會跟一個平頭百姓過不去。」

  讓薛樺死了是便宜他,要奪了他的富貴,出門在外不再前呼後擁,如此才能讓他比死了還難。

  京城近日最熱門的談資便是臨安候被削爵為民一事,街頭巷尾人人都在熱議薛家現在過得很不好,家產因老候爺涉及的貪墨案,全部充公,且倪氏還自請下堂。

  倪氏出身名門大家,此等不賢不淑的行徑,可謂是離經叛道、驚世駭俗。

  據說薛樺一怒之下,休了倪氏。

  這些事秦肅兒都只是聽說,這兩個月來,她都不岀診了,只在惠仁堂裡坐堂兼養傷,若有不太需要勞神的患者上門她才會看,平常也會請顧太醫、劉大夫過來,給他們講解解剖學、外科知識和各種開刀手術,韓青衣則是藉著給她換藥之故,天天上門,他會假裝不經意的加入聽課行列。

  薛家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之時,秦肅兒的傷已好了大半,大約可以出門見人了,而這時候她也聽說倪氏要離開京城。

  她心裡真是有些掛念倪氏,對於薛樺的下場她拍手叫好,但對倪氏就很抱歉了,蕭凌雪把她丈夫打成殘廢,又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替她報仇,致使薛家被削去了爵位,淪為平民百姓,風光不再,當然會對倪氏造成莫大的衝擊。

  掛念歸掛念,她也不可能上門探望倪氏,不過她沒想到倪氏要離開京城前,特地到惠仁堂見她,兩人喝了一盞茶,自然說起自請下堂一事,倪氏坦白告之。

  「他從來不曾憐惜過我,我又何必在他手殘腿殘,家道中落時扮演什麼賢妻,吃苦的伺候他一輩子。」倪氏的眼光異常堅定。

  秦肅兒真心誠意的說道:「你能這麼想,我真為你高興。」

  她打從心裡佩服倪氏能有這麼大的勇氣,在這時代,在夫家落魄時主動要求下堂,背後要承受的閒言閒語可多了,倪氏卻能不畏不懼,幸好倪氏未有一兒半女,可以走得瀟灑。

  倪氏勾唇一笑,「我會有此轉變,也是托秦大夫的福,秦大夫說要愛自己的那席話,時刻在我胸海中盤旋,薛樺為了一逞私慾擄走了秦大夫,又把秦大夫打成重傷,教我更是有所覺悟,如此人渣,我真要在他身邊過一輩子嗎?我知道,即便他手斷了腳瘸了,富貴不再,也不會安份的,說不定因為他的不順遂,往後我還會成為他發洩怒氣的對象,我還有何好留戀的?」

  倪氏要去宜州,她的表姊和表姊夫住在那裡,她表姊夫是商家,在宜州有好些鋪子,她想學做生意,並提出她的鋪子要賣惠仁堂的各種藥丸、藥膏、補藥包的構想。

  秦肅兒當然肯了,她巴不得生意能做大,況且她最喜歡看這種女人當自強的勵志故事了,像薛樺那樣的廢渣,配不上倪氏這樣的好女人。

  反正宜州也不遠,五日的船便到京城,兩人說好將來倪氏兩個月到京城一次補貨,倪氏也透露自己未來的計劃,她娘家在大梁有親戚,她還想把藥丸賣到大梁去,秦肅兒聽著更樂了,她會全力支持倪氏的事業野心,助她成為女強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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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29: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前人遺物

  入秋之後,天氣漸漸不再那麼燥熱了,冰的用量減少了許多,省了一大筆開銷。

  不過,即便要繼續用冰,秦肅兒也不怕,她靠藥丸賺得盆滿缽滿,手裡銀兩豐厚,加上經常為有錢人開刀,得到的診金每每又是一大筆進帳。

  她把林曉花調去做掛號,潤青則訓練起來做為賬房,如今潤青已成了標準的財迷,每每見她出診後收到的銀子,眼裡總會閃閃發亮。

  年底,秦肅兒照計劃另外盤下一間五進的大宅子,把三分之二的人撥過去專門製藥,即便如此,還是常常供不應求,因為倪氏的藥丸越賣越好,她分身乏術,常派人來補貨。

  秦肅兒忙,蕭凌雪也忙,他原是在等她傷勢好了,便要談及婚事,但這件大事卻因為邊關作戰而延宕了下來。

  邊關告急,日日都有八百里加急的戰報送到京城,有許多事要他決斷,他變得異常忙碌,以前可以在惠仁堂一待就是幾個時辰,還可以帶秦素素到城處踏青賞花,現在他還是天天都會去惠仁堂,可往往坐不了半個時辰,凌寶便會來找人,他就得離開了。

  秦肅兒畢竟沒有真交感受過戰亂,不太能夠想像那是什麼樣的情況,她曾問過蕭凌雪,邊關戰事是否不樂觀?他只說金人不自量力,不是大雲軍的對手,只不過此時邊關氣候寒冷,冰天雪地,不利於作戰,糧草也不足,恐怕還要拖上一段日子。

  她想,許是國家大事不得透露,他才不多說,反正說了她也不懂,因此她也不問了,倒是換她上軍機閣的時候變多了,受重傷的將領幾乎隔三差五便有一個,他們都是由邊關回來的,自然都是邊關軍醫治不了的嚴重外傷,藉由她的縫合之術讓他們活了下來。

  蕭凌雪運籌帷幄,她救死扶傷,倒有幾分夫唱婦隨的味道,雖然還沒成親,不過她已經認定他了,也已經很久沒想過要回現代的事,若現在要讓她回現代,她也不肯,因為她的小阿飛在這裡。

  這一日蕭凌雪去了兵部,秦肅兒在惠仁堂裡開刀,只是一個簡單的疝氣手術,她找劉大夫做幫手,原先她也通知了顧太醫,不過宮裡好像有什麼緊急的事,所以顧太醫沒能到場。

  開刀手術在大雲才剛起步,每一次的經驗彌足珍貴,這裡的人還不太能夠接受開刀的觀念,因此只要有開刀的機會,她都會叫上顧太醫和劉大夫,所謂熟能生巧,現在連吉安都不會再嘔吐,可見見慣了便會不怪,日常的練習是很重要的。

  她和劉大夫給孩子做好了手術,孩子也移到觀察室去了,兩人脫下特製的綠色手術袍,正坐下來要好好喝盞茶休息時,前院一陣紛沓的腳步聲,吉安火急火燎的奔了進來,後面有個太監模樣的男人,還跟著八名帶刀侍衛,見到這陣仗,秦肅兒和劉大夫都不自覺入下了茶盞站起身。

  吉安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秦大夫!韓大人請您速速入宮!」

  「入宮?」秦肅兒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麼?」

  「太孫墜馬,撞到一塊十分尖銳的大石子上,肚子破了!」

  秦肅兒沒聽到傷者身分,只聽到肚子破了四字,她面色一肅。「有多嚴重?」

  吉安回道:「能見臟器。」

  秦肅兒心一沉,「要馬上手術!」

  「小的就知道秦大夫能救!」吉安臉上滿滿的崇拜之情。

  「傷者現在肯定不能動……」秦肅兒很快做出決定,「吉安,你跟曉翠去把開刀會用到的東西都用乾淨的布打包帶走!」

  吉安用力一點頭,「小的明白!」

  打包好了用具,秦肅兒領著劉大夫和林曉翠要上馬車,東宮的總管太監奉公公出來阻攔,陰陽怪氣的說道:「韓大人只說請秦大夫一個人入宮,沒說其它閒雜人等也能一塊兒入宮。」

  秦肅兒蹙眉。「他們是我的助手,我要開刀必須要有助手,他們非得一起去。」

  秦公公撇了撇唇道:「咱家不管什麼助手不助手,總之太子殿下只召秦大夫一人入宮,咱家奉命行事,你莫要多言,快些上車,若耽誤了太孫性命,有你好受的。」

  秦肅兒翻了個白眼,哪來的不講道理的白痴?

