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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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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瑪奇朵 -【狼御史的心機(變身情人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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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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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18: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其實在涂千雪不知道的時候,袁熹明和霍楠業已經處理了很多事,例如那個她從來都不知道的賬冊,還有從趙家酒鋪賬冊摸出來的訊息。

  當袁熹明選擇從賬冊下手,抽絲剝繭的查出裡面隱含的訊息時,他也被狠狠嚇了一大跳。他沒想到蘭育成居然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在各家送禮或是飲宴的時候,利用假酒來控制朝廷命官,若有不從者,直接用假酒毒死的也有。

  若是一般的大夫,肯定看不出什麼門道來,偏偏有一次他看涂千雪收拾藥材時,從中發現一種碧綠色的小草,上頭綴著小燈籠形狀的白花。因看著奇特就多問了一句,這才知道那原本是山裡的山民用的,將小草擰汁摻入酒水裡,能夠增加風味,但一般來說只會用草,而不用花。因為花雖然能令酒的香氣更足,仔細品嚐的話還能嘗出一絲微微的苦味,可如果配合特定的食物使用,容易引起猝死的癥狀。

  一想到這個,自然就想起趙家酒鋪裡的那些花,令袁熹明和霍楠業都覺得不寒而慄。

  這樣的死法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喝進去的酒是不是被動過手腳,你也不知道你吃進去的食物,會不會什麼時候就引爆身體內的隱患。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想起前陣子因為暑熱,不少朝廷命官都會開宴,飲酒作樂,而蘭育成身為文淵閣大學士,自然也辦過幾場,只要有人贊一句他家的酒是好酒,幾乎都會被贈酒,雖只有小小一壇,但那裡頭到底有多少是真酒,多少是假酒?

  再仔細想想,這一兩年來,似乎不時聽到幾位大人猝死……

  袁熹明和霍楠業都明白,這其中或許有巧合,但絕對不會有這麼多的巧合,只是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連酒都能夠做出這種手腳罷了!

  袁熹明見涂千雪擺弄這等要命的毒物時,心裡自然不解,只想著這種東西在南方莫非很常見?卻沒想到涂千雪的一句話就解了他的疑惑。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扎那花,就是那小白花的名字,雖說用在酒水裡頭於人有害,但用在別的地方卻是個養生的東西,就是她自己偶爾也會用點,所以是救人還是害人,端看他人如何去用而已。

  涂千雪說完以後也就忘了,根本不知道袁熹明針對這件事做了深入的調查,之後又寫了幾封密信送往京城,透過京裡的關係,把這些年蘭育成送出去的禮單,尤其是有包含酒的,與那些無故猝死的官員做比對,更早早就派人緊盯著大學士府,等著搜集更多的證據。

  上回的事情給了他一個深切的教訓,沒有確切的證據,就扳不倒蘭育成這個老狐狸。

  而相較於袁熹明對於假酒案的忙碌,涂千雪則是認真地打聽那個神秘琴師白子愈的下落。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千方打探總尋不到人,卻在她帶著兩個窩在府裡的孩子出門逛逛時就這麼撞上了。

  她一開始還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能找著自己要找的人,甚至還一度懷疑過這個人是不是什麼歹人,要不然怎麼跟著他們走過好幾條街,不管拐彎吃飯都能見到他,鬧得她差點要帶兩個孩子逃跑的地步了,結果就在她打算快速衝進府裡的時候,讓後面那個好似風一吹就倒的男人給攔住了。

  他穿著一身白衫,看起來有種弱不剩衣的感覺,臉頰消瘦,臉上面無表情,只一雙眸子像有一團火般,目不轉睛地盯著兩個孩子,眼神相當火熱。

  「開個價吧,把兩個孩子給我!」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眼神都沒有分給站在中間的涂千雪,眼珠子像是黏在兩個孩子身上。

  涂露兒對這個怪人完全沒有印象,見狀不由得感到害怕,忍不住怯怯地往後退;涂天兒對眼前的男人似乎還有幾分印象,只是並不太確定,成熟的小臉上滿是掙扎。

  「開什麼價,你腦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誰會把自家孩子給賣了!」涂千雪冷著臉啐了他一聲。

  白衫男人聽見她這話,第一次拿正眼看了涂千雪。他看著她,久久沒說話,直到涂千雪被看得全身都要起雞皮疙瘩的時候,他才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

  「原來如此,原來是出了這樣一個變數,所以我之一族才有後裔存活下來,這也算是天意。」

  「什麼變數不變數的,你這人說話好奇怪!」涂千雪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罵了回去,可心裡卻猛的一跳,也不知道是因為他說的那一句變數,還是什麼後裔的事情,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讓她的心忐忑不已。

  涂千雪扯著兩個孩子就要往府裡走,那奇怪的白衫男人就站在那不動,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淡淡的笑意。

  「走也無妨,你總會有事求到我身上的,到時候這兩個孩子自然也得回到我身邊來。」

  聞言,涂千雪頓了頓腳步,回頭冷冷看了他一眼,頭一回大聲罵人,「神經病!」

  白衫男人依舊淡笑以對,又對她幽幽地說了一句話,卻好似在涂千雪的腦子裡丟下一顆炸彈。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做白子愈。」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涂千雪會在打聽要怎麼見到白子愈之前,先去打聽這個人的長相。

  如果能夠提早知道白子愈的長相,那涂千雪絕對會管住自己的嘴,不會在老天好心的把白子愈送到她面前時,先送他一句神經病,她也就不會落到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了。

  涂千雪擰著手上的拜帖上頭的名字,讓帖子變得像是燙人的烙鐵,灼燒著她的手心,偏偏她不能放手,只能硬扛著。

  這一日,袁熹明難得沒早早出門,正準備去書房琢磨著明日上朝要彈劾蘭育成的奏摺,沒想到卻看見涂千雪的眼神飄忽,整個人恍惚到似乎失去了神魂,而她這模樣已經持續了一整個早上。

  「怎麼了?」

  「沒什麼!」涂千雪想起了那張帖子上「不能讓他人知道這件事」的備註,敷衍的話就下意識道出。

  可瞧著她緊擰眉頭的模樣,和一早上都失魂落魄的狀態,一看就知道那不過是句推託之詞。

  袁熹明定定地看著她,知道她沒說實話,也不逼她,就只是站在那,許久,發現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想法,忍不住問,「千雪,你還是不信我?」

  涂千雪抬頭看著他,看著他嚴肅認真的臉龐和眼神,心裡頭忽然酸澀不已。她怎麼會忘了,對她來說,說謊既然是件會讓她無比介意的事情,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如果她只因為曾愛上一個不該愛上的人,時時記得愚蠢受騙的自己,並以心傷作為拒絕再愛的代價,那對他來說,他曾受過的傷,絕對比她還要深刻。

  因為馮玳貞的背叛,他差點丟失了生命,即便如今他已不再計較那次的背叛,但是那種痛,又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那像是一個傷口,即使痊癒了,也會留下一個無法被抹平的傷痕。

  受過傷的人或許可以重新再喜歡上一個人,卻不能忍受再次被欺騙的可能。

  就是因為曾經被欺騙過,所以對於欺騙才更無法容忍。即使那是善意的謊言,但是在善意之前,曾經受過傷的人只會注意到「謊言」兩個字。

  「我……」她一時吶吶無言,咬著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因為我還不值得你信任,所以……」他的聲音平淡無波,但只要對上他的眼睛,便能看出那股落寞。

  他們自從上京以來,氣氛一片和樂,沒人再提過兩人之間曾有的爭執,也沒有人再去提他們現在的曖昧又算什麼,但這一次袁熹明卻趁著這個機會,徹底的挑明。

  袁熹明不能否認自己的心機太過深沉,明明還瞞著她兩個人早已是合法夫妻的事實,卻還裝出受傷的落寞模樣,讓她對他升起一分內疚。

  他半垂下眸子,想要遮掩幾分眼中的深沉,然而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的手被涂千雪給握住了。

  他一愣,卻沒有抽開手,而是直視著她,在她那雙顯得澄澈的眼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不是那樣的。」她說,眼裡有著歉意和內疚。

  他不說話,只怔怔的看著她,卻讓涂千雪繼續誤會他是因為她不小心說謊騙了他,才會如此失落。

  涂千雪不想承認自己是個心軟的人,但事實上,她就是個心軟到沒原則的。

  要不然,她當初不會看兩個可憐的孩子在村子外邊乞討,就把他們帶進屋裡養著,還讓他們喊她一個黃花閨女娘;也不會明知當初受傷的袁熹明是個大麻煩,還是把人帶回家,好飯好藥的救活。

  心軟無藥醫啊!涂千雪總在做了好事後,就無比唾棄自己的心軟,只可惜這就像是一種習慣,一旦養成了,就再也戒不掉。  

  比起那些絞盡腦汁的解釋,她寧可道歉來得痛快。因為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更不用說……她真的見不得他這副落寞蕭瑟的樣子。

  是心疼嗎?她反問著自己。是因為把這男人放在了心上,所以無法容忍他受半點委屈吧!

