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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醫妻獨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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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5: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簡瓔 - 醫妻獨秀

可惡!他明知道她有著穿越的現代人靈魂,又秉持醫者仁心,
所以嫁給他當親王妃後,他仍由著她在醫館看診、四處救人,
如今她只是救了一個他覺得不該救的人,他竟撂狠話要和她形同陌路?!
好啊,她就帶著行囊、丫鬟和手術團隊遠走他州……找閨蜜去!
算他有良心,易容喬裝成小廝追來求和,可是接下來一堆糟心事是怎樣?
他被個綠茶婊惦記上,人家還頂著知府老爸的名頭將她關入大牢用私刑,
呵,他寵妻魔人的名號可不是擺著好看的,那家人的下場啊……嘖嘖,
再來就是她手賤救了個白眼狼,居然綁架她回什麼黑風寨,要娶她為妻,
他來救她卻遭到暗算中了蠱毒,當真死了一回,幸好對方有神奇小藥丸救命,
經歷曾經失去他的痛苦後,她發誓以後不管要救什麼人都得先問過他,
所以陪他出使他國時她又救了不少人,但都是在他同意下進行的,很乖吧?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盤,他那以為早已戰死沙場的前未婚妻居然找上門來,
以重病為由在他面前裝可憐要他履行婚約,私下卻端著機車臉找她嗆聲,
她始終堅信他一夫一妻的承諾,也明白他心中只有她,
可她亦了解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為了不讓他為難,她只能這麼做了……


 【作者簡介】

  簡瓔

  1994年出道,創作逾十年,作品破百。

  以遊樂天下為己任,置養老問題於度外;

  過去非常輕狂、莽撞,現在安定、平凡。

  目前為止仍不脫羅曼史作家的盲點,老是愛情至上,

  若有生之年都能在寫作中度過,便不虛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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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6:42 |只看該作者
  【愛自己的女人才能得人愛

  有一天,朋友突然來電,對面那一頭遲遲沒有聲音,我直覺地問了句怎麼了呀?

  接著就聽到抽抽噎噎的啜泣聲——原來,交往好一陣子的男友要和她分手,理由是對方覺得壓力太大,因為她的依賴,讓他覺得很束縛,認為彼此沒有空間,長久下來讓人感覺快窒息。

  傷心痛哭的朋友不停的問:「我全心全意對他錯了嗎」、「我想要一心一意的愛情不對嗎」……

  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我卻只能苦笑,或許這些都沒錯,只是這個男人不想要,這便成為最大的問題。

  相交多年的朋友,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談起感情來就像忘了天忘了地,眼裡心裡就只有對方,所以常常勉強自己,可即便委屈也無法換來成功,畢竟失衡的單向付出並不能讓愛情結果,因此她總在感情路上飄飄蕩蕩。

  掛掉電話後,心裡有些沉重,想著如果朋友在面對感情時,能多愛自己一些,或許能少受一些傷,這並不是要她在感情中計算得失和多寡,而是希望她不要將自己擺在最後面——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不甚在意,那麼又有誰願意將你放在心上呢?

  如同這一次簡瓔老師《天下醫妃》中的女主角秦肅兒,她不因面臨棄婦般的困境而自嘆自憐,有著現代靈魂的她,利用自身的醫學專業活出鮮活的色彩,甚至面對渣夫還巴不得儘快下堂,好別耽誤她的行醫大計,這樣的她充滿自信,揚起的笑總是帶著力量,彷彿只要她想,就沒什麼不可能!

  果然,這樣的她吸引了翼親王蕭凌雪全部的目光,即使一開始兩人針鋒相對,但充滿魅力的她很快就讓霸道王爺收起全身的刺,不在乎她嘴裡那些難解的古怪話語,一心將她護在身旁,支持且相信她所有的離經叛道……

  秦肅兒因為愛自己,所以不怕因穿越而生的所有險阻,所以讓自己發光發熱,這樣積極正向的女人,又有誰能不為其傾倒?我希望朋友很快能走出陰霾,懂得愛自己才能得人愛,也希望所有看書的大家,身邊都有疼愛自己的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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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夫妻日常

        惠仁堂前,秦肅兒剛剛下了馬車,便見一名漢子揹著一個孩子急急進門,她立即跟上去,珊瑚和潤青也急忙跟在她身後。

        院子裡,秦肅兒提著裙角,快步跟上那漢子。「孩子出了什麼事?」

        那漢子轉頭見到是她,哭喪著臉道:「秦大夫!孩子喊肚子疼,疼得快死了,可孩子的娘說沒給他吃什麼壞東西……」

        秦肅兒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額頭,有些發燒,她對那漢子道:「你別急,有我在。」

        孩子進了診室,很快診斷出是急性腸癰,要立即開刀,林曉花給孩子的爹說明手術需知,秦肅兒和吉安、林曉翠進了手術室,腸癰這類簡單的手術,原是交給吉安就成,但秦肅兒今日想自個兒執刀。

        半個時辰後,秦肅兒將結尾的工作交給了吉安,她神清氣爽的走出手術室,才在手術室旁邊的休息室脫下袍子和帽子,潤青和珊瑚便進來了。

        珊瑚蹙著眉小聲稟道:「王妃,王爺來了。」

        秦肅兒把盤著的髮辮放下,好笑地道:「王爺不是日日都來嗎?妳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小聲說話?」

        潤清低聲道:「王爺好像不高興。」

        秦肅兒一揚眉。「不高興?」

        珊瑚以氣音說道:「潤青姊姊這話說得客氣了,王爺何止不高興,是很不高興。」

        秦肅兒笑了,伸手點了點珊瑚的額頭。「就妳氣音說話還那麼大聲的,保管王爺在前廳都聽見了。」

        珊瑚立即嚇得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再開口了。

        秦肅兒又笑了。「妳這麼膽小,將來怎麼嫁人?」

        珊瑚鬆開了手,不解地問道:「奴婢不懂,嫁人為何要膽子?」

        秦肅兒正經八百的看著珊瑚。「妳娘沒跟妳說過嗎,洞房花燭夜很恐怖的,需要膽子。」

        「恐怖?」珊瑚想了想。「奴婢要隨主子離開芳州時,奴婢的娘跟奴婢說,若主子為奴婢做主了親事,一定要向主子磕頭道謝,又說洞房時忍著點便過去了,要奴婢把眼兒緊緊閉著便成,沒說會很恐怖。」

        秦肅兒噗哧一笑,戲謔地逗著珊瑚,「瞧,就是很恐怖,否則叫妳閉眼做啥?」

        珊瑚瞪大了眼,視死如歸地道:「到底有多恐怖,您現在告訴奴婢吧!」

        秦肅兒微笑道:「怎麼,太恐怖的話,妳就不許人家了嗎?」

        潤青的嘴角抽了抽,很是無言。「王妃,奴婢都說了王爺不高興,您還不過去看看,在這兒跟珊瑚閒扯。」

        秦肅兒嫣然一笑。「是是,潤青姑娘,本王妃這就去看看,行了吧?」

        花廳裡,蕭凌雪坐在椅子上,板著一張俊臉,確實很不高興。

        秦肅兒打了個手勢,讓潤青、珊瑚在門外守著,她關上了門,逕直走到蕭凌雪面前,側坐在他大腿上,先聲奪人地攬住他頸子,笑盈盈地問道:「王爺這是怎麼了,妾身今天哪裡得罪你了?」

        他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身,氣雖然已經消了一半,但還是板著臉蹙眉道:「妳不是知道嗎?今日是母后壽辰,咱們要進宮去向母后磕頭祝壽,晚上還有壽宴,妳怎麼又來這裡,還給人開了刀?若是這事傳了出去,讓有心人傳到母后耳裡,怕是會認為妳觸霉頭。」

        她抿嘴一笑。「進宮磕頭是稍晚的事,壽宴更是晚上的事,用不了一整日,幸好我來了,不然那孩子可怎麼辦才好?再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是在為母后積功德,母后明理,若是知道了,只有誇我的份兒,絕對不會不高興。」

        蕭凌雪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腸癰之症,如今吉安也能獨立開刀了,再不成,請劉大夫過來執刀也是行的,不是非妳不可,妳不在府裡好好沐浴妝扮,卻跑來這兒染血,無怪乎京裡說我蕭凌雪讓妻子拋頭露面的閒言閒語一直沒斷過。」

        「你知道是誰在傳話生事嗎?」秦肅兒問完,忽然冷笑一聲,又逕自回道:「我知道。」

        他眉頭一挑。「妳知道?」

        他從未正式派人去打聽流言從何而起,因為他不屑於對付,他是什麼人?他可是翼親王,何必費功夫去對付一個亂嚼舌根之人,太失身分。

        「薛樺。」秦肅兒哼道:「有一日我到百陋巷去給個難產婦人接生,出來和曉翠就近在附近的茶攤喝杯茶歇息,便見薛樺佔據了一張桌子,正口沫橫飛的說翼親王妃為了銀子無所不用其極,連男子的身子都看,還拿他自己舉例,說我看過他的身子,真真是無恥。」

        蕭凌雪眉頭緊鎖,神色凝重。「百陋巷妳也去?」

        百陋巷是京城西南邊角的貧民窟,是地痞流氓和乞丐聚集之處,還有些便宜妓戶,龍蛇混雜。

        「產婦快死了,我當然要去。」她理所當然的回道。

        他再問道:「只有妳跟曉翠兩個人去?」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當初答應讓她繼續在惠仁堂坐堂就是個錯誤,可是「做了王妃還是可以行醫」這種大話是他自個兒說的,也不能反悔。

        「還有楊年福。」秦肅兒說道:「但巷子太窄,馬車進不去,楊年福便在巷子口等。」

        楊年福原是翼王府守後門的小廝,秦肅兒住在瑞草院時,因時常出府,與他一回生二回熟,看中他人高馬大又憨實,便向馮敬寬要了做她的專屬車夫。

        「肅肅……」蕭凌雪嘆了口氣看著她。「妳能不能答應我,往後簡陋之處不要去出診。」

        「不能。」她想也不想地道:「醫者不能挑病患,明知可以救,只因病患所在之地簡陋而不去救,這跟見死不救沒兩樣,我做不到。」

        他知道說服不了她,也不白費唇舌了,退而求其次地道:「那麼妳答應我,以後要去陋巷出診,一定要告訴我,讓我陪妳一道去。」

        秦肅兒笑著說道:「沒問題,只是你這個大忙人有閒功夫陪我嗎?要知道,那次去接生,可是足足在那裡耗了一個多時辰。」

        蕭凌雪不由得眉毛一挑。「我若是沒空,自然會安排屬下陪妳去,總之,我得知道妳的行蹤,沒得商量。」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傳來吉安恭敬的聲音—— 

        「師父,孩子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吉安已離開太醫院,秦肅兒收了他為徒,他尚未成家,如今也住在惠仁堂裡,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她犯懶時,多半由他坐堂看診。

        顧太醫知道後十分羨慕,說什麼也要拜她為師,可是讓年過半百的顧太醫叫她師父,她實在過不去,還是婉拒了,但她答應顧太醫,隨時可來惠仁堂走動,若有沒動過的手術,也一定會通知他。

        「好!」秦肅兒揚聲答道,很快的親了蕭凌雪一口,對他眨眨眼。「你喝盞茶等我,我跟你一塊兒回府,好好地沐浴打扮一番,今晚的壽宴,肯定不會讓你失顏面。」

        蕭凌雪從幾日前便一直耳提面命,太后壽宴不但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家眷都會出席,還有各國使臣,最重要的是要替太子挑選兩名側妃,在大雲朝的法制裡,太子至多可以有四名側妃,封號分別為東、西、南、北,根據封號來決定在東宮的處所,也算簡單明瞭了。而將來太子登基後,她們也會跟著晉升為後宮貴妃,所以家世、外貌缺一不可,當然,能否助太子一臂之力的家世更為要緊。

        但她就不懂了,太子選側妃與她何干?但蕭凌雪說了,因為太子選側妃,眾官家千金都會精心妝扮,若她像平日一般淡妝隨意,便會顯得邋遢,他可不希望他的王妃在各國使臣面前遜色,尤其是大梁、大周的使臣素來與他交好,知道他成親了,都說要見一見他的王妃,所以他希望她好好打扮,為他爭面子。

        所以呢,一回到府裡,秦肅兒便由著潤青、多兒擺布了,又是香湯沐浴,又是香膏潤髮,把她弄得香噴噴的,好似她是今夜的主角似的。

        沐浴過後,換上一身繡著五彩百蝶爭豔的紫雲色朝服,多兒為她梳了飛仙髻,髮側別了小珍珠串製而成的珠花,頭上戴了一支鑲著夜明珠的金鳳釵,整個人看起來更為美豔動人,但又不至於搶走主人家的鋒頭。

        蕭凌雪看過了她的妝扮之後很是滿意。

        秦肅兒同樣打量著他,他身形修長,一身紫雲色繡百蝶越谷錦袍,頭上戴著束髮嵌藍寶石金冠,腰纏玉帶,腰間垂著枚羊脂玉珮,整個人散發著貴氣,如同一價值連城的玉器。

        她情不自禁脫口道:「好帥啊!」

        蕭凌雪挑眉。「帥?」

        她笑盈盈的勾住他的臂彎。「我們那兒的說法,就是英俊瀟灑之意,比如帥哥。」

        他望著她,溫柔笑問:「那麼,妳們那兒盛讚女子極美如何說?」

        「正!」秦肅兒像個公主一樣提起裙角,微微曲膝。「正妺!」

        「所以妳就是正妹了。」蕭凌雪點點頭,又問道:「那麼,像薛樺那種人該如何形容?」

        她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魯蛇!」

        他沒聽明白。「魯什麼?」

        秦肅兒很慢地又說了一次,「魯、蛇。」

        蕭凌雪不由得蹙起眉頭。「好生怪異的說法……」

        她替他解惑道:「這是英語,你知道英語嗎?大雲朝可有西洋人來過?金髮碧眼、高眉深目的那種?」

        他搖搖頭。「大雲尚未開放海禁,也無偷渡者,未曾見過異域人士。」

        「那太可惜了。」秦肅兒大嘆道:「我本還想,若是遇上了,我可以秀一秀我的英語,保管讓韓青衣再度目瞪口呆,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隨即她轉念一想,就算開放了海禁,往來的也應該是歐洲人,不會是美國人,法語、義大利語之類的她可是外行。

        「他還不夠佩服妳嗎?」蕭凌雪哼道。「再讓他佩服下去,他這一生恐怕不會娶妻了,任何女子與妳一比,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至今仍視韓青衣為情敵,對韓青衣抱有濃濃敵意。

        「他眼光真高。」秦肅兒掩不了眸中的得意和笑意。「但他必須要知道,本王妃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怕是再也找不到像本王妃這樣的女子了。」

        「在說什麼?」蕭凌雪被她這不倫不類的比喻逗笑了。

        潤青、珊瑚、多兒見兩位主子有說有笑的出來,三人眼裡同時寫著「一對碧人」四個大字。

        王府的馬車已候著多時,兩人上了馬車,秦肅兒不免談起今日壽宴的另一個目的—— 太子選側妃。

        不知道替自己的丈夫挑選女人,會是怎樣的心情?前幾日她去東宮看君兒、佩兒時,她看太子妃倒是喜氣洋洋,彷彿理該由她操辦選側妃這件事。

        也是,太子妃出身門名世家,自小便接受《女誡》、《女德》、《女訓》等教養,又是將來的後宮之首,要掌管三宮六院,對於為丈夫選女人這檔子事,自然要練就一身無悲無喜的度量了。

        可是……她就是會不由自主的替太子妃感到心酸,要送丈夫跟別的女子圓房,隔日還要接見那與她共享丈夫的女子,賞賜那女子,那會有多難受啊?

        蕭凌雪看出她的心思,說道:「我知道妳跟太子妃交情好,不過妳不必為她擔心,她已生下兒子,任何人也動搖不了她的地位。」

        秦肅兒凝眉。「我知道,但她也可能為了丈夫跟別的女人睡而難過……」

        「妳當人人都是妳嗎?」他好笑的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太子妃在十歲與太子訂親時便知道她的責任了,不僅她自己要為皇室延續香火,也要督促太子的側室們一同為皇室開枝散葉。」

        肅肅說過,在她生活的那個朝代是一夫一妻制,任何一個男人,無論再怎麼尊貴,在律法上都只能有一位元配,要她接受男人三妻四妾挺有難度的,不過他已應允她此生絕不會納妾,即便她並無一夫一妻的想法,他也不會納妾,這一生,有她一人已足夠,他不需要別的女人,亦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她。

         「你這樣說,我更覺得太子妃可憐了。」秦肅兒長吁短嘆地道:「她並非沒有自己的感受,她只是被逼著去無視那些感受,去接受她身為太子妃的責任。」

        蕭凌雪額頭上又爬滿了黑線,他將愛妻摟進懷裡,嚴肅地道:「聽好,肅肅,妳可千萬不要去開導太子妃,若太子妃讓妳開導通透了,做出什麼離經叛道的事來,在母后和皇兄面前,我可無法替妳說話,我更無顏見太子。」

        她最擅長的便是說理,而且是歪理,卻又叫人不得不去想,倪氏便是被她開導後自請下堂,還有,韓青衣多高傲的性子,在她面前卻放下了身段,連馮敬寬那人精如今也對她誓死效忠,足見她說服人心多有一套了。

        「什麼啊!」秦肅兒噗哧一笑。「你當我是什麼卡內基嗎?」

        蕭凌雪腦門上頂著一個大大的問號。「卡內……雞?」

        她好笑地道:「這有點複雜,一時半刻說不清,你若有興趣,我改天再告訴你。」

        他忍不住輕嘆道:「妳腦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我這一生不知能否聽完?」

        秦肅兒正色道:「當然聽不完,我告訴過你的,不過是我那朝代幾萬分之一的雜事,會叫你目瞪口呆之事,我至今一樣也還沒說。」比如網路、飛航、達文西手術……太多太多了,全都能叫他不可置信。

        蕭凌雪寵溺地刮了刮她的俏鼻,輕聲道:「那我們相約來世再做夫妻,我繼續聽妳說。」

        若問他如今有什麼怕的,就是怕她哪天會忽然回到她的朝代去,那是他無法阻止的,因為連她自己也無法擔保,所以更叫他惴惴不安,一顆心總是懸著。

        她沒看出他內心的隱憂,笑道:「那恐怕咱們得做三世夫妻你才聽得完。」

        蕭凌雪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臉認真地道:「三世不夠,我要與妳做百世夫妻。」

        他這話讓她一陣感動,粉嫩小嘴主動吻上他,靈巧的丁香小舌鑽進他口中,熱情糾纏。

        蕭凌雪被妻子吻得熱血沸騰,他摟著她纖細的腰,暈陶陶地說道:「若是咱們現在打道回府,會有人猜得出來咱們是要回去做什麼嗎?」

        秦肅兒感覺到他身體明顯的變化,連忙放下摟在他頸子上的雙手,嘴一撇,嬌聲道:「哎喲,我可不依,為了這身妝扮,可折騰了我一個多時辰,要我描眉施粉、梳髻穿衣的再弄一次,我可吃不消。」

        蕭凌雪好氣又好笑。「那妳還挑逗本王?」

        她漫不經心地道:「只是吻罷了,哪裡知道你如此沒有定力。」

        「因為面對的是妳,本王才沒有定力。」他眸中笑意更深,大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遊走。「好啊!看妳多有定力。」

        秦肅兒被他撓癢,咯咯地笑,而在夫妻打情罵俏之間,宮門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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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7: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壽宴生變

        雖然秦肅兒已聽蕭凌雪說過,太后的壽宴十分隆重,但親眼看到時還是吃了一驚。

        今夜,皇城燈火通明,而舉行宴會的吉星殿更是亮如白晝,地上鋪著朱紅色的嵌金絲地毯,整個大殿掛滿了精巧的宮燈,琉璃燭臺點著兒臂粗的龍鳳紅燭,一盆盆的牡丹花做為擺飾,共有紅、紫、淺紅、通白四色,當中還點綴著各色時令花卉,左右各三排的宴席幾乎看不到盡頭,一套一套皆是紅木桌和紫檀木座椅,椅中鋪著大紅金線靠背,居中擺著雕龍長桌,後面放著一張龍椅和兩把金交椅,是今日的壽星太后和皇上、皇后的位子,而她和蕭凌雪就坐在左邊下首第一張桌子,右邊下首第一張桌子則是太子和太子妃。

        按照排行,左邊下首第一張桌子坐的應是二皇子厲親王和厲親王妃,可太后最大,她要把嫡親兒子和兒媳擺在離她最近的地方,誰也不敢有意見。

        這會兒,厲親王和厲親王妃坐在左邊下首第二張桌子,對面則是厲親王世子蕭子毅和世子妃。

        這是秦肅兒第一次見到蕭子毅,見他模樣倔傲矜貴,與厲親王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她無法從他們父子那笑盈盈的表情知道他們內心的想法,但她想他們肯定是不爽極了,厲親王也是稱太后一聲母后,太后卻把他的面子踩在腳下,是人都會不爽。

        「今日共設了六百席位,妳們那兒有這樣的盛宴嗎?」蕭凌雪啜了口酒,頗為自豪地問道。

        秦肅兒點了點頭,心裡想著,奧運。

        這排場得花多少銀子啊?聽說宮裡在半年前便開始為今日做準備了,尚宮局還特別設計了一套仙桃獻壽的餐具。

        上百名文武百官攜家帶眷,還有各國使節團一一入場,各國使團一到,就有太監唱名,好像在看頒獎典禮明星走紅毯。

        「知道母后的壽宴為何如此鋪張嗎?」蕭凌雪忽然問道。

        秦肅兒很是意外,轉眸看著他。「你也覺得鋪張?」

        蕭凌雪笑道:「在座的有各國的祝壽使臣,這是展現財力的方式,讓他們對大雲的富饒嘆為觀止,這是壓制各國的手段之一,皇上已邀請各國使臣參觀明日的閱兵,這同樣也是壓制的手段,讓他國知曉咱們大雲兵強馬壯,疆域廣袤,物產豐富。」

        秦肅兒這才明白原來還有這些用意。

        蕭凌雪又道:「咱們到他國出使時,他國也是同樣做法,會對前去的使團展現各種能力,目的同樣是為了不讓他國小瞧了去。」

        秦肅兒實在對各國的分布地區有些迷糊,但她很好奇一件事。「那麼,如今天下,咱們大雲是排第幾?」

        「自然是第一。」蕭凌雪自信滿滿地道:「曾祖打下的江山,父皇固守之外又加以壯大,而皇兄登基之後,雖然主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一向把國防做得滴水不漏、固若金湯。」

        秦肅兒揚眉瞧著他。

        這人每次提到皇上總是露出這副引以為傲的神情,戀兄情節有點嚴重,不過這種話她就不必告訴他了,他是不會承認的。

        但話說回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娶了原主,也才有了他們這一段的穿越姻緣。

        秦肅兒正拿起一塊小巧的梅花糕想一口擱進嘴裡,就聽到殿外的太監拖長了音唱道——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瞬間,大殿裡靜了下來,眾人都不聊天了,趕緊從座上起身跪下接駕,恭順低頭。

        秦肅兒學蕭凌雪垂著頭,表示不敢直視龍顏,但她偷偷地看過去,就見太后今日妝扮得格外華貴,一身繡五彩金鳳繞牡丹的褐黃色朝服,衣緣以暗金線繡了銜著靈智的鳳凰,頭戴展翅鎏金鳳釵,側邊插著金絲八寶攢珠簪,恰如其分的彰顯出她身為大雲最尊貴女子的身分。

        她不知曉別人送了什麼名貴壽禮,她是做了抗老保溼面膜送給太后,讓太后日日在睡前敷臉,因為太后總是憂心將來她和蕭凌雪的孩子長大之後,會嫌棄她這個祖母看起來像曾祖母似的,所以她先做了一個月的量讓太后試用,自然了,若是太后用得滿意,她會無限期的供應面膜。

        蕭凌雪知道她送的壽禮之後啼笑皆非,問她知不知道別人都送什麼?都是把最貴重的拿出來,而她卻送三十張糊了膜的薄紙,太后會看重嗎?