  吉安好聲好氣地道:「公公您有所不知,所謂開刀便是要幾個人一起才能成事。」

  奉公公瞪了吉安一眼。「咱家說話,有你插嘴的餘地?」

  吉安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開口。

  秦肅兒看得冒火,「若是不讓他們一塊兒去,那我不去了,我不接這個傷員總行了吧?這裡是我的宅子,你們走,快點走!不走就告你們私闖民宅!」

  她說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劉大夫、林曉翠和吉安卻心驚不已。

  這位可是東宮的總管太監哪,且是太子殿下要召她入宮,豈可違抗?

  「大膽!」奉公公也被她的態度激怒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豈是你不從便可以不從的?來人,把她綁上車!」

  兩名孔武有力的侍衛聽金行事,一左一右將秦肅兒架了起來。

  「放開她!」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蕭凌雪大步而入,面罩寒霜,眉頭都扭在一起了。

  「王、王爺……」奉公公的態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奴才見過王爺。」

  蕭凌雪的眼神益發森冷。「還不放人?」

  那兩名侍衛立時鬆了手,蕭凌雪走過去將秦肅兒拉到面前,摸著她的頭臉檢查,低聲關切的問道:「有沒有弄痛了你?有沒有傷到哪裡?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何要捉你?」

  秦肅兒回道:「說是太孫受了傷,韓大人要我去宮裡看看。」

  「太孫受傷?」蕭凌雪臉色驟變,他瞪向秦公公,「怎麼回事?太孫為何會受傷?傷到了哪裡?嚴重否?」

  秦肅兒不輕不重地道:「他是個閹豎知道什麼,還不如讓吉安說,好歹吉安是學醫之人,能告訴你嚴重與否。」

  秦公公氣得臉都歪了,但他極力忍住不發作,「回王爺的話——」

  沒想到蕭凌雪卻迅速轉身看向吉安,急切地問道:「太孫如何了?怎麼受的傷?」

  吉安將經過敘述一遍,蕭凌雪聽罷,一刻也待不住了,他對秦肅兒說道:「事不宜遲,我先入宮去看太孫,你坐馬車快去!」

  秦肅兒指了指秦公公。「那個太監不讓我帶劉大夫和曉翠一起入宮,你也知道,我要開刀,少了他們不行。」

  蕭凌雪眉頭緊蹙,厲聲道:「秦公公,由現在開始,秦大夫說了算,你若敢一意孤行,太孫有個差池,本王絕不饒你!」

  秦公公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明白、明白……奴才明白……」

  馬車一路奔馳,在馬車裡,吉安說道:「所有太醫都說太孫的傷勢太重了,無法救治,又說不妄動,否則會死得更快,只有韓大人獨排眾議,一定要請秦太夫過去斷定,韓大人說了秦大夫便是先前給薛樺開刀治腸癱之人,也是給李岳元帥行縫合之術的人,這才說服了太子殿下。」

  因情況緊急,所以馬車入了宮後,又直接駛向東宮,秦肅兒也沒看清這東宮是何模樣便被匆匆領進了殿裡。

  蕭凌雪已經在那裡了,秦肅兒只見偌大的寢殿裡黑壓壓的人頭,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人,不過倒是挺安靜的,只聽得到女子的啜泣聲。

  「你來了!」蕭凌雪一見到她,便大步把她領到床邊,「你快看看太孫的傷勢,是不是開刀就能救活?」

  秦肅兒這一看才知道,原來太孫是個小孩子,約莫七、八歲的模樣,生得劍眉寬額,且她好像曾在哪兒見過……

  韓青衣走到秦肅兒身邊,低聲道:「秦大夫,太孫讓銳石穿入了腹部,已失去了意識,此時是靠著人蔘吊著氣,秦大夫可有醫治之法?」

  秦肅兒蹙眉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腸子外露,傷者不停的在失血,而這時代是沒有輸血這回事的,首先必須防止大量失血,確認有無內臟堆棧……

  「傷員要馬上動手術。」

  「你說什麼?!」韓青衣的表情很是複雜,他停頓了一會兒,五味雜陳地問:「你當真能治?」

  秦肅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你為什麼找我來?」

  韓青衣一愣,他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不,他其實是抱著挫挫她銳氣的想法,以為她會說沒辦法,那麼他就可以說「原來也有你沒辦法治的傷啊,我還誤以為你什麼都會哩」,可是沒想到她真的有法子治。

  秦肅兒不再理會怔忡的韓青衣,揚聲道:「小阿飛,你能做主嗎?傷者現在不移動,我要清空這個房間,做手術準備,留下韓大人、顧太醫、劉大夫、吉安和曉翠,其它人全部出去!還有,這傷者的父母是何人,我有話對他們說。」

  蕭凌雪點了蕭騰月和李珍,「他們便是太孫的父母,太子和太子妃。」

  秦肅兒潦草的點了點頭,「兩位,傷員傷勢嚴重,腸子外露,壞死的部分必須切除,再把腹腔縫合,手術時間至少要兩個時辰,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而兩位必須確保在手術期間不得有任何人進來打擾,包括你們,你們能做到嗎?」

  太子妃早已哭紅了雙眼,淚水仍是止不住,「只要君兒有救,我們一切聽大夫的……」適才先到的蕭凌雪已對蕭騰月保證過,秦大夫一定可以救活蕭至君,要他們相信秦大夫,是以,蕭騰月此時的立場也跟太子妃一樣,全然相信她。

  很快的,寢殿裡所有的太醫、宮女、太監都退了出去,秦肅兒聽見那票太醫臨行離開前還在竊竊私語,說她不自量力,說她瘋了,都臟器外露了,分明是藥石罔效,竟妄想能回天?

  再說了能令軀體麻痹的麻沸散早已失傳,太孫雖然已失去了意識,若是太孫醒過來,她還能做那什麼縫合嗎?真真是異想天開,荒唐至極!

  等著!她就要他們大開眼界,看看什麼叫起死回生!

  寢房被佈置成了手術室,六個人都穿上綠長袍,戴上手術帽和口罩。

  秦肅兒手裡拿著止血鉗,她清了清喉嚨,說道:「那麼,開始了——外科大夫秦肅兒進行腹腔縫合手術!」

  兩個時辰過去,蕭凌雪、太子、太子妃眼也不眨的望著太孫寢殿的兩扇門扉,巴望著開門,而這期間皇帝聞迅過來了,四個人坐立不安的等候消息。

  皇帝已聽跟前的總管太監稟告過了,為太孫醫治的是個民間大夫,且是個女大夫,還是翼親王相熟的女大夫。還有,是翼親王親自說服太子、太子妃讓那女大夫給太孫醫治。

  不知過了多久,寢殿的房門終於被打開了,一個女子走了出來,她穿著綠袍,戴著將髮絲全部束起的古怪帽子,神情雖然十分疲憊,但嘴角是上揚的。

  蕭凌雪迎上前去,難掩心焦地問道:「如何?太孫如何?」

  秦肅兒杏眼帶笑,勾起唇角,「手術十分成功,傷員目前尚未脫離危險期,還得觀察十日。」

  太子妃登時喜極而泣。「君兒無事了?這是真的嗎?」

  「我不是同你說過,相信秦大夫便是了。」蕭凌雪以伊人為榮,毫不掩飾,甚至那熱烈的眸光還帶有一些些的崇拜。

  皇帝的視線從蕭凌雪身上轉到秦肅兒身上,她臉上自信的鋒芒很吸引人,即便穿著打扮怪異,且又脂粉未施,依然耀眼。

  他心裡一動,難道她便是蕭凌雪提過的那個女子?

  其餘人等跟在秦肅兒身後魚貫出來,韓青衣、顧太醫和吉安一見皇上竟然在此,忙不選見禮,口呼參見皇上。

  劉大夫、林曉翠見述,嚇得不輕,連忙下跪,頭也不敢抬,顫抖地道:「草民、民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肅兒一怔,這才注意到他們跪的對象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原來是皇上。

  她也入境隨俗見禮,不過她不習慣下跪,學了韓青衣他們的見禮方式,拱手躬身道:「民女參見皇上。」

  皇帝微微皺眉,這不倫不類的見禮方式她是打哪裡學來的?

  蕭凌雪立即出聲為她說話,「秦大夫不懂繁文縟節,皇兄勿怪。」

  皇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何時向他見禮成了繁文縟節了?這小子真真是見色忘兄,看他袒護那女大夫的模樣,怕是他愛得比較深吧?