  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年輕時曾說過一句豪語:我愛的男人,是要拿來寵的!

  既然他全心全意愛著她,那麼她小小的寵愛一下自己的男人,也沒什麼不好,對吧?儘管她總覺得他還有什麼事情隱瞞著她……

  「你不用說違心之論,每個人都有不能說的秘密,我知道你還沒完全把心放在我身上,有些話無法對我說出口也是應該的……」他以退為進的想要抽開自己的手,但如果涂千雪這時看到他低垂的眼眸中所隱藏的神色,就會知道他現在的心情跟失落半毛關係都沒有。

  「真的不是這樣!」她抓緊他的手,臉上有些彆扭,「我都已經跟你來京城了,你怎麼還能說我沒把心放在你的身上?!」

  若是真沒把心放在他身上,她又怎麼會千里迢迢地跟他來?若是真沒情意在,憑他說破了嘴,她也不敢在陌生的世界裡,踏出那個熟悉的小山村。

  袁熹明聽了她的話,心裡止不住的喜悅,只是臉上的神色依舊淡淡的,「你別哄我,我知道你向來心軟,說不定是同情我……」

  「袁熹明!你這是小看我了,若只是同情,我會讓你吻我嗎?」她揚聲反駁,不期然地看見他含笑望著她的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染上氣惱的紅暈。「你騙我!」

  「沒有!我是真的傷心了。」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把自己剛剛的表情合理化。他的手反握住她的,聲音低低的輕訴著,「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歡喜,能夠聽見你親口說出心裡有我,就算下一刻就是我的死期,我也心甘情願。」

  她咬著唇,頭輕側一邊,不敢對上他的眼,他眼裡的深情像是漩渦,搭配著直白的情話,讓她不只耳根發熱,甚至覺得只要再多看他一眼,自己說不定就會淪陷在他毫不掩飾的情意中。

  她的聲音細弱蚊蚋,「哪有那麼誇張了,我……這樣的話我就是不說,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們不是早說了要當真夫妻的?」

  「是啊!」只是一直沒聽見她親口說出來,他總會有那麼一點不安。不安著她不說出口的話,不安著她若有似無的距離。

  他的心總是懸吊在半空中,升不得、落不下,直到剛剛,他才終於有鬆了口氣的感覺,似乎一瞬間,殘缺的心就成了圓滿。

  他凝望著她,直到她回以羞澀的一笑,他握緊她的手,兩人才又把話題從感情繞回正事上。

  那天白子愈坦白自己的身分後,涂千雪一開始還沒回過神來,甚至沒把這個男人跟自己想找的「白子愈」連結在一起,畢竟把一個神秘莫測的人跟像是登徒子的怪男人畫上等號,怎麼想都很奇怪。

  直到昨日有一封拜帖送到她手上,上面寫著教坊司,落款又寫著白子愈的時候,她才相信,原來自己真的撞見想要找的人了。

  只是……還沒找到人的時候,她忐忑不安地想著哪天見到白子愈,該怎麼開口詢問那兩件棘手的問題才好,可是等人找到了,她卻要先想一想該怎麼道歉比較好。

  誰讓她嘴快,在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後,她只冷哼了一聲,不只賞他一個閉門羹,還罵了一句登徒子呢!

  就是因為如此,加上帖子上也說不要告訴別人,她才會下意識的想否認自己有心事這個事實,但實際上,她早就內疚到不行了。

  兩個孩子的事情她還沒那麼擔心,因為瞧過白子愈看著兩個孩子的樣子,說他像狼看見肥肉都不為過,但想要讓他幫袁熹明解除身上的詛咒,她就覺得希望有些渺茫了,誰讓她無緣無故的就先得罪了人呢……

  「所以說就是這樣……對不住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白子愈,就算他要我下跪道歉也行,只要能夠讓他消氣,幫你解除詛咒就好。」

  在涂千雪沒邏輯的訴說中,袁熹明眼裡的柔意不斷地加深,在她頓了頓,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他打斷她,語氣平靜而溫柔的說:「你做得已經夠多了,不用為了我去委屈自己。」

  涂千雪冷淡的臉上,難得出現明顯的急躁來,「這哪裡算是委屈了?如果不是我先得罪他,說不定你親自找上門的時候,他……」

  「不會的!」袁熹明果斷地打斷她的話,「我試過了,就算是我親自上門也一樣沒有用,他不見任何人,所以說這不能怪你,反而該感激你才是。」

  袁熹明一邊忙著查證據,一邊記掛著替自己解咒的事情,既然都已經肯定人在教坊司了,自己不過是派人或者親自走一遭的事情而已,自然一逮到空閒就去。

  只是不去不知道,實際去找白子愈這個人的時候,才知道白子愈的身分果然有古怪。

  雖說教坊司內不一定是官奴,也有不少外面的藝人被召進去,但是能夠做到像白子愈這樣神秘、囂張的也沒幾個,他之前偶然見過幾次還真的是機運。

  事實上,他也想過用一擲千金的方法見白子愈一面,可畢竟撒了錢仍見不到面的也是大有人在,他才打消了念頭。

  「你試過了?可是你怎麼從來都沒說過?」涂千雪愣愣地看著他,忽然想起自己一開始也不敢說的理由。

  他苦笑道:「我怕你失望,怕你會因為我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解開詛咒而離開我。」

  這話說得讓涂千雪怔愣,低頭看著被他緊緊抓住的手,她下意識的反握回去,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雖然你陪著我一起回到京城,但我的心裡還是覺得不安,怕你有一天會離我而去,而且我身上還背著一個詛咒,那是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隱患。所以我總是忐忑不安的想著,是不是終有一天你會恐懼這樣的我,然後決定離開。」

  這是他心中最深的恐懼,比起完全的失去,曾經擁有過又失去才是最讓人無法忍受的痛。

  一想到這,袁熹明不自覺的加重手上的力道,涂千雪的手被握得生疼,那樣的疼痛就像是他無法說出口的恐懼,讓她在感覺到疼痛的時候,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安。

  原來他一直這麼不安嗎?所以在她說了那句愛他後,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她看著他,心隱隱的疼著,心疼他的堅強與脆弱,心疼他獨自忍受的痛和無法流出的眼淚。

  她忍不住張開手抱著他,「我不會離開的……」

  言語是無力又蒼白的,但除了給予他一個心疼的擁抱,一次次訴說著保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麼。

  她覺得自己能夠做的太少了,卻不知道被她緊緊抱著的男人,已經心滿意足地想要落淚。

  袁熹明覺得老天待他不薄,雖然讓他有變身成野獸的詛咒,一腔真心也遭受背叛,卻在最後給了他這樣的一個女子。

  她不是最美的,卻會把他放在她的心上疼惜,她不是最會說動人情話的,卻願意用最質樸的保證,來呵護他曾受過傷的不安。

  他想,這樣讓人想落淚的感覺也不算糟,畢竟一個男人的軟弱能夠被人疼惜,就是紅了眼眶也不過份,對吧?

  他緊緊地回抱著她,一滴溫熱落在她的髮間,氣氳暖了彼此。

  打從那天起,袁熹明和涂千雪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雖然還是像平日一樣打招呼說話,但每每交談不到三句,那濃烈的幾乎溢不出來的情感就會讓旁觀者忍不住想逃。

  雖然只有短短兩三天的時間,但不只兩個孩子,就是霍楠業都知道這兩個人肯定出過什麼事了。

  不過關於感情的事情,兩人的嘴巴都相當緊,威逼利誘也問不出什麼,霍楠業只能和兩個孩子躲得遠遠的,當作沒瞧見這兩個人之間火熱的氣氛。

  只是比起那些情愛之事,還有一件事情更重要,那就是在上呈奏摺之前,他們赫然發現,能夠證明蘭育成把假酒當成好酒贈送,那一個最重要的證人居然失蹤了。

  證據雖有,但是少了證人還有那些重新混酒的證詞,只怕又會像上次一樣,無功而返。

  上回袁熹明的參奏就因證據不足被勒令閉門思過了,若又舊事重演,再次擔上個污衊朝中重臣的罪,只怕就再也保不住他了。 
 
        袁熹明的官位是正七品的監察御史,要不是他行使的是督察百官的職責,在三省六部中有著獨特的地位,否則區區一個七品官,在隨手一抓就是官的京城,這點職位也不過就是小蝦米。

  「看來還是得找石頭想想辦法!」霍楠業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還是只能憋出了這個辦法來。

  霍楠業不過是一個插花的,純粹就是看不過蘭育成這老賊才順道幫忙,加上他是禮部的,本來就調動不了多少人,能指揮的也都是一些書讀到快傻的,別說是去查案了,光是想讓他們擋災,那些人就是排排站好都擋不住人家一拳,至於袁熹明就更不用說了,還在閉門思過的人,想要調什麼人都不行。

  結果算來算去,居然只有那個冷面石頭能夠多找一些人,雖然上回也是他幫忙查,才知道背後捅袁熹明一刀的是馮玳貞。但如果非必要的話,還真不想去他面前示弱,光看見那張冷臉,霍楠業就覺得他不該待在督察院,而是去刑部,包準適合他那冷冰冰的性子!