        她聽了之後雖然沒有回嘴,但心裡十分不以為然。

        他呀,就是太不懂女人了,太后雖然年紀大了,又是個寡婦,但只要是女人,都是愛美的,她相信比起其他人送的古玩珍品,太后會最滿意她送的面膜。

        「恭迎皇上聖駕,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千歲千千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對於眾人異口同聲,像練習過似的齊聲高呼,秦肅兒感到嘖嘖稱奇,而她嘴巴只是做做樣子,並沒有喊出來,因為她壓根不知道要喊什麼,看來這方面的知識,還得叫蕭凌雪給她惡補才行。

        皇上身著明黃龍袍,面帶微笑,看起來心情很好,皇后則是穿著繡五彩金鳳的正紅朝服,頭上的銜珠鳳釵很是耀眼。

        三人入座之後,皇上很滿意地看著跪著的眾人說道:「諸位平身,今日是太后壽宴,朕甚為高興,今夜不必拘禮,都入座吧。」

        「謝皇上!」忽然間,眾人又像約好了似的,一邊叩頭,一邊洪亮地齊聲喊道:「恭祝太后娘娘千秋吉祥,祝娘娘福壽雙全,王母長生,永享遐齡!」

        太后點點頭,樂呵呵地瞇起眼睛道:「好好,諸位一同舉杯,祈福咱們大雲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運昌隆!」

        眾人與太后舉杯同飲,這才一一坐下,同時,無數身著粉色宮裝的宮女手托水晶盤,端著飄香十里的珍饈佳餚入場,有各式山珍海味、玉液瓊漿,還有翠綠欲滴的新鮮瓜果和點心,多不勝數。

        菜一道一道地上,悠揚的樂聲響起,宮中的樂師們吹拉彈唱,數名妝扮妖嬈、舞著彩帶的舞姬旋轉著入場,翩翩起舞。

        一曲舞畢,舞姬退下,第一個獻藝祝壽的是韓丞相的孫女韓綺雲,她彈奏古箏,樂聲婉轉悅耳,眾人皆是如痴如醉。

        秦肅兒心裡明白,這便是太子側妃的人選了,韓丞相是兩朝重臣,韓家又是百年大家,勢力遍布朝野,將來太子登基也必定要繼續倚重韓氏家族。

        別的不說,這個韓小姐倒是生得極美,分花拂柳的身姿,眼波似水,氣質又沉靜卓然,若為太子側妃,可說是當之無愧。

        秦肅兒視線再一轉,太子一臉的欣賞,而太子妃臉上掛著從容微笑,整個人散發著如蘭似梅的氣質,和平時一般舉止有度,看不出情緒。

        第二個獻藝的是柳大將軍的一雙姪女,姊姊柳若玉獻舞,她衣袂紛飛,舞的是一曲〈雲想衣裳花想容〉,伴樂的是妹妹柳若潔,姊妹兩人都生得如花似玉,各有千秋,想來柳大將軍打的主意是,不管太子看上哪一個都成,要是兩姊妹能被太子看中都進了太子府更好,將來便是板上釘釘的兩名貴妃了,對柳家的助益極大。

        秦肅兒又看了眼太子,他仍舊是一臉雷打不動的欣賞,跟剛才看韓綺雲時沒啥分別,叫人看不出他到底中意哪一個。

        「你覺得太子比較喜歡誰?」她壓低了聲音問身旁的蕭凌雪。

        「那不重要。」蕭凌雪嘴角翹了翹,低聲回道:「皇上要削弱韓家的勢力,而柳大將軍過去十年功勛不小,因此太子會將柳氏姊妹納為側妃。」

        秦肅兒看著第三個獻藝的敬國公嫡女,有些傻眼。「那今天這場大家心裡有數的選妃大會是耍著她們玩嗎?」

        「什麼耍著她們玩?」蕭凌雪失笑。「不過是過過場罷了,何況今天不過是剛開始,待太子真的登基了,到時還有兩個皇貴妃的位置,人選是其他諸國的公主或郡主,那才真的是競爭激烈,諸國都想靠和親來鞏固地位,甚至會挑選絕色美女來充為公主,用盡心機、不擇手段。」

        秦肅兒看著蕭凌雪,突地有感而發地道:「幸好你不是繼承者們。」

        蕭凌雪揚眉。「什麼繼承者們?」

        「就是繼位人選。」

        「皇兄確實說過有意讓我繼位,不過我並沒有接受。」蕭凌雪握著酒杯淺酌,他朝愛妻溫柔一笑。「可能我早有預感會遇到妳這個小醋醰子吧!連個通房小妾妳都不能接受了,何況是三宮六院的嬪妃,所以很有先見之明的拒絕了。」

        秦肅兒在桌子底下的小手偷捏他大腿。「你是不是很羨慕太子能左擁右抱?」

        「怎麼會?」蕭凌雪反手握住她的手一笑。「齊人之福不是福,我很同情太子,要應付那麼多女人,我只要一心一意對一個女人就好了,而那個女人也會一心一意的對我,所以是太子要羨慕我。」

        這話兒秦肅兒很是受用,她笑問道:「你這些情話都是去哪裡學的?」

       「妳說的是什麼話?」蕭凌雪啼笑皆非。「都是發自我的肺腑,不需要刻意去學。」

        秦肅兒的眸光不由自主的又回到太子妃臉上,端莊優雅的她,一個月裡有二十天要孤枕獨眠,那是何滋味?

        她很有自知之明沒有太子妃的胸襟,蕭凌雪說的不錯,她連一個女人都容不了,何況是三宮六院,想到自己的丈夫還要和那麼多女人上床,再有愛的心也愛不了,再多的感情也會磨滅,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去愛同時和其他女人上床的男人?這不人性,太不人性了,機械人才做得到。

        「肅肅,妳在喃喃自語什麼?」蕭凌雪低聲提醒,「專心點,別以為沒人在注意妳,母后可能就在看著妳的舉止。」

        秦肅兒連忙端正坐姿,拿起杯盞微啜一口,展現優雅端莊的親王妃面貌。

        她知道太后婆母對她的不夠端莊一直頗有微詞,更別說她還堅持去惠仁堂,她的行為對太后而言是驚世駭俗的,大雲朝從來沒有一個親王妃像她這般拋頭露面。

        此時,一對粉雕玉琢的哥兒姐兒步伐一致的走在紅毯上,正是太孫蕭至君和郡主蕭佩同。

        蕭至君手裡捧著一個大糕餅,上面插滿了紅燭,蕭佩同則捧著一束紅色玫瑰,紮著垂地的粉色絲綢,兩人齊聲唱道:「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

        蕭至君把大糕餅端到太后面前的桌子放下,蕭佩同走上臺階獻花,兩人又一同說道:「恭祝皇祖母福壽與天齊!祝賀皇祖母生辰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恭喜妳!恭喜妳!」

        「哎呀,你們兩個打哪兒學來這麼討喜的曲兒啊?」太后摸著兩個孫兒的頭,十分歡喜。

        秦肅兒也跟著笑瞇了眼。

        蕭凌雪見狀,不由得感到奇怪。「妳怎麼這麼開心?」

       「你不懂。」秦肅兒眉眼俱是藏不住的笑意,因為她想到電影《整人專家》的橋段。

        蕭凌雪微惱的瞪著她,他最不喜她說他不懂,只要她好好說,哪裡會有他不懂之事,偏偏她總是擺出一副他無法領略的語氣,真真氣煞人。

        秦肅兒興高采烈的看著臺上祖孫三人的互動,壓根不知道有人正對著她吹鬍子瞪眼睛。

        「皇祖母,吹蠟燭。」蕭至君興奮的催促道,暗自決定他生辰的時候也要許願和吹蠟燭。

        蕭佩同甜甜地接口道:「皇祖母,還要許願,前兩個願望要說出來,最後一個擺在心裡就可以了。」

        太后笑得闔不攏嘴。「好好,皇祖母這就許願,一願大雲昌盛,四海來朝,百姓衣食無憂,二願我們君兒、佩兒平安健康地長大。」語畢,太后又在心裡想了最後一個願望,接著一口氣吹滅了燭火。

        秦肅兒連忙帶頭鼓掌,一時間,殿中歡聲雷動,掌聲如雷,太后笑得見牙不見眼,十分歡喜。

        「這是妳的主意吧?」蕭凌雪不置可否地哼道:「妳們那兒是這般過生辰的?」

        秦肅兒抿唇而笑,點了點頭。

        不錯,這全是她教君兒和佩兒的,生日蛋糕是御膳房按照她畫的圖做出來的,她問過這裡的人,給長輩祝壽多半送劍蘭、菊花、百合、鶴望蘭等等,可是她是以女人的角度出發,她相信太后會喜歡紅玫瑰多過萬年青、榕樹盆景、榆樹盆景那些死板板的植物,而且她把花束紮得多漂亮啊,瞧瞧,太后接過花束時那開心的模樣,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

        蕭至君、蕭佩同回到太子妃身邊落坐。

        這時舞姬又進來了,這回戴了面具,穿著露肚裝,裸著纖足,彩袖翻飛,細腰搖曳,一時間殿上充斥著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氛圍,幾個番邦使團的人酒酣耳熱,還大聲叫好,他們不拘禮節,暢飲暢言,倒也活絡了氣氛,有種歌舞昇平之感。

        第三輪的佳餚上來了,秦肅兒每道菜都吃得很多,不得不說,今日的御膳確實用了心,若不是怕今天之後她會被封為吃貨王妃,她真想每道都吃光,可看其他女子都淺嚐即止,在蕭凌雪的明示暗示下,她也只好學她們了。

        舞姬退場之後,便是今日的重頭戲—— 獻賀禮。

        一名長袍左衽,圓領窄袖,腰間束帶的男子由座位上起身,他大步走到殿中央,行了一禮,揚聲道:「太后萬安!吾乃越國使臣,奉吾皇之命,特帶著還魂丹前來祝賀!」

        他打開手中錦盒,一顆黑色圓潤的丹藥躺在明黃綢緞上,他揚著下巴,驕傲的向眾人展示。

        這可是千金難買啊!頓時滿殿驚呼,唯獨秦肅兒蹙著眉頭。

        什麼還魂丹,她實在很想當場確認丹藥的成分,不過一瞥到蕭凌雪制止的眼神,她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太后的笑容有點僵,但表面上仍是大氣地說道:「好好,大越王真是有心了,哀家很是歡喜。」

        若是在以前,她會很開心的接受這份賀禮,可如今有秦肅兒這個兒媳婦的耳提面命,她哪裡還敢再服丹藥?

        大越使臣微蹙起眉頭,滿心不解的回座。是他多心嗎?怎麼感覺大雲太后的笑容很勉強,半點也不像真心狂喜的樣子,難道這份賀禮不夠貴重?

        蕭凌雪低笑道:「妳看看母后的表情,母后真是怕了妳了,回慈惠宮後,必定會立即將那還魂丹丟掉。」

        秦肅兒看了眼太后僵硬的表情,很是滿意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蕭凌雪不禁失笑,徹底服了她,人人都敬畏的太后,她卻當是一般的婆母,有次太后召她進宮一塊兒誦經,她還在小佛堂裡睡著,在慈惠宮裡傳為笑柄。

        接著一名白衣勝雪的年輕公子走了出來,一樣走到殿中對太后作揖施禮,朗聲道:「小王來自南陵國,特獻上光明大師加持過的東海明珠做為壽禮,請太后笑納。」

        秦肅兒真要翻白眼了,又來了,又是這套怪力亂神,他們就不能送點正常的禮物嗎?

        但是除了她之外,大殿上人人皆是表情驚詫,這可是重中之重的賀禮啊!光明大師乃是中原的得道高僧,從不輕易見人,南陵不過是個小國,竟能請到光明大師加持,真是不容易!

        太后平日誠心禮佛,對光明大師很是崇敬,鳳顏大悅的收下這份禮物。

        接下來各國使臣紛紛獻上賀禮,各種稀奇古怪、奇巧之物、奇珍異獸都有,像是望月國送了一匹據說能不眠不休、日跑萬里的寶馬,北雁國送上萬金難求的琉璃夜光杯等等。

        秦肅兒看得眼花撩亂,想著太后今天可真是大豐收。

        最後是女眷獻禮,大部分的官家千金都獻上自己費了數月繡的繡品,其中以太子妃的「群仙賀壽」贏得滿堂彩,秦肅兒看了也是佩服,一幅四展的屏風,一針一線,巧奪天工,她一輩子也學不會,估計繡完,眼力要大大折損了吧!她的眼力是要用在血管縫合上的,可不能浪費在繡花上。

        壽禮送完,第四輪佳餚也上來了,秦肅兒這會兒也坐得有些背疼,她知道共有六輪菜要上,她告訴自己再忍忍,就快結束了,後面也沒什麼重頭戲了,頂多就是禮部安排的餘興節目。

        片刻之後,戲班子進殿來獻藝,一行約莫二十來人,均著緊身豔色彩衣,他們迅速搭起了高塔木架子,雜耍舞藝配合得天衣無縫,動作流暢輕盈,看得眾人連連拍手叫好,連秦肅兒這等見過世面的現代人也被吸引了目光。

        不一會兒,就見一名身形纖細的女子靈巧地在空中一個翻身之後落在一名男子的頭頂,她雙手平行展開,竟有兩隻鴿子從她攤開的掌心飛了出去,鴿子的嘴裡還銜著牡丹花,牡丹花在空中爆開來,無數花瓣飄灑出來,引得眾人驚呼連連,隨後鴿子飛回少女掌中,少女反手一收,鴿子不見了,她手上倒是多了兩顆金球,她一放手,金球往空中飛去,她微微一笑,彈指之間手中又多了兩顆銀球,如此交替變換,空中已飄浮了十幾顆金銀球,這時伴奏的樂聲忽然高昂起來,十來顆球在空中爆烈開來,化為煙火燦爛交會,甚至還有顆金球是在太后頭頂上方的半空中爆開來,此起彼落的爆炸聲嚇得眾人驚聲尖叫,秦肅兒見到皇上後面數名侍衛的手已經警覺的放在劍柄上。

        她知道今日吉星殿外,乃至整座皇宮,皆增加了六倍羽林軍和暗衛,暗衛在暗處盯著宮裡各處情況,羽林軍遍布皇宮的每個角落,頻繁地進行巡邏,進宮的所有人,不分男女,皆要接受嚴密檢查,照理說那戲班子要搞出什麼妖蛾子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有偏激人士要做行刺之舉,也是防不勝防……

        她看向蕭凌雪,就見他眼也不眨、神情緊繃的盯著戲班子,整個人像是隨時要彈起身來,而她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最後爆開的金銀雙球落下兩道紅綢,眾人驚魂未定地抬起眼,就見那兩道紅綢上分別寫著燙金篆書的大字—— 萱花不老、瑤池春永。

        就在眾人紛紛轉為讚嘆之際,那少女輕巧地從左右腰間拔出雙刀,在男子頭頂舞起劍來,在耀眼的燭光下,不斷做出高難度的動作,樂聲變得強烈,幾個險險要掉下來的動作再次引得眾人驚呼連連,少女動作輕盈,笑容靈動,讓所有人都移不開目光,最後她在半空中把短劍往空中一丟,砰的一聲變出兩大團火焰,火光帶著騰騰白煙,就好像失火了。

        所有人均被這戲法嚇了一大跳,膽子小點的官家千金甚至還嚇哭了。

        一名留著大鬍子的壯漢出列,垂手肅立,躬身行禮。「安璃國使臣祝賀太后萬壽無疆!此乃我國的御用戲班,特來太后面前獻醜,只望博太后一笑。」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而那兩團巨大的火球也在瞬間散了,飄出陣陣異香,證明了是虛驚一場。

        太后強作鎮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哀家未曾看過如此出神入化的戲法,安璃國君真是有心了。」

        她身為堂堂太后,怎麼可以讓人知道她其實嚇得半死。

        蕭凌雪蹙眉。「禮部何時安排了這個橋段?竟在太后面前玩火,也太不知輕重了,若是傷了太后、皇上,誰能負責?」

        秦肅兒就當看魔術表演,覺得還好,只是有一點好奇……「這安璃國是?」

        蕭凌雪臉色稍霽。「只是個鄰近的番邦,一直以來還算安份,安璃冬季冰天雪地,無法種植作物,年年都會向大雲求援,皇兄心慈,不忍安璃人民餓死,總會撥糧支援。」

        秦肅兒明白了,這是金援外交,也是強國對小國的施捨。

        她見蕭凌雪繃著臉,似是很在意適才的玩火戲法,便故作輕快地道:「原來如此,無怪乎他們如此盡心盡力的獻藝來討太后歡心了。」

        蕭凌雪不屑地道:「因為拿不出像樣的賀禮才如此。」

        秦肅兒是後來才發現蕭凌雪很有貴族意識,也無怪乎他自視甚高了,他是在皇權中心的人,自然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在他心裡,沒有人人平等的想法,貴族和平民百姓是不同層級的,這點他劃分得非常清楚。

        安璃國使臣退下,戲班子也迅速收拾乾淨下去了。

        這時厲親王世子蕭子毅忽然起身,他離開座位,走到殿中朝著太后躬身,笑盈盈地道:「皇祖母,今日有多國使臣來賀,因此孫兒斗膽想了個有趣的主意,要讓在座諸位開開眼界。」

        太后很感興趣地道:「哦?是何主意啊?毅兒你說說看。」

        蕭子毅微微一笑。「咱們大雲向來注重武藝,而玄羅以武立國,此次來訪的使團裡又有玄羅第一武士之稱的莫罕王,若是推派我朝一人與莫罕王比武,肯定精彩絕倫。」

        太后沒想到他說的好主意是比武,不由得一愣,在壽宴上比武,這可是前所未見,何況這是在宮裡,又不是在校場,這樣妥當嗎?

        她正想用眼神詢問皇帝的意見,一名高大威武的男子便起身拱手朗聲道:「太后娘娘,在下素聞大雲武藝精湛者不在少數,適才又見識了如此精彩的戲班表演,今逢太后娘娘壽辰,若能在太后娘娘面前以武助興,是在下的榮幸,還望太后娘娘不要婉拒才好。」

        此人正是玄羅第一武士莫罕王,也是玄羅國君的胞弟,聽聞他不只力氣非凡,劍術更是出神入化。

        人家都開口了,太后只好勉為其難地道:「那麼毅兒,你可有屬意要推舉何人與莫罕王比武?」

        秦肅兒見到蕭凌雪當下就要起身毛遂自薦,她還算了解他,他肯定不放心別人在太后、皇上面前舞刀弄劍的,他如果自己上場,若是那莫罕王有什麼不軌之舉,他也可以及時出手。

        哪知蕭凌雪還未起身,蕭子毅便微笑道:「皇祖母,孫兒一向勤於練武,自認武藝還過得去,就由孫兒與莫罕王較量一番,若是孫兒勝出,皇祖母可要賞孫兒一杯美酒。」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太后焉能不點頭?

        蕭凌雪緊緊蹙著眉心。

        秦肅兒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低聲安撫道:「眾目睽睽之下不會有事的,再說了,這四周布滿了暗衛,若那莫罕王真的有舉動,也不會輕易得手。」

        皇上跟著提醒道:「毅兒,比武點到即止,莫要傷人。」

        蕭子毅微笑點頭。「皇伯父放心,姪兒自有分寸。」

        玄羅國莫罕王出列,比武開始了,兩人長劍出鞘,一看就知道都是鋒利的寶劍,蕭子毅的劍上鑲著三顆綠寶石,寒氣逼人,兩劍撞擊時彷彿有火光激射而出。

        這場比劍真正讓秦肅兒看直了眼,就像武俠片裡的高手在過招,一招一式就像套好了似的,驚險萬分卻又未曾傷到對方半分,比到酣處,妙處紛呈,劍光如滿地銀霜鋪撒開來,眾人一時忘了是在比武,倒像在看一場絕妙的表演似的。

        羽林軍和暗衛的視線都放在莫罕王身上,蕭凌雪亦同,只不過他並不相信莫罕王會蠢得來行刺皇上,玄羅的國力根本和大雲不能比,即便他真能行刺成功,定也走出不皇宮,更遑論此舉會連累到玄羅國。

        難道這真是一場單純的助興比武?是他多想了?

        殿中,蕭子毅飛快的變招,劍光銳不可當,不得不說,蕭子毅確實在劍術上下了苦功,劍身宛如靈蛇,好似同他的手臂合為一體。

        席上眾人皆被這凌厲的來回過招給吸引了注意力,就在此時,一道怪異響亮的聲音響起—— 

        「皇后母儀天下,命犯桃花!」

        席間頓時起了騷動,眾人紛紛左右張望要尋找聲音來源。

        皇上緊蹙著眉頭,沉聲喝問:「何人作怪?」

        秦肅兒看到皇后刷白了臉,好像快昏過去似的。

        不過是兩句未經求證的話就嚇成這樣,皇后也太弱不禁風了。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被怪聲吸引之際,因為秦肅兒盯著皇后,便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蕭子毅舉劍朝皇上刺去!