  「大夫,我能進去看看太孫嗎?」太子妃難掩焦急的問。

  「可以進去看看,但不要吵醒他,也不要碰他,現在還有些麻醉功效在,讓他多睡一會兒。」秦肅兒溫言說道。

  太子、太子妃便迫不及待的疾步入內,皇帝心繫孫兒,蕭凌雪也想親眼確認,四人便進了太孫寢殿。

  顧太醫問道:「秦大夫,太孫後續要如何照看?」

  秦肅兒回道:「患者需得有人日夜照看,等會兒我開個能夠幫助傷口恢復的藥方,一日三服,若患者發燒或傷口化膿立即通知我。」

  其實她主要是要在藥方裡加入天然的抗生素,只不過抗生素難以對古人解釋,她只好換個說法。

  「秦大夫,您是說上惠仁堂通知您嗎?」顧太醫顯得有些為難。

  太孫身子矜貴,如今才做完手術,若是情況危急,從宮裡到惠仁堂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近,來回也是要一段路程,要是太孫有個差池,他實在擔不起這個責任。

  韓青衣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出聲道:「既要觀察太孫的情況,秦大夫不如留宿於太醫院?」

  秦肅兒前世出身中醫世家,祖輩乃至她祖父都對歷朝歷代的太醫院多方考證,她自己對太醫院也十分感興趣,這提議讓她很是心動。

  「也好。」她點了頭。「請韓大人派車送劉大夫和曉翠回去。」

  聽到她答應了,韓青衣驀然精神一振,那是他的地盤,必然能教一直不將他放在眼裡的她對他刮目相看。

  韓青衣安排了侍衛送劉達夫和林曉翠出宮,自己則領著秦肅兒往太醫院去。

  秦肅兒心裡想著,不愧是深宮,這走廊長長的,不知道長到哪裡去,不知道要走多久。

  「對了,韓大人,你可知五爺是什麼人?我看他和皇上說話似乎不怎麼拘束。」

  韓青衣一愣,腳步一頓,「你不知道五爺是什麼人嗎?」

  秦肅兒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避重就輕地道:「五爺不是你能接近的人,你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她覺得莫名其妙。

  不能接近的人是什麼意思?可她分明接近了,也沒怎麼樣不是嗎?為何他要這般嚴肅?

  韓青衣閉口不再提蕭凌雪,秦肅兒也識趣,沒刨根究底的追問。

  歷代以來,有許多朝代的太醫院並非設在宮裡,而是在皇城之中,通常會是在離皇宮很近的地方,而大雲朝的太醫院卻是在宮裡。

  進到太醫院,秦肅兒看到每個人各司其職,有培養醫務人才的教習院、典藥局、御藥房、藥庫,值班的御醫有舒適的值班房,還有一整排的診室,原來宮裡的太監、宮女生病也是來太醫院看病,而宮裡那些尊貴的貴人則是將太醫如入宮裡看診。

  韓青衣讓她隨意參觀,在這裡,他舉手投足充滿了自信,最後他將她領到可林閣,命醫僕沏最好的茶送上來,一直以來,他在她面前落下風,今日彷佛彿找回了場子。

  她終於正視他是太醫院院令了吧,她終於體會到他是多麼了不起的人了吧,在他這個年紀能坐上院令之位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不是她能小瞧的人,他可以認同她的醫術確實精妙,但她也必須認同他的醫術,他是可以與她平起平坐的人,他們是旗鼓相當的,他們各有所長,他只不過是不會開膛剖腹而已,而她也只不過會開膛剖腹而已。

  他清了清喉嚨,慢慢撥著茶蓋,一派輕描淡寫地說道:「太醫院乃天下醫者嚮往之所,如今你救了太孫,立了大功,若你有意在太醫院任職,可求太子殿下或太子妃為你舉薦,我也能為你美言幾句,要進太醫院,應是不成問題。」

  秦肅兒置若罔聞的四處走動,她看過古裝劇,太醫為宮裡的貴人診時都要跪來跪去的請安,她對一直下跪沒興趣,壓根不想進太醫院,倒是杏林閣引起了她的興趣。

  杏林閣好像是韓青衣的專屬辦公室,正中一幅藥師佛的畫相,滿滿兩大架子快碰到天花板的醫書,一排梨花雕雲龍頂箱櫃,一張大大的梨花木案桌上,一個粉彩八仙過海六方瓶中供著數枝梅花,一旁放著筆架、筆筒、鎮紙、聽診器……

  秦肅兒的心猛地一跳,眼睛驀地瞪大,她拿起了桌上的聽診器,不敢置信的問道。

  「這……這是什麼?你為何會有這個?」

  韓青衣聽她的語氣迫切,便起身走了過去,看了眼她手裡拿的東西,不少為意地說道:「我不知那是何物,打從我用杏林閣為起居間,它就在這裡了。」

  她一陣口乾舌燥,她潤了潤嘴唇,才有辦法再說話,「那還有沒有跟它一樣奇怪、你不理解的東西?」

  他不解的望著她,打從他認識她以來,從未見過她這般像失了魂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點了點頭道,「確實有。」

  秦肅兒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我、我能看看嗎?」

  頃刻之間她想到了在藝寶齋打造成套手術器械之人,所以這裡當真有穿越前人來過?見她神色變幻不定,韓青衣心裡一動。

  「跟我來。」

  他取了鑰匙,領著她來到御藥房。

  一路上,秦肅兒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大過一聲。

  在御藥房做事的醫士們齊聲向韓青衣問好之後便又繼續做自己的事,沒有人好奇多張望一眼。

  穿過博古架月洞門,韓青衣用鑰匙開了門鎖,進入寬敞的裡間,這是一間庫房,有著一排一排的置物架,架上分門別類都是點滴瓶子、針管、一次性針頭、酒精棉片和一罐一罐數不清的注射用青霉素。

  秦肅兒快要不能呼吸了,她走過那一排一排的置物架,抬手輕撫著架上的物品,眼中泛著淚光。

        真的有穿越前人,而且那人還將這些她做不出來的東西帶來了,雖然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帶來的,但她感激極了,也激動極了。

  韓青衣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見她眼中淚光閃已是心裡有數,給了她一些時間平復情緒之後才問道:「你知道這些是何物嗎?」

  秦肅兒急忙問道:「你先告訴我,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他沉吟道:「根據記載,怕也有八十年以上了,但因封存得極好,所以都完好如新,庫房鑰匙由歷任院令保管,而這些物品的用法,原有一本古籍詳細記載,收藏在藥書齋裡,卻在一次的火災裡燒了,從此,這些物品的用法便失傳,歷任的院令都在尋找蛛絲馬跡,可是至今仍是一無所獲。」

  她的心猛地一沉,八十年……那藥物的保存期限早就過了。

  她心急的拿起一瓶青霉素細看瓶身,瞬間她的瞳孔睜大了。

  製造日期是公元二七八0元?有效日期是……無限期?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將這些東西帶來的穿越前輩是未來時空的人?而七百年後的科技已能將藥品的保存做到無限期了?

  「秦大夫,你怎麼了?」

  這比她魂穿而來更加震撼,這是韓青衣永遠不會明白的。

  是什麼樣的科技能將藥品永久保存?在那個時空裡,開刀技術又是如何日新月異,她真的好想知道啊……

  韓青衣眉頭緊蹙,問道:「秦大夫,你知道這些物品該如何使用嗎?」

  秦肅兒深吸了一口氣,非常有自信地回道:「我知道。」

  「現在說不明白,等需要派上用場時,我會通知你,你親眼看了便明白。」

  韓青衣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縱然他現在就想知道,可她既然這麼說,他也盡能接受了。「那麼,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秦肅兒想了想,又問道:「韓大人,你桌上那東西叫聽診器,能賣給我嗎?聽診器的用法,就算我教你,你一年半載也學不會,留在你身邊也無用,不如賣給我,讓它發揮的效用。」

  他定定的看著她,說道,「若是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用途,我便將那句聽診器的東西送給你。」

  她沒好氣地瞀了他一眼,「算了,當我沒說。」

  她的視線又回到架上。寶貝,滿滿的寶貝啊,以後若要進行重大手術,能夠打抗生素,手術成功的機率就更高了!