  「我找了,等等人就來。」袁熹明皺眉看著自己手上的資料,淡淡說著。

  「什麼?!你居然已經先找他想辦法了?你怎麼也不早點說,害我昨晚還擔心了一夜……」

  突然間,一個穿著玄色衣裳的男人從外面走來,接過了霍楠業的話,冷冰冰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說著,「就算找了我,這也是該擔心的。」

  「啊……石頭來了?」霍楠業呵呵乾笑。

  「我的名字是石垣跖,不是什麼石頭。」石垣跖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霍楠業笑著打起哈哈,同時趕緊把話題帶回正事上,「咱們都多久的哥兒們了,又何必計較這個?行了,說說你剛才那話是怎麼回事吧。」

  「我只能說,你們這回可是打草驚蛇了。」提到正事,已經冷著臉的石垣跖更加嚴肅陰沉,「假酒一案牽扯太廣,尤其若這是真的……」

  「熹明這人辦事你還不了解?他捅出來的案子有哪一個是假的?」霍楠業忍不住先幫腔了一句。

  「就怕是真的,你們想過沒有,文武百官裡,可能有許多人因為這個而受到控制了?」石垣跖直接點出最重要的一點。

  假酒一案最怕的不是當下速死,而是怕蘭育成用這酒吊著人,就像頭上掛了一把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隨時懸於心頭,想要反抗又無法,最後只能成為他的附庸。

  他們現在要另找證人,但就算找到了,那些人若是受到蘭育成的控制,會不會招出對蘭育成不利的供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能老實作證,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這個證人反過來指認他們,將會是污衊他們誣告的最好人證,事情如果演變成這樣,不說想要把蘭家老賊給拉下馬,反倒又把他們給折進去了。

  「這也是我怕的。」袁熹明臉色凝重,「根據賬面上來看,這假酒的帳至少已經有五六年以上,不包含前兩年官員突然猝死人數最多的那一年。蘭育成年年送出去的酒不在少數,那麼那些人到底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這是一個問題。另外就是三大學士雖然沒有議政權,卻能夠左右中書省的政事方向,若假設成立,那麼蘭育成是否已經依靠這些酒,開始在暗中左右政事了?」

  至於後面誅心的話,袁熹明沒說出口。萬一真到了那時,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誰,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下頭的文武百官已在另一人的控制之下,到時這天下還會是大金皇族的天下嗎?

  其它兩個都是明白人,即使袁憙明沒把話說透,但是點到為止的話也讓他們同時沉默了。

  石垣跖皺著眉頭,「其實……真要我說,倒也不是沒辦法。」

  「有辦法就說啊,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性子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霍楠業最是耐不住性子的,連忙催促著。

  石垣跖的性子再冷,被這麼三番四次的催促,也將一把火給催起來了,忍不住皺緊眉,瞪了霍楠業一眼後才說:「這人你們也知道,就是教坊司裡的白子愈。」袁熹明沒想到白子愈這個名字會這麼頻繁地出現在耳邊,他看著從不開口誑言的石垣跖,直接問道:「為什麼?他不過是教坊司裡的一個琴師,就算再有能耐,也幫不了我們什麼。」

  「前提是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琴師。上回你讓我幫忙查白子愈的時候,我偶然查到,他是自願以一個琴師的身分待在教坊司,若他只是一個普通琴師,有可能任何事都按自己的喜好來?若入不了他的眼,就是公侯之家也請不動他,這樣的人能稱得上普通?」

  石垣跖頓了頓,掃了沉默不語的袁熹明一眼,「更別說我的人才查到一半,就全都被送了回來,我剛剛到你家前,還收到這張紙條。」他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袁熹明,「你應該能夠看得懂。」

  袁熹明接過字條,看著上面簡單的兩行字,雙眼倏地瞇起,眸光中隱約透出一股銳利,他緊抿了唇,好半晌沒說話。

  霍楠業看好友說話沒頭沒腦的,就是沒把字條也給他瞧瞧,忍不住拿過了那張字條,看完之後,張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吞下一顆雞蛋。

  「這……這是……」字條飄飄落下,兩行龍飛鳳舞的草書就這麼張揚且放肆地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人和前程只能擇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說明了他知道我們正在查什麼,所以才打這個啞謎,不過他口中說的人是誰,你心裡有譜了吧。」石垣跖淡道。看著袁熹明不豫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正在逼著眼前的好友做出最困難的選擇。

  袁熹明望向他,不答反問:「你說呢?我會怎麼選擇?」

  石垣跖知道這不是一個容易取捨的事情,因為這個問題問的並不是真的前程,而是許許多多的人命。

  沉默了片刻,他誠實的回答袁熹明,「我不知道,但一條人命和許許多多的人命,該怎麼選,我想你心中有數。」

  聽到這,霍楠業忍不住朝石垣跖齜牙,「胡說八道什麼!別人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那是你兄弟的妻子!犠牲自己的妻子,那還算是個人嗎?」

  「那看著那些人活在不知生死的未來,隨時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明知能救卻不救,那還算是個人嗎?」石垣跖冷酷地反問。

  「這……這怎麼能拿出來比……」霍楠業結巴了。

  「是啊,這怎麼能拿出來比?可偏偏就是有人把它擺上來比較了。」

  兩個好友激烈的爭論著,袁熹明的臉上卻平靜無波,就像他只是個局外人一樣,直到那兩人鬥嘴完了,才發現正主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說,雙雙看向他。

  袁熹明站起身,淡淡一笑,「他自說他的,我又何必隨他起舞?選擇哪一個不是他說了算,不是嗎?」

  兩個選擇是白子愈給的,卻不是他非得要選的,更何況,這兩條路都不是他想選擇的。

  犧牲一人而救天下,他不反對,只是那人不能是她,不能是那個等同於他全部世界的涂千雪。

  若他拋棄了他心頭唯一的光,來救贖這世界上的黎民百姓,那又有誰會來拯救重新墮入黑暗的他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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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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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19: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白子愈看見袁熹明一個人上門的時候,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一臉淡然地坐在蒲團上,身前擺放著一架七弦琴,手指輕挑抹捻,看起來悠哉閒適,一身白衣襯得他飄然似仙。

  「你來了。」白子愈看著他,像是沒注意到他陰沉的臉色,反而對於他試圖表現出來的平淡無波而覺得有趣。

  「是,這就是我的答案。」

  「袁大人,我以為你可能會是文武百官裡的一道清流,沒想到這次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真讓人有點失望。」白子愈的聲音輕柔,但那滿滿的嘲諷意味,卻極具攻擊性。

  對於他這樣的指控,袁熹明不以為意,只是冷笑以對,「在身為一個監察御史之前,我首先是一個男人,若是我為了自己的前程,要把我的女人拱手相讓,那這個官我不當也罷!」

  這句話似乎是挑動了白子愈的興趣,他正眼看向袁熹明,他身上的確有一股正氣,只是身上那小小的一點黑氣,讓白子愈頗感興味地笑了笑。

  「每次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忍不住變身,這樣的感覺不好受吧?」白子愈突然說道。

  他的一句話讓袁熹明臉色一變,但很快就又恢復正常。一個據說無所不知的男人,就算突然說出他隱藏的很好的秘密,似乎也不怎麼奇怪,更不用說秘密一旦超過兩個人知道,其實就已經不算是秘密了,不是嗎?

  「白師傅消息靈通,只不過那是我個人的事,跟我們現在談的事情半點關係也沒有。」

  白子愈勾唇笑了笑,「無關嗎?你說前程不能用人來換,那如果我說,我能夠幫你解咒呢?解咒後,你把人給我,如何?」

  不可否認的,在聽見他真的能夠解開自己身上的組咒時,袁熹明的確恍神了一下,但他馬上也沉下了臉,定定地看著白子愈。

  「白師傅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一再試探又有什麼意思?對你來說,或許她是一個可以被交換的對象,但是對我來說,那是我要攜手一生的人,她對我來說是無價之寶,是任何東西都不能夠拿來交換的。」

  看著他堅定的神情,白子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臉色一凜,嘲諷的笑容裡帶著冷意,「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都有價碼。沒有背叛,不過是因為還沒有出到滿意的價位,你不換,不過是覺得我出的價格不夠高罷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訴你,人我是要定了!代價是解除你身上的咒語,還有假酒的人證、物證,我都能夠幫你找來,你覺得如何?」

  袁熹明不知道一個琴師為何能夠說出這些話,但是從石垣跖那裡查到的消息看來,白子愈絕對不是空口說白話的狂妄之人,雖然他為何會待在教坊司的理由還沒查清楚,但他手上能動用的力量不容小覷卻是肯定的。