        她根本來不及喊出「皇上小心」之類的話,而且就算喊了,她的聲音也會淹沒在四周的吵雜聲裡。

        電光石火間,有把劍格開了蕭子毅的劍,同時間整個大殿也亂成一團,所有人全都站了起來。

        秦肅兒這時看清了,和蕭子毅打起來的是太子蕭騰月,他們過招一劍比一劍快,一劍比一劍凌厲,快得她看不清楚,而蕭凌雪不知道去哪裡了,她想他肯定是去保護皇上了。

        沒一會兒,太子和蕭子毅都停下了動作,他們手中的劍刺進了對方胸口,秦肅兒聽到了不同女子的尖叫聲,而這些不過是須臾之間發生的事。

        「護駕!」

        眨眼之間,厲親王和其親屬已被大內侍衛團團圍住。

        厲親王臉色發白。「毅兒!」

        皇上怒瞪著他。「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為了一己私慾,讓孩子為你涉險?!」

        厲親王不發一語,厲親王妃已哭得肝腸寸斷,世子妃更是直接昏了過去。

        皇后被這驚天一變嚇得起不了身。

        太后則是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下臺階。「快!快傳太醫……不,肅兒在哪兒?肅兒快來看看太子!」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皇上也大聲喊道:「翼親王妃何在?」

        秦肅兒連忙奔過去,就見蕭凌雪近身護在皇上身邊,臉色鐵青,一副恨不得要殺了厲親王的模樣,太子妃臉色發白,緊抿著唇,但至少還算鎮定。

        太后心急如焚的催促道:「快、快……妳快看看太子!」

        秦肅兒一眼便看出了兩人的劍雖然都穿過對方胸口,但幸好都不在心臟,只要開刀把劍取出來便可。

        皇宮距離惠仁堂不遠,兩人都在可移動的狀態下,惠仁堂的手術室隨時都做好了準備,他們過去,可以立即開刀。

        太后焦急地問道:「能救嗎?能救吧?」

        秦肅兒點頭。「要馬上開刀把劍取出來。」

        太后鬆了口氣。「哀家就知道妳能救……」

        厲親王妃被羽林軍押著動彈不得,她哭喊道:「也救救毅兒!皇上!母后!求你們也救救毅兒!」

        蕭凌雪盛怒地喝道:「大逆不道的東西!膽敢在太后的壽宴上暗殺皇上,有何好救?!」

        厲親王妃哭道:「毅兒是無辜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肯定是中邪了才會做出這種事……」

        厲親王咬著唇不發一語,並非他拉不下臉求情,而是他知道求情沒有用,雖然此次的暗殺並非由他指使,可皇上一定會一口咬定是他。

        時機尚未成熟,他也不知兒子為何會如此衝動,竟然在太后的壽宴上勾結莫罕王莽撞行事,如今大錯已鑄成,他說什麼都只是亡羊補牢,他知道翼親王妃醫術不凡,連沒氣的死人都可以救活,可蕭凌雪向來視他為眼中釘,又怎會讓她救毅兒……

        「您放心吧!」秦肅兒眼裡只看到了天下父母心。「我會救活他,所以不要再哭了,我看您臉都漲紅了,可能有高血壓,再哭下去會昏倒的。」

        厲親王妃頓時一愣,眼淚還掛在睫毛上。「真的?妳會救毅兒?」

        厲親王也愣愣地看著秦肅兒。

        秦肅兒點了點頭,淡淡地道:「在我眼裡,他跟太子一樣都是傷患,我當然會救。」

        「去他的傷患!」蕭凌雪在皇上面前爆粗口,嚇了眾人一大跳,他對著秦肅兒怒問道:「妳告訴我,反賊算哪門子的傷患?!」

        秦肅兒平靜地回道:「等救活了,他犯了什麼罪,該受到什麼懲罰,到時再領罪,在我的立場,我不能見死不救。」

        在現代,她也救過很多沒人性的槍擊犯,有些甚至是槍殺了好幾個人之後,自己也受重傷被送進急診室的,不管是什麼人,只要受傷了,她都一樣要救。

        蕭凌雪氣極了,他眼冒火光地怒問:「難道此人是妳的殺父仇人,妳也要救?」

        「我會救。」秦肅兒眨了眨眼,堅定的說道:「我會把他救活了,再來向他問罪。」

        「可笑!」蕭凌雪眼底劃過一抹厲色。「等妳把他救了,他卻不認罪呢?或者他逃了呢?要去哪裡問罪?」

        秦肅兒別有深意的看了厲親王一眼,慢悠悠的說道:「我是醫者,醫身不醫心,醫好了,要走正道還是邪魔歪道,在於自己的選擇,若是自己想不通,神仙下凡也幫不了。」

        「妳這根本是不負責任的說詞!」蕭凌雪的黑眸之中掀起了狂風暴雨,若不是皇上在場,他會強行把她拉走,不許她胡來!

        「好了。」皇上喝止一聲,沉聲道:「你們不要爭論了,就依肅兒所言,等把人救活了再來定罪也不遲,朕相信,要插翅離開我大雲不是容易的事。」說罷,他別有深意的掃了厲親王一眼。

        怕皇上反悔,秦肅兒當下馬上說道:「謝皇上!」

        她火速讓太監去太醫院找韓青衣,讓韓青衣派人手過來。

        在她的指揮下,醫僕們將太子和蕭子毅小心翼翼地抬出了吉星殿,抬上了馬車,馬車由大批羽林軍護送往惠仁堂而去,而厲親王等人則被押入了天牢。

        雖然有了皇上的旨意,蕭凌雪還是氣沖沖的騎著鳳舞追到惠仁堂去,又在手術室前及時攔住了秦肅兒。

        「妳還搞不清楚狀況嗎?妳為何要這般感情用事,陷自己於不義?!」蕭凌雪氣急敗壞,劈頭就罵,「若妳執意要救蕭子毅,在皇上眼裡,妳便是亂臣賊子的同黨!」

        秦肅兒對他追到惠仁堂來阻止感到不可思議,她冷冷地道:「我相信皇上不會那麼是非不分,那是因為你太過在意皇上的看法,才會失去判斷能力,在我看來,感情用事的是你,不是我。」

        都在一起那麼久了,他還不懂她嗎?他何時看過她見死不救了?

        「皇上不會是非不分,可是妳會!」蕭凌雪不留情面的痛罵道:「分不清好人壞人,只執意要救人,妳是榆木腦子,不知道變通的嗎?」

        這人竟然開始對她人身攻擊!秦肅兒皺著眉道:「你不必說了,在我面前,患者沒有好人壞人之分,只有能救與不能救之分,若明知能救而不救,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蕭凌雪一臉的嚴肅冰冷。「所以,不管我如何反對,妳仍是執意要救蕭子毅?」

        她點了點頭。「不錯,我一定要救他。」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深沉。「若妳一定要救,從此妳我形同陌路!」

        秦肅兒抬眼看著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若你那麼不了解我,要形同陌路是你的選擇,我沒有異議。」

        蕭凌雪快氣瘋了,這女人怎麼如此冥頑不靈!皇上要是聽到她這麼說,她便是與亂黨逆賊同夥了!

        秦肅兒不再理會他,轉身進了手術室。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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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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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離家出走

        惠仁堂。

        秦肅兒在寢房的起居間裡編寫《藥草全集》,她把每一種藥草做成標本,細細寫明功效和用法,寫了一個多時辰都沒抬頭,連口水也沒喝,倒是在旁伺候磨墨的珊瑚頻頻打哈欠。

        「王妃,您手不痠嗎?」珊瑚又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由於秦肅兒一直沒個正經主子的樣子,久而久之,她們這些下人也都隨意了。

        「不痠。」秦肅兒總算抬頭了,她看了珊瑚一眼。「怎麼,妳手痠了?」

        「不過是磨墨罷了,奴婢的手哪裡會痠啊。」珊瑚不解地道:「奴婢是想,您為何要這樣折騰自己,每日都在寫這藥草書,也沒人催著您寫,不是嗎?」

        秦肅兒也不避諱,笑道:「我不是和王爺在冷戰嗎?而忙碌是分心最好的方法,我專心編寫藥草書,便不會去想和王爺冷戰之事。」

        珊瑚蹙眉。「那您打算和王爺冷戰到何時啊?」

        「我也不知道。」秦肅兒怔忡了一下,在心裡暗嘆了口氣,這才微笑道:「就看看誰先撐不住給誰送降書吧。」

        因為煩躁,所以她才會沒事找事。

        為何煩躁?自然是因為蕭凌雪。

        這就是所謂的相愛容易相處難吧,不管再怎麼相愛,也會有磨擦,何況他們一個是現代魂、一個是古代人,價值觀天差地遠,當彼此都不能被對方給說服的時候,就成了拉鋸戰。

        偏偏他們兩人都是硬脾氣,都是吃軟不吃硬,他硬,她比他更硬,他說狠話,她就說得比他更狠,皆是不給自己留餘地。

        所以她現在吃到苦頭了,因為拉不下臉向蕭凌雪求和,即便再怎麼想念他的體溫和他的擁抱、摸頭,也得好好忍住,誰讓她先前說了大話。

        算一算,自從太后壽宴當日在手術室前和他互撂狠話後,他們已有半個月沒正式打過照面了,為了肅清厲親王同黨,他幾乎以軍機閣為家,有次在府裡長廊遇到了,他面無表情的與她擦身而過,只有披風角拂到她的裙襬,揚起一陣風,當下讓她有種想哭的感覺。

        他是大男人,難道就不能先來哄哄她,說兩句好聽話,和她言歸於好嗎?他就真的都不想她嗎?

        有時她會想,若她是那種會向男人撒嬌的女人就好了,不過再換個角度想,如果她變成這樣,蕭凌雪會喜歡上她嗎?他喜歡她的其中一個原因,不就是她性格裡剛強的一面嗎?

        可是啊可是,這份硬氣卻成了兩人相處的阻礙。

        雖然和蕭凌雪鬧僵了,可她不後悔,若再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是會救蕭子毅,若他要因此一輩子不理她,那就這樣吧!她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好好的,她還有惠仁堂,有她的生活寄託,要冷落她就隨他吧,要與她形同陌路也隨他……

        「王妃,您寫的字都糊了。」珊瑚蹙眉道。

        聞言,秦肅兒低下頭,看到墨汁都滴在紙頁上了,寫了一個時辰等於白做工。

        她擱下了毛筆,頓時失了興致,抬眸看著窗外的白雲,眉心微攏。

        他們要冷戰到什麼時候?她真不是冷戰的料,才半個月就受不了,聽說有夫妻可以冷戰一年、兩年,還有十年、二十年的,那是要怎麼過?

        「王妃……」珊瑚慢吞吞的說道:「那個……凌寶說,王爺這陣子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憔悴了很多,我就說王妃也是,沒吃好、沒睡好,十分憔悴。」

       「妳說什麼?」秦肅兒噎了一下,她瞪著珊瑚。「妳為何跟凌寶胡說?」

        珊瑚怯怯地道:「奴婢也是一番好意,想讓王爺知道您也不好過。」

        秦肅兒拿起茶盞,喝了口茶,細眉皺得更用力了。

        所以他知道她吃不好、睡不好,還是無動於衷?!

        珊瑚潤了潤唇。「王妃……要不,奴婢明兒個去跟凌寶說,您睡得好、吃得好?」

        「不必了。」秦肅兒往後靠向椅背,幽幽長嘆。「王爺知道我不好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為什麼?」珊瑚實在不懂。「王爺那麼寵您,總是讓您為所欲為,不至於為了那點事就一直跟您置氣。」

        秦肅兒忍不住笑了。「珊瑚,妳該讀點書了。」但是她很快又收斂了笑意,外頭突然下起雨來,春雨綿綿,更是叫人心煩。

        潤青打起簾子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王妃,宜州來的信。」

        一聽,秦肅兒打起了精神。「是嗎?快拿來!」

        倪氏在信裡邀她到宜州做客,也想讓她看看她經營的成藥鋪子,說她常向宜州的商家太太小姐說起她給人開刀的神奇本領,她們都很想結識她。

        秦肅兒看完信,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裡。

        這裡已經沒她的事了,太子和蕭子毅均已出院,太子送回了東宮,由太醫院接手照料,蕭子毅人在特別牢房中,同樣由太醫院照料,而如今韓青衣對於術後照護已經駕輕就熟,她無須擔心,宜州此時春暖花開,而且算一算,倪氏也快生了,她剛好可以去看看寶寶,送個賀禮。

        她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抬眼笑看著潤青和珊瑚。「妳們兩個去過宜州沒有?想不想出去玩?」

        潤青很警覺的盯著主子。「您不會是想在這時候去宜州吧?」

        秦肅兒笑道:「正是!」

*             *             *

        三天後,惠仁堂的大門貼上寫了休診兩字的字條,京城碼頭則多了一行人。

        秦肅兒把惠仁堂交給林大勇和吳氏顧著,帶著林曉鋒、吉安、楊年福、林曉翠、林曉花、潤青、珊瑚、多兒,林曉鋒又另外挑了六名有拳腳功夫的小廝隨行,可以兼當保鏢,或幫忙跑腿、拿重物。

        於是,一行十五人組了個宜州旅行團,行前,秦肅兒雲淡風輕的跟馮敬寬說自己也許就待在宜州不回京城了,王府就交給他管著了,聽得馮敬寬一愣一愣的。

        馮敬寬知道王爺和王妃小倆口在鬧彆扭,可至於要離家出走到宜州去嗎?況且,他在京城都生活五十年了,也從來沒聽過哪家的王妃會離家出走的,這實在不妥啊。

        主子同他說過,不要拿世俗的標準來看待王妃,就把她當成一個特別的人物,從天界來的人物,若是王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也不需要大驚小怪。

        他試著去理解主子的話,可是可能是他年紀大了,理解不了。

        所以說,主子的意思是,王妃要去宜州,而且要一去不回,他也不需要大驚小怪?不需要向主子稟告?若是稟告了,肯定就是大驚小怪了,是吧?

        京城碼頭熙來攘往,許多苦力和縴夫(以體力拉動駁船為生的人)在搬運貨物,他們打著赤腳,裸露肘臂,手握縴繩,形成了陵江邊的特殊景象。

        珊瑚見到大船,不由得目瞪口呆。「哇,好大的船!」

        秦肅兒前世搭過遊輪,自然不會將古代的大船放在眼裡,不過她也頗為訝異大雲的造船技術。

        眼前是兩層樓高的木造大船,一路會順著大雲的水上命脈—— 陵江,由京城到最南端的鳳揚城,中間會停靠五十六個州府。

        林曉鋒在旁邊指揮著六名小廝將箱籠一一搬上船,隨後一行人也魚貫登船,他們跟著其他乘客在甲板上欣賞了一會兒江邊風景,林曉鋒便領著人上了第二層,告訴每個人住的艙房。

        三日後,大船在馨州城靠岸,有人上船,有人下船,秦肅兒等人也下船透透氣,品嚐在地的江邊小吃。

        林曉鋒內急去了茅廁,正要回去與秦肅兒等人會合時,卻突然被人捂著嘴一把拉到一間茶棧後方,林曉鋒害怕得死命掙扎,可是當他看清眼前穿著小廝短打青衣的挺拔男子是何模樣後,馬上停止了動作,但驚詫得雙眼瞪得大大的。

        蕭凌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林曉鋒點了點頭,他這才鬆了手。

        林曉鋒誠惶誠恐地行禮,「見過王爺!王爺是何時來的?小的這就去稟告王妃……」

        蕭凌雪搖了搖頭。「不需要讓王妃知道我來了,若她知道,保不定又要跑去別處了。」

        林曉鋒腦子轉得快,又極有眼力,當下立即問道:「王爺想要小的怎麼做?」

        蕭凌雪勾唇一笑,很是滿意。「找個小廝與我掉包。」

        林曉鋒瞠目結舌。「您要假裝成小廝隨行嗎?可王妃、王妃見過那些個小廝,還有其他人……」

        蕭凌雪笑了笑。「我很了解王妃,她記不清那六名小廝的長相,我喬裝一番混入其中,她不會發現的,伺候王妃的那些人應該也不會多問,至於與我掉包的那人,讓他騎我的馬回京。」

        凌寶告訴他惠仁堂休診時,已是秦肅兒離開京城的三日後了,馮敬寬知情不報,已被他狠狠訓斥了一頓,幸虧有望月國送的寶馬,他才能趕上他們。

        林曉鋒想了想,躬身道:「王爺,有個叫阿武的,身形與王爺倒有七、八成相似,小的這就去找他過來,請王爺在此稍候。」

        蕭凌雪點了點頭,叮囑道:「船約莫再半個時辰就會啟程,速去速回。」

        林曉鋒馬上領命而去。

        林曉鋒跟在秦肅兒身邊打點惠仁堂也有一段時日了,蕭凌雪相信不必點破,林曉鋒也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天衣無縫,而在等待的時間,他取出了人皮面具戴上。

*             *             *

        秦肅兒站在船頭,耳邊聽到悠長的起錨號子響起,大船徐徐滑行,她眼睛瞧著波浪從中間被分開,泛起了層層白色浪花,船工們唱的號子聲也越來越小,待到大船平緩滑行,號子聲也消失了,只剩兩岸的人家和樹木可看。

        她望著馨州碼頭越來越遠,最終在她的視線之內成了個黑點,心裡想著她不知道離京城多遠了,蕭凌雪知道她走了嗎?這會兒還是毫無情緒還是氣得跳腳?

        哈,她會不會想太多了?他為了整肅厲親王的同黨忙得昏天暗地,這會兒恐怕還不知道她離開京城了,就算知道了,以他的個性,也不可能來個千里追妻……

        「走吧,我睏了,去睡會兒。」她對身旁的珊瑚說道,正想轉身回艙房,沒留意到甲板上的水漬,腳步一滑,身子一個不穩,就要往前撲倒。

        她驚叫了一聲,珊瑚也尖叫了一聲,電光石火間,一隻大手穩穩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幫她穩住了身子,並提醒道:「小姐當心。」

        秦肅兒驚魂未定的站穩了,珊瑚也連忙過去扶她,那隻大手才緩緩鬆開。

        「多謝你了。」秦肅兒看他穿著林曉鋒買給小廝們的統一制服,知道是自己人,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好像沒見過你。」

        蕭凌雪刻意壓低聲音,低眉順眼的回道:「小的阿武。小姐的繡花鞋溼了,還是去換一雙為好,免得再滑倒。」

        珊瑚連忙附和道:「他說的對!小姐,咱們快去換鞋!」

        主僕兩人回到了艙房,珊瑚從箱籠裡取出一雙繡花鞋,秦肅兒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由著珊瑚為她換鞋,心裡想著阿武拉她一把時,那隻手的感覺好熟悉,還有,他的身高體型也和某人類似,若是不看那張臉,她會以為是蕭凌雪來了。

        「珊瑚,妳覺不覺得阿武很熟悉?」

        珊瑚漫不經心的回道:「當然熟悉啦,咱們一同上船,都相處三天了。」但其實她也沒仔細注意過那些人的長相,她只要把主子照顧好就好了。

        秦肅兒蹙眉。「是因為這樣嗎?」

        「當然是啊。」珊瑚開始鋪床。「您不是要睡會兒嗎?快睡吧!要用晚膳時奴婢再喚您起床。」

        秦肅兒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她夢見蕭凌雪在大發雷霆,他甚至下令關了城門,即便她回京,也不讓她進城……

        她醒了之後,一直回想夢境,心口像壓著塊大石似的,有些後悔不告而別。

        珊瑚沒發現主子的異樣,興致勃勃的說道:「小姐,甲板上在放煙火,您要不要去看看?其他人都去看了。」

        秦肅兒掀被坐起。「當然要。」船上也沒什麼娛樂,其實挺無聊的,看個煙火倒也能解解悶。

        主僕兩人到了甲板上,就見半空中開遍了火樹銀花,幾乎所有人都來甲板上了,約莫有上百人,大夥兒望著絢爛煙火,讚嘆聲此起彼落,氣氛極是熱鬧。

        秦肅兒眼睛看著煙火,也沒注意人來人往的,一名身穿錦繡朱袍、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撞到了她。「對不住。」
秦肅兒朝他一笑。「不打緊。」

        那男子一見到她就移不開視線,原本只是擦身而過,他卻定住不動了。

        蕭凌雪人也在近處,看到這一幕,頓時臉罩寒霜。

        她怎麼回事?又做姑娘家的裝扮,多兒又是怎麼回事,怎麼也沒攔著?

        說到多兒,把她安置在秦肅兒身邊就是要她看著秦肅兒,可對於秦肅兒要離開京城這事兒,多兒非但一個字都未曾向他稟告,人還跟著秦肅兒走了,真真是養了隻白眼狼。

        他不悅的走過去,想看看那傢伙到底想做什麼,可是他一走近,一名小廝便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對那傢伙說道:「少爺,不好了!夫人肚子疼,疼到一步都走不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孟大夫說他診不出來夫人是何病症,小的去打聽過了,到下一個靠岸的地方還要三個時辰,夫人恐怕忍不到那時候……」

        男子不以為意地道:「吃壞了肚子吧。」

        小廝哭喪著臉道:「孟大夫說不像,而且孟大夫已經給夫人服了止疼丹,可夫人還是疼得厲害……」

        男子蹙著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去看看吧!」他要離開前,表情一變,溫文儒雅的對著秦肅兒輕笑道:「姑娘,在下朱含玉,適才不慎衝撞了姑娘,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不知姑娘住在哪間艙房,待在下探視了家母,再帶薄禮去給姑娘賠禮。」

        秦肅兒看著他,不以為意地道:「不過是撞了一下,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適才聽聞令堂好像身子不適,我姓秦,是大夫,我跟你過去看看令堂。」

        她這是醫者本能,直接就用上肯定句了,問也沒問一聲人家需不需要。

        佳人主動,朱含玉大大驚喜。「姑娘是大夫?」

        珊瑚在旁與有榮焉的插嘴道:「我們小姐的醫術可好了,滿京城的大夫,我們小姐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蕭凌雪此刻有種想掐死珊瑚的衝動,這丫頭是想要滿船的人都知道她的主子是來自京城的高明女大夫嗎?要不要索性在船上貼著告示?真真是多嘴的丫頭,不說話,沒人當她是啞巴!

        「原來姑娘來自京城。」朱含玉目不轉睛的看著秦肅兒。「在下和母親、表妹由慶州到京城探親,這會兒是要回慶州。」

        秦肅兒對他住在哪兒、要去哪兒壓根沒興趣,只催促道:「朱公子,令堂不適,我們快去看看吧。」

        「哦哦,好。」朱含玉如夢初醒,連忙領路。「姑娘請隨我來。」

        七彎八拐,上了西邊艙房,蕭凌雪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後頭,前頭誰也沒回頭,自然沒人發現他跟著進了艙房。

        房裡好幾個丫鬟婆子在伺候,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躺在床上直喊疼。

        「都讓開!」朱含玉揮開了丫鬟婆子,殷勤萬分的為秦肅兒領路。

        秦肅兒走到床邊坐下,從寬袖裡取出了聽診器,這寶貝她為了隨身攜帶,讓潤青在每件衣裳的袖裡縫了暗袋。

        朱含玉正經八百的介紹道:「母親,這位是秦大夫,秦大夫乃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必定能診出您的病症。」

        一旁站著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不禁面露詫異。這丫頭片子怎麼可能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看來是朱公子拈花惹草的性子又犯了,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惜把個外人帶來夫人面前,真是不知輕重!