  「一個姑娘家,脾氣怎麼這麼倔呢?」韓青衣無奈又心急,只好妥協了,那聽診器於我也無用,就送給你吧,無條件送給你。」

  秦肅兒喜笑顏開,露出貝殼般的皓齒,「你自己說的,不許黃牛啊!」

  見她目光流轉如璀燦的明珠,他心裡一跳,臉頰頓時有些發熱。「我今年二十有七,因醉心醫術,尚未娶妻,若是你也有意,咱們結為夫妻,夫唱婦隨,一起鑽研醫術,必定會教他人望塵莫及。」

  她完全愣住了,他這是在向她求婚嗎?他們不是可以求婚的關係吧?

  既然對人家沒有意思,這種事還是越早解釋清楚越好。

  她輕聲回道:「韓大人錯愛了,我已有心儀之人。」

  韓青衣沒想過她會一口拒絕,他臉色一變,僵硬地回道:「你說的人是五爺嗎?」

  秦肅兒爽快地「嗯」了一聲。

  既然都說開了,也必要說得模稜兩可,給他不必要的希望。

  韓青衣神色怏怏地道,「你不是說過你絕不為妾,如今卻說心儀五爺,是已做好了為人妾的準備了嗎?」

  庫房裡頓時瀰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窒悶氛圍。

  「你這是什麼意思?」秦肅兒心中暗生警戒,「難道他……有妻子了?」

  他冷笑道:「五爺有妻室,這是京城人人知曉之事,你說心儀於他,卻連這點也不知道嗎?還是說,五爺的身分比臨安侯尊貴上百倍千倍,你就安心裝不知道了?」

  她心下不悅,抬起眼來與他對視。「韓青衣,你說話客氣點,我說不知道就——」

  一句話未完,凝在了喉中,算了,跟他爭論什麼,怪她自己不好,沒先問清楚對友是已婚還未婚就一頭栽了進去,和離了還興致勃勃的告訴他,她真是個傻瓜!

  「我出去透透氣!」她轉身大步出了御藥房。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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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0: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親王渣夫

  秦肅兒沿著綠瓦紅牆,走在青磚之上,冷風不時順著牆角吹過來,她卻沒感覺到寒意,走得又急又快。

  天空灰濛濛的,樹葉都已落光,入目所及的皇家池苑一片蒼灰,她也不知道要走去哪裡,這皇宮大得像迷宮,她很快便迷了路。

  她一邊沒有目的的亂走,眼淚一邊不爭氣的流個不停,她氣蕭凌雪,更氣自己,她不是一向自認聰明,怎麼會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還不自知?

  現在要怎麼辦?都喜歡上他了,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能說忘就忘嗎?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惱,心緒如海潮澎湃,根本無法平息,蕭凌雪有妻室的事實在她心裡生了根,她越是命令自己不許想,越是無法克制的去想。

  她的呼吸沉重,氣息紊亂,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彷彿有人在追趕她似的,片刻也不曾停頓,走進了一座森林,可能是未到時節,大部分的梅樹都還含苞未露,只有少數幾株開了花,她往那梅樹掩映處走去,不料,夜色漸濃,竟然下起雪來。

  蕭凌雪在後頭跟著,心裡急得跟火燒似的。

  女人的腳程是有練過嗎,怎麼走得如此快?她身上連件披風也沒有,是存心要凍死自己嗎?

  那個該死的韓青衣,身為院令卻口無遮攔,竟敢在她面前論述他的事!

  不過現在不是惱怒這個的時候,他得追上她,她的樣子顯然是氣壞了,若是此刻不向她解釋清楚,怕是往後她也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了。

  「哎喲!」

  聽到她的痛呼聲,他越發心急如焚的追上去。

  挾著怒氣盲目地走,秦肅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跌倒,許是磕到了石塊,她的膝蓋好痛啊。

  適才疾走時渾身是氣,絲毫不覺得冷,可一跌坐到地上,她痛得起不來,雪落在身上,她開始感到寒意,意識到天色不知何時已然灰沉,不用半小時便會天黑,四下無人,一望無際的黑林,分不清東南西北,雖然知道是在宮裡,可她也有些害怕。

  如果她走不出去怎麼辦?又沒有手機可以對外聯絡,也沒人知道她在這裡,皇宮這麼大,幾天沒人走到這裡也是可能的,她也許會凍死……

  「素素!」

  熟悉的聲音……她一愣,以為是幻聽,可是當她緩緩抬起頭來,見到不遠處一道高大的身影快步朝她走來,朱袍玉帶,玉樹臨風,真的是蕭凌雪,頓時她的心慌亂地直跳。

  蕭凌雪迅速解下身上的銀狐披風,蹲下身子為她繫上,她卻是一肚子悶氣,用力揮開了他的手,那銀狐坡風便落在了地上,沾了些塵士。

  他嘆了口氣,再度為她繫上,她照樣不領情,不過這次他是有備而來,她拍不落他的手了。

  怕她再度把披風解掉,他說道:「氣歸氣,沒必要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若是你受了風塞,誰來為太孫醫治?」

  暖洋洋的連帽銀狐披風很是保暖,秦肅兒的身子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她倔強的別開眼不看他,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見她還願意跟自己說話,蕭凌雪稍稍放下了心。「看完太孫出來找不到你,顧太醫說你隨韓青衣去了太醫院,我便去太醫院尋你,在御藥房的庫房前聽到了你們的談話,我隱身一旁,直到你出來,便一路跟著你。」

  她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所以你現在已經知道我曉得你有妻室的事了,你有話說嗎?不會跟那薛樺一樣,要我做你的小妾吧?」

  「韓青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與你亂嚼舌根。」他疑視著她,老實說道:「我是有過妻室,但那是長輩的意思,我無法違抗,而她亦有和離之意,所以她求去時我便同意了,但這件事並無召告天下。」

  秦肅兒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已經和離了?

  她驀然想到自己的處境,看來這時代被迫在一起的夫妻很多啊,她也和離了,那麼他和離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蕭凌雪以為她不說話是不信,有些心急地又道:「若是不信的話,我馬上帶你到我府裡去看,你親眼確認。」

  秦肅兒輕哼一聲,「我又沒說什麼。」

  他好氣又好笑地捏了下她的俏鼻。「沒說什麼?氣得在宮裡胡亂走,還說沒什麼嗎?」

  她想到自己從御藥房出來,一路上氣急敗壞的舉止全落在他的眼裡,不免有些羞窘。

  「我都不知道你那樣喜歡我。」蕭凌雪低笑起來,眼中閃著促狹的光芒,他這是因禍得福,確認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秦肅兒看著他俊逸逼人、桀驁不馴的面孔,臉頰一紅,感覺到腰上倏地一緊,她已被他拉進懷裡,看到他的目光漸深,她的心怦怦直跳。

  蕭凌雪牢牢地將她鎖在自己的臂彎裡,一個霸道的吻堵住了她的唇,著火般的雙唇吸吮著她的唇瓣,他的吻洶湧狂野。

  秦肅兒心神蕩漾,雖然他吻的是她的唇,可她全身熾烈如火在燒。

  他吻著她,含糊不清的說道,「從前是還沒遇見你,我的婚事可以任由安排,今後不會了,不會再有其它的女人,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今後只有你一個……」

  說完,他又急切的吸吮著她的唇瓣,像是永遠也吻不夠似的,越是深吻,他想要的就越多,灼熱的眼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然而雪越下越太,夜幕也隆臨了,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他不得不暫停。

  蕭凌雪拉著她起身,為她拍落帽上的落雪,一邊說道:「默林距離皇宮極遠,平時不會有人過來,若是繼續續下雪,咱們會被困在這裡。」

  秦肅兒被他吻得暈頭轉向,此刻腦子裡還沒有真實感,顯得有些傻氣,下意識地問道:「那你認得路嗎?」

  他好笑地回道:「我自幼在這裡長大,自然認得。」

  從發現青霉素等物,到從韓青衣口中得知他有妻室,跟著他岀現說已和離,與她熱吻,這一連串的衝擊,讓她的腦袋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如今他說他是在宮裡長大的,她一時之間也無法多想,只直覺認為他的身分肯定比她之前以為的更為尊貴。

  蕭凌雪牽著她的手往回走,沿路留下長串腳印,片刻又怕她跌倒,把她的手拉到臂彎裡挽著,對她小心呵護之情溢於言表。

  慢慢走了一會兒,冷風拂面,秦肅兒的腦子清楚了許多,原先那股子醑意又冒了出來,一時心頭滋味複雜地問道:「你的前妻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對於她而言,他前妻這號人物比他以什麼身分在宮裡長大重要多了,縱然他說是沒有感情的婚姻,可畢竟是與他生活過的女人,她不可能不在意……不,她根本很在意。

  「你不必在意她。」蕭凌雪輕描淡寫地道:「我連她的樣貌都不清楚。」

  她驚疑地道:「你是說,你未曾見過她?」

  他點了點頭,「成親當日我並未與她洞房,一直宿在書齋裡,由始至終都未曾碰面。」

  秦肅兒思忖,原主的情況也是如此,難道夫妻成親後不曾相見,這種事在古代很尋常?