  白子愈的話對別人來說或許有效,但是對袁熹明來說卻是一個笑話。那是他放在手心的心尖子,好不容易用盡心機把人給拐到京城,為的可不是要讓人半路攔截的。

  「看來白師傅不明白什麼叫做無價之寶。總之,在下今日就只是來告知這件事而已,先告辭了。」

  「等等,我說你可以走了嗎?」白子愈淡淡的說著,手指輕敲了琴桌下,「我說了,人我是要定了,不拘什麼條件,你就開價吧!」

  袁熹明很少動怒,尤其是後來身上又帶了這個詛咒,為了怕情緒起伏太大,幾乎是不會動怒的,只是這回看白子愈這般咄咄逼人,他快要壓不住心中那股怒氣,身形隱隱約約的開始有了變化。

  白子愈也不怕,就這麼冷眼看著,兩人正對峙時,他身後的屏風直接被人給推了開來,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只怕早就讓屏風給砸中了頭。

  這個變故不只逼得白子愈站起身,就是袁熹明也愣在那,錯愕的看著站在屏風後頭的涂千雪。

  「你怎麼會……」袁熹明一愣,隨後猛的看向白子愈,「是你?!」

  一想到她有可能是被他給綁來的,袁熹明心念一動,本來就已經忽隱忽現的身影直接變成了一隻狼,衣裳碎裂了一地,眼神血紅的要撲殺他。

  白子愈無動於衷,不過輕輕一揮,袁熹明就像被定住了身體似的,只能發出怒吼聲,卻動不了半分。

  涂千雪見狀,急忙站到他身邊,然後冷眼瞪著白子愈,「你對他做了什麼?」

  她實在看不懂白子愈,或者該說,白子愈根本就不想讓人懂他。

  早上,在袁熹明出門後,她就被擄到這來了,她想問清楚他的目的,他卻只是讓她安靜地待在屏風後,說是要讓她看一場好戲。

  等兩個人的對話進展到他執拗的非要袁熹明做出選擇時,她就明白他今天的目的是什麼了。

  他想讓她看的,就是袁熹明會如他預料般,說出用一個代價來交換她的場景。

  白子愈就像一個憤世嫉俗的人,等著他們上演新一輪的掙扎悲傷,只可惜他萬萬沒想到,就如同袁熹明對她的執著愛戀,她也早在不知不覺中,就把袁熹明放在心中最深處。

  剛剛在屏風後聽到這一切,聽見袁熹明毫不動搖地說自己是他的無價之寶,那心中快要滿溢而出的感動,讓她忍不住站了出來。

  白子愈看著那站在一起的一人一獸,冷哼了一聲,「沒什麼,只是讓他安份的待在原地而已,我可不想話還沒說完,就讓一隻蠢狗給咬斷了脖子。」

  「他不是蠢狗,你嘴巴放乾淨一點!」她像是被惹怒的母獸,站在袁熹明的面前,強力的捍衛著他。

  不管他是什麼模樣,他都是一個深愛著她的男人,所以即使她不習慣在外人面前用言語訴說自己的愛情,但在這一刻,她願意放下自己的堅持。

  白子愈不明白她的堅定是從何而來,只覺得這一切都不符合他預想中的劇情,忍不住又問:「難道你沒看見嗎?現在在你身邊既愚蠢又醜陋的生物,就是你所愛的男人,看到這樣的他,你還會愛著他嗎?」

  不只是白子愈等著她的回答,就連袁熹明也全身僵硬,期盼著她的答案。

  涂千雪淡淡一笑,該是對著白子愈說的話,卻滿是繾綣的望著獸身的袁熹明。

  她的聲音清亮,卻有著化不開的柔情,就這樣進入兩個男人的耳中,一個化成了蜜,一個化成了銳利的刺,戳進心坎裡。

  「我愛他,無論他是什麼樣子。我愛他,是愛著這個人的靈魂,愛他看著我的眼裡有著與我同樣的愛戀,不管他受到什麼詛咒,不管他是什麼模樣,我都愛他。」她說著,手輕撫過袁熹明頭上有些發硬的毛髮,眼眶裡是滿溢的柔情,還有堅定不移的信念。

  袁熹明的眼裡滿是溫柔,就像這些日子以來,守在她身邊時,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望著她。

  他怎麼能夠忘了呢?忘記她曾經一句句、不斷地訴說著她的保證,結果他居然一下子讓白子愈動搖了心神,還為此而緊張,現在看來真是太可笑。

  白子愈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只是這回,涂千雪打斷了他。

  「白子愈,你相信這世界上有愛情嗎?我想你是不相信的,就像以前的我一樣,因為我曾經那樣相信過的愛情卻傷我最深,所以我再也不信了,可是,這世界上還有那樣一個人,把我放在心上,願意給我他的一切,願意把我當成他的掌中寶,寵著疼著。我想,即使這一次還會受傷,我也願意再相信一次,相信這個人就是老天給我最後一次的愛戀。」她淡淡一笑,「我是這麼相信的,你覺得呢?」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回憶裡的許多難堪和傷心都化成星光,慢慢地在她心底淡化。

  曾經愛過不該愛上的人,曾經和一個人共同說著永遠,但最後那人卻看上了另外一個更能助他平步青雲的人,她被果斷地放棄,而如今,那些被丟下的失落、那些曾經對自己的質疑,似乎都化成一個又一個的泡泡,融化在袁明熹給予的珍惜呵護裡。

  她很好,所以才有這樣一個男人愛著她,鼓勵著她再次勇敢去愛,並且大聲的說出來也不覺得羞恥。

  白子愈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來歷神奇的女人告訴他什麼叫做愛情,他只覺得一切都太過荒謬,荒謬得讓他的心忍不住痛。

  或許是因為這一幕是他幻想過許多次的美夢,就在他以為這永遠只是夢的時候,卻發現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愛情,反而令他越發不是滋味了。

  白子愈陰沉沉的看著那個身在幸運中的袁熹明,重重的吐了口氣,「罷了,倒是我白做了這惡人,本來想讓你們瞧瞧,這世間不管男人或女子,在利益面前有多薄倖的……」

  「那樣的人我已經看得夠多了。」涂千雪輕哼了聲。

  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已經遇見過一個了,如今穿越到古代,若是又遇上一個,那就不是她運氣不好,而是她根本就是眼瞎了!

  白子愈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話說這個天外來的女子,不說話便罷,每次說話都能夠噎住人。

  「行了,你帶他一起回去吧,他的詛咒還有那件事情,我會幫忙的。」白子愈像是累了,一臉疲憊地朝他們揮揮手。

  「等等,你幫忙是沒有代價的吧?」涂千雪急忙喊住白子愈的腳步。

  「當然不可能!」他嗤笑了聲,「以為我是做善事嗎?放心吧,不是要你身邊這個說話大膽的姑娘!」他最後一句話是對著怒目而視的袁熹明說的。 

  「那兩個孩子是我鯣族最後的兩根殘苗了,你們是養不好的,送來給我吧。我還得教教他們該學的東西,要不然等他們大了,要當個一般人也是不成的。」白子愈說到這裡是真累了。

  如果不是那兩個孩子,他哪有閒工夫理會這些傢伙,也不會臨時起意想要逗弄下這兩個愛得發傻的小情人。

  「鯣族?」涂千雪想起那本記錄著神奇家族的書,確定裡頭真沒有提到這個。

  白子愈掃了袁熹明一眼,「你身邊的男人知道,到時候你自己問他,行了,回去吧,看著你們兩個我就覺得煩。」

  手一揮,袁熹明的身影又開始往人形變換,白子愈轉身就走,可下一秒就聽見了一聲尖叫。

  「等等!白子愈,給我一套男人的衣裳啊!」涂千雪氣急敗壞的喊著,白子愈全當成沒聽見,悠悠哉哉地繼續往前走。

  小姑娘一個,還敢在他這個老頭子前面大談什麼是愛。既然是真愛的話,不過是自個男人沒穿衣裳而已,對她來說一點也不是問題的吧,哼!

  人證和物證在當天夜裡就被打包送到袁熹明的宅子裡。

  袁熹明不敢耽擱,連忙喊來兩個好友,重新整理所有的東西,然後寫了兩份奏摺,一份往左都御史手上送去,一份透過密令,送往宮中。

  這一夜看似平靜,但天濛濛亮時出宮的士兵卻預告了今日京城將起大波瀾。

*             *             *

  這個時辰,不說宮門外已經站了一些準備上朝的大人,就是陸陸續續往宮門外聚集等上朝的文武百官也不少,看到那些專屬於宮中的禁軍,一個個都屏氣凝神的,就怕那些煞星是找自己的。

  也有不少人看著那些禁軍離去的方向,忍不住推測了起來,只是沒有人想得到,禁軍居然是在文淵閣大學士蘭育成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領頭的是一個冷面將軍,看起來黑黝黝的,一臉不好招惹的樣子,他在門前確認這是蘭育成的宅子後,直接讓人圍了,然後帶著人衝了進去。

  守門的小廝一看到這些禁軍一個個像沒長眼睛似的,直接就往內院裡衝,忍不住在後頭大喊著,「這裡可是大學士的府邸,你們怎麼能夠這樣隨意進入?!」

  那領頭的將軍可不管那小廝在哇哇大叫些什麼,讓手底下的人把那些丫頭、小廝和僕婦全都給趕到一邊去,然後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搜,見到女眷就讓她們站到院子裡去,半點情面也不留。

  身為來封宅的將軍自然清楚蘭育成做了什麼好事,一想到自己也來過幾次宴會,不知道是不是也喝下了那些個該死的酒,心理的厭惡更深,臉色也更冷。

  他看著士兵們將一屋子女眷都給趕了出來,卻沒見到正主,知道蘭育成大約已經上朝去了,看向皇宮的方向時,忍不住冷冷一笑。

  別的不說,皇上現在正在氣頭上,蘭育成這會還在那兒,可不比讓他們抄家來得輕鬆!

