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蝶 -【錢程似錦（卷三）】《全文完》

嗜酒態睡

《錢程似錦（卷三）》作者：藍蝶

對崔玉來說，趙二石簡直能榮登「二十四孝好相公」！
自從家裏的光景越來越好，她也從賢妻變閒妻，
每天除了數銀子、逗孩子以外，家裏家外大小事全都不用她操心……
才怪！她最操心的就是趙二石這個護妻無限上綱的傢伙，
自家生意一步步擴大，上門來攀交情、分杯羹的奇葩也不少，
就說臉皮厚到拿兩家長輩過往情誼蹭上門的王家吧，又吃又拿就算了，
王家閨女還製造流言，天天上門訴衷情，想逼趙二石納她為妾，
她原本還怕他的孝心會讓她多一個姊妹，沒想到他的心眼倒是足，
表面不動聲色，暗地直接請王家長輩來押人，解決了一場鬧劇，
誰知他請來吃酒的朋友對她發出猛力批評，他氣得把人轟出去，
更定下規矩，要跟趙家做生意，開宗明義第一條，不許批評她一句！
而她事事樣樣皆以家人安好為重心，偏生古靈精怪的閨女最讓她不省心，
一趟京城行竟惹來太子二兒子這個大麻煩，才幾歲而已就讓人家給惦記上了，
不行！皇家就是個火坑，相公，咱們得趕緊帶閨女回老家去！

嗜酒態睡

　【第一章 物盡其用】

　　趙家媳婦給老趙家添了大胖小子的事，沒有半天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洗三的時候，村裡跟趙二石家不錯的人，還有趙家的幾個長輩都來了，也幸虧洗三不用辦席面，倒是讓趙二石幾個人喘了口氣，也不用那麼勞累。

　　洗三是在正房的客堂裡辦的，家裡準備了許多紅雞蛋跟糖果點心，一整日家裡都熱鬧得很。因為崔玉早早就給娃娃添了嶄新又喜慶的襁褓跟肚兜，加上孩子如今也不是皺巴巴的模樣，長得白嫩可愛，任誰看了都稀罕得不得了。

　　等趙穩