  「素素……」她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麼,蕭凌雪出聲喚道,他不想要她又自個兒胡思亂想,有什麼事,他人就在這兒,可以當面問他,不要放在心裡,再讓彼此產生誤解。

  「呃……我也有一件事要回你坦白。」該是吐實的時候了,名字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她清了清喉嚨,說道:「我不叫秦素素,我叫秦肅兒,不是素白的素,是肅穆的肅,肅兒。」

  他驀地一怔,停住腳步,愕然的看著她,「你說你叫秦肅兒?」

  他的前王妃,芳州知府秦萬家的庶女,不就叫作秦肅兒嗎?

  「嗯。」秦肅兒點了點頭,「一開始是因為我尚未和離,夫家又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怕有麻煩,因此用了同音字。」

  蕭凌雪的心不受控制的亂跳,忽覺有些口乾舌燥,「何等有頭有臉的人家?」

  他這時還存著一絲希望,她不是他娶的那個人。

  見他神情有異,她不希望他有什麼誤會,便老實說道:「現在告訴你也無妨了,是翼親王府。」

  他彷彿遭受五雷轟頂,全身血潮洶湧,耳邊清楚回蕩著她在雲峰山崖底說過的話——

  我跟那渣男只是掛名夫妻,根本沒圓房……不,我們連見都沒見過,所以這啥鬼的守宮砂還在,也很正常。

  蕭凌雪整個人像被抽掉了筋骨一般,一陣冷風驟然吹來,他心中一緊,生平從未有一刻像此時這般不知所措。

  怎麼會有這種事?她竟然是秦肅兒?

  她還說、說他是渣男!

  不錯,在她眼裡,他確實是渣男,成親後對她不不問,還把她從上房發落到瑞草院去,任由她自生自滅,不曾關懷,這不是渣男是什麼?!

  「你說,我這也算高門棄婦了吧?」秦肅兒笑著自嘲道。

  蕭凌雪根本笑不出來,若她知道他就是那渣夫,她可能不會再見他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秦肅兒連忙解釋道:「你不要亂想,我和那傢伙清清白白的我們什麼事都沒有,若是不信,你去打聽打聽便知,王府裡的人也不是個個都口風嚴謹,肯定能問出來。」

  他眉頭深鎖,悶聲道:「不必問了,我相信你。」

  這件事,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連她一根手指都沒碰過。

  「往後誰再嫁給那渣男,誰倒霉。」秦肅兒忽然痛快地說道。

  蕭凌雪驚跳了一下,「你為何如此說?」

  她冷冷地道:「他不待見我便罷,竟苛扣我月銀,每日送來的飯菜都是殘羹剩餚、冷飯冷盤,三頓飯裡往往有兩頓是餿的,連塊冰都不給我,我幾乎快熱出病來,不得已,我只好先賣了身邊僅有的首飾應急,再偷偷出府行醫,這才有了診金,能給自己和其它人買象樣的飯菜填飽肚子。」

  他想到初識時,她打包了整桌席面,心裡頓時像油煎似的。

  當時他還以為她是家中的庶女,沒得做主換廚子,萬萬沒想到意是他府裡的廚房給了她冷飯餿菜。

  該死的馮敬寬,他都做了什麼?!他不是交代過萬不可苛刻於她,他卻還是照他自己的意思做了,真真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他深吸了幾口氣,試著解釋,「這其中或許有所誤會。」他忍不住想為自己說話,他並非是她以為的那樣。

  秦肅兒卻不假辭色地道:「事實就是事實,我沒有誤會,他就是這麼一個爛人,堂堂親王,想不到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負一個沒有謀生能力的小女子,且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蕭凌雪泛出苦笑,這該如何是好?在她眼裡,他當真是豬狗不如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過著為自己到辯駁,「可是我聽聞翼親王之所以冷落翼親王妃,是因為王妃讓人打死了自小服侍翼親王的丫鬟……」他頓了頓,又問道:「你叫人打死了那丫鬟嗎?」

  她不假思索地回道:「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是原主做的,可深究起來,原主也不是有心要打死那丫鬟,她是要給那丫鬟一個下馬威,不料動手的人下手太重,把人給打死了。潤青說,那丫鬟死了,原主也擔驚受怕,天天作惡夢,可見原主雖然因為環境造就了她愛慕虛榮的性格,卻不是個心腸歹毒的主。

  「不是你做的?」蕭凌雪的臉色益發凝重。「那是誰做的?」

  他自然全然相信她不是那種心腸狠毒之人,他看過她是怎麼對待貧苦的百姓,因為不能壞了醫館規矩,只收取少少的診金,卻附送一大堆藥,連昂貴的人蔘她都捨得送。

  到底是哪個環節岀了差錯,讓他鑄成了大錯,不但冷待她,還與她和離了。

  想到韓青衣向她表示心意,他心裡一緊,萬一她得知真相惱了他,自此不理睬他,一氣之下答應了韓青衣的求親……天哪,他不敢再想下去。

  秦肅兒不回答他的問題,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是我使喚下人打死那丫鬟好了,他就可以苛扣我整個院子的月銀,每日只送不能入口的冷飯餿菜給我嗎?王府裡沒有人關心我和我的下人是怎麼過的,沒、有、人!」

  蕭凌雪無話可說,她在京城舉目無親,從遠在江北的芳州到京城,被他冷待也無人可說,真是難為她也委屈她了。

  他黯然的嘆了口氣,「若是翼親王誠心向你懺悔……」

  她面色淡然,毫不領情地道:「不必了,我與他已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不會向我懺悔,我也不會接受,我和他最好別再相見……不,我們根本沒見過,往後也沒有見面的必要。」

  蕭凌雪潤了潤唇,仍在做垂死掙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秦肅兒正視看他,「小阿飛,你好奇怪,你為何要幫那無良翼親王說話?莫非你們相識?他是你的朋友?」

  他暗暗叫,無良翼親王?她喊得還真順口,這下子他真是難以翻身了,跳到什麼河都洗不清啊。

  他要如何做才能令她消氣,讓她重新認識他這個人?

  首先,他要把馮敬寬碎屍萬段,這老傢伙,平常在他面前仗著他母后信任,倚老賣老,嘮叨個不停,如今又做出陽奉陰違之事,若他不將他攆出翼親王府,他就不姓蕭!

  正在咬牙切齒,遠處起落間,有幾個人影躍樹面來。

  身著夜行衣的人來到眼前,朝他拱手施禮,是皇上身邊的暗衛。

  「王爺!太孫殿下情況不好,請秦大夫速去!」

  秦肅兒專注地為小太孫打針,一邊暗道這小子真有福氣,就這麼剛好,她發現了抗生素。

  聽他們說,這孩子是東宮太子的嫡子,太子妃所出,所以是下下任皇帝的儲備人選?難怪了,一有個風吹草動,就連太后、皇上、皇后都來了,看來這小子真是金貴得很,自己救活了他,診金應當不少吧?