  「把人全都帶走,可疑的東西全部封箱裝走!」

  一群禁軍就如同豺狼虎豹一樣,把乾淨俐索的學士們給抄了個底朝天,所有地方都混亂至極,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院子也是殘花敗柳一片。

  馮玳貞站在一群女眷中,眼裡露出恐慌,如果不是身邊的丫頭還攙著她,只怕連路都走不了。

  她惶恐的看著身邊的禁軍,想到曾經被抄家的經歷,心中頓時一冷。隔了這麼多年又落入同樣的境地裡,難不成這就是她的命?

  不!哪有什麼命不命的,當初她不也順利地從教坊司裡一個如塵埃般的官奴,成了學士府的姨娘了嗎?當初可以脫身,那麼現在她一定也行!

  只要找出能夠讓學士府翻身的證據,她就能繼續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而不是重新淪落到那種誰都能夠踩上一腳的位置。

  沒錯!只要能得到重新翻身的證據的話……她腦海裡瞬間浮現袁熹明的身影,所有的計劃都有了方向。

*             *             *

  另一方面,蘭育成沒想到自己居然栽在袁熹明那個小子的身上。

  他還想著那小子這次回京後倒是挺安份的,沒想到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讓他在宮門前被御前侍衛給押了下去,還沒入牢,就聽到他的府邸也同時被抄家,罪證確鑿,朝廷上也無人敢替他說話。

  他的三角眼垂了下來,少了平日的溫文淡然,多了幾分陰沉狠戾。

  蘭育成知道自己一時半會是沒有出去的可能了,袁熹明上奏他使用假酒一事不僅人證物證齊全,就連供貨的酒鋪,還有分送禮冊也寫得明明白白,一絲不漏,他就知道袁熹明這回是要徹底將他給扳倒了。

  只不過當初敢用這酒做這事,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更不用提,他手上不只握著一張底牌,想起那個平日只會哭哭啼啼的女人,蘭育成忍不住冷笑起來。

  想不到那個女人還能夠有再利用一次的機會,上回用她讓袁熹明狠狠栽了一個跟頭,這回只是保他一條命應該不難,只要他能夠出去,那麼今日所受之辱,必定要全討回來。

  他神色陰鷙地盯著天牢的大門,想著以後的種種計劃,覺得這牢裡似乎也顯得不那麼陰暗了。

  蘭育成的假酒案子剛被掀開,但是後續效應卻在整個京城不斷的發酵。

  受過蘭育成邀宴的文武百官,幾乎一回府就連忙請了太醫或京城裡最有名的大夫來看診,家裡的酒只要不是自家存的就全都砸碎,絲毫不心疼。

  整個京城,直到半夜還有不少大夫搭著馬車四處奔走,許多宅子裡也不斷散發出酒香。

  一整天,順天府的人只要看見大夫的車子,一概都睜隻眼閉隻眼,誰也沒有心情在這時候去攔人。

  在這個大家都緊張得不行的時候,把人家請的大夫給攔了,那不是奉公守法,那有可能是害人性命!

  再說了,聽說皇上也把整個太醫院給驚動了,全都輪番上陣把脈,一個又一個確定皇上的身體沒事,這才算是安心呢!連皇上都如此了,下頭的官員們哪個能不小心謹慎起來?

  這時,只有普通老百姓以及和大學士半點關係沒有的小吏們最放心。

  只不過全京城裡,兩種天下、地下的心情分立時,袁熹明的宅子裡卻是尷尬的時段。

  好不容易安撫了兩個孩子,再次重申不是要將他們送人,而是要讓他們向上學堂一樣,早上去白子愈那裡學東西,晚上再回來吃飯睡覺後,兩個大人相對而坐,眼神都很有默契地都默默地錯開了去。

  袁熹明不小心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一絲不掛,而涂千雪則是尷尬著自己昨天說出來的話。

  那時候衝動的將心裡話說出來,覺得自己真是帥到爆,但是現在就覺得有點羞恥,依她冷淡的性子,真的沒辦法接受把愛情兩個字掛在嘴邊。

  當然,不小心又看到了赤裸裸的男人,從上面的六塊肌到下面的赤裸長腿,也讓她很害羞就是了。

  明明兩個人只是親吻摟抱而已,結果眼睛卻大大超前了進度,直接衝向全壘打,實在是讓她尷尬得不行。

  尤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又是在袁熹明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她明明遮住雙眼卻「不小心」看得很仔細的樣子應該被他看見了吧?他會不會覺得她內心悶騷又很饑渴呢?

  兩個人沉默不語,偶爾抬頭對上一眼,又臉紅紅的垂眸,轉移視線。當兩個人張口準備說第一句話時,兩道聲音卻又同時撞在一起……

  涂千雪尷尬得又想縮回那個面無表情的外殼,但同樣悶騷的袁熹明卻大膽了一次,他想著自己昨天讓一個姑娘家那樣大膽的示愛,身為一個男人,若是連一點表示也沒有,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更別說早在那之前他的心也如起伏的潮水般跌宕不定,若不是那時候口不能言,後來又是那樣的景象,老早就執起她的手,訴說自己心裡同樣澎湃的情懷了。

  只是話到了嘴邊,看著燭火下涂千雪顯得更加嬌艷的面容,所有的言語全都只化成最實際的一句話——

  「我們成親吧!」

  涂千雪有想過她可能會聽到什麼甜言蜜語,或者是一些示愛的話,卻沒想到他還是喜歡直奔重點,一開口就是成親,他還真是不放過任何能把她完全定下來的機會啊!

  雖然不想拒絕,但如果就這麼一口答應了,怎麼感覺自己好像期待很久一樣?

  她眉頭輕擰,心裡糾結得不行,可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他的話,手就讓他給緊緊握住。

        袁熹明冷然的臉上閃過一抹困窘,眼神堅毅的瞅著她,「成親,好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抿了抿唇,似乎正在思考,但心裡卻有無數個她在高喊著答應他。

  她一本正經的表情上露出一抹困窘,如果不是還有一點女人的矜持作祟,只怕她早就順著心意,大聲回答「我願意」了,只不過,她心裡還有一點點小疙瘩,那就是……

  「可是你娶一個寡婦,對你的仕途會不會不好?還有我的生辰八字……」她有些擔心的問著。

  涂千雪對古代一些風俗並不是很了解,但聽說古代官員的名聲很是重要,她怕自己的身分給他帶來了困擾。

  「你都能接受這樣的我了,不過就是八字而已,又有何懼?」他一臉坦然地望著她。

  雖說讀書人都讀過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句話,但經歷過自己身上的詛咒後,他也不會說得那麼肯定了。但不管八字之說如何,她既然都能夠包容他,他又怎麼會把虛無飄渺的八字放在心上?

  涂千雪沒想到平日看來冷情的男人,一說起好聽話來嘴巴就像塗了蜜一樣,簡單幾句話就能夠讓人心花怒放。

  「那……」心裡鼓噪著答應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涂千雪也難得想放開矜持,正張開口準備答應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這一片靜謐柔情。

  「大人,外面來了人。」

  涂千雪羞澀的抽出自己的手,然後端起茶杯,故作無事的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袁熹明則是一臉陰沉,本來就已經夠冷的臉此時更是彷彿下起了暴風雪。

  「我誰都不見。」說著,他也起了疑惑,曹伯是家裡的老人了,如果不是真正要緊的事情,應該不會報到他這裡,而是早早打發了才是。

  果不其然,他才說完話,曹伯遲疑的看了看兩人,低聲說著,「是馮姑娘。」

  涂千雪挑了挑眉,這個馮姑娘不會就是她腦子裡想的那個人吧?

  今日一大早,事情已經鬧得全京城都知道了,學士府可是被抄家了,那些后宅女眷也應該都被帶走了才是,那如今門口又出現一個馮姑娘……看來還是有人的膽子挺大的嘛!