        「誰都好……能解了我的疼……必有、必有重酬……」朱夫人咬著牙說道。

        秦肅兒掛上了聽診器。「患者,妳先不要開口。」

        她的語氣極有威嚴,一時間,房裡靜了下來。

        仔細聽診後,秦肅兒壓著朱夫人左上腹。「患者,是不是這裡很痛?」

        朱夫人點了點頭。

        秦肅兒取下了聽診器說道:「是脾臟破裂,嚴重程度要開刀才知道,必須馬上開刀。」

        朱含玉臉色一僵。「姑娘在說什麼,在下怎麼都聽不明白?」

        「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等等會有專人跟你說明。」秦肅兒不再理會他,轉而對珊瑚吩咐道:「去跟吉安說我要開刀,他知道該怎麼做。」

        珊瑚一愣。「奴婢……奴婢不知道咱們的艙房要往哪兒走……」

        秦肅兒嘆了口氣,敢情珊瑚是個路痴,只認得從她們艙房到甲板以及甲板回到她們艙房的路,不過……她自己也是。

        蕭凌雪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天兵主僕了,出聲道:「小的去吧。」

       「阿武?」見他從那群丫鬟婆子後方現身,秦肅兒難掩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蕭凌雪垂首道:「小的原在甲板上看煙火,見到小姐和珊瑚姑娘和陌生人走,不放心,便跟過來看看。」

        秦肅兒果斷地道:「那好,你去告訴吉安我要開刀,讓他帶著人和用具過來。」

        蕭凌雪點了點頭。「小的明白。」

        蕭凌雪離開後,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朝秦肅兒拱手。「姑娘,在下姓孟,是朱家的隨行大夫,姑娘適才說的開刀,可是開膛剖腹?」

        他聽同行說過,京城這一年來出了個會開膛剖腹的女大夫,且那女大夫還是翼親王妃,他思忖,眼前這人雖然也是女大夫,可她出現在這平民百姓才會搭乘的大船,是親王妃的機率便微乎其微,若說她是翼親王妃的弟子還有可能,當然也可能是學了點皮毛就來招搖撞騙。

        「正是開膛剖腹不錯。」秦肅兒指著朱夫人的脾臟位置。「裡頭的脾臟目前正在出血,必須開刀之後才知道嚴重程度,才能做治療。」

        見秦肅兒在自己身上比劃,朱夫人嚇得不輕。「你……你們在說什麼?我、我不要開刀!」

        秦肅兒眼也不眨地看著她,表情極為嚴肅地道:「患者,不開刀就會死,妳自己選擇吧!」

        朱含玉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強作鎮定地問道:「孟大夫……你明白秦大夫在說什麼嗎?」

        這時,一個少女氣憤的向前兩步。「姨母,開膛剖腹必死無疑!您可千萬不要被這妖女迷惑!」

        「妳說誰是妖女?!」珊瑚立即發難,她雖然膽子小、反應慢又少根筋,可是護主之心不輸給任何人。

        「還有誰?」那少女杏眼圓睜的指著秦肅兒。「就是她!」

        珊瑚母雞護小雞似的衝上前去打掉了那少女的手,斥喝道:「大膽!我家小姐是妳可以隨便指的嗎?!」

        那少女難以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隨即氣惱地瞪著珊瑚。「妳—— 妳竟敢打我?!」

        「麗姿,妳別鬧了。」朱含玉皺眉。「孟大夫,你說說,那什麼開刀的,你明白嗎?」

        孟大夫回道:「少爺,在下確實聽過開膛剖腹之術,而這位姑娘指出的地方,確為脾臟所在,只是在下學藝不精,對於要如何開膛剖腹,實在無法想像。」

        秦肅兒接口道:「那麼今日你便可以親眼看看,可能對你日後行醫有所幫助也不一定。」

        孟大夫見她將大話說得稀鬆平常,心中更是驚異,不過,若真能親眼目睹開膛剖腹,那他也算沒有遺憾了。

        朱含玉心亂如麻。「孟大夫,要是不開刀的話,我母親真會死嗎?」

        孟大夫誠實地道:「夫人的病症在下無能為力,若是等船靠岸再尋大夫,恐怕夫人挨不過。」

        這時,蕭凌雪領著吉安和林曉鋒、林曉翠、林曉花來了。

        秦肅兒馬上指揮道:「曉花,妳向病患和家屬說明手術流程。」

        「是!」林曉花熟練的拿了張密密麻麻的紙過去,向朱夫人和朱含玉詳細說明何謂手術、如何手術、有何風險、術後照護和手術診金。

        孟大夫也傾身過去聽,一邊點頭,而朱夫人和朱含玉的態度也有些軟化了。

        「曉鋒和曉翠做消毒準備!」秦肅兒起身道:「朱公子,房間需要淨空,請你把你的下人都請出去,孟大夫可以留下來,你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來,不過不能出聲,以免干擾手術進行。」

        何麗姿氣不過又站了出來,大聲的說道:「我也要留下來!」

        秦肅兒冷冷的看著她。「妳不能留下來。」

        何麗姿挺胸手扠腰,咬牙切齒的瞪著秦肅兒。「為什麼我不能?」

        秦肅兒眼眸一瞇。「因為妳會很吵,妳見了血會昏倒,會造成我的麻煩。阿武,把這個人架出去,在我手術時,你守著門,切記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蕭凌雪看著她那摩拳擦掌、氣勢萬千的模樣,心裡明白這個女人很快又將征服許多人了,而這女人,是他蕭凌雪的女人。

        他朝秦肅兒點了點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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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7: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招蜂引蝶

  「小姐,朱公子和孟大夫又來了。」艙房裡,珊瑚用氣音說道。

  打從主子給朱夫人開刀,救回朱夫人一命後,朱公子就對主子更加傾慕,眼裡愛意四射,而孟大夫則是想拜主子為師,這兩個人照三餐來叨擾,令主子不勝其煩。

  多兒正在給秦肅兒梳頭,聞言笑道:「小姐何不向朱公子言明已是有夫之婦,也好叫朱公子死心。」

  秦肅兒挑了批眉。「他不會信。」

  多兒眼眸含笑地瞧著鏡裡的主子。「小姐怎麼就這麼篤定?」

  秦肅兒嘴角翹了翹。「你家五爺當初就是這樣啊,我跟他說我是有夫之婦,他說什麼都不信,落崖見到我的守宮砂還一驚一咋的嚷嚷著我一定是在騙他。」

  多兒抿唇一笑。「婢子開頭沒給您梳婦人髮式就錯了。」

  也不知道是誰洩露出去的,兩位主子的愛情故事在京城的茶樓之間流傳開來,說書先生編成了話本,說得活靈活現,像是一直跟在兩人身邊偷看似的。

  「管他信不信。」珊瑚撇嘴道:「小姐就說自個兒是有夫之婦,不信他還要糾纏,再糾纏就報官去,等他知道小姐是翼親王妃,定要嚇得屁滾尿流。」

  聽見珊瑚孩子氣的話,秦肅兒忍不住笑道:「若他問我夫家何人,我也不能說出是翼親王府,要叫人知曉翼親王妃離家出走還得了?若隨便說個人家嘛,他派人一查便會戳破,到時他更加不會信我是有夫之婦,更要糾纏。」

  潤青蹙眉道:「小姐若不想見他們,奴婢便去打發他們走。」

  打從主子不跟王爺說聲便離開京城,她就一直覺得很不安,如今還招惹了其它男人,要是弄得不好,損及主子的清譽可大可小,旁的不提,若是讓王爺知曉,那就一定會變成大事,王爺是個醋罈子,哪裡容得下有別的男人傾慕自己的妻子。

  「去打發他們走吧。」秦肅兒一整臉色。「幸而咱們明天就到宜州了,下了船,他們也就沒轍了。」

  珊瑚噘著嘴道:「小姐好心救了朱夫人一命,因為朱公子的追求,被那何麗姿認定了是狐狸精,她和她的丫鬟在船上到處造謠小姐在勾引朱公子,還說小姐搶了她的未婚夫,可天知道,那朱公子根本和她沒婚約,還未婚夫哩,真真笑掉人家大牙。」

  秦肅兒一笑置之。「反正人救活了,診金也入袋了,清者自清,其它的閒言閒語,隨人去說吧,也不會少塊肉。」

  秦肅兒從朱夫人那裡得到了五百兩診金,原先她訂的診費不過是五十兩,可朱夫人執意要她收,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於是,這回大船在頤州城靠岸搬運貨物要停留兩個時辰,她便叫林曉鋒召集了所有人,來到城裡最頂尖的酒樓,要了間包廂大大的圓桌足可容納十五人坐,她叫了二十兩一桌的頂級席面給眾人打牙祭,眾人不拘尊卑,都吃得很歡。

  「小姐,咱們這回上宜州城,要待多久?」酒過三巡,林曉鋒問道。

  秦肅兒素來不喝酒,今天很難得的喝了兩杯,聞聞,她把酒杯擱在桌上,嘆了口氣道:「這裡也沒外人,我便實話實說吧!」

  林曉鋒聽到這裡,有些緊張的看了蕭凌雪一眼,隨即又對秦肅兒擠出個笑容回道:「什麼實話啊小姐?」

  秦肅兒慢悠悠的說道:「你們也知道,我和王爺因為救厲親王府世子一事已經鬧翻了,王爺許久不理睬我,說不定會休了我,所以我才會先一步離開京城,這回到宜州便是去找出路的,也許……不回京城了。」

  林曉鋒臉上爬滿黑線,勉強笑道:「小姐何出此言,王爺疼愛您是出了名的,肯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休了您。」

  秦肅兒哈了一聲。「他不會休了我,那我就休了他,休夫!」

  林曉鋒頓時嚇得心差點蹦出胸口,蕭凌雪則是面色鐵青,緊緊捏著手裡的酒杯。

  原來她離開京城是做了永遠不回去的打算,他不過是冷落了她半個月,她就受不了,怎麼不想想他從皇上那裡承受的壓力?當時她執意要救蕭子毅,看在皇上眼裡是何滋味?那可是要取皇上性命的人,她卻說什麼都要救,而他忙著肅清厲親王一黨時,她還給他搞這出離家出走,還在這麼多下人面前掏心挖肺地吐露真實想法,叫他情何以堪?

  林曉鋒看了眼蕭凌雪那用力到骨節都微微泛白的大手,頓感心驚膽跳,他不知道這向來不按理岀牌的主子又會說岀什麼更驚人的話來,趕忙打圓場道:「小姐喝醉了,大夥也吃飽喝足了,咱們還是回船上歇著等開船吧。」

  珊瑚撇了撇唇。「只有兩杯怎麼可能會醉?小姐是借酒裝瘋,說出心裡的話,因為王爺都不理她,不吐不快……」

  這回換秦肅兒滿臉黑線,她就說珊瑚要多讀點書,當主子的面說主子是借酒裝瘋,這什麼跟什麼?

  潤青蹙眉瞪了珊瑚一眼。「我看醉的是你,快閉上你的嘴,小心禍從口出。」

  秦肅兒忽然輕輕一笑。「沒關係,我以後不做王妃了,所以說什麼都沒關係,王妃這頭街我不要了,我不希罕,讓他休了我,再去娶別人做王妃,就像他說的,形同陌路……」

  當日她雖然強作鎮定地替蕭子毅開刀,可是那無情的四個字,深深插在她心上,至今每回想一次,心就隱隱抽痛著,他怎麼能如何能輕易說出這種話來?

  林曉鋒苦著臉哀求,「我的好小姐,您就別說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若叫人誤會就不好了。」

  蕭凌雪驀地起身,嚇了所有人一跳。

  林晩鋒最是嚇得不輕,他膽顫心驚的看著蕭凌雪,脫口道:「您……」隨即他連忙改口,「你做什麼?」

  其它人也都看著阿武,不曉得他這是怎麼了。

  蕭凌雪什麼也沒說,運自走了出去,還重重甩門,看得眾人更是一愣愣的。

  「五……阿武。」林曉鋒見蕭凌雪拂袖而去,他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緊張的對秦兒道:「小的去看看,人生地不熟的,那小子性格火爆,不要惹出什麼事來才好。」

  秦肅兒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去吧!」

  林曉鋒前腳剛出去,珊瑚便奇怪地道:「曉鋒也奇怪了,一個下人在抽風罷了,他何必如此在意?我瞧他緊張的樣子,倒像要去追主子似的。」

  秦肅兒看著房門,覺得珊瑚說的倒也挺有道理的,阿武重重甩門的樣子,像是在發洩什麼怒氣,而林曉鋒忙不迭跟出去追人,也確實很不尋常,更不尋常的是,一個粗活小廝,一句話也沒說,無緣無故在主子面前起身離席,這太不合情理了。

  秦肅兒喝了幾杯茶,又吞了一顆自製的醒神丸,腦子比較清楚了。

  她得承認她沒有酒量,前世她滴酒不沾,今日是因為心裡有事才破例喝了兩杯酒,雖然份量不多,可畢竟是酒,酒精也確實乾擾了她的思考。

  沒多久,林曉鋒便跟蕭凌雪一塊兒回來了,蕭凌雪仍是面罩寒霜。

  許是想到自己跑去追人的舉動很是唐突,林曉鋒嘿嘿一笑,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對秦肅兒解釋道:「這小子內急,他沒和主子同桌用過膳,竟沒想到要向主子稟告一聲才能離席,請小姐莫要見怪。」

  秦肅兒笑了笑。「沒什麼,坐下吧,快點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林曉鋒應了聲,趕緊拉著蕭凌雪坐下。

  秦肅兒不動聲色的抬眸,不著痕跡的留意著阿武,片刻之後,她如同被冰水澆了一樣,察覺過來。

  人的習慣是騙不了人的,而習慣往往是當事人自己不會覺的,比如喝湯喝茶前,不管燙惑不燙,總會先吹一口……

*             *             *

  宜州碼頭,風光宜人,秦兒一行人隨眾人登舟上岸,幸虧有她調配的暈船藥,他們這一大群打從出生都沒坐過船的京城鄉巴佬才不至於暈船。

  她站在碼頭欣賞一望無際的上百艘商船,心裡想著宜州不愧是大雲最大的商城,無怪乎倪氏能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不好了,小姐,朱公子來了……」珊瑚緊張的說道,嗓子都有些飄了。

  一旁的潤青和多兒聽了,也受不了地蹙起眉頭。

  朱含玉帶著小廝興匆匆的跑過來,一副有天大好消息要告訴她的樣子。

  秦肅兒以為他是特地下船來告別的,想到以後不會再被他糾纏了,便友善的笑了笑,極為瀟灑的說道:「朱公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朱含玉笑容滿面。「秦大夫,在下特地來說個好消息,在下和家母、孟大夫商量過了,家母開刀之處尚未復元,若是回慶州的路上有個差池,孟大也應付不了,因此我們決定暫時留在宜州,待家母完全康復之後再回慶州。」

  秦肅兒一聽,臉都歪了,只能勉強堆起笑來。「是嗎?可你們人也不少,人生地不熟的,要住哪兒?」

  朱含玉不當回事兒地說道:「這問題簡單,先找間客棧住下來,再買間宅子便可。」

  秦肅兒點了點頭,有錢人就是不同,買間宅子說得像買件衣服一樣簡單,不過他們想要怎樣完全不關她的事,她客套地道:「既是如此,那朱公子請便吧!」

  朱含玉卻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秦大夫,你得告訴我你要落腳何處,若家母不適,才能去找你。」

  秦肅兒嫣然一笑,「確切地方我也還不知道,你找城裡姓白的大戶人家便是,經營的是白家商行。」她不是聽不出來朱含玉這是故意找理由,但事關她的病人,自然得注意些,況且……她也不怕他的糾纏,剛好可以氣氣某個佯裝成小廝的人。

  「原來是白家商行。」朱含玉極是高興,「家父和白家商行有生意往來,說不定我此刻上門叨擾,白大爺也會收留,哈哈哈!」說著,他覺得自己挺風趣的,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秦肅兒卻完全笑不出來,在心裡猛翻白眼,這個有錢公子哥兒實在太沒有眼力了,大約是個媽寶。

  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突然到訪,這樣不太好吧?我看朱公子還是先去找客棧投宿得好,我這便先告辭了。」

  林曉翠大聲的叫道:「小姐,我看到白家的馬車了!」

  秦肅兒也很配合地張望。「是嗎?在哪兒?」

  幾個丫鬟合力把秦肅兒簇擁著離開,不再給朱含玉攀談的機會。

  秦肅兒本就打算有可能不再回京城,因此隨身箱籠非常多,事前她已寫信跟倪氏說了,倪氏派了八輛大馬車來接人。

  看見小山一般的箱籠,蕭凌雪雙手環在胸前,面色沉冷,黑眸檢視著跟丫鬟們徐徐走過來的秦肅兒。

  她這是真不打算回京了是吧?他們這段得來不易的姻緣,她竟然如此輕易就要放棄?還有那個朱含玉又是怎麼回事,為何也跟下船來?

  「咱們就在這裡展開新生活吧!」秦肅兒笑睇著河岸風光,精神抖擻地說道。

  林曉鋒的嘴角抽了抽,陪小心地道:「小姐真會說笑。」

  秦肅兒見他神情侷促,想到他這幾日肯定是勞心勞力……不,肯定是心力交瘁,她便心情很好,笑容也跟著加大,「我沒說笑啊,我打算在這裡開間惠仁堂宜州店,將手術文化推廣出去,造福更多人。」

  林曉鋒這下子連看蕭凌雪一眼都不敢了,他苦哈哈的問道:「您在這兒,吉大夫也在這兒,那京城那裡怎麼辦?沒有大夫,要如何開門看診?」

  「這問題容易解決。」秦肅兒笑咪咪地道:「交給你爹娘打理,轉型為藥鋪,沒有我也能運作。」

  林曉鋒一聽,心兒差點停止跳動了,但表面上強堆起笑意。「小姐累了,咱們還是快上馬車出發吧,白夫人肯定拉長了脖子在等您了。」

  秦肅兒笑意盈盈。「你說的不錯,詠娘肯定伸長了脖子在等著了,若她知道我有意長住下來,定要高興得飛上天了。」

  倪氏閨名倪詠娘,她們兩人年齡相仿,書信往來時便直呼對方名字了。

  林曉鋒乾脆閉上了嘴,他不管說什麼,主子總能繞上不回京話的話題,簡直像在整他似的,弄得他兩邊為難。

  一行人上了馬車,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白家。

  白家是宜州首富,雖然宅邸不能和翼親王府相比,但也美輪美奐,處處雕樑畫棟,亭台樓閣、庭園造景也有其風雅之處,並不一味的財大氣粗,其家主白守誠亦是溫文儒雅,無一絲商人氣息,見過之後,秦肅兒頓時明白倪詠娘會喜歡白守誠的原因了。

  更難得的是,白守誠的元配妻子過世前,他未有側室小妾,過世後亦無通房伺候,直到遇上了倪詠娘才再續弦,這一點讓秦肅兒給他大大的加分。

  倪詠娘知道秦肅兒帶了許多人來,特意備了一間大院子來接待他們,「暖翠軒」有二十多個房間,還有個小廚房,很夠用了,她還撥了十幾個丫鬟婆子伺候,早在他們來之前便已將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換上新被褥,連窗簾也一併換了新的,花瓶裡插上粉色桃花來迎客。

  倪詠娘早在敞開的正廳裡等候多時,好不容易將秦肅兒一行人給盼來了。

  秦肅兒看著倪詠娘大腹便便,立即笑開來。「不用問,你臉上寫著你過得很幸福。」

  「這都是托你的福。」倪詠娘拉著秦肅兒的手,對廳裡一名俊逸的綠袍男子說道:「這便是我與你提過百次千次的秦大夫肅兒,京城惠仁堂的主人,也是我藥鋪的供應商。」

  秦肅兒在信上交代過,不想讓人知曉她翼親王妃的身分,不想白家以王妃規格接待她,因此倪詠娘連丈夫都瞞著。

  「在下白守誠。」白守誠笑道:「詠娘日日在我耳邊叨念著秦大夫如何如何,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我對秦大夫並不陌生。」

  秦肅兒淺淺一笑。「詠娘在信上也都在寫白大爺的事,所以我對白大爺也不陌生。」

  「這是我小叔。」倪詠娘介紹廳裡另一個身穿淡藍春袍、頭戴白玉冠的年輕男子。「目前是舉人,要參加今年的會試。」

  「在下白守軒。」他很斯文的朝秦肅兒拱了拱手,面上突然一紅。

  秦肅兒臉上笑意更盛。「要參加今年的會試,那肯定讀書讀得很辛苦,在此預祝你金榜題名。」

  白守軒白凈的臉上又是一紅。「承姑娘貴言,若是真能高中,一定要好好謝謝姑娘。」

  蕭凌雪冷眼旁觀,嘴角挑了挑。

  她今天穿淺藍色羅裙,白色蝴蝶淡淡開滿雙袖,腰間隨意綁著深藍色宮滌,梳簡單的桃心髻,什麼髮飾和首飾都沒有,可卻像碧湖上的一葉小舟,叫人的視線忍不住跟著她轉。

  顯而易見,那書呆子白守軒對她是一見傾心。

  「你們才下船,肯定累了,先到房裡歇息,晚上我給你們擺了接風宴。」倪詠娘笑著說道,但心裡不免有些困惑。

  照理說,肅兒是主子,要和身為主人家的他們問候寒暄,自個兒進廳來就行了,下人可以先去暖翠軒安置大批行李箱籠,可肅兒偏把所有人叫進廳來排排站著,她也不知道肅兒為何要如此,但她認為這一定有所用意。

  秦肅兒確實有用意,她就是想要她在哪裡,「阿武」就在哪裡,她要讓他瞧見她的一舉一動,再適時的給他找不痛快,這樣她就痛快了。

  她看著阿武,緩緩露出笑容。「都說宜州是大雲最大的商城,南北各地稱奇古怪的物產都看得到,我待會兒可要出去開開眼界,晚飯前一定趕回來。」

  倪詠娘笑道,「就知道你是個閒不住的。」

  白守軒紅著臉說道:「秦姑娘若是需要有人領路介紹,在下願盡一己之力。」

  倪詠娘很是驚訝,她這惜話如金的小叔子,今日怎麼如此主動?