  要命,她是怎麼變成財迷的?前世也沒想過靠當醫師賺大錢,來到這裡卻是行醫不忘金錢,嘖嘖,她變得太市儈了。

  「秦大夫,這……這是還魂水嗎?」韓青衣看得都忘了要眨眼,深受震撼。

  前人留下的那些東西,他也曾下苦心鑽研過,卻怎麼也想不到用法竟會是這樣,用針將水打入身子裡,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且看她拆封玻璃罐子,將罐子的水吸進針管內的技巧如此熟練,便知曉這不是她第一次使用,她是在哪裡學會這技巧的?她究竟是從哪裡來的,自己竟是連她萬分之一也不及!

  無數的疑問在他腦子裡轉個不停,就聽見秦肅兒噗嗤一笑。

  「什麼還魂水啊,韓大人你莫不是俠義話本看太多了。」

  韓青衣失魂落魄的問道:「那麼……敢問秦大夫,這是什麼?」

  秦肅兒進解道:「這叫青霉素,是對抗細菌的藥水,細菌就是像這樣會令太孫發燒的壞東西,但這並不是任何地方都能注射,必須要打進血管裡,就像針灸是要將針扎在穴道上一樣,一時半刻你也學不會,我以後再慢慢教你,以韓大人的天賦,肯定很快便能學會。」

  韓青衣驀然一撩袍角,朝她施大禮的跪了下去。「師父在上,受弟子韓青衣一拜!若是師父不肯收弟子為徒,弟子就不起來!」他終於對她徹徹底底的服氣了。

  秦肅兒有些啼笑皆非。「韓大人你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在這麼多人面前向我下跪,有失你的身分。」

  這人還真是妙,平時高高在上、倔傲自負,今天卻一會兒向她求婚,一會兒又要拜她為師,實在教人捉摸不透。

  蕭凌雪卻是樂見其成,他們要是有了師徒名份,這傢伙總不會再對她有非份之想。

  他咳了一聲道,「韓大人誠意可嘉,秦大夫,你就收了韓大人為徒,將你所學都傳授予韓大人,如此能救更多人,也是功德一件。」

  太子看了蕭凌雪一眼。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他怎麼會不知道他這皇叔滿口正氣凜然,實則是拐著彎不讓韓大人對他的女人有所企圖。

  他都聽父皇說了,皇叔為了一個女人已經和離,先前這秦大夫還在這裡當眾喊他皇叔什麼小阿飛來著,看來他皇叔心之所系的就是她吧。

  秦肅兒哭笑不得地說道:「韓大人,你快起來,你位高權重,我不能收你為徒,但我保證不藏私,只要你想學的,我都會教你,行了吧?」

  太子妃柔中帶剛的嗓音制止道:「秦大夫都這麼說了,韓大人還不快快起來,此間為太孫寢殿,韓大人長跪不起成何體統?況且太后皇上、皇后都在此,可不是你拜師的場合。」

  韓青衣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太子妃恕罪,下官失儀了。」

  就在所有人被韓青衣這天外飛來一筆吸引了注意力時,床上的蕭至君眼皮子動了動。

  太子妃第一個看到,她如獲至寶的喊道:「君兒醒了!」

  蕭至君睜開了眼眸,秦肅兒連忙回道:「可有哪裡覺得疼?」

  蕭至君不回答,圓圓的眼晴看著她,問道:「你為何在我的寢殿裡?」

  秦肅兒同樣看著他,「我見過你是吧?我也覺得你很面熟,我們是在哪兒見過?」

  蕭至君哼了一聲,「在我皇叔公的府裡。」

  秦肅兒一愣,「你皇叔公?那是誰?」

  蕭至君撇了撇唇。「你連自個兒在誰府裡都不知道?是翼親王府,我皇叔公便是翼親王。」

  「君兒怎麼會在翼親王府見過秦大夫?」太子戲謔地調侃道:「莫非是皇叔已請過秦大夫上翼親王府做客?」

  蕭凌雪這會兒很想掐死那位儲君。

        他原想先將自己就是渣夫之事隱瞞下來,再慢慢想法子化解秦肅兒對他的誤解,怎料計劃始終趕不上孌化。

  皇帝的視線在蕭凌雪和秦肅兒之間來回,「凌雪,太子所言可是事實?」

  他是有些不悅,堂堂親王,要再娶也得明媒正娶,怎可將人先帶到府裡,這成何體統?況且,這秦大夫是何來歷,是哪家的女兒,都未曾向他稟明,竟然就叫君兒在府裡遇過了,這是敗壞皇家的門風哪!

  蕭凌雪有口難言,苦笑道:「皇兄,事情有些複雜,容臣弟日後再細向皇兄稟明。」

  秦肅兒拉長了耳朵,聽到蕭凌雪對皇上一口一個皇兄,所以他是、他是……皇上的弟弟?

  冷不防的,蕭至君又開口了,「皇叔公:她會騙人,你可不要被她騙了,她說我扔死的鯉魚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半夜當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自己的時候,它們會來我房裡咬我。」

  秦肅兒窘到不行,這熊孩子的記憶力怎麼這麼好,還這麼愛記仇?

  寢殿裡一時落針可聞,眾人看看蕭至君,又看看秦肅兒,秦大夫醫術如此精湛,可怎麼會這麼嚇唬小孩子?

  蕭凌雪眉峰緊蹙,表情有些僵,「你這孩子胡說什麼,秦大夫絕不會說那種話。」

  秦肅兒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就是他的皇叔公?」

  蕭凌雪硬著頭皮點頭「嗯。」

  秦肅兒瞪大了眼晴再問道:「你就是翼親王?」

  這是蕭凌雪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刻,但他無法逃避,只能面對,「我是翼親王。」

  秦肅兒訝是極了。「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久前在默林裡知道了。」蕭凌雪重重吸了口氣。「你是翼親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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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0: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總算圓房

  秦肅兒這才明白蕭凌雪在默林時為何會這麼反常,原來在她說出自己的真姓名時,他才知道她是他的前妻,不過她也沒好到哪裡去,她也是到現在才知道他就是「渣夫」本人。

  再度回到翼親王府,來到這她不曾來過的上房,這便是原主曾短暫住過的新房,也是蕭凌雪的寢房,將原主發落到瑞草院之後,他便住回了他的房間。

  想到他在太孫宮殿裡不由分說強行將她帶走時,所有人都跟木頭樁子似的杵著,個個表情錯愕,她就想笑。

  情況很混亂,可是她的心情很好,甚至想哼歌。

  而且可以想像蕭凌雪現在的心情肯定七上八下的,像吊著十幾個水桶似的,她秀眉飛揚,心情更好了。

  回想他們認識的點點滴滴,只能說姻緣天註定,老天自有安排,該相遇的人即便分開了,還是會再遇上,而或許她穿越時空就是為了與他相遇吧。

  「肅兒,我知道你現在很惱我,但你必須聽我解釋,要是你還不能消氣,你想如何懲岀我都行,只求你不要不理睬我。」

  蕭凌雪一生沒這麼低聲下氣過,但為了她,他甘願,在情愛的面前,尊嚴算不了什麼,他可不想為了守住大男人的尊嚴而失去她,若此時她要他下跪,去他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他會跪。

  「不,我沒有惱你。」相較之下,秦肅兒顯得氣定神閒,「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對我那麼苛薄?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絕不是會那麼做的人,我相信自自己的判斷力,也相信我的眼睛,所以你說吧,告訴我你的理由,看能不能說服我。」

  他嘴角一抿,鄭重地說道:「我絕非推卸責任,事實就是,馮敬寬違背了我的意思,因為荷花是他自小看著長大的,他要讓你不好過,就這麼簡單,你相信嗎?」

  她望著他,目光閃動。「我相信。」

  蕭凌雪一顆心落了地,他以為知道他是她的渣夫後,她會氣得一蹦三丈高,看來他還不夠了解她,她有足夠的智慧判斷是非;不打緊,來日方長,他會慢慢用一生來了解。

  「那麼你告訴我,究竟是何人指使人打死了荷花?」他很是在意,因為就是這樣,他才會忍無可忍的把她發落到瑞草院。

  「不是我,是真正的秦肅兒。」望著他也極度訝異的表情,秦肅兒緩緩說道:「聽過死而復生、借屍還魂嗎?秦肅兒被打發到瑞草院之後鬧著尋死,她真的死了,而我在我生活的那個地方出了意外死了,莫名其妙魂穿來此,附身在秦肅兒身上。」

  蕭凌雪心中一震,訝異地再次確認問道,「你說真正的秦肅兒……死了?」

  「這很荒唐,卻是事實。」她很率直地道:「除了你,還有一個人知曉,就是潤青,她是秦肅兒的貼身丫鬟,很快便發現我跟秦肅兒判若兩人,我不可能敷衍得了她,索性向她坦自。」

  他看著她的眸光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那麼,你在你生活的那處,是名大夫?」

  秦肅兒點了點頭,「不過我們那裡不叫大夫,叫醫師,我叫秦肅肅,肅穆的肅,所以當時我才會跟你說我叫素素,便是取其諧音。」

  蕭凌雪直勾勾的看看她,不在想些什麼。

  她的不安逐漸升高,一顆心突突地跳著,他是不是被她嚇到了?畢竟她說的事很駭人聽聞哪,他被嚇到也是正常的……他應該不會把她當妖孽吧?