  她想得到的,袁熹明自然也想到了,他沒想到的是,那人居然是讓馮玳貞出了大牢,然後直接找上他來了。

  他面無表情,連多問一句她如何都不想,直接淡然回道:「那馮家姑娘倒是好本事,大牢都能夠出得來,通知刑部和順天府,讓他們把人給帶回去。」

  曹伯應了聲,只是想起那個跪在門前,看起來幾乎要被冷風擊倒的女子,還是忍不住把馮玳貞說的話給轉達了。

  「大人,那馮姑娘說你一定要見她,要不然就跪死在門前,你要是讓人把她帶走,她就一頭撞死在門上。」

  涂千雪掃了袁熹明一眼,沒從他臉上看到半分的動搖,心裡想著馮玳貞對於這他的了解還是不夠。

  這人深情時最是情深,會給予你所有的信任,但只要一朝背叛了他,那即使後來再楚楚可憐的哀求,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更不用說是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拙劣手段了。

  明晃晃的威脅他要見面,那已經不叫做耍心機了,大約是屬於自己作死的蠢把戲。

  感覺到外頭越來越冷的溫度,涂千雪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衣袖,「還是出去看看吧!」

  袁熹明蹙著眉,「有什麼好看的?她自個不把命當命,又何必……」

  「可這樣的天,馮姑娘又是嬌弱的身子,要是真死在門口,心裡也過不去吧?」雖然也是心軟佔了一大部分,但最主要的是,若真的讓她死在門前,說不定會讓這個男人記住她一輩子。

  張愛玲有一段話說的好——

  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雖然她應該不會變成蚊子血,但也不想讓令一個女人成為她男人心頭上的床前明月光,也不想讓她的死亡變成他以後心口上的硃砂痣。

  就算她相信依他的性子來說,大約是不會的,但是女人的小心眼總是想防著這樣的萬一。

  他靜靜的看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的小心思,眼底泛起笑意。

  「好。」

  涂千雪讓他看得臉龐忍不住染上一層紅雲,輕咳了聲,「那就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他眼底的笑意越發明顯了,只差沒寫著他全都明白幾個大字,讓涂千雪更加窘迫,最後也不等他,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他低沉的輕笑聲再也壓抑不住,從喉間逸了出來,逼她回瞪著他,並在視線交會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盈盈笑意中,兩人的手在衣袖下相逢,輕勾著彼此的手指,如蜜糖勾纏,甜甜的化進心裡。

  曹伯沉默地看著兩個人走遠,想起門外一臉蒼白的馮姑娘,只輕聲嘆了口氣。

  這世界上,千金難買早知道,若是當初馮姑娘沒那樣大的心思,如今也不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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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19: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馮玳貞跪在袁熹明的宅子外頭,對於這裡,她曾經那樣的熟悉,甚至幻想過這一棟宅子就是自己未來的歸宿,可是為什麼,自己還是一身落魄,等著屋子裡的人垂憐?

  她剛被押入大牢,又突然被帶了出來,手上塞了張紙條,就讓一輛馬車載著,丟到這裡來。

  那張紙條上讓她想辦法去取得翻供的證據,再加上一個不擇手段,她慘淡的跪在地上,腦子裡只剩下那句不擇手段在徘徊。

  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去懂,對一個曾經對她有過情愛之心的人,蘭育成居然要讓她「不擇手段」。

  呵……她一個女人家,手不能挑、肩不能提,還能夠如何的不擇手段?

  可笑的是,她明知道他是讓她屈身於袁熹明那人不人、獸不獸的東西,卻還得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心甘情願地跪在地上。

  偏偏她已經為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往前頭走了九十九步,既如此,那就不能在這最後一步退卻。

  她已經想好了,就是一時的受辱也好,只要能夠拿到翻供的證據,讓學士府又重新站起來,以後她不只是學士府的恩人,就是要重新報這受辱之仇,也不是什麼難事。

  在冷得發凍的寒風中,她哆哆嗦嗦的跪著,雙手忍不住環抱著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身體幾乎都快要被凍僵的時候,那扇大門才緩緩地重新打開。

  因為太過寒冷,她的眼神有一點呆滯,直到袁熹明人都站在她眼前,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她的腦子已經因為寒冷而昏昏沉沉,但看到那曾經熟悉的面容時,她還是反射性地喊出了那個早已許多年不曾喊過的名字。

  「熹明……」

  短短兩個字,讓她喊出了柔腸寸斷的感覺,若是站在這裡的不是袁熹明,而是其它的男人,說不定早在這兩個字之下軟了心神。

  涂千雪自己是個女子,在聽到那一聲喚的時候,心裡都忍不住跟著顫了下,眼神自然也往身邊瞟,想知道自己的男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袁熹明看著眼前瑟瑟發抖的女子,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她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總喜歡賣弄自己的小聰明,卻不知道她的眼神從來都無法掩飾,她也一直都沒弄懂,曾經的他願意裝不懂,是因為把她放在心上,而現在他卻只覺得諷刺。

  她怎麼還以為在經過這麼大的背叛後,這一聲舊稱就能夠讓他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

  馮玳貞不知道自己眼裡露出的恐懼,還有淡淡厭惡已經出賣了自己,她往前爬了兩步,想要抓住他的衣擺,他卻退了兩步避開。

  「你是不是還氣我?我知道,我之前是做錯了,可就算是報復我,你也不該用這樣的法子栽贓蘭大人啊!他一向公正為民……」

  因為寒冷,馮玳貞話也說得斷斷續續的,但當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終於抬頭看向袁熹明的眼睛時,比身體更寒冷的是心。

  他的表情沒有半點動搖,就像在看著一個無關的人,讓她再也說不下去,所有的懇求話語全都哽在喉中。

  「回去吧。」袁熹明看著她驚愕的表情,只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而這或許是現在他唯一能夠勸她的話了。 

  如果在此之前,馮玳貞還會以為,甚至心存幻想袁熹明的心其實還在她身上,那麼在對上他眼神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其實一直心存幻想的是她自己。

  她顫巍巍地望著他,眼眶泛紅,淚水盈滿眼眶,一副嬌弱美人流淚圖似乎就只差最後一筆。

  「你……熹明,你不愛我了是不是?你的心上有別人了?是她?」萬佛寺裡那個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女子,她的臉平靜無波,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們,可那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神,就像一根刺一樣,狠狠地扎進她的心裡。

  她似乎可以從那女子的眼睛裡看見她的狼狽,看見她懇求著一個連自己都恐懼的男人的醜態。

  她縮了縮身子,但是心裡卻像是點了一團火,再看著袁熹明的眼神就添了幾分惱怨。

  「是她是不是?就是她嗎!」馮玳貞覺得自己委屈得不行,自己剛剛求他的樣子居然都落入那個女人的眼中。

  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就是涂千雪這種不愛鑽研別人表情的人都看出來了,就更別提袁熹明了。

  涂千雪往前走了幾步,想要對這個腦子太過白蓮花的姑娘好好說上幾句,卻在開口之前,讓袁熹明給攔了。

  她挑了挑眉,用眼神無聲地詢問,這是想要維護前任的意思?

  袁熹明無奈地朝她寵溺一笑,對上馮玳貞的時候,就又是一臉平淡無波的樣子。

  「馮姑娘,她是誰不需要你注意,就如同你說過的,佳人已去,過去的就已經是過去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馮玳貞就忍不住大喊,那聲音在冷風中,聽起來尖銳的有些可怕,「怎麼能就這樣過去了!你怎麼能這麼快就忘了我們的過去?怎麼能夠……」

  當她低吼到無話可說的時候,只剩下嗚嗚的哽咽低泣。

  袁熹明看著眼前的狼狽女子,心裡沒有不捨,只有一種全都過去的釋然。

  時間不會等任何一個人,愛情也不會,受得再重的傷,也終有痊癒的一天,而那些後悔、想回頭的人,轉過身卻不一定會發現,還有同一個人繼續站在那裡等著自己。

  不管馮玳貞現在的眼淚是為了什麼,她的淚水來得太晚,他的眼裡已經看不見她的淚,他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的笑臉必須要捧在心上。

  「回去吧!蘭育成的案子罪證確鑿,想翻供找我是沒用的,這件事情已經送達皇上手上,如今不過是陪刑部走個過場而已。不管你是為了什麼逃出來的,既然出來了,就快走吧。要不然順天府和刑部的人就快來了。這句話我也曾經說過,但如今再說一次吧,別留戀了,那人註定不是良緣。」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拉著涂千雪的手,緩緩地往屋子裡走,觸摸著她手上的冰涼,輕蹙著眉,柔聲的說:「就說了別出來,你的手都冰了。」

  涂千雪輕哼了聲,讓他把自己的手緊緊包住,「等等火盆邊烘烘就好了,就你小心。」

  兩個人相攜走入門內,馮玳貞只是傻傻地看著他們離去,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下來,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她哭泣著,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終究無望恢復富貴榮華的生活,還是那樣灼人且幸福的一幕裡,自己曾經有機會是其中一人。

  就算他身上有著讓她恐懼的詛咒,但是在心中,她還深深記得他們第一次在宮宴時相見的畫面。

  只可惜,你我早已都不是當年人……

*             *             *

  蘭育成在天牢裡收到馮玳貞連袁熹明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去的消息,忍不住陰沉著臉,捏皺了那一張紙條。