  秦肅兒展顏一笑,「有需要的話,我一定麻煩白公子。」

  而後倪詠娘讓管家領著客人到暖翠軒,秦肅兒把分配房間、收拾等雜事交給林曉鋒,「你們收抬箱籠吧。」接著她的目光一轉,命令道:「阿武,你跟我岀去走走。」

  林曉鋒一聽如臨大敵,慌忙丟下手邊事物,忙不迭衝到秦肅兒面前,陪笑道:「阿武人生地不熟,不如小的陪小姐去吧。」

  秦肅兒好笑地道:「阿武人生地不熟,難道你就熟了?你不是第一回來宜州嗎?」

  林曉鋒一時啞口無言。

  蕭凌雪看了林曉鋒一眼,示意他不必再說,他沉著地對秦肅兒道:「小的有點拳腳功夫,就由小的陪小姐出門。」

  珊瑚奇怪的看著他們。「男女有別,小姐只跟阿武兩個人出門怎麼成啊?奴婢也要跟著去伺候小姐!」

  秦肅兒點了珊瑚額心一記。「我要女扮男裝,多你一個反而奇怪。」

  珊瑚倏地瞪大了眼。「女扮男裝?可小姐您女扮男裝根本不像……」

  秦肅兒好笑地道:「不像又如何?難不成有人會專程來跟我說不像?」

  珊瑚先是搔頭,接著又想著小姐說的話好似也沒有錯,便不再堅持,收拾去了。

  秦肅兒跟吉安借了一套衣裳,片刻之後便和蕭凌雪來到宜州城的大街上,處處車水馬龍,大街兩旁的店鋪看不到盡頭,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蕭凌雪神情沉凝,心生戒備。「小姐想去哪裡逛?」

  「對一個沒來過的地方,哪裡會有想法?」她笑了笑,又不是現代有旅遊資迅可以查。「走到哪裡算哪裡吧,不過,你得要記住回去的路,不然咱們兩個就得睡在大街上了。」

  蕭凌雪意有所指地道;「小的不是路痴。」

  「那太好了。」秦肅兒笑得燦爛。「先去看看大街上的店面吧!」

  來到城區大街,秦肅對貼了招租紅紙的店鋪都表現得十分感興趣,還細細向左右商鋪打聽人潮,並且進到街上的每間醫館裡看看規模和看診項目。

  半個時辰下來,看了不下十間鋪子。

  蕭凌雪輕咳一聲。「小姐真想長留在宜州不回京了?」

  秦肅兒淡淡笑了笑。「你放心,若你們之中有人想回京城,我也不會為難你們,你們回去了,依舊在惠仁堂幹活,若想隨我留下來的,我也很歡迎。」

  他緊蹙著眉。「小姐如此不告而別又一去不回,有無想過王爺感受?」

  她一眨眼眸。「我想過。」

  蕭凌雪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哦?小姐認為王爺是如何想的?」

  秦肅兒慢悠悠的說道:「他肯定不會在意我。」

  他瞅著她問道:「為何擅下定論?」

  秦肅兒不痛不癢地回道:「因為他說過,若我救了厲親王世子,我們便形同陌路,而我救了,所以我們現在是陌路了,既是如此,他又如何會在意我的去留?」

  蕭凌雪緊抿著唇,被她氣得不輕。

  他盛怒下的一句話,她要當真嗎?

  「不要說王爺那麼掃興的話題了。」秦肅兒副沒趣的樣子。「我腿酸了,先找個地方喝茶吧。」

  她隨意的一句話,又讓蕭凌雪的眼裡快噴出火來。

  說到他是掃興?!這個女人竟在「下人」面前肆無忌憚的批評他,待他們和好了,他非好好審她不可!

  湖畔兩層樓高的「碧淺茶棧」吸引了秦肅兒的視線,她隨意一指。「就那裡吧!」

  兩人要了臨窗的位子,點了一壺茶和幾款本地茶點,敞開的長窗吹來徐徐和風,岸邊楊柳搖曳,秦肅兒覺得宜州倒有幾分江南的味道,前世她去江南旅行過幾次,滿喜歡那裡古色古香的氛圍。

  蕭凌雪憋著一口鬱氣,喝進嘴裡的茶沒滋沒味,風景在他眼中全成了一片黑白,他現在很想直接說破自己的身分,看她會有何反應。

  「阿武,你成親了嗎?」秦肅兒閑適的邊喝茶邊吃茶點,與他閒聊,「家中有些什麼人?」

  「成親了。」兩人面對面坐著,蕭凌雪故意定定的凝視著她。「家裡尚有母親、兄長、兄嫂。」

  之前他都刻意迴避她的視線,如今這樣近距離的看著她,他不相信她還認不出來,他的臉可以偽裝,可眼睛無法偽裝,若是她稍微留心,定能發現。

  「原來你娶妻了啊……」秦肅兒把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裡,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家娘子是什麼樣的人?」

  蕭凌雪微挑眉,表情有些怪。「是一個讓我折服、崇拜,可有時又叫人恨得牙癢癢,脾氣不一般的女子。」

  她眼裡帶了笑意。「聽起來頗為特殊,是個奇女子。」

  「是啊,是個奇女子,奇怪的女子。」

  秦肅兒笑得更歡了,眸光帶了幾分促狹。「那長得如何?肯定是花容月貌你才會中意吧?」

  「我喜歡的從來不是她的容貌。」蕭凌雪說這話時,表情嚴肅而認真。

  她看著他的目光中,濃情如酒,她喜歡聽他這麼說,他愛上的不是她的外表,是她這個人、她的性格,因為外表是原主的,性格是她秦肅肅的……

  蕭凌雪心裡一跳,瞬間覺得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認出了他似的……

  「有人翻船了!」

  鄰座有人喊了起來,曖昧寧謐的氣氛瞬間被打斷,秦肅兒瞇起了眼,看到湖心確實有艘小舟翻覆了,就在九孔石拱橋前,她立即起身要去救人。

        下一瞬蕭凌雪按住了她的手,眼底飛快閃過一凌厲之色。「出門在外,閒事少管。」

  「做不到。」秦肅兒抽出了手,扔了錠碎銀給小二,轉身奔出茶棧。

  「該死!」蕭凌雪低咒一聲,追了上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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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8: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夫妻桃花

  秦肅兒奔到岸邊,她會游泳,而且泳技還不錯,所以她想也不想,立即跳下水救人。

  蕭凌雪隨後趕到,也旋即跳下水。

  湖心翻覆的小舟邊攀著一名少女,她不斷哭叫著救命,秦肅兒游到她身邊時,她哭哭啼啼的說道:「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掉進湖裡了……船夫、船夫也不見了……」

  秦肅兒正想潛下水去找人,一道沉厚嗓音從她後方傳來——

  「我去找人,你把她帶上岸。」

  秦肅兒還來不及回答,蕭凌雪已經潛入湖中,見狀,秦肅兒托著那名少女上岸,同時有個漢子自行游上岸,躺在草地上直喘氣,這時另一艘小舟劃到了崖邊,兩名年輕男子急忙跳下小舟,奔了過來。

  「怎麼回事?」赭衫男子焦急的問道:「芹兒呢?芹兒在哪兒?」

  少女抽噎道:「是芹妹自個兒起身才會翻船……」

  赭衫男子一聽便火大了。「我現在是問你芹兒在哪裡!」

  少女縮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赭衫男子瞪著那漢子,那漢子便是船夫。

  船夫連忙搖手。「不干小人的事,兩位姑娘在船上打打鬧鬧,小人幾番制止,她們都不聽,這才會翻船。」

  「還真有理!」赭衫男子怒不可遏。「所以你就丟下她們自己游上來?」

  「你先別發火。」另一名身穿石青色長衫的男子看著渾身混透的秦肅兒,雖然做男子打扮,但顯而易見是女子,他問那少女,「這姑娘怎麼會跟你們一塊兒落湖呢?她也在你們船上嗎?」

  少女搖了搖頭。「是她救我上來的。」

  石青色長衫的男子大為驚奇。「是這姑娘救你的?」

  赭衫男子這才注意到秦肅兒的存在,怒目瞪著她。

  秦肅兒不等他開口便道:「稍安勿躁,有人去尋另一個人了,肯定能救到。」

  石青色長男子指著赭衫男子道:「他叫顧昕,我叫林泯,姑娘救的人叫唐珊珊,不知姑娘貴姓芳名?」

  秦肅兒眨了眨眼,回道:「我姓秦。」

  林泯拱了拱手。「秦姑娘,你說有人去尋人了,可是姑娘親眼所見?」

  秦肅兒點了點頭。「是我隨從。」

  她蹙眉看著湖面,她雖然對蕭凌雪有信心,可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幸好沒多久蕭凌雪便托著一個少女游回來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還遇水脫落了。

  蕭凌雪把少女放在草地上,顧昕三人連忙圍過去,唐珊珊不一會兒便哭了起來。「沒氣了……芹妹沒氣了……」

  秦肅兒一聽便跳了起來,她連忙撥開眾人替那個少女做人工呼吸。

  顧昕見她對自己妹妹又是壓胸又是親吻,又驚又怒,忍無可忍的吼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不許靠近。」蕭凌雪的手壓在了顧昕肩上,沉聲道:「她在救人。」

  唐珊珊抖著手指著秦肅兒,臉色蒼白的嚷嚷道:「表哥!她好奇怪,她在親芹妹,還壓芹妹……」

  蕭凌雪鄙夷的瞪了她一眼。「你最好閉嘴,不要打擾她救人。」

  唐珊珊還要回嘴,林泯對她搖了搖頭,她這才閉上嘴。

  秦肅兒不理眾人,她規律的做著心肺復甦術,沒多久,叫芹兒的少女嗆出了一口水,咳了幾聲之後睜開了眼眸,秦肅兒退開了幾步,那三個人急忙圍上去關切。

  三月的風是暖的,可三月的湖水還是冰的,秦肅兒方才不管不顧的下去救人,並沒有什麼感覺,此刻才發現冷得要命,加上她渾身濕透,風一吹,更是冷得發抖。

  蕭凌雪大步走到她面前,臉色難看的低聲罵道,「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春天的湖水刺骨,你為了救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他多想將她擁入懷裡,但他身上也是濕的,這麼做只會讓她更冷。

  秦肅兒笑如春風的望著他。「阿武,你現在是在罵我嗎?我可是你的主子。」

  蕭凌雪沉著臉道:「主子個鬼,我的人皮面具不是掉了?」

  秦肅兒莞爾一笑。「再戴上不就好了?」

  蕭凌雪狠狠瞪著她。「一身狼狽還笑得出來?」

  他很不高興,春衫原就單薄,一身濕全貼在身上,讓她曲線畢露,此刻是那兩個小子還專注在那差點死掉的少女身上,若他們回過神,肯定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這時,兩輛大馬車由遠而近,顧昕的態度好了很多,過來說道:「兩位救了在下的妹妹和表妹,我府上就在不遠處,請兩位過去換身乾淨的衣裳,喝杯熱茶驅寒,免得染上風寒。」

  秦肅兒點了點頭,爽快地道:「有勞了。」

  他們一身濕的回去,肯定要嚇到倪詠娘,再說蕭凌雪出來時是阿武,回去換了張臉也很奇怪,他們得商量好再回去。

  他們六人,男女分開,蕭凌雪和顧昕、林泯同馬車,秦肅兒和顧芹、唐珊珊一輛馬車。

  出乎秦肅兒意料之外,馬車駛入了宜州知府。

  見她面露訝異,唐珊珊有些得意的說道:「我姨父是宜州知府,知府宅邸平時可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隨便進去的,且是你救了我和芹妹,才能有這榮幸進到知府宅子裡。」

  秦蕭兒笑容可掬地說道:「也虧得你有那榮幸讓我救了你,你才有命再走進這知府宅子。」

  唐珊珊氣得咬牙。「你——」

  顧芹拉了拉唐珊珊的衣袖。「表姊,咱們還沒謝謝秦姑娘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是秦姑娘,後果不堪設想。」她再看著秦肅兒,溫柔婉約的說道:「多謝秦姊姊的救命之恩。」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秦肅兒友善的對顧芹笑了笑。「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這知府家的千金,可比那狐假虎威的唐珊珊可愛多了。

  顧芹柔聲問道:「秦姊姊,不知救我的那位壯士是姊姊家的什麼人?大名是?」

  秦肅兒噙著微笑回道:「是我的家丁,名叫阿武。」

  顧芹點了點頭。「原來是姊姊家的家丁,我還沒謝謝他呢,待會兒可要好好向他道謝。」

  入了府第,一個丫鬟領著秦肅兒到廂房,送來一套淡紅色的裙衫,且房裡已備好了一大桶沐浴的熱水。

  秦肅兒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乾淨衣裳,再把放在她原來衣裳暗袋裡的袖珍針袋取出來,一樣放進裙衫的衣袖之中,至於聽診器,只能先放在原先的濕衣服裡,弄好了之後,那丫鬟來給她梳頭,她謝絕了所有髮飾,讓那丫鬟給她梳個最簡單的髻,並向那丫鬟要了塊布,把濕衣裳包成了個小行囊。

  梳好了頭,那丫鬟領著她到正廳,她見到蕭凌雪亦已換了一身白色的春袍,肯定也沐浴過了,那挺拔的身姿,看著越發俊朗。

  看著他,她心頭一熱,忽然很想拉著他的手去找間客棧溫存一番,他們冷戰許久,好久沒親熱了,他都不想她嗎?

  心猿意馬間,就見到顧芹臉上掛著笑容,對坐在主位的一位婦人說道:「娘,這位是救了表姊的秦姑娘和救了我的阿武大哥。」

  「我適才已經聽你哥哥說了。」顧夫人也不看向女兒的救命恩人,而是對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把謝酬給他們。」

  「是。」丫鬟走到秦肅兒面前,給了她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娘!」顧昕臉色一變。

  顧芹更是氣急敗壞地道:「娘!您這是做什麼?」

  「不打緊。」秦肅兒笑道:「雖然這不是我救人的初衷,但如果收下銀子能讓夫人覺得兩不相欠,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唐珊珊撇了撇唇。「我就說嘛,這年頭哪裡還有見義勇為的人,還不都是為了報酬,我看啊,他們肯定是知道表妹是知府家的千金才會跳下去救人的,否則湖水冰冷刺骨,哪有人那麼好心。」

  顧昕惱怒的瞪著她。「你胡說什麼?」

  唐珊珊被心上人一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強詞奪理道:「我哪有胡說!事實擺在眼前,她是收了銀子。」

  林泯很無言的看了唐珊珊一眼,對顧夫人拱了拱手道:「顧伯母,我敢打包票,他們兩位是見義勇為,絕非貪財,也絕非有什麼目的。」

  唐珊珊哼道:「如果救人時沒有目的,此刻恐怕也有了,見到知府這高門,還不想方設法的要攀關係嗎?」

  秦肅兒好笑的腹誹,知府算什麼高門了?

  她看著蕭凌雪,就見他蹙著眉,緊抿著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想來是很想離開這裡吧?她也是……等他們離開後,若問他要不要與她去客棧開房間,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會覺得她荒唐嗎?還是會說她恬不知恥,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想到他的反應她自顧自的笑了。

  「好了,這有何好吵的?」顧夫人揉了揉額際,煩躁的說道:「我昨夜又沒睡好,身上熱,頭又疼,這會兒你們吵得我更心煩。」

  唐珊珊般地道,「姨母,不如我給您揉揉……」

  顧夫人神情低懨。「不用了,揉也無用,再這麼下去,準備給我辦後事吧。」

  秦肅兒看著顧夫人,見她頸部和面上都有彌散性的發紅,便問道:「顧夫人,您是常有頭暈耳鳴、失眠心煩、夜裡盜汗、皮膚乾燥搔癢、心悸、動不動就發脾氣的症狀?而且這些症狀應該已經持續好一陣子,甚至一、兩年了?」

  顧夫人驚證的看著她。「你為何知道?」

  廳裡,除了蕭凌雪之外,所有人也都同樣驚訝的看著秦肅兒。

  「我是大夫。」秦肅兒起身走到顧夫人面前。「我給您把把脈。」

  顧夫人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秦肅兒把脈後取出了針袋。「我給您施針,晚上會極好入眠。」

  顧夫人抽回了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大夫,怎麼可以隨便讓你施針……」

  顧昕說道:「娘,芹兒被救起時已經沒了氣息,是秦姑娘救活她的。」

  顧夫人一愣。「是嗎?」

  秦肅兒又道:「顧夫人,您這是婦女的更年期症狀,每個女人都會遇到,只要好好調養,等過度期過去,症狀便會誠輕,若你不施針也無妨,知道白家藥鋪吧?去那裡買歸脾湯,按照服用的方法,不間斷的服用即可。」

  顧夫人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你……你給我施針好了。」

  唐珊珊不依地噍嚷道:「萬萬不可啊姨母,她肯定是要使伎倆騙銀子……」

  「住口!」顧昕瞪著她。「再多嘴就回你家去,不許再來了。」

  唐珊珊立即噤若寒蟬。

  秦肅兒充耳不聞,專心的替顧夫人施針。「如何?是不是好多了?」

  顧夫人點了點頭。「確實好了許多。」

  秦肅兒又說道:「你平日可以這樣按摩穴道,左手曲肘手掌向上,輕輕握拳,在手腕正中兩條筋間取穴。右手曲肚,右手掌握住左手腕,以拇指指甲尖掐按於左手穴道上,從一數到十,鬆開,從數到五休息,如此反覆,做半刻鐘,早晚各做一次,便能夠改善更年期症狀,還有,平時多食枸杞百地茶,做法很簡單,將枸杞、百合、生地黃加水煮滾後再以小火煮兩刻鐘,去渣取汁當茶飲,早、中、晚溫服,具有養陰清熱、補虛安神功效,適用於潮熱盜汗、失眠煩躁。」

  顧芹也不知道何時靠近的,在一旁贊道:「我娘請遍了城裡的大夫,沒有一個能舒緩我娘的不適,秦姊姊好生高明的醫術,叫妹妹欽佩不已。」

  林泯笑著問道:「不知秦姑娘在哪裡坐堂?家母好似也和顧伯母有一樣的症狀,想請秦姑娘出診。」

  顧昕拉長了耳朵,這正是他想問的,林泯代他問了,這落落大方的女子撩動了他的心弦,宜州城裡哪個姑娘見了他不是臉紅害臊,可眼前這女子卻是泰然自若,他母親當眾給她難堪,她也能安之若素,毫無小家兒女的俗態,更別說她的樣貌了,在湖岸邊她一身狼狽,他沒看清楚,適才她走出來,竟像是有月光在她身上閃爍,一雙眸子耀眼至極,體態輕盈得有如點水蝴蝶,叫他錯不開眼,難得的是,她居然還是個大夫。

  「我只是來宜州城做客。」秦肅兒笑了笑。「目前客居白家商行的白大爺府中,若令堂想要看診,到那裡尋我便是。」

  「原來秦姑娘是來遊玩的。」林泯又問道:「不知秦姑娘府上哪裡?」

  蕭凌雪臉上烏雲密布,不耐煩的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不是答應了白夫人的洗塵宴,該走了。」

  秦肅兒還沒回答,就見顧芹忽然走到蕭凌雪面前,她的臉頰有些紅,朝他盈盈衽斂一禮,柔聲道:「阿武大哥,多謝你救了我一命,這荷包是我繡的,是我的一番心意,望你不要推辭才好。」

  蕭凌雪接過荷包,胡亂塞進衣襟裡。

  顧芹見他收下了荷包,頓時嬌羞萬狀,表情熱烈得像會發光。

  秦肅兒終於後知後覺的看出了端倪來。

  顧芹約莫十五六歲,杏眼桃腮,身材嬌小玲瓏,敢情她是看上蕭凌雪了?

  她鬼使神差的往顧芹胸部看,目測有些發育不良,心裡暗自慶幸,還好是個小籠包,不然蕭凌雪救她時可能碰到了,她可要吃飛醋了。

  一發現顧芹對蕭凌雪有好感,她也坐不住了,很戲劇性的一拍額頭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接著她起身掃視眾人,說道:「各位,叨擾許久,告辭了。」

  顧昕眼也不眨的望著她。「我派馬車送你們回去。」

  秦肅兒笑著婉拒,「不必麻煩了,我們走著回去,順便認認路。」

  也不等他們再說什麼,她和蕭凌雪便走人,直到了大門外,確定沒人跟上來,兩人便往熱鬧的城區大街走去。

  日漸西沉,一些商家打起了燈,秦肅兒取出顧夫人給的荷包看了看,笑道:「一百兩銀子,兩條命,那個倒胃口的唐珊珊應該不知道她只值五十兩銀子吧?」

  蕭凌雪冷眸掃過那荷包。「本王落水一趟,也只值五十兩銀子。」

  她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作勢要倒銀子出來。「喏喏,分你一半。」

  他不屑地挑眉。「本王會看在眼裡?」

  秦肅兒立即把荷包收好。「是你自己不要的。」接著她又問道:「顧芹送你的荷包呢?給我看看。」

  蕭凌雪把荷包給她,她見到紅色的荷包上頭居然繡了對鴛鴦,不由得癟起了嘴,不悅的說道:「快丟掉!」

  他笑著馬上把荷包給扔了,從秦肅兒身後勾住她的頸子,在她耳邊低聲問道,「若我沒追來,你打算何時回京?」

  她心滿意足的讓他勾著頸子走,揚眉笑道:「至少要待三個月,讓你急一急。」

  蕭凌雪嘆了口氣,「你就那麼不懂我的心?」

  秦肅兒斂了笑容,「我倒想問問你,你懂自己的心嗎?你是在乎我,還是在乎皇上對我的看法?」

  「肅肅,你這是在鑽牛角尖。」蕭凌雪停了下來,扳過她的身子,與她面對面,嚴謹道:「我敬重皇兄,而我愛你,你們是兩個我所愛的人,我自然不願意你們之間有嫌隙。」

  「你不是怕我連累了皇上對你的看法嗎?」秦肅兒哼道:「竟連形同陌路都說出口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你就別再鬧脾氣了,我也是一時情急才會說了重話,還不是怕皇兄降罪於你。」

  她心中酸酸甜甜的,抬起水眸凝視著他。「希望你能無條件的站在我這邊,難道是種奢望嗎?」

  蕭凌雪目光澄凈地回視著她。「你這話孩子氣了,怎麼能夠無條件,若你要往死裡去,我自然要拉著你,難道由著你去?」

  秦肅兒輕聲說道,「好吧,我承認我是任性了點,不過女人嘛,總是想要自己愛的男人無條件地站在自己身邊。」

  他寵溺地輕撫著她的臉頰,笑著許諾道:「以後我會盡可能無條件站在你那邊,行了吧?」

  她的纖白手指在他衣襟上畫圈圈,噘著嘴道:「我看你是做不到。」

  蕭凌雪箍住她的腰,莞爾一笑。「還沒碰著,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

  秦肅兒挑了挑眉。「好,那我問你,我和皇上一同掉進河裡,你會先救哪一個?」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兩個都會救。」