  沉默持續擴大,秦肅兒清了清喉嚨,刻意找話題,「對了,我今日確定了在我生活的那處,有人跟我一樣來過大雲朝,喏,我給太孫打的那些針就是前人留下來的,我也不知道前人是用什麼法子帶來的,不過它們確實存在,而且在太醫院的庫房裡還有很多,日後還能救更多人。」

  蕭凌雪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不理會她適才新挑起的話題,一臉嚴肅地問道:「你莫名其妙的來,不會莫名其妙的走吧?」

  她微怔,原來他是在想這個問題,才一動不動、不開口的嗎?

  她沉吟了半晌,最終說道:「老實說,我不知道。」

  他瞪著她,心一下子提得老高,語氣也沉了幾分,「你不知道?」

  「是啊,我不知道。」秦肅兒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就如同我當初不曉得自己會來到這古代,所以老天之後會不會又讓我走,我無法保證。」

  「不!怎麼不能保證?」蕭凌雪很是激動,上前兩步,緊抓著她的雙手,急切地說道:「你說你是出意外死了才來,而真正的秦肅兒也是死了,你才能附身於她身上,所少只要你不死就行了,只要你把自己保護好就行了,那麼你就絕對不會走了,是不是?」

  秦肅兒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道:「可以這麼說。」

  「那就行了。」他神色端疑。「由現在開始,我會把你保護好,你一刻也不許離開我的眼皮子底下,那麼就萬無一失了。」

  她不禁失笑道,「怎麼可能,你不用去軍機閣了嗎?不用進宮了嗎?怎麼可能一直看著我?」

  蕭凌雪劍眉微挑。「即便我人不在,也會派人跟著你,將你護得滴水不漏。」

  秦肅兒同樣專註的看著他。「所以,你能接受我不是真正的秦肅兒?」

  他輕撫她的臉龐,萬分認真地道:「我很高興你不是真正的秦肅兒,若你是那個愛慕虛榮、愛擺款兒的秦肅兒,我當真會不知如何自處,她從來就沒力法吸引我的目光,我愛上的是你,秦肅肅。」

  秦肅兒心裡甜甜的,「那我就放心了,若是這秘密要瞞你一輩子,只怕我也做不到,保不定哪一天就說溜了嘴。」

  一輩子這三個字讓蕭凌雪心裡開了花,他摟住了她,驚喜地問道:「肅兒,你不怪我了?」

  淡淡笑意從她的眸光中散發出來。「知道是你的那一刻,我就不怪你了,我相信你的為人,你不是會用卑鄙手段欺侮女子的小人,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蕭凌雪擁她入懷,輕撫著她的髮,滿足的嘆息了一聲。「謝謝老天,讓你那麼懂我!」

  秦肅兒想他這一日也夠煎熬的了,便由著他耳鬢廝磨,柔順地閉起了眼,讓他由眼皮吻到了嘴唇,感受他對她的小心翼翼和憐愛,也知道他在壓抑,她屏息等待,心頭一陣猛跳。

  蕭凌雪溫柔又深情的吻著她的瑩潤唇瓣,就像在品嘗最烈的美酒,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動。

  想要擁有她的慾望累積了太久,如今得知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哪裡肯停下,吻著吻著,索性抱起她,將她往床上一放,欺身壓上,揮手燭滅帳落,驀然一室漆黑,只餘淡淡月光透過紙窗讓室內有了絲光線。

  蕭凌雪的雙手箍住秦肅兒的腰,又低頭吻她的唇,輕輕吸吮,不受控制的男人本能揚起了,被他壓羞的秦肅兒當然也感覺到了那處的昂揚勃發。

  她推了推他,望著他俊逸的臉,奇怪地問道:「我說翼親王,你現在是以什麼身分在碰我?」

  「你在說什麼,咱們是夫妻……」蕭凌雪輕輕親了下她的頭,手也沒停的在解她腰間的繫帶和衣襟上的盤扣。

  秦肅兒又推了推他,眨了眨眼,提醒道:「我們已經和離了。」

  他現在只當和離是場兒戲,不算數,又情不自禁地吻著她的唇,含糊地問道:「你的和離書在哪兒?」

  她忍看笑意反問:「要做什麼?」

  蕭凌雪親了她一口,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把它撕了,和離就當沒有發生過,咱們還是夫妻,你是我的王妃,永遠的王妃,唯一的王妃。」

  「這我要考慮考慮。」秦肅兒哼了一聲,「我對做王妃沒多大興趣,我想繼續坐堂看診。」

  她又想推開他了,蕭凌雪把她不聽話的小手固定住,可換成她的身子抵抗的扭動起來,那高聳渾圓的雪峰便貼著他的胸口,一推一制之間,兩人的身子相抵磨蹭,這一連串的動作使他的分身反應更大。

  他慾火中燒,眸中燃燒著慾望之火,呼吸也跟著變得急促沉重,「誰說你做了王妃就不能坐堂看診?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會拘著你,只要你記得,你是我的女人,每日醫館休息時得回來王府,回來我身邊,那就行了。」

  秦肅兒凝視著他,心中暗笑,嘴上卻故意不以為然地道:「是嗎?我做了王妃真的能繼續賣行醫?不會有人說話嗎?比如太后皇上之類的他們不會有意見嗎?」

  蕭凌雪的喉嚨乾得快說不出話了,他目光如炬,啞聲道:「我會說服他們。」

  他那失控的模樣大大取悅了她,她故意和他耍花槍,不假辭色的說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姑且信你,至於其它的細節,我們改日再議,今日太晚了,我要回去了。」說完,她作勢就要起身。

  他一把拉住她,由身後摟住了她的腰,柔聲道,「肅兒,你就行行好,可憐可憐我……」

  秦肅兒低首看著他交握在她腰間的大手,唇畔泛起濃濃笑意,嘴裡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這樣沒名沒份的留下來過夜怎麼行?府裡的人會怎麼想,又會怎麼議論我?」

  這男人求起歡來怎麼那麼教人心動啊?舉止跟蜜糖似的,這般的溫柔輕哄,誰能招架得住?她已經快忍不住要投降了。

  蕭凌雪溫柔的看她的耳根和頸子,益發低聲下氣地道:「你是這裡的女主人,誰敢多言半句?」

  她啐了一口,「我和瑞草院的人都搬走了,你以為府裡的下人不知道我們和離了嗎?」接著她拉開他的雙手要站起身。

  他頎長的身子驀然越過他,與她面對面,一把將她捉到懷裡,幽深的黑眸先是直直望著她,跟著低頭親吻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說道,「我會風風光光的讓你回府,絕不會委屈你。」

  她要聽的就是這個,若她不聲不響的搬回來,府裡的下人依舊不會把她當回事兒,也不會把她的陪房小廝當回事兒,要在王府裡立足,要想將來的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先發制人很重要。

  「可以了嗎?」他哀求道:「肅兒,咱們可以圓房了嗎?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

  他那寬闊的胸膛離她臉孔不過一指距離,那男性的氣息充滿了誘惑,她微微揚起俏臉,斜睨著他,紅唇艷麗。「我能說不要嗎?」

  蕭凌雪胸口一陣滾燙,猛地堵住了她的唇。「不能!」

  他迫不及待的褪去她的衣衫,大掌肆意揉撫看飽滿的酥胸,抱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衝刺,長久的渴望終於得到了宣洩,他在衝刺間重重地喘息,叫著她的名字,親密地佔有,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求饒,把自己給縮成一團,擺明了再不讓他碰她。