  目光沉沉地看著站在外頭的刑部六品官,這在以前他是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小官,如今卻成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看著天牢外的男人道:「既然沒了作用就不用去理她,對了,我上回說的那個藥酒鋪子怎麼樣了?」

  「藥酒鋪子倒是開起來了,不過那生意……」那人吞吞吐吐地不敢說實話。

  他一點也不想當這心腸惡毒的人的走狗,不過誰讓他自個的身家性命就握在人家手上,他也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頂多就是打探些消息的命令,他也只能照著做了。

  「那生意如何了?」蘭育成心裡突然也有些不安。

  「那鋪子的生意之前好過一陣,但已經有好幾日都沒做過生意了,這幾日剛好京城又是這個樣子,許多酒莊鋪子都暫時關門了,所以也打探不出什麼。」那人越說頭越低,半點不敢抬起頭來。

  在蘭育成眼裡,這人如果不是這種唯唯諾諾的性子,他反而還不敢大用,只是他卻不知道那人垂下頭的眼裡,帶著藏不住的緊張和焦躁,就像是在等些什麼人似的。

  可沒多久,蘭育成就覺得不對,這鋪子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為的是掌握趙富貴手上的酒源,一接手就直接斬草除根,甚至還派了人,謊稱說是能夠造出趙富貴說的那什麼藥酒方子,就是為了騙取他的信任,把那造假酒的法子給哄了來,到時候那趙富貴就沒用了,自然也可以除掉。

  只不過還沒進行到最後一步,袁熹明就鬧了出來,打亂了他的計劃,而原本打算另外一個假酒來源的鋪子,居然成了他最後的後手。

  不過無妨,只要有這個後手在,他要東山再起也不過就是時間早晚的事而已,只要……

  蘭育成還陷在自己的幻想裡,不知道宮中傳令的使者已經來到天牢外,早在等著收割他最後的野心。

  「那……」蘭育成正要吩咐下一步該怎麼做,一群穿著紅衣的魁梧內侍面無表情地跟著掌管天牢的官員走了進來。

  蘭育成身為文淵閣大學士,這宮裡內侍的衣裳自然分得很清楚,所以當他一看見褚紅色衣裳的內侍時,心陡然一跳,看著天牢外頭那個人露出釋然、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電光石火間,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皇上打算要未審先判,私下弄死他?!

  這跟他猜想的完全不同,他當大學士這麼多年,對皇上的性子最是了解不過了,皇上性情溫和,除非惱怒到了極點,否則絕對不會派出紅衣內侍。

  只是為什麼?袁熹明的奏摺和人證,不過說明他用那些酒控制一些官僚而已,哪裡就觸弄龍顏到這地步了?

  當兩個紅衣內侍進了牢裡,將他牢牢抓住的時候,他也不掙扎,而是陰沉著一雙三角眼,狠狠地盯著眼前的宮中內侍首領,胡內侍。

  胡內侍笑咪咪的眼睛在這時候看起來讓人不寒而慄,嘴裡輕柔的聲音也像是死神最後的召喚。

  「蘭大學士,咱家來送你上路了,皇上說了,看在你過往也算是勞苦功高的份上,就賞你一個全屍,死前沒剝奪官位,至少也還能夠換個死後哀榮,保得一家子老小安寧。」

  在送人上路的時候,他覺得皇上是真好心,畢竟這要是走刑部,這樣一路路的審,不說蘭育成,就是那些女眷家人的下場也都好不了,說到底也是皇上心軟,明明氣極了,最後還是派他出來先結果了蘭育成。

  不管怎麼說,蘭育成也曾為皇上的老師,如今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案子,也想給他留下最後的體面。

  不過不管胡內侍心裡怎麼想,蘭育成一點也不覺得這是給他留體面,反而覺得這是想要提前結果他的冷酷。

  「不!皇上肯定不會這樣做,該不會是你這老朽私自假傳上意吧?說!到底是哪個人要私下奪我性命!」

  對於他的謾罵,胡內侍半點表情也沒有,這樣的辱罵對他而言不過是小意思,他微微一笑,打算讓眼前這個野心太大的大學士明明白白地去。

  「蘭大學士,你可是忘了,你之前送了太后一罐養生藥酒?」

  蘭育成如遭雷擊,整個人滯愣了一下,隨後大喊出聲,「那酒沒有問題,是真的養生藥酒!」

  他想起那罐從趙富貴手上得的酒,再送出門前他已經讓人看過了,確定沒有問題才想著呈給太后,但小心如他也只是送了一小瓶,不過三小杯的量而已,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胡內侍笑他聰明一世,這時候卻想不通了,「蘭大學士,現在你家的酒在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可以說是褲襠裡沾了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更別提太后一聽你家的酒有問題,今早就不太爽利了。」 

  皇上對太后是極為孝順的,就是自己喝了,那也是氣過一陣就罷,卻沒想到他的手還伸到太后那裡,也難怪等不了刑部,而是讓內侍出手,到時候只要報一個牢內猝死,誰會為一個罪人查明他是怎麼個死法?

  蘭育成慌了,開始猛烈掙扎起來,不過胡內侍和手下一干人等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將人給抓得牢牢的,把毒酒粗暴地灌進了他的嘴裡。

  蘭育成只覺得一陣冷冽的苦澀入了喉中,他不甘的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的手腳慢慢垂下,眼神空洞的望著一個方向。

  他怎麼也想不到,明明都安排好了,只要能夠出天牢,早晚肯定能夠東山再起,即使不能為官,但是權勢富貴依然不減,可他萬萬沒想到,成也是酒,敗也是一壺酒……

  胡內侍看著蘭育成在他的眼前斷了氣,笑咪咪的道:「蘭大學士一路好走。」

  又等了一盞茶,確定身體都開始涼了,才又如同來時一般,悄然無聲地離去,至於那看守大牢的衙役早已習慣了這一切,將牢門重新關緊,看著跟在自己身邊發抖打顫的六品官,不屑的瞥了一眼,接著就回值班房裡,輕啜了一口溫酒,溫暖一下手腳。

  呵,今晚真是應了一句古話,酒是穿腸毒啊!

*             *             *

  假酒案隨著第二日蘭育成在天牢裡暴斃,慢慢的被淡忘,許多人在過了好一陣子後,確定身體真的沒有問題,詛咒了幾聲禍首後,就忘了這回事,生活繼續走回正軌。

  至於曾經的學士府,如今已經被摘了牌匾、封了府門,再也沒有人聲走動,就像是坐落在京城中的一棟枯宅,看起來既突兀又蕭瑟,只除了曾經有一個穿著一身白衣,嬌弱可憐的婦人在門外站了許久才離去,再也沒有人會為這棟宅子駐留半步不過那些都與涂千雪和袁熹明無關,因為他們現在正被一個消息給打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不是說能夠解咒嗎?」涂千雪首先爆發了,對象就是一臉我沒錯的白子愈。

  「對啊,我是能解咒。」白子愈懶懶散散的道,「不過我沒解釋清楚,我說的能解咒,是我會解咒的方法,真的要解咒的話,還要等我鯣族最後的子弟成人,才能夠解咒。」

  嗯,他之前只是少說了這個細節,應該無妨吧?

  涂千雪快被白子愈給氣死了,當初他看起來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沒想到居然也是個不可靠的,還以為多厲害呢,也不過只是會耍嘴皮子而已。

  「那為什麼還要等到天兒長大成人才能解咒呢?難道這解咒還有什麼危險?」

  袁熹明是很想解咒的,不過涂天兒和涂露兒他也當成自家孩子看待,可不想為了解咒,導致他們有什麼危險。

  白子愈淡淡地掃了袁熹明一眼,面露讚賞。

  「你想得到是挺多的,危險是沒有,主要是他們之前有耽誤到身子,所以現在體內的力量還不足,要等我好好調養幾年,又讓他們熟悉解咒的東西,才能做解咒的事情。」

  涂千雪一聽到沒有危險也鬆了一口氣,說實在話,她心裡也掙扎了一下,要是有危險的話,這詛咒她寧可不解,也絕不讓孩子們受傷害。畢竟這兩個孩子跟著她一起生活好幾年了,早把他們當成家人,不希望因為一個詛咒冒著可能失去他們的風險。

  不過聽到耽誤了身子,她看著在藥桶裡泡澡的兩個孩子,皺眉道:「他們看起來挺健壯的,哪裡就耽誤到了?難不成是當年在外頭流浪時損了身子?可這兩年我已經給他們吃好喝好的了,怎麼還會……」

  「我鯣族子弟可不是這樣就行的,還得有其它的輔助之法。」白子愈沒多加解釋,淡淡一筆帶過,看著兩個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一樣的孩子,臉上也滑過一絲的溫柔。