  她不依不饒地道:「不行,只能救一個……對了,剛剛忘了說,我掉進河裡時還懷著孩子,你的孩子。」

  她知道這樣的但書是卑鄙了點,但為了提高勝算也只能卑鄙了。

  「折騰了大半日,你肚子不餓嗎?」蒹凌雪忽然轉移了話題。

  秦肅兒忍俊不禁地大笑。

  這個對於男人來說萬年難答的題目,把婆婆換成了皇上,也是一樣的難以回答,她決定偃旗息鼓,放他一馬。

  夜幕剛落,街上人來人往,蕭凌雪攬著秦肅兒的肩,與她並肩而行。

  此情此景,秦肅兒想起兩人相識不久後在京城過的七巧節,那日也是和現在一樣,只不過那時他是攥著她的手,而此刻是攬著她的肩,同樣是極度保護著她,小心地不讓旁人碰撞到她。

  兩人跟著人潮走走停停,在街上站著吃了幾樣宜州的本地小吃。

  所謂飽暖思淫慾可不是男人的專利,兩人站在賣糕點酥餅的小攤子前,秦肅兒忽然踮起腳尖附在蕭凌雪的耳畔道:「咱們去客棧好不好?」

  見她面似朝霞,眼眸宛如靈動小鹿,蕭凌雪一陣悸動,握住她小巧藕肩的手了緊,微啞著嗓音柔聲道:「自然是好。」

  她衝著他燦爛一笑。「那快點走吧!」

  碧清湖兩岸華燈齊放,一眼望去,書店、畫鋪、茶舍、酒樓、客棧林立,湖上燈船花艇首尾相接,兩人走進陳設雅緻的「齊來客棧」,蕭凌雪泰若自然的吩咐店小二,「一間上房。」

  小二給開了房門,點了燭火便退下,秦肅兒還想參觀參觀房間,不想蕭凌雪卻是片刻都不能等,落了門鎖便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到床邊將她放下。

  兩人對彼此的身體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直到兩人都精疲力竭方才休戰,秦兒感覺兩腿之間像快被撕裂了,這才徹底明白了什麼是小別勝新婚。

  蕭凌雪退岀了她的身子,習慣性的將她往臂彎裡摟,貼著她的背後,安心地閉上眼眸。

  兩人身體相擁,髮絲交纏,均發出規律綿長的呼吸聲。

  燭火不知何時滅了,淡淡月華由青紗小窗鑽入房裡,只有幾分稀落光芒的能見度。

  兩個人都睡著了,待他們回到白府時,壓根錯過了洗塵宴。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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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8: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難產接生

  一回到白府,秦肅兒便讓潤青去把倪詠娘請來暖翠軒,告知蕭凌雪也來了一事,其它人自有林曉鋒去傳達,總之一句話,不得在人前洩露蕭凌雪的身分。

  倪詠娘一聽蕭凌雪也來了,還扮成小廝隨行,自是驚訝不已。

  「這都是有原因的。」秦肅兒遂把之前因她執意要救蕭子毅導致兩人冷戰一事告訴倪詠娘。

  倪詠娘聽得津津有味,笑道:「如此說來,翼親王一路追你而來,是來求和的?」

  「已經和好啦。」秦肅兒又把她老早識破蕭凌雪之事說了出來,當日他在包廂裡奪門而出又回來後,她便看出他是蕭凌雪了。

  倪詠娘聽得入迷了,好笑地問道:「所以你就不動聲色的逗著翼親王玩,一路到了宜州城?」

  秦肅兒笑道:「若不是他落了水,人皮面具掉了,我還打算跟他玩下去,可惜太早揭穿了,我還有逗弄他的一百種方法都無法施展了。」

  倪詠娘笑嘆一聲。「你想我怎麼做?」

  秦肅兒喝了口茶後說道:「很簡單,裝作不認識他便行了。」

  「我明白了。」倪詠娘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我夫君和小叔子只有白天在廳裡和翼親王打過照面,不可能知道換了人,我身邊的大丫鬟月清是我從京裡帶來的,她從前在臨家侯府裡見過翼親王,我就不瞞她了。」

  秦肅兒笑著點頭「那是自然。」

  蕭凌雪的身分都揭穿了,他夜裡自動自發的潛入秦肅兒房裡,白天他便依然扮做小廝,他是演得自在,不自在的是其它人,林曉鋒、潤青他們又怎麼敢真的將他當成小廝,尤其是珊瑚,好幾次險險叫他王爺,還有一路上和他同房的另外幾個小廝,知道他是翼親王之後,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個個都抱著頭在想一路上有無對他不敬。

  當日林曉鋒忽然帶了個陌生人回來,說阿武家中有急事要速回京城,那人要頂替阿武,且名字剛好也叫阿武,他們便覺得很奇怪了,加上林曉鋒又交代不必將阿武換了人之事說出去,更是處處透著奇怪,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頂替阿武之人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翼親王。

  可話說回來,若非如此,他們這等卑賤的工人哪裡有幸能和翼親王同寢一室,還同吃同睡,這可是祖墳冒青煙啊。

  翌日,秦肅兒才在房裡和蕭凌雪用早膳,倪詠娘身邊的大丫鬟月清便來傳話,說她有訪客。

  「訪客?」秦肅兒揚起柳眉,臉上寫了個大大的問號。

  蕭凌霄擱下碗筷,頓時胃口全失,嗓音冷冽地道:「肯定是那知府家的魯蛇。」

  秦肅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原來是他啊,不過,你都不知道人家的為人,就說人家是魯蛇,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他有些不悅地挑眉看著她。「你現在是在為他說話嗎?」

  她討好的笑道:「豈敢。」

  她也是相處久了才發現蕭凌雪是個醋罈子,至今還在提防韓青衣,真是服了他了。

  「那個……」月清有些膽怯的看了蕭凌雪一眼。「客人說,要請阿武也一塊兒出去。」

  蕭凌雪一怒為紅顏,狠砸臨家侯府時,月清也在場,後來便對他十分畏懼。

  蕭凌雪冷聲道:「他算什麼東西,讓我出去?」

  秦肅兒哭笑不得的回道:「你又不肯表明身分,人家自然認為你只是我的小廝,堂堂知府公子,有什麼理由不能請一名小廝出去見一見?」

  月清又吞吞吐吐地道:「呃……秦大夫,我家大人說,大爺正在熱情款待貴客,看在她的面子上,請兩位務必要出去。」

  秦肅兒明白倪詠娘的意思,不明就裡的白守誠,對於到訪的知府公子肯定是認為柴門有慶、蓬蓽生輝,生意人嘛,哪個不想跟地方官打好關係,行事會方便許多。

  「我明白了,你去跟詠娘說,我們稍後就出去。」月清退下後,秦肅兒朝臉臭到不行的蕭凌雪笑了笑。「起來吧阿武,咱們是來做客的,可不能給詠娘添麻煩,若因咱們堅不見客,讓白大爺得罪了知府可就罪過了。」

  蕭凌雪雖然不悅,但她這番話在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不可能堅持不出去。

  秦肅兒還坐著,他已抿著唇站起身,一個大步走到她身邊,將她髮上的珠釵簪花都取了下來,一邊冷冷的說道:「見那魯蛇,沒必要打扮得如花似玉給他看。」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胸腹。「那你呢?也去換身最破爛的衣裳,保不定顧芹也跟著來了,沒必要打扮得太英俊瀟灑給她看。」

  蕭凌雪皺眉。「在說什麼?」

  秦肅兒起身,摟住了他的腰身。「顧芹看上你了,沒感覺嗎?」

  他瞇著眼睛睨著她。「胡說!」

  「我看得一清二楚。」秦肅兒踮起腳去親了他下巴一下,胸有成竹的說道:「等著瞧吧!顧芹今日一定也跟來了,為了見你一面。」

  蕭凌雪壓根不信秦肅兒所言,但到了大廳,卻真的見到顧芹也在座,同來的還有林泯,陪坐的是白守誠、倪詠娘和白守軒。

  秦肅兒不著痕跡的對蕭凌雪揚了揚下巴,示意被她說中了,他則是面色難看的抿著唇。

  林泯見到兩人隨即笑道:「秦姑娘說若家母要看診可以上這兒來找人,我便厚著臉皮不請自來了,還望沒打擾到秦姑娘才好。」

  秦肅兒笑道:「你們來得正好,昨天借的衣裳都已梳洗好了,正好歸還。」她低聲交代,讓潤青將衣物交給顧芹的丫鬟。

  顧芹細聲細氣地說道:「秦姊姊太客氣了,不過是兩套衣裳。」

  「是借的,自然要還。」秦肅兒微笑打量著顧芹。

  顯而易見,顧芹今日特別妝扮了一番,精緻的妝容,面若桃花,臉泛紅雲,上著湖綠色薄綢衫,下繫同色羅裙,楚楚柳腰間扣著鵝黃色腰帶,益發顯得不盈一握,她含情脈脈、秋波蕩漾的不時看看蕭凌雪,手裡執著一面燙花檀香扇,看起來十分婉約。

  秦肅兒將視線從顧芹身上移開,笑著對林泯道:「林公子,我眼下正好得閒,不如現在就到府上為令堂看診?」

  「家母的頭疼只是老毛病了,並不急在一時。」林泯微微一笑。「今日尋來,乃是顧昕為了昨日之事,要來向秦姑娘致謝。」

  秦肅兒笑盈盈的說道:「昨天我已收了顧夫人一百兩銀子,再大的恩情也兩清了,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她故意加重一百兩銀子這幾個字的語氣,要與他們畫清界線。

  「區區銀兩又怎能表達萬分之一的謝意?」顧昕眼也不眨的瞅著她。「三月桃李盛開,在下想請秦姑娘去郊外賞花,中午在景樓設宴,以答謝姑娘昨日救了舍妹和表妹。」

  蕭凌雪聞言,臉拉得更長了。

  顧芹柳眉下秋水盈盈的杏眼看著蕭凌雪,溫柔款款的說道:「阿武大哥救了我一命,自然也要一塊兒去,我想親自給阿武大哥敬杯酒,表達謝意。」

  倪詠娘也看出些端倪了,這位知府家的小姐不會是對蕭凌雪有意吧?別說蕭凌雪真實的身分她配不上,單說她是知府千金,怎麼可能下嫁給一個小廝,那她還巴巴的跟著來是何意?肅兒那麼聰明,想來是看出來了,一定會想方設法推了這桃花邀約。

  不料,秦肅兒還沒開口,一心想要留貴客的白守誠便笑著說道:「幾位都已到白某府上了,哪裡還有去郊外賞花又去景陽樓設宴之理?白某府中亦是百花盛開、桃李爭艷,待幾位賞了花,白某在湖畔水榭設宴,請幾位不要推辭,務必要賞光才好。」

  秦肅兒壓根不想跟他們出去賞花吃飯,便順水推舟地笑道:「白大爺一番盛情,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昕、顧芹的目的是要跟秦肅兒、蕭凌雪在一起,在白府裡也一樣,因此他們都沒意見,林泯就更客隨主便了。

  白守軒忽然出聲道:「大哥商行事務繁忙,就由我領著幾位貴客們去賞花吧!」

  白守誠笑著點頭,「也好。」

  知府的公子主動來結交,這是求也求不來的事,他要去操辦中午的宴席,一定要用山珍海味,務求盡善盡美。

  倪詠娘又再一次意外小叔子的反應,她這小叔子一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可每每遇到了肅兒都如此主動……她細思一會兒,忽然發現不對勁之處,她這小叔子為何定定地對肅兒看?莫非,他也對肅兒有意?之所以說也,那是因為她老早發現那顧公子是衝著肅兒來的。

  這下可好,他們這對夫妻是來宜州犯桃花的嗎?

  「詠娘——」秦肅兒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我不是說過要多走動才好生,你也一塊兒去逛花園吧。」

  她可不想跟這些不熟的人逛花園,會度秒如年,當然要拉個人作伴。

  倪詠娘心領神會地笑道:「我可能這幾日便要臨盆了,跟你們去走走也好。」

  廳裡的氣氛和樂融融,這時白府的管家急急奔了進來。「大爺不好了,吳三讓斧頭砍斷了手臂!」

  白守誠驚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管家心急的回道:「二十幾個工人在碼頭搬貨時起了口角,有人拿木棍,有人拿斧頭,就地取材便打了起來,吳三去調解,卻被其中一人誤傷,已經請了高大夫,可高大夫也束手無策,如今血流不止,怕是、怕是……」

  秦肅兒驀然起身道:「人在哪裡?快帶路!」

  倪詠娘如夢初醒。「不錯,肅兒你一定能救!快!夫君,你快帶肅兒過去!不要耽誤了救治的時機!」

  吳三是白守誠的得力助手,白守誠待他如家人一般,一定要救活才行!

  秦肅兒指揮若定地道:「潤青,你速去讓吉安做手術準備!管家,你留下來協助我的人,給他們一間空房,照他們的話做。」

  碼頭邊圍了一大群人,白守誠一到,四周騷動了起來,眾人七嘴八舌的要告訴他事發經過,他一邊聽著,一邊臉色鐵青的領著秦肅兒穿過人群,吳三躺在地上,左臂斷了,形狀十分恐怖,地上有大片鮮血,他身上也都是血。

  顧芹看了,當臉色發白作嘔,顧昕不願離開秦肅兒身邊,只好由林泯把她帶回馬車上,他嘴裡受不了地嘀咕道,「誰讓你一定要跟著來呢?」

  顧芹不發一語的由丫鬟攙扶著上了馬車,她堅持要來是因為看到蕭凌雪跟在秦肅兒身邊出了白府,她想多跟他相處一會兒才不顧兄長和林泯的阻攔,哪知道那斷臂如此噁心恐怖。

  秦肅兒蹲在吳三身邊檢查傷口,一邊對白守誠嚴肅的說道:「斷臂一定要找回來,用乾淨的布包好,派人立即送回府裡交給我的人。」

  白守誠點頭,吩咐隨從去辦。

  秦肅兒取出針袋,仔細地替吳三施針止血止痛。

  蕭凌雪如山一座地守在她身後,不讓閒雜人等碰著她。

  他的妻子如此沉著,一手醫術卓絕,他愛如此的她,以她為榮。

  「姑娘……」一個人靠過來問道:「你適才說要找到斷臂,莫非是想將斷臂縫回去?」

  白守誠看了說話的那人一眼,對那人點了點頭致意,又對秦肅兒道:「是高大夫,城裡最好的外傷大夫。」

  秦肅兒並沒有分神抬眼,一邊施針一邊回道:「不錯,我要將斷臂縫回去。」

  此話一出,不僅高大夫驚訝,四周也是一片嘩然。

  高大夫期期艾艾地道:「姑、姑娘,你說要縫回去,要如何縫回去?用何物縫?」

  「用針線縫。」秦肅兒已將血止住了,她還施了止痛針,因此吳三的眉頭不再緊蹙,身子也鬆馳了下來。

  高太夫結結巴巴地道:「針、針線嗎?」

  秦肅兒站起身,看著那名驚訝又困惑的三十出頭男子,淡定的說道:「高大夫是吧?你若想學,便跟我走。」

  吳三被送到白府時,吉安等人已經做好了手術準備,吳三和斷臂一起被送進了臨時手術室,秦肅兒讓吉安替高大夫消毒,讓他也進了手術室。

  高大夫行醫十多年,此刻見到了他一生未曾見過的景象,直到兩個時辰後出了手術室,他還如夢似幻、頭重腳輕,覺得適才的一切是場夢,而夢裡有幾個神仙在為吳三縫合……

  「高大夫,裡面情況如何?」白守誠一見門開了,便急急迎上前問道。

  同時聚在門口等消息的還有三十多人,那些害吳三斷臂的工人們也在場,個個面色愧疚。

  吳三是管理碼頭的頭子,為人爽快,平時待他們不薄,他們卻誤傷了他,令他們實在不安。

  高大夫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吞了口口水,整個人搖搖欲墜,腦中充斥著手術時的各種畫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潤青知曉他內心震撼,好意端了杯茶給他。「您喝口茶吧。」

  高大夫接過茶盞,忙不迭一口氣將茶水喝完。

  這時秦肅兒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吉安、林曉翠和林曉花。

  白守誠急著又問道:「秦姑娘,吳三如何了?可有救嗎?」

  秦肅兒微微笑,神色看起來雖然有些疲憊,但卻帶著無比的自信。「傷患情況穩定,斷肢已縫合,目前以夾板固定,需要觀察幾日,若無發燒感染,便可以說是度過危險期了。」

  她沐浴在陽光下,身子閃閃發光,蕭凌雪在人群之中注視著她,眼裡寫滿了欣賞,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他很想驕傲大聲的說,這個女人是我的!

  與此同時,顧芹也正以漾著春意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雖然他穿著灰色粗布短打,可他身長玉立,劍眉星目,舒朗出色氣質卓絕,根本不像個下人。

  她輕輕開口,討好地道:「阿武大哥,秦姊姊師承何方?醫術好生高明,居然連斷臂都能縫合,實在叫我由衷佩服。」

  蕭凌雪下意識看了過去,不免有些不悅,她是何時來到他身邊的?

  他劍眉微揚,淡淡地道:「小姐確實不凡。」

  見他回話,顧芹受到鼓勵,再接再勵地說道:「秦姊姊可有考慮長住宜州?宜州城雖然不是四季如春,可冬季比其它縣城要溫暖得多,又是大雲第一大商城,秦姊姊若在此地行醫,想必也是妥當的。」

  蕭凌雪不以為然地道:「小姐家在京城,不會在此地久留,況且宜州再好,又如何能跟天子腳下的繁華相比?」

  她一聽,十分失望。「阿武大哥,若是秦姊姊要回京城,你是不是也要一起走?」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是下人,主子到哪裡,做下人的自然就在哪裡。」

  顧芹忽然眼巴巴地看著他,潤了潤唇道:「那麼,我請我娘出面把你買下可好?那你就可以永遠留在宜州了。」

  蕭凌雪冷冷地道:「我並不想留在宜州。」

  她急了。「可是你走了,我怎麼辦?阿武大哥,昨日你將我背在身上,我已是你的人了,此生此世我不會嫁給別人,要嫁,也一定是你。」

  打從從他救了她之後,她便對他懷上了綺思綺念,一夜難眠,腦中想的都是他,偏偏父母打算為她訂下的那樁親事,對方是准州知府之子,名叫童子衍,他們自小便相識,童子衍自小貪吃,如今是個矮胖小子,平時只對吃有興趣,懶得要命,她壓根不想嫁給他。

  「你在說什麼?」蕭凌雪匪夷所思的看著她。「我救你性命,未曾失禮於你,你怎麼就是我的人了?」

  「我怎麼就不是你的人了?」顧芹急得快哭了。「當時你抱著我的身子,你碰到我了,你是第一個抱我的男人,我不能嫁給其它人。」

  蕭凌雪低咒一聲,真是遇上了個瘋婆娘。

  肅兒說,在她們那裡,一廂情願糾纏男人的女人叫作花痴,依他看,顧芹就是個花痴。

  顧芹沒看出他的神情帶著濃濃的鄙夷不屑,自顧自的保證道:「阿武大哥,你放心,我會設法為你脫了奴籍,只要我堅持非你不嫁,我爹娘向來疼我,肯定會聽我的,咱們成親之後,你就成主子了……」

  蕭凌雪懶得理她,他抬眸越過人群看著秦肅兒,她不知道在和白守誠商議什麼,此時,就見月清慌慌張張地奔來,急喊道:「大爺!夫人好像快生了。」

  白守誠嚇了一跳。「不是還有半個月?」

  月清急道:「夫人可能是因吳三斷臂之事受了驚嚇,動了胎氣,適才疼得快暈過去了!」

  白守誠連忙問道:「產婆呢?產婆過去了沒有?」

  他早在一個月前就讓管家請了城裡最好的兩個產婆在府裡住著,便是擔心會發生這種事,因他亡妻便是早產而過世的,他餘悸猶存,不想再發生同樣的憾事。

  「產婆………已經過去了,可是夫人一直在喊大爺的名字,大爺您是不是過去看看……」

  照規矩男人不能進產房,那是會招來晦氣的,所以月清問得有些遲疑。

  「當然要去!」秦肅兒霸氣地道:「這裡交給我,白大爺,你快去看詠娘,給她加油打氣!」

  加油?打氣?白守誠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他在心亂如麻、六神無主之下,也只能照著秦肅兒的話做了。

  秦肅兒讓管家準備一間安靜的房間,要將吳三移到房中休養,又開了幾帖抗發炎的藥方讓管家派人去抓藥煎藥。

  眼下吳三還不能會客,她讓等著想見吳三一面的眾多工人們先回去。

  片刻之後,院子裡的外人只剩下顧家兄妹和林泯,還有就是瞪著眼、盤著雙臂的蕭凌雪和神思還在恍惚的高大夫了,而吉安等人還在臨時手術室裡善後及做要轉移病房的準備。

        「秦姑娘,你當真將那人的斷臂接好了嗎?」林泯率先好奇的問道。

  秦肅兒笑著點了點頭。「自然是真。」

  顧芹餘悸猶存地道:「秦姊姊,你真勇敢,見了血也不怕,見了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也不怕,我就不行了,見了血便頭暈,險些嚇暈過去。」

  秦肅兒輕描淡寫地道:「身為醫者,見血是必然的,談不上什麼勇氣,不過是醫者天性使然。」

  顧昕的視線始終未曾從她身上移開。「眼下都過了午膳的點,秦姑娘想必餓極了,白大爺如今肯定沒功夫準備宴客,不如咱們一塊兒去在下提過的景陽樓用膳?」

  蕭凌雪面若寒霜,離他有十步遠的秦肅兒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她好笑地想,若她答應顧昕的邀約,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當然了,她不可能自找麻煩,況且她可沒忘記自己是有夫之婦。

  「真是對不住。」秦肅兒笑答道:「我有些疲憊,三位且先回去吧,林公子,若需要我為令堂診脈,再派人過來通知一聲便是,不必如此勞師動眾親自跑一趟。她這話也是將顧家兄妹再次上門的機會打死。

  「姑娘肯定是累極了。」顧昕體貼地道:「不如姑娘先去歇會兒,我們在此叨擾一盞茶,等白大爺喜獲麟兒的好消息傳來,也好說一聲恭喜。」

  秦肅兒不能說不詫異,顧昕這是要死賴著不走了?

  「哥哥這主意甚好。」顧芹笑晏晏地道:「秦姊姊先去歇息,我還沒參觀過白大爺宅邸的花園,不麻煩的話,就請阿武大哥我逛逛花園,欣賞一番白大爺口中的桃李盛景。」

  秦肅兒十分傻眼,大白天的叫男人陪她逛花園,這是哪子的官家千金?

  蕭凌雪的臉色倏地一暗,看著顧芹寒聲說道:「我並非你顧家家丁,讓我陪你逛花園成何體統?難道你沒有羞恥之心,未曾習過《女德》、《女戒》?」

  秦肅兒早知道他開口絕沒有好話,只是不知道他一開口會如此兇殘,這叫顧芹女孩兒家的臉面往哪裡放?