  蕭凌雪好氣又好笑,輕柔的分開她的腿,「乖,再忍忍,我給你上藥。」

  他扯下床邊架上的棉巾,輕輕擦拭她的大腿內側,又拿了藥膏輕柔地塗抹她的私密處,減緩她初經人事的不適,新房裡原就備著這些,儘是他們之前根本沒洞房,就沒用上。

  「擦了藥便不疼了,等會兒讓為夫再服侍娘子一次。」蕭凌雪笑著說道。

  「你真是瘋了……」秦肅兒又縮起腿,不讓他碰,「你這個肉食男,明日再來吧,我真的頂不住了,今天發生了好多事,我好睏……」

  蕭凌雪不忍心更折騰她了,將她拉進懷裡,憐惜地親吻她的臉頰,「是我孟浪了,我給揉揉,你睡吧!」

  他替她揉著雙肩,溫柔的叫她快睡,自己都沒發現,他這是妻奴的節奏。

  第二日,秦肅兒在蕭凌雪房裡過夜的消息還是走漏了風聲,原因是沾了她落紅的白色錦緞,蕭凌雪讓上房的管事嬤嬤收了起來,由於她是皇室王妃,落紅須得登記在冊。

  他還讓人備了熱水給秦肅兒沐浴泡澡,傳了早膳與她一道用,她悠閒地用了早膳,而且還是他親自將她送回了惠仁堂。

*             *             *

  「你說一個女大夫在蕭大哥房裡過夜,還……還做了蕭大哥的女人?!」趙於嫿無法置信,擱在桌邊的纖自小手微微顫抖。

  「千真萬確!」貼身丫鬟喜鵲憤憤不平地道:「那個賤蹄子主動投懷送抱,連王爺這樣的正人君子也抵擋不了,中了她的計,只怕是要讓她進門了。」

  「進門?!」趙於嫿失聲道。

  凌寶告訴過她,有個厚顏無恥的女大夫在勾引凌雪,但她沒放在心上,是她輕敵了,她太過自信了,她沒想到那蹄子會爬蕭凌雪的床,更沒想到蕭凌雪會被誘惑,他畢竟是男人,若那蹄子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他也只能上鈎。

  自從秦肅兒那女人帶著她院裡的人靜悄悄的離開王府,府裡關於她被休的傳聞就沒消停過,也因此她胸有成竹,王妃之位將來非她莫屬,她的蕭大哥肯定是為了她才休了秦肅兒,她的蕭大哥一直把她放在心上,是皇上亂點鴛鴦譜。

        她不信她的蕭大哥會跟女人過夜,她多次暗示可以留下來陪他,他都四兩撥千斤的轉移話題,想來都是因為太過愛惜她的原故,捨不得在兩人沒有名份時碰她,讓她遭受非議,她不信這樣的他會被個女大夫迷惑。

  一定是哪裡出了錯,蕭大哥不可能碰那個女大夫,肯定是那女大夫下了藥……對!一定是這樣!凌寶說過,那女大夫仗著一手怪力亂神的醫術得到蕭大哥的青眼,那麼她若下藥得逞也是輕而易舉的。

  「王爺還命上房的管事嬤嬤收起沾了那賤蹄子落紅的錦緞,這舉動著實教人猜不透,若說要納那賤蹄子為妾,也沒必要收起錦緞,如今府裡上下炸了鍋,皆說王爺很快就會把那女大夫接進府裡,還有人說王爺會直接給那女大夫姨娘甚至貴妾的身分。」

  「貴妾?豈有此理!」趙於嫿氣得咬牙切齒:渾身顫抖:「不過就是睡了一次,有必要迎進府裡做姨娘做貴妾嗎?區區一個醫女,就算讓她做翼親王府的姨娘都是抬舉了,遑論貴妾,她配嗎?!」

  「那賤蹄子自然是不配的,不過小姐,現在惱怒也無濟於事,眼下該如何是好?」喜鵲煩惱地道:「您要一直這樣坐以待斃嗎?保不定過幾日,王爺真會迎那賤蹄子回來……」

  「不可以!我絕不允許!」趙於嫿重重拍了下桌子,怒火中燒,「我等了那麼多年,我都還沒有名份,怎麼可少有人比我還早有名份,我吞不下這口氣,我吞不下!」

  如今王府裡沒有主母,如果那女人懷了蕭大哥的孩子,會不會母憑子貴,往更高的位置爬去?想到這裡,她就無法忍耐。

  「小姐,您打算怎麼做?」喜鵲瞬間又充滿了希望,獻計道:「奴婢認為,那賤蹄子都膽敢使岀嬌媚之術爬上王爺的床,您定要速戰速決,想出一個讓王爺立即對她生厭的法子。」

  她一心一意跟在趙於嫿身邊,無非是看出趙於嫿的野心,巴望著趙於嫿成了王爺的女人,將來她也能提升為通房,要是能懷上王爺的孩子,生個哥兒出來,那真的就是鯉魚躍龍門了。

  趙於嫿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咱們先不必自亂陣腳,你現在馬上去把凌寶找來,要知道那賤人的底細,我才好盤算。」

  近到這話,喜鵲眼睛都發亮了。「奴嬤這就去!」

  喜鵲找到了凌寶,告之來意,凌寶卻是無暇與她去見趙於嫿,他現在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心思去搭理趙於嫿?

  他焦頭爛額的對喜鵲道:「回去告訴趙姑娘,秦大夫不是她能碰的人,讓趙姑娘安份點,若是惹王爺不高興,誰也保不了她。」

  「凌寶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喜鵲對凌寶的轉變很不適應,他先前不是還暗示她家小姐要積極點嗎?

  凌寶煩躁地道:「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我都說那麼清楚了,你還要問?沒事快滾,別在這裡煩小爺我!」

  喜鵲嚇得不敢再多問。

  凌寶火急火燎的去找馮敬寬。

  明日要八人大轎、敲鑼打鼓的去惠仁堂將王妃迎回王府,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要滿城皆知,這事主子交給他辦,還要府裡上下恭敬迎接王妃回府,因此他也只得去找馮敬寬這個王府大總管商量。

  他怎麼也沒想到秦大夫就是王妃,想到自己這段期間對秦大夫的各種不禮貌,他就頭皮發麻想死啊!主子現在一心撲在秦大夫身上,自然對她百依百順,迎回來就是堂堂翼親王府的當家主母,他要如何是好?他要不要先去秦大夫面前磕頭請罪,請她饒自己一命?

  唉,若是她不肯饒他一命該怎麼辦?她不肯輕饒也是理所當然的,他一直鼻孔朝天的對她說話,如今她得勢了,不報復他才奇怪哩!

  找到馮敬寬,與他商議明日要盛大迎回王妃之事,這事靠他一之力是無法辦到的。

  馮敬寬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王爺要把王妃迎回來?!」

  凌寶嘆了口氣,「馮公公,你老今日肯定聽到府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事了吧?在爺房裡過夜的秦大夫就是王妃,爺與王妃是不打不相識,這說來話長,總之,他們在府外就相識了,如今兩情相悅,爺說和離不算數,他今兒個會進宮向太后娘娘和皇上稟明,咱們只要把迎回王妃這件事辦好就成了。」

  馮敬寬頓時冷汗直流,王爺不直接告訴他,卻透過凌寶讓他知道這件事是什麼意思?他苛薄瑞草院吃穿用度一事,王爺知道了?

  「怎麼了,馮總管,您的臉色怎麼比我還難看?」凌寶見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裡一動。「莫非,您老也跟我一樣,得罪過王妃?」

  馮敬寬喝著茶差點嗆到,想到一直以來他對王妃冷淡不屑的態度,以及瑞草院要什麼沒什麼……

  凌寶看他的反應便心裡有數,「唉,馮總管,看來咱們是同病相憐,咱們就好好將王爺交辦的事辦好,看看王妃能否大人不記小人過,讓咱們將功贖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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