  他早已幫兩個孩子檢查過了,知道他們被養得很好,不過早前傷了身子,後來就算再補養還是有些隱患,加上從來沒有長輩用藥浴幫他們調整體內的力量,因此若是沒遇見他,這兩個孩子只怕也活不到成年。

  不過他也是沒想到,鯣族居然還留有後代,鯣族身懷神秘力量,這幾年已被一些有心人給害得死傷慘重,就他知道的人裡頭,幾乎沒有半個活口,才會讓他傷心的隱居在教坊司裡頭。

  幸好上天沒有斷了他們一族的後路,還留下了兩個根苗,讓他對於人生又重新有了希望。

  想來,這一切都要感激這天外來的女子,是她引來了變數,也順帶幫了鯣族一個大忙。

  三個人扣除孩子的話題,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讓白子愈一個簡單的回話後,便又尷尬了起來。

  白子愈想起涂千雪對自己族裡的恩惠,想了想,就想著多提點她一句,當回報也不錯。

  「照你的面相來看,明年宜生子,若要成親的話,最後這幾個月最好把握住,如此一來,就算想要雙喜臨門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他只是按照著一般婦人最愛的話去說,甚至還打算,若是她要求的話,還可傳授一套生子的竅門給她,包管她絕對可以憑著生子的優勢,穩據這個男人的後院。

  涂千雪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後,羞澀的惱怒道:「你也管太寬了,還管到別人生不生兒子的事了,我又沒興趣!」

  白子愈挑了挑眉,「你沒興趣,不代表你家男人沒興趣。瞧瞧,他可是放在心上了!」

  涂千雪轉頭一看,果真瞧見袁熹明不知道從哪裡拿起一本黃曆正在翻看,臉色嚴肅正經,像是在看什麼攸關天下大事的奏摺一般。

  她忍不住抽了他手上的黃曆,惱怒的嗔道:「你怎麼也隨這個不可靠的傢伙起舞了?!」

  「其實我是很可靠的。」白子愈輕瞥了她一眼,一臉正經的道:「說來我的年紀可比你們大多了,若不是如今法力不足以往,說不得當個國師都綽綽有餘。」

  「白師傅說的是。」袁熹明附和著。

  說來這次的物證、人證能夠順利收集,白子愈出了多少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甚至還把趙富貴和衛賬房私設的藥酒鋪子都抓起來,如果不是他的提醒,只怕還不知道蘭育成替自己留了這條後路。

  別看涂千雪和他在白子愈面前還是隨興至極的模樣,但其實在他心裡,他已經把對方當成隱世高人看待了。

  涂千雪看著兩個大男人一唱一和的樣子,只覺得他們真是夠了,她看看兩個孩子似乎泡得差不多了,忙著拿大毛巾還有衣裳,準備給孩子們換上。

  要換衣裳,自然要趕人了,就算涂露兒再小,也不能讓兩個老男人給白白看去了。

  「行了,你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先到外面去,兩個孩子起來後得要換衣裳了。」

  她開口趕人了,兩個男人自然不會那麼不識相,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只是那說話的聲音還是傳進了屋子裡頭。

  「白師傅,能否請您幫我們算一算哪日是成親的佳期?」

  「可以,不過你不怕請酒的時候,你心情一激動,嚇壞了新娘子?」

  袁熹明有點自豪又不好意思的聲音傳了進來,「無妨的,她說我變身後的樣子其實不可怕,還有點傻。就像叫哈士奇的狗……」雖然他不懂那是什麼狗,但是心愛的人不害怕,他就滿意了。

  白子愈聽了,冷哼一聲,「被自己的女人說成一條狗,有什麼好高興的?身為一個男人居然這麼沒骨氣,難怪聽到不能馬上解咒時,反應也不大!」

  「她能夠接受全部的我,那麼這詛咒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罷,又是一陣沉默,讓涂千雪緊貼著門板,想靠近點聽他們還說了些什麼。

  只聽見一個很淺的嘆息聲響起,白子愈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你很幸運,能夠遇上這樣一個好姑娘。」

  袁熹明毫不遲疑的點頭,「是的,她是一個好姑娘。」

  涂千雪聽見他們這樣稱讚她,紅著臉退了開來,嘴角有著隱藏不住的幸福笑容。

  還記得前幾日他坦白兩人早就是真夫妻時,也是說因為她太好,才想趕緊定下來,讓她是好氣又好笑,卻也忍不住得意的想,原來他那麼早就非她不娶了。

  她回頭看著門外,似乎可以看見那裡有一個男人隔著門板和她相望。

  她在心裡輕道:不是誰幸運,只是剛好她愛著一個人,那個人也同樣愛著她而已。

  而與其說是幸運,不如說是老天垂憐,在彼此受傷後,穿越了時空的界線,終於能緊緊的握住彼此的手,再也不放開。

  從現在開始,到你我人生的最後,都要一起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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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8 00:19:43 |只看該作者
【番外——開始和最後】

  一個小男孩在書房裡探險,一下子爬到櫃子上頭翻書,一下子爬到桌子邊,想翻動比人還高的畫筒。

  最後他找到一個放在書桌邊上的小木盒,看起來不起眼,卻被珍藏的放在百寶格最顯眼的地方。

  他眼睛一亮,覺得自己挖到寶了,連忙手腳並用地爬到椅子上,把那木盒拿下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發現裡頭是一本有點老舊的書,正打算要翻開時,書卻被身後伸出來的手給拿走了。

  「誰?!啊!爹……」小男孩摸摸頭,一副心虛模樣,可靈動的雙眼還是不斷的往袁熹明手上那本書飄。

  袁熹明看著兒子這般好奇的模樣,剛毅的臉上也露出淺笑,「怎麼?平日讀書都沒這麼認真,今日怎麼改了性子了?」

  「爹,其實我昨天聽到天哥、你和娘說的話。」大名袁璽戎的小男孩也板起臉認真的回答。

  「聽到什麼了?」袁熹明自然知道他聽見什麼,只不過就是想逗逗他。

  「我聽見你說你現在解不解咒都不打緊,讓天哥別掛心這件事,跟著白師祖去外頭走走看看才是最重要的。」袁璽戎看父親不生氣,連忙又解釋了起來,「我知道爹能夠變身的事情不能隨便說,我就是想著,天哥那本事我不知道能不能學,要不然把爹身上的咒換到我身上好了,能夠變成那樣的大狼,可威風了!」說完才發現不小心把自己的想法給說漏了嘴,他連忙摀著嘴巴,希望父親沒聽見。

  不過袁熹明還沒老年痴呆,兒子說得口沫橫飛的,眼裡又像點了光一樣,他怎麼會沒瞧見?

  他也沒說可不可以,只拿起那本書,仔細地放回盒子裡,「那本事你能不能學要問你天哥,但這本書可不能再拿出來了。」

  袁璽戎好奇的看著那本書,問著,「爹,這本書是怎麼來的?放得這麼仔細,我還以為找到了天哥他們那一派的什麼秘法呢!」

  兒子的一句問話,令袁熹明想起那間神秘的書鋪,臉上禁不住露出些許的懷念。

  「那是你爹曾經很失落的時候發生的事。有一日,你爹在恍惚間瞧見一隻黑貓在路邊看著他,那隻貓走幾步就回頭,像是希望他跟著走的樣子,所以你爹就跟著走了。」涂千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邊,帶著淺笑說著那本書的來歷。

  他後來又仔細回憶過進入那間神秘書鋪的事情,身為枕邊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哇!真的嗎?後來呢?」袁璽戎雙眼亮晶晶的,還以為會有什麼高人賜書的情節。

  袁熹明淡笑,「後來我跟著那隻貓慢慢地走,發現它走進一家書鋪裡。那家書鋪很安靜,也沒有半個客人,有好幾隻貓隨意地在書櫃裡走動坐臥,沒有掌櫃的,只有一個小姑娘打著瞌睡,我本來想退出去,卻發現那隻黑貓停在這本書上頭,就拿起來看,發現裡頭寫了跟變身有關係的東西,我就買了回來。」

  「啊,就這樣?」袁璽戎一臉失望。

  「是這樣沒錯!」袁熹明自然是省略了許多,例如那黑貓在他往交換箱裡頭放下那方帕子時,似乎通人性的喵了一聲。

  走出鋪子外頭的時候,一陣陣清脆的鈴鐺聲,隨著貓咪的走動規律地響起,當他回首望去,那鋪子隱在夕陽西下的餘暉中,看起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鋪子的模樣。

  但是手裡拿著的書又是真實的,他想起了書裡的內容,才會乾脆離京遠行,也才會有後面的故事。

  袁熹明看著正笑望他們父子談話的妻子,輕輕地把木盒子給蓋上,將木盒放回架子上,只留下淡淡的墨香沾染了手指。

  他一手牽著兒子,一邊伸出手牽起涂千雪的手,一家三口慢慢地走出書房,關住了那一室的寧靜。

  書房裡的盒子安靜地放在櫃子上,只是空氣裡似乎隱約地傳來貓咪頸鈴的叮噹聲。

  這一刻,歲月靜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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