  蕭凌雪講話雖然難聽,可在情在理,顧昕三人一時無法反駁,顧芹更是咬著唇要哭了,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高大夫則很尷尬,恨不得自個兒不在場。

  秦肅兒一點也不想出面打圓場,更不想安慰顧芹,顧芹可是覬覦她夫君的花痴,讓她下不了台最好,才不會再來糾纏。

  「秦大夫!」

  庭院裡落針可聞、一片尷尬之中,月清又急急奔來了。

  「怎麼了?」秦肅兒忽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月清急道:「秦大夫!夫人情況不妙,您快去看看!」

  秦肅兒也不問哪裡不妙了,她直接對高大夫道:「一起去!」

  高大夫忙不選點頭。「是!是!」

  秦肅兒想了想又對蕭凌雪道:「阿武!叫吉安速速把臨時開刀房清空,做手術準備!」

  她也不知倪詠娘目前是何情況,但早做準備肯定沒錯。

  蕭凌雪去尋吉安了,而顧家兄妹和林泯這會兒也鬼使神差的跟著秦肅兒去。

  血水一盆又一盆的從產房裡端出來,兩名產婆使勁的催促和教導倪詠娘如何用力也跟著傳了出來,還有的便是倪詠娘痛苦的喊叫聲了。

  秦肅兒先進了產房,言明自己是大夫。

  一個產婆急道:「孩子卡在產道下不來,再不出來恐怕要出人命!」

  另一個產婆優心忡忡地道:「是啊!都破水好些時候了!」

  秦肅兒拿出聽診器,頓時蹙起了眉頭,胎心減速,這恐怕不是胎位不正的問題……

  產婆道:「大夫,我看要給夫人喂些湯才有力氣生孩子……」

  秦肅兒搖頭。「不必了,有力氣也無用武之地,這孩子不是靠力氣可以生下來的。」

  倪詠娘早汗濕了髮臉,她費力的碰了碰秦兒的手,氣若遊絲地道:「肅兒……答應我……保孩子……」

  秦肅兒斥道:「胡說什麼,你這是不信任我的醫術嗎?你和孩子我都會保住!」

  倪詠娘牽起了一絲笑容。「我相信你……」

  秦肅兒把她凌亂的髮絲撥到一邊,柔聲安撫道:「你閉上眼等我一會兒。」

  倪詠娘點了點頭,聽話的閉上了眼眸。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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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挾怨報復

  秦肅兒一走出產房,白守誠便急急迎上來。「詠娘如何了?不管如何都要保大人,孩子可以再懷……不,即便再也懷不上也不打緊,我絕不能失去詠娘!」

  秦肅兒為倪詠娘感到高興,她真的找到了一個真心愛她的好男人。

  「孩子無法生下來,目前在肚子裡的情況無從得知,懷疑是子宮內缺氧,極有可能是臍帶因素,比如臍帶扭轉、臍帶打結、臍帶纏繞等,必須剖腹才能對症下藥,且拖越久對產婦越不利,並非捨棄胎兒便能保住產婦性命,必須馬上下決定。」

  高大夫一聽大驚。「您說的可是……剖腹取子?」

  事實上,他比秦肅兒大了十歲,但見識過她給吳三縫合手臂之後,便不自覺用了尊稱。

  「正確來說是剖宮取子,而那是最簡單的情況。」秦肅兒神情異常嚴地道:「照我分析,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剖腹之後,尚需要進行手術,至於是何種手術,那得剖了腹才能知道。」

  這裡沒有X光,她也沒有透視眼,剖了腹才能見機行事。

  白守誠頓時亂糟糟的,但在秦肅兒保住了吳三性命時,他對她已是佩服不已,又常聽倪詠娘說起她高明的醫術,他掙扎了一會兒便咬牙做了決定,「那就剖腹吧!」

  一旁的顧芹捂住了嘴,嚇得低喊道:「剖腹!不會死人嗎?」

  沒人搭理她,秦肅兒又對白守誠道:「白大爺,請你同意高大夫一同進手術室,若高大夫學會了開刀技巧,日後可以救更多難產的婦人。」

  顧芹又驚愕地瞪大了雙眼,驚喊道:「這如何能使得?他是男人……」

  秦肅兒終於朝顧芹瞪去凌厲的一眼,冷聲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顧芹全然沒想到一直待她客客氣氣的秦肅兒會忽然對她說了這番重話,顧昕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他倒不是怪秦肅兒對自己妹子不客氣,反而是有些慍怒自己妹子大驚小怪,小眉小眼地上不了檯面,丟了他的顏面。

  白守軒在一旁說道:「大哥,秦姑娘言之有理,若是能救更多人,世俗的禮教擺在一旁又何妨?」

  白守誠想到亡妻,毅然決定道:「好!秦大夫,就聽你的安排。」若將來能救更多人,他相信詠娘也不會介意。

  很快的,倪詠娘被移到清空又消毒的臨時手術室,秦肅兒、吉安、林曉翠、林曉花和高大夫,一日之內二度進手術室,高大夫也再度見識到秦肅兒針灸麻醉的功力。

  秦肅兒沉著地剖宮,跟著,高大夫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胎兒的臍帶偏長,過分地扭轉,他一眼也看不清究竟扭轉了多少圈。

  他從未見過如此兇險的情況,當然,過去因難產而死的婦人們,不會有人給她們剖腹也不得而知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難產。

  「高大夫,你見到了吧?若是沒有剖腹不可能知道要如何處置。」秦肅兒講述道:「臍帶過分扭轉,會導致胎兒臍輪部變細,呈索狀壞死,引起血管閉塞或伴血栓。」

  她知道她說的話高大夫多半聽不懂,但那不重要,她要傳達的是醫學基礎理論,原因導致結果,高大夫身為醫者,必須明白這一點,而不是看過了手術過程還沒頭沒腦地說不出個所以然。

  秦肅兒前世是外科醫師,對產科也駕輕就熟,她花了一個時辰進行手術,最後母子均安。

  白守誠進房去握住倪詠娘的手,喜極而泣,倪詠娘還沒從麻醉中酲來,他便在房裡守著。

  秦肅兒從手術室出來已是掌燈時分,白守軒第一個抬步迎上,俊逸的面龐浮上熱切的微笑。「辛苦你了,秦姑娘。」

  秦肅兒朝他客套的笑了笑。「能幫到詠娘,再辛苦也值得。」

  蕭凌雪也候在手術室外,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所想的是想將白守軒的眼珠子挖出來,叫他不能再看他的女人。

  幸好秦肅兒感受到老公的殺人目光,說道:「白公子,我得先去梳洗,失陪了。」

  她感覺到飢腸轆轆,吉安等人亦是,幸好潤青周到,已在暖翠軒備好了飯菜,而顧昕等三個瘟神也不知何時識趣地離開了,她才得以安安靜靜的吃頓飯。

  秦肅兒也留了高大夫用飯,她以為歷經兩場血腥手術他會沒胃口,畢竟吉安第一次參加手術是吐著出去的,可高大夫不但胃口好,吃得極多,還一臉的欣喜,她因此對他有了幾分好奇。

  「高大夫,你都不覺得噁心嗎?」

  高大夫咧嘴一笑,有些傻氣地道:「高某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覺得噁心?」忽地,他離席,一撩袍角,對著秦肅兒跪下。「師父在上,受弟子高澄均一拜!」

  所有人對這畫面都已司空見貫,要拜秦肅兒為師的又何止一個、兩個,但至今她只收了吉安一人為徒,那也是因為吉安年齡與她相仿的原故。

  「快快起來!」秦肅兒虛扶一把。「高大夫若對手術有興趣咱們互相切磋便是,我一定毫不保留的教你,但若是要叫我聲師父,我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是啊,您快請起吧。」潤青在旁說道:「我家小姐說了不會再收徒弟便不會再收,至於我家小姐說了會毫不保留的教您,就一定說到做到,您就快別跪了。」

  在秦肅兒的示意下,林曉鋒把高大夫扶了起來。

  高大夫也不再執著,幾人吃完飯後,他臨走前還依依不捨的說他明日再上門討教。

  秦肅兒知道他心中有許多疑問,便點頭微笑表示歡迎。

  稍晚,潤青伺候秦肅兒沐浴。「奴婢看那高大夫一副不想走的樣子,好像想要小姐開口留他過夜。」

  秦肅兒舒服的向後靠著木桶,讓潤青為她洗髮,閉起眼眸說道:「第一次接觸到手術的人,有此反應也是情理之中,我猜想他明日天未亮就會來了,我給你一本講義,到時先讓他讀讀,有了基礎,也才好入門。」

  潤青笑道:「奴婢明白。」

  秦肅兒一身清爽地回到房裡時,蕭凌雪已在房中等她,且還半臥在她的床榻上,看她寫的手術札記,但眸色卻有些陰沉。

  她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拉起他的大手把玩,眼眸含笑地說道:「你如今倒是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

  「不只如此。」蕭凌雪丟下那本札記,一把將她拉近,剛毅的嘴角一撇。「我明日便要揭了我倆的身分,叫那顧家兄妹再也不敢上門來糾纏。」

  秦肅兒莞爾一笑。「莫要如此,你會嚇著白大爺,一個小的知府之子他便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以上賓之禮待之,若知曉你是翼親王,你要叫白大爺如何接待?拆了大門重新恭迎你進門嗎?」

  他眉角一挑。「不說也行,咱們明日便啟程回京。」

  秦肅兒好聲好氣地安撫道:「詠娘是無大礙,只要好生補補身子便行,可吳三還要觀察幾日,我不能在這時候丟下我的患者離開。」

  蕭凌雪認識她不是一日、兩日了,早就知曉她會這麼說,他沉吟道:「事實上,我此番來尋你,是奉了聖旨而來。」

  她大感意外。「聖旨?什麼聖旨?」

  她瞬間想到了厲親王和蕭子毅,難道蕭子毅傷好之後,他們父子又作怪了?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可惜了,她還以為厲親王是聰明人,能體會她不惜和蕭凌雪翻臉也要救蕭子毅一命的用意,若不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那還真是白救了。

  「與厲親王無關。」蕭凌雪知她心中所想。「厲親王如今已徹底降服了,他把私練的兵馬交出來,向皇上保證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起叛亂之心,並且自請到蜀州養老,不帶一兵一卒。」

  「是嗎?」秦肅兒一聽,不由得歡快地笑了,若厲親王還要腥風血雨,不肯罷休,那她真要怪自己看走了眼。

  「言歸正傳。」他一整面色又道:「皇兄要派我們夫婦前往大周觀禮,大周新帝登基,咱們要代表大雲和皇上前往祝賀。」

  「大周朝?」秦肅兒此時也想不起太后壽宴時,大周派來的使節團是何模樣,對於這個最為鄰近大雲的國家,也是一無所知。

  「大周朝政眼下還握在攝政王手裡,年方十七的少年天子不過是個傀儡,咱們此番去面見大周新帝,說幾句恭賀的話,再遊覽個幾日便可以回來了。」

  她對於第一次和蕭凌雪出國旅遊也是深感興趣。「何時要出發?」

  蕭凌雪說道:「最晚一個半月後要從京城出發,在那之前還有許多準備功夫,且定下使節團其它人選,起碼要在出發前半個月回到京城。」

  秦肅兒算了算時間。「吳三觀察七日應是足夠。」

  「那麼就說好了,最晚七日後,須得啟程回京。」說完,他便把妻子壓在身下,手揮帳落,緊緊箍住她的身體,熱唇不由分說的吻上去。

  秦肅兒摟住他的腰,在他灼熱的注視下,她也眼露柔情,由著他含著她的嘴唇舔吻磨蹭,感受到他霸道的力道,她不服輸地反客為主,探出舌尖在他口中勾掃纏綿,她軟綿的小舌宛如靈蛇入洞,撩撥得蕭凌雪激動吸吮,吻到極致,兩人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了。

  「你這是打哪兒學來的?」蕭凌雪的唇抵著她的唇,眼神漸漸發暗,醇厚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

  她感受著隨著他的喘息噴吐出來的熱氣,看他這無法自持的模樣,她得意一笑。「無師自通。」說完,她又使出柔軟舌尖,沿著他好看的雙唇輪廓來回掃。

  蕭凌雪被嬌妻攪弄得自制力全無,他猛然撕開了她薄薄的衣襟,她驚呼一聲,他不理,埋頭便是一陣粗暴的揉弄,飽滿的雪乳品嘗起來是人間美味。

  秦肅兒捧著他的頭,急喘了幾口氣,突地她微皺起眉頭,低頭看著他含住她的蓓蕾狠狠吸吮,她推了推他,讓他輕點。

  他立即放輕了力道,改為細細密密地舔吻,大手則熟門熟路地摸揉到她的腿間,耐心地在芳草棲棲的小核上按壓揉搓,直到她逸出壓抑的嬌吟,他才停手。

  蕭凌雪的眸光變得更為深沉,他一挺下腹,火燙的硬挺自有意識的找到了緊窒的小門,滑了進去,一雙如鐵大手箍緊了她的腰,用盡全力在她體內翻江倒海。

*             *             *

  倪詠娘雖然經歷了剖腹生產,但精神極好,秦肅兒第二日去探望她時,她椅著大靠枕半躺著,懷裡還抱著白胖的兒子不肯放。

  倪詠娘笑盈盈地道:「若不是你身分尊貴,這孩子的命是你保下的,我真想讓他喚你一聲乾娘。」

  秦肅兒取出個紅色繡喜字的荷包塞進娃兒的衣襟,笑咪咪地道:「他自然是我乾兒子,若你不讓他喚我一聲乾娘,我還不依哩!」

  倪詠娘喜出望外地道:「此話當真?」

  秦肅兒輕輕摸了摸娃兒柔的小臉,微笑道:「不只呢!這孩子有福氣,還有個親王乾爹,往後走到哪裡都不怕。」

  倪詠娘這會兒已是狂喜了。「肅兒……你說真的嗎?王爺要認這孩子為乾兒子?」

  秦肅兒得意地道:「我已經跟他說好了,我是孩子的乾娘,他自然是孩子的乾爹,若是讓別人當孩子的乾爹,我豈不是跟別人配成一對兒了?到時恐怕不依的是他。」

  倪詠娘聽得直笑。「真難為翼親王了,為了不讓心愛的王妃和別人配成對,要勉為其難的收個乾兒子。」

  秦肅兒微微一笑。「一點都不為難,他也說了,千里迢迢來到宜州見證這孩子的出生,說明了這孩子與他有緣,況且又是我親手接生的,意義更是不同。」

  倪詠娘想到兒子日後有兩個堅固的靠山,打從心裡歡喜不已。「話說回來,翼親王人呢?平時你們總是形不離,今日怎地不見他人?」

  秦肅兒低聲道:「皇上另有密旨給他,他今日去了北城的織造大人府裡密會江北總督和欽差大臣,也不知何時回來,所以了,趁他不在,我打算在城裡好好逛逛。」

  倪詠娘惋惜地道:「可惜我這會兒無法陪你去逛街,否則咱們倆巡巡店鋪再去喝喝茶,多好。」

  秦肅兒笑道:「以後多得是機會,宜州也不遠,我得了閒,隨時能過來,況且我還要來看看我的乾兒子,是吧?」

  這時,兩個十多歲的孩子打了簾子進來,都是一臉的高興。「母親!我們來看弟弟了。」

  他們是白守誠的孩子,姊姊白偵十二歲,弟弟白暤十一歲,都有一雙慧黠的眼睛,模樣清透討喜。

  倪詠娘朝他們招招手。「快過來。」

  秦肅兒在信上得知這兩個孩子都對倪詠娘親厚有加,她實在很替倪詠娘高興,離開一個爛男人之後,她找到了屬於她的位置,如今的她,臉上總是掛著幸福笑容。

  幾個人正圍著孩子開心的說笑,月清卻驚慌的奔了進來。「夫人!好多官兵闖進來,說要捉秦大夫!」

  倪詠娘愕然。「你說什麼?說清楚些!為何會有官兵闖入?為何要捉秦大夫?」

  月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奴婢也不知,是大爺叫奴婢速來通知大人和秦大夫,奴婢就看到好多官兵進來,大爺在和他們周旋……」

  她還未說完,便聽到外頭有人大喝一聲,「秦氏妖女何在?!」

  秦肅兒蹙眉,哪個王八蛋說她是妖女?她頂多只是穿越魂罷了,既無法術,也無神力,哪裡夠得上一個妖字了?

  她不想讓外頭的人進來打擾了坐月子的倪詠娘,起身道:「詠娘和孩子們都別出去,我去看看。」

  倪詠娘連忙拉住她的手,雙眉緊蹙,擔憂地道:「你自個兒當心。」

  秦肅兒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這個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秦肅兒不疾不徐的出去了,倪詠娘連忙示意月清跟上去。

  外頭的院子裡有二十多名官兵,秦肅兒經常在軍機閣出入,對於這些穿衙門衣服的沒有半點畏懼。

  白守誠也一同來了,在一旁說明道:「官爺,在下已說過了,秦大夫為內子接生,絕無不法情事,請官爺明察……」

  領頭的捕快不客氣的喝道:「你閉嘴!」

  秦肅兒向前一步,不緊不慢地道:「我是秦肅兒,找我何事?」

  「你就是秦氏?」捕快上下打量著她,用鼻子哼道:「有人舉報,此地有妖女行剖腹之術,可有此事?」

  秦肅兒淡定的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認罪就好。」捕快大喝一聲,「來人!將罪人秦氏拿下!」

  瞬間,二十幾名衙役把秦肅兒團團圍住。

  她好笑地道:「捉拿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何須勞師動眾?我跟你們走便是,我倒要看看,你們要拿大雲的哪一條律法將我定罪!」

  那捕快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了我們大人面前,有你受的!」

  白守誠急道:「官爺,有話好說……」

  捕快不耐地使了個眼色,一名衙役便將白守誠給推到了一邊。

  見秦肅兒被戴上手銬押走了,白守誠束手無策,連忙進房和倪詠娘商量對策。

  月清進來道:「夫人,曉鋒求見。」

  倪詠娘急急說道:「快讓他進來!」

  林曉鋒剛剛知道這件事時大吃一驚,連忙趕過來,他聽說主子被官兵押走,差點沒昏倒,主子是什麼人啊,居然有人不長眼來押走她?

  不等林曉鋒施禮,倪詠娘便打斷道:「曉鋒,快去找阿武。」

  「小的不知道阿武眼下在哪裡。」林曉鋒哭喪著臉。「夫人,不如咱們直接去知府表明小姐的身分,他們肯定不敢不放人」

  倪詠娘表情嚴肅,「誰會相信?有何證據?」

  她可不是一般的商家婦人,她曾是候爵夫人,深知官道,若沒有幾分證據在手中,那些人不會信的,反而還給了他們機會再多添一道罪名——冒充皇親國戚。

  「當務之急必須先找到阿武。」倪詠娘面色沉重地道。

  白守誠實在不明白在這個節骨上,妻子為何堅持一定要找到那個叫阿武的小廝?「我瞧那顧公子似乎對秦大夫很有好感,不如去找顧公子幫忙……」

  「萬萬不可!」倪詠娘自認還有幾分了解秦肅兒。「肅兒肯定是寧可吃點苦頭,也不願請那顧公子幫忙。」

  最要緊的是,她和林曉鋒都明白,若蕭凌雪知道他們去求顧昕伸援手,肯定會大發雷霆。

  白守誠憂心忡忡地道:「我擔心恐怕不是吃點苦頭那麼簡單,我看那些人押走秦大夫的架式,彷彿要對她嚴刑拷打似的。」

  林曉鋒立即瞪大一雙火眼金睛。「他們敢?!」

  「曉鋒小兄弟,你認為他們為何不敢?」白守誠嘆了口氣。「詠娘,你有所不知,昨天秦大夫當眾說了顧小姐幾句難聽話,恐怕是那顧小姐懷恨在心,讓知府派人來找查。」

  倪詠娘臉色一變,「有這種事?肅兒說了什麼,得罪了顧小姐?」

  白守誠道:「因為那顧小姐一直出言干擾,秦大夫讓她閉上嘴,說了句《不說話,無人當她是啞巴》的重話,那顧小姐想必是在富貴蜜水中泡大的,哪裡聽過那樣嚴厲的責備,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不好。」倪詠娘眼底閃過深深的擔憂。「曉鋒,你快想想哪裡可以找到阿武,我聽肅兒說,阿武要去城北織造府第……」

  「城北?」白守誠想了想,說道:「不如我派些人隨同曉鋒小兄弟去城北找人?」

  倪詠娘很快地點點頭。「好!多派些人……不,可以派多少人就派多少人,務必要找到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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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7 20:38: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王妃入獄

  府衙牢房裡,顧芹趾高氣揚的出現,身後好幾個人跟著,將秦肅兒押來的捕快也在列。

  秦肅兒蹙著眉,因為牢房陰暗潮濕,還有一股腐敗發霉和惡臭的味道飄散在空氣裡,油燈下所有一切看起來都虛幻不真實,在這裡住上幾天,肯定會發瘋。

  「看看誰在這裡?」顧芹慢悠悠的走到秦肅兒的牢房前,揚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喚你一聲姊姊是抬舉你,你倒蹬鼻子上臉了,竟敢當眾給我難堪,如今可是後悔了?」

  「我是後悔。」秦肅兒唇角依舊飛揚,笑道:「後悔救了你這個心如蛇蠍的花痴,不知道哪個男人會倒了八輩子霉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門不幸。」

  顧芹咬著牙,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秦肅兒臉上笑意不散,重複了一遍,「我說,不知道哪個男人會倒了八輩子霉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門不幸」

  顧芹氣得跳腳,命令道:「把這賤人給我拉出來!」

  「是!」

  兩名衙役聽令行事,很快打開牢房的門,一左一右將秦肅兒拉了出去。

  顧芹神色陰沉的瞪著秦肅兒。「你以為只是把你關著那麼簡單嗎?若不叫你受點兒皮肉苦,你怎麼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秦肅兒雖然被押著,還是露齒一笑。「你先學學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吧,你不就是因為不當的發言才被我訓斥而懷恨的嗎?你得先學好基本禮儀,將來才不至於再讓人訓斥。」

  「好啊!還敢對本小姐出言不遜,看來你是不見棺林不掉淚!」顧芹的表情由惱怒轉為了憤怒。「給我打!狠狠的打!」

  秦肅兒向來吃軟不吃硬,她眸光冷冽的盯著顧芹。「你打無妨,但我保證了你打了一定後悔,不要怪本王妃沒有事先警告你,也不要事後來什麼不知者無罪的說詞,本王妃現在就一字一句的告訴你,周圍等人一同聽清楚了,本王妃乃是一品翼親王妃,你這一鞭打下去,毆打皇親國戚的罪名,拿你的命來賠都不夠。」

  顧芹一陣笑。「滑天下之大稽!什麼翼親王妃,憑你區區一個醫女也配?你可知那翼親王是什麼人,身分何等尊貴,你這等賤民給他提鞋都不配。」

  「反正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不信是你的事。」秦肅兒輕描寫的又道:「對了,再附送你個小禮物,阿武是我的男人,你別痴心妄想了,他不會看你一眼的。」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臭脾氣,在這節骨眼上,她還想著要激怒顧芹,她就希望顧芹把她打得半死,等到她「顯赫」的身分揭曉,她再來看看顧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苦逼樣子。

  「阿武大哥是你的男人?這話是何意思?」顧芹果然變了臉色,急躁地追問,「難不成你們兩人……你們兩人做過那苟且之事?」

  「什麼苟且之事?」秦肅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搖了搖頭,十分惋惜的說道:「嘖嘖嘖,知府千金,你腦子裡的思維還真是下作,我和阿武是夫妻,待他趕來,發現你碰我一根寒毛,他會剝下你的皮煮成湯,為什麼不喂狗呢?因為連狗也嫌棄你恩將仇報太惡毒,不屑吃。」

  顧芹臉色大變,有些顫抖地道:「你……你在說什麼?」

  秦肅兒微瞇起眼瞅著她。「你不會有耳背的毛病吧?我相信你已經聽懂了,不需要我再說第二次。」

  「賤人!」顧芹氣不過,揚手甩了她一巴掌。「給我打!」突地,她想起了什麼,眼眸裡閃過一抹邪惡之光。「刑具拿來。」

  「是!」幾個獄卒連忙去取刑具。

  顧芹看著身上已被抽了好幾鞭的秦肅兒,示意衙役暫時停手,她笑著抬起了秦肅兒的手,撥弄她腕間那瑩亮翠綠的玉鐲,語調輕柔的說道:「你這雙手很行嘛,既會縫斷臂又會剖腹的,我倒要看看把你的十指折彎了,你還要如何縫斷臂和剖腹,若是怕了,就跪下向我求饒,說你再也不敢了,興許我會考慮饒你一命。」

  「你果然是個變態。」秦肅兒挨了幾鞭,身子疼痛,但要她求饒那是不可能的,她漠然的臉上沒有表情,眼裡亦是波瀾不興,聲音鏗鏘地道:「誰能想到知書達禮的知府千金是如此的真面目,真是開了眼界,你想做什麼都悉聽尊便,不怕你做,就怕你沒那膽子對本王妃下狠手。」

  這會兒她得承認蕭凌雪說的對,閒事少管,尤其是出門門在外,這裡沒半個人認得她是翼親王妃,她這是把自己困進死胡同裡了。

  不過,比起即將被用刑的自己,她還比較擔心蕭凌雪,等他回來,知道她被押走了,不知會如何震怒,她真怕詠娘他們無法承擔他的怒火,待他看到身受重傷的她,恐怕會把知府衙門給拆了,再放把火燒了也不一定。

  「還要嘴硬?」顧芹攥緊拳頭,眸光一途。「你這將激法是怕我不對你用刑是吧?那我就如你的願!」

*             *             *

  宜州知府顧楠雖然有一妻三妾,但只有顧芹一個嫡女,對她回來疼寵有加、有求必應,可以說是她要星星要月亮都會設法摘給她。

  這一日,他聽聞居然有個名不見經傳的醫娘當眾給他的寶貝女兒難看,起因是那醫娘要剖腹取子,而女兒要阻止她,那醫娘怕女兒壞了她的好事,便出言恐嚇。

  這還得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妖術,要剖人的膛腹?!剖了膛腹還能有活路嗎?打著行醫的幌子招搖撞騙,這是他萬萬無法容許的!

  因此,他立即派了林捕快帶人去拘捕那妖女,如今人關在牢房裡,等明日開堂審理了,再來定罪。

  「姨父,聽我娘說,您是不是快要去京城上任了?」大廳裡,唐珊珊討好地問。

  她勤跑顧府,自然是為了她心儀的表哥,百般對姨母獻般勤,也是為了想嫁給表哥,只是表哥的脾氣拗得很,婚事不是姨母說了算,要表哥點頭才行,偏偏她努力至今,八字未有一撇,她又看出表哥對那姓秦的醫娘很是維護,不由得急了,表哥不會是看上那醫娘,想收了做外室吧?

  顧楠咳了一聲。「這件事還沒有定論,珊兒,你出去可不要亂說。」

  他自認很會做人,加上京裡也有些人脈,因此官運亨通,將宜州這個大商城治理得井井有條,京裡的消息說,他明年有望調升為京官,若是如此,女兒跟准州知府兒子的婚事他就得再考慮考慮,既為京官,何必與地方官結為親家,那可是自眨身分的事。

  唐珊珊抿唇一笑。「我有分寸的,姨父,咱們是自己人,我只在這兒問您。」

  顧夫人有些不悅的道:「你娘也真是的,我只跟她一個人說,她怎麼轉頭就跟你們這些小輩說了呢?」

  唐珊珊輕輕打了自己臉頰兩下,嬌嗔道:「都是我多嘴,姨母您就別跟我計較了。」跟著,她又興致勃勃地看著顧芹。「話說回來,芹妹,你當真把那妖女關進牢裡了?」

  「那還有假嗎?」顧芹啜了口茶,得意地道:「我看她還不知事態嚴重,以為不過是進去關幾日罷了,所以啊,我已好好教訓了她一番,讓她知曉自個兒闖下了什麼大禍。」

  顧夫人持平地道:「說起來,那秦姑娘的醫術還真是不錯,我服了她開的藥方,身子確實好多了。」

  「娘,那是妖術。」顧芹不悅地道:「您想想,您那失眠胸悶臉潮紅都多久了?花了多少銀子,其它大夫都治不好,怎麼獨獨她會治了,不是妖女是啥呢?」

  唐珊珋連忙點頭,加油還醋地道:「芹妹說的不錯!姨父、姨母,你們有所不知,我聽說那妖女還給人縫斷臂哩!你們想想,天下間哪有那麼好的事,斷掉的手臂可以縫回去,那人斷掉的腳、斷掉的頭也能縫回去?那豈不是成鬼了?」

  顧夫人一臉的嫌噁。「你別說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顧楠對妻子嚴肅地說道,「珊兒說的不錯,那妖女行的確實是妖術,你也別聽那妖女的,她開的藥方全都丟了,不許你再做那啥穴道按摩,若是上頭知道我顧楠的妻子深信妖法,道聽途說,難免對我產生偏見,若影響了我的仕運,我可唯你是問。」

  顧夫人向來以夫為天,連忙承諾道:「知道了,我不服那藥方便是。」

  眼見情勢有利自己,唐珊珊興高采烈的問道:「表哥明日才回來嗎?」

  「嗯。」顧芹秀氣地輕輕點頭。「明日過午才會回來。」

  幸好她哥哥和林泯今日去了楓山的宣鈺書院,明日才回來,若是他們在,她恐怕無法那麼順利地將秦肅兒那賤人捉起來,可以說是連老天都在幫她。

  她離開牢房時,秦肅兒已經被用刑到昏了過去,她已交代下去,等她醒來,再繼續用刑,不信她不跪地求饒,她定要讓那賤人知曉她的厲害,要叫她悔青了腸子。

  「失火了!失火了!」外頭突地傳來吆喝聲。

  這一喊,廳裡所有人都慌張起身,連同在旁伺候的下人都慌了起來。

  顧楠蹙眉。「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無緣無故會失火?」

  他身邊的小廝連忙說道:「小的去看看……」

  小廝才說完,管家便急忙跑進來,「外頭失火了,大人、夫人、小姐、表小姐,你們快點到宅子外頭去。」

  顧楠可道:「為何失火?從何處失火?」

  管家搖頭。「目前還無從得知……」

  顧芹急道:「爹!那有什麼重要,事後再查便可,咱們還是快出去吧!說不定火就要燒進來了!」

  顧夫人嚇得臉色發白。「對對!咱們快出去,出去再說。」

  一路上,看見了濃濃白煙遮蔽了前路,奇怪的是,卻沒見到火焰,也不知那陣陣白煙從何而來,幾個人在管家的引導下,逃到了宅子外頭。

  顧楠立即傻住了,一大堆官兵將他的知府宅第團團圍住,兩名男子坐在高大的馬上,正是不久前才與他會面過的欽差大臣梁達,以及曾有一面之緣、很榮幸一起同桌餐聚過的總督大人倪權。

  他又驚又喜,但更多的是困惑,他施了一禮,問道:「下官見過兩位大人,兩位大人前來……是來找下官的嗎?」

  梁達哼了一聲。「自然是來找你的。」

  他是深受皇上重用的欽差大臣,帶著御賜的尚方寶劍走訪民間,專辦貪官污吏和不公不義之事,更是蕭凌雪的表舅公。

  這日,他、倪權和蕭凌雪在織造大人府第密商皇上要辦哪個貪官的密函,有一幫人找上了門,竟說翼親王妃被知府派去的衙役押進了牢裡,聽到自個兒的外甥媳婦兒竟被小小的知府押進了牢裡,他如何能忍?

  「大人真是來找下官的?」顧楠一陣喜悅,恭恭敬敬地道:「不知是否先前探討防洪之事,有何未竟事宜,要勞駕大人走一趟?」

  梁達哼道:「防洪之事,恐怕不必由你統籌了。」

  顧楠的心裡咯噔一聲,小翼翼地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梁達眉頭微挑。「因為你的烏紗帽就要不保了。」

  顧楠時嚇得不輕,陪著笑臉道:「大、大人,您莫要與下官說笑了……」

  「誰與你說笑?」梁達冷冷地道:「顧楠,你未經證實便將善良百姓押進牢裡嚴刑拷打,還任由家眷狐假虎威、公報私仇,你不配做為父母地方官!」

  這嚴厲的指責令顧楠感到陣陣頭皮發麻,他腦中閃過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只好硬著頭皮問道:「下官一向愛民如子,不知大人所指何事,下官魯鈍,能否請大人明示?」

  梁達不再理會顧楠,他看著管家,目光帶著審視和威嚴。「確定所有人都出來了吧?」

  「是是……大人。」管家心驚膽顫的點了點頭。「數過了,都出來了。」

  顧楠看看管家又看看梁達,他們是有協議過什麼嗎?若是有的話,他這個做主子的為何不知?

  「那好!」梁達高舉右手,大聲喊道:「翼親王有令,放火燒了這棟宅子!」

  「什、什麼?為、為何?」顧楠極為錯愕,那翼親王是只可遠觀的人物,他只聽過其名諱,這輩子都不曉得有沒有福氣見他一面,那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與他扯上邊,還下放火燒他宅邸?

  顧芹卻是心裡一跳,捉著袖擺的青蔥玉指深深地嵌入掌心裡。

  不會吧,那個賤人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她真是翼親王妃?

  「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啊?」顧夫人臉色蒼白,快要昏過去了。

  唐珊珊連忙扶住她,替她拍撫著背順氣。

  「我也不知……」顧楠看著府邸被大火吞噬,心在滴血,但他更怕的是梁達那句他的烏紗帽不保的話。

  他茫然的想,他得罪了翼親王嗎?他是何時得罪翼親王的?翼親王可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啊,他哪有福氣能得罪他?

  「顧芹何在?」

  梁達突如其來的大聲喝問又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顧芹臉色煞白,她怯怯的拉著父親的衣袖,躲到他身後去,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嗓子眼了。

  顧楠急急施禮。「不知大人喚小女何事?」

  梁達哼道:「顧芹乃是對翼親王妃施暴的主謀,要交由總督府嚴辦!」

  顧芹嚇壞了,不自覺移動虛軟的雙腿往後退,可是幾名官兵立即圍住了她,她嚇得幾乎要忘了如何呼吸,冷汗直冒,背脊發涼。

  面對如此指控,顧楠同樣也是冷汗涔涔。「大人……您在說什麼,下官為何一句都聽不懂?小女知書達禮,養家閨中,如何能策劃對翼親王妃施暴,又如何能接近得了翼親王婦妃那樣金貴的人?」

  「爾等指控為妖女的秦氏便是翼親王妃!」梁達的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翼親王妃不久之前親自為太子殿下開胸取出了劍器,保住了太子殿下的性命,爾等無知百姓,竟指控翼親王妃是妖女,該當何罪?!」

  顧楠一聽大驚。「什、什麼?那妖女是……不不,那醫女是翼親王妃?!」

  「不錯,如假包換!」梁達的聲音越發冷冽。

  顧楠頓時臉色死白,心裡慌亂到不行。「大人!下官真的不知道那位便是翼親王妃,若是知道,下官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捉拿翼親王妃問罪啊!」

  梁達雙眼挾了寒霜,神色益發冷峻。「不錯,你是不知情,只是糊塗了點,還算情有可原,但是你的女兒顧芹明知道收押之人是翼親王妃,還不斷對翼親王妃用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審理後充為軍妓,發配邊關!」

  顧芹嚇得腦袋一片空白,顫著聲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翼親王妃……」

  顧夫人緊緊擰著帕子,一臉的驚嚇,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大膽!還敢在本欽差面前撒謊?!」梁達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瞪著顧芹,惡聲惡氣地道:「牢房在場所有人都已招供,是受你之命對翼親王妃嚴刑拷打,他們口供一致,翼親王妃當面告訴你她是翼親王妃,你仍舊一意孤行,你說,有還沒有?若敢再有一句謊言,便拔去你的舌頭!」

  顧芹快昏倒了,她的臉色慘白得宛如死人,嘴一扁,淚水就湧了上來。「我……我以為她在說大話,想我放了她……我哪裡知道她真是翼親王妃……」

  梁達板著臉,凌厲地喝斥道:「即便她不是翼親王妃,只是個平頭百姓,你就能隨便用刑嗎?你有官職在身嗎?你憑什麼身分用刑?憑你是知府的女兒嗎?」

  顧夫人忽然跪了下去,悲憤的哭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芹兒還小,她是被那翼親王妃氣到了才會做出糊塗事,大人有所不知,是翼親王妃要行那剖腹妖術,我家芹兒一片善意要阻止,她卻惱羞成怒,當眾讓我家芹兒受辱。說我家芹兒給人用刑,那更是萬萬不可能之事,那些個該死的衙役,肯定是受人挑唆才會無中生有,硬是將罪名扣在我家芹兒身上,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妾身也是略知一二,處處都充滿了不見血的硝煙,就不知是不是大人您有屬意的宜州知府人選,要來給我家老爺下絆子,扣這頂天大的帽子……」

  顧楠連忙去拉妻子,死擰著眉,兇狠地道:「住口!給我住口!你這無知婦人,不許你再說了!」

  這時,顧芹卻忽然理直氣壯地大聲回道:「我娘說的半句都不錯!是你們含血噴人!如此陰損的心計,肯定是那個秦肅兒想出來的!」

  梁達忽地嘲諷一笑。「顧楠,你有此目光短淺的妻女,要飛黃騰達也是難上加難,她們是你的絆腳石,不如早早拋棄得好,說不定還有一絲絲的希望可以保住你的官位。」

  顧楠面色一僵,瞪著妻子,冷漠厭惡地道:「你這個蠢婦,不配做我的妻子,更不配做昕兒的母親,我不能讓你連累了我顧家和昕兒的大好將來,我今天就休了你!」

  顧夫人一陣愣,「老爺……」

  不等顧夫人反應過來,顧楠又怒目瞪向顧芹,語氣森然,「還有你!你這個不肖女,未經我同意,拿著雞毛當令箭,竟敢擅自帶人對無辜之人用刑,視律法如無物,陷我於不義境地,令我如此不堪,從今爾後,我和你這不肖女斷絕父女關係,你們兩個給我滾,滾得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顧芹如遭電擊,雙眼發黑,她拉住父親的衣袖,又驚又怕地道:「爹……您在說什麼?我是芹兒啊,你的寶貝芹兒啊……」

  顧楠下了狠心,豪不留情的甩了顧芹一巴掌,而後又使勁將她一把推開。

  顧芹沒料到父親真會對自己動手,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顧楠臉色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跳,恨聲道:「你和你娘有今日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我說了,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現在馬上滾!」

  在前途和名利的面前,妻女都能拋下,尤其是她們這般無知又沒有眼力的妻女,未來定會是他的絆腳石,還是早早拋棄得好,只要他官職還在,一切就還有希望,眼下只要保住他的官職就行……

*             *             *

  秦肅兒在作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她渾身是傷的躺在牢房裡,她看到蕭凌雪氣急敗壞的打開牢房,大步走到她身邊,用一件大披風將她包裹住,將她抱了起來。

  她軟綿綿的依偎在他的懷裡,嘴角泛起微笑。「小阿飛……告訴我這不是幻影……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蕭凌雪俊臉深沉,低吼道:「給我閉嘴,我真要被你氣死了!」

  秦肅兒閉上了眼睛,但嘴角依然掛著笑意。「我知道。」

  當秦肅兒再次睜開眼眸時,認出了她在暖翠軒的寢房裡,淡淡斜陽灑落,感覺很溫暖,她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蕭凌雪,他坐在床畔,似乎一直在等她醒來。

  然而,見到她醒來,他並沒有鬆口氣的表情,反而咬牙切齒地道:「看你日後還敢不敢擅自離家出走,若是沒有我,這回你便要以妖女罪名死在牢裡了!」

  秦肅兒虛弱的笑道:「死了,或許能回到我的朝代,就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你還說!」蕭凌雪語氣嚴厲,眼底卻有一絲心疼閃過。「你可知道你傷得有多重?若不是吉安和高大夫費神診治了幾個時辰,恐怕你的手就要廢了。」

  秦肅兒微微抬手,她的雙手纏滿了白布,想到那夾十指的刑具是古代專有,自然是吉安和高大夫的強項,自己這個現代外科醫師反而不會治療。

  「包紮得很完美。」她讚美一番又嘆息道:「少說要包個十天半個月吧,那我吃飯沐浴怎麼辦?」

  「現在才知曉要擔心那些嗎?」蕭凌雪忍不住又責備道:「你叫人押走時怎麼不頑強抵抗?你不是很有能耐嗎,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境地?讓一個小賤人給整治得體無完膚,你羞是不羞?」

  「王爺,我知道錯了,你就不要再念了。」秦肅兒抬手,卻啞然失笑。「如今連要摸摸你臉都不成了,你以為我心中就不惱嗎?」

  蕭凌雪只是當嘴壞,事實上心疼多過於責怪,但他得做做樣子,她才不會很快忘了教訓。

  或許正因為她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才會不知天高地厚,她說她生活的家鄉,連皇上都是百姓票選出來的,真正做到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做的事需要讓百姓監督,他認為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她才會養成以為有理便可以走遍天下的習慣,殊不知在大雲朝,乃至整個中原,權勢才是最重要的,而皇權更是至高無上的,否則他如何動得了顧楠一家?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只希望經過這次慘痛的教訓,她能牢牢記住這點,不要再對皇家權勢不以為然,不要再口口聲聲人人平等,不要再讓他提心吊膽,不要再說死了回家鄉的話……

  「王妃,白夫人求見。」守的多兒敲了敲門說道。

  秦肅兒推了推蕭凌雪。「我見見詠娘,你呢,先出去一會兒,我看你鬍渣和熊貓眼都長出來了,肯定是為了照顧我沒好好休息吧?你去沐浴更衣用飯,也睡一會兒,我跟詠娘聊一聊。」

  「別聊太久,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蕭凌雪蹙眉叮囑。

  有時她脫口說出他沒聽過的「家鄉話」,他一定會仔細問明白是什麼意思,然後記在心裡,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不少,比如適才她說的熊貓眼。

  秦肅兒一笑。「我知道,況且我現在也沒精神聊太久。」

  蕭凌雪出去之後,換倪詠娘進來,一見到肅兒,她的眼淚便掉個不停。「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她真是內疚死了,就是為了替她剖腹取子,秦肅兒才會招來如此禍事,若只是牢獄之災便罷了,偏偏那顧芹心狠手辣,竟將好端端的人整了個半死不活,若是沒有及時找到蕭凌雪,恐怕如今要替秦肅兒收屍了。

        「怎麼能怪你?」秦肅兒知道倪詠娘原就是個細膩感性的人,對她的遭遇當然會很自責,為了轉移倪詠娘的注意力,她促狹地笑道,「白大爺嚇到了吧?哈哈,我和凌雪這兩個皇親國戚住在他府裡,他這個主人卻被蒙在鼓裡,白大爺沒有怪你吧?」

  倪詠娘破涕為笑。「何止夫君嚇壞了,整個府邸由上至下都嚇傻了,他們不知自個兒和親王、親王妃同住一個屋簷下,紛紛在想有沒有哪裡怠慢了你們,怕會被降罪。」

  秦肅兒越想越是莞爾。「本來想低調的,卻反而弄得人盡皆知,這就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肅兒……」倪詠娘頓了頓,終於說道:「顧昕顧公子已經連續來三日了,求見你和翼親王,也不知是來代妹謝罪還是來求情,不過翼親王直接拒絕見他,還要他往後不准再來。」

  「求情?」秦肅兒心裡一跳。「難道蕭凌雪對顧芹怎麼了?」

  她適才醒來還迷迷糊糊的,竟忘了這件事,照蕭凌雪的怒氣,扭斷顧芹的脖子都有可能。

  倪詠娘搖了搖頭。「倒不是翼親王對她怎麼了,而是顧知府自己休了妻子,又和顧芹斷絕了父女關係。」

  她將聽來的說了一遍,而後嘆道:「顧夫人的娘室得知她得罪的是皇親國戚,而且還是聖上的親弟,嚇得不敢收留她們母女,而顧知府也不許顧公子接濟母親和妹妹,如今她們母女倆就像是過街老鼠……」

  秦肅兒笑了。

  不愧是她的小阿飛,十分懂她的思維,讓顧芹坐牢或充為軍妓只會嚇得她魂飛魄散,說不定會嚇死或尋死,但讓她失去千金光環,淪為乞丐,更能叫她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只是,她有些遺憾,她堅信要救人的信條,卻落得如此結局,不免大大顛覆了她的中心思想。

  倪詠娘又道:「原本梁大人堅持要將顧芹法辦,是翼親王阻止的,他說讓她們母女流落街頭更合你的脾胃。」

  秦肅兒真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有夫凌雪,夫復何求?

  「那顧公子好像還不相信你是翼親王妃,一直在向周圍的人確認。」倪詠娘流水帳般的說道:「還有啊,我那寡言的小叔子知道你是翼親王妃後,至今未曾開口說一句話,他似乎……似乎十分傾心於你,與那顧公子般,受到很大打擊。」

  秦肅兒有些傻眼,白守軒傾心於她?

  倪詠娘早料到秦肅兒會無感,她微笑道:「你眼裡只有翼親王一人,自然不會發現別人的感情。」

  「這麼說來,我還挺有魅力的嘛!」秦肅兒眼睛都笑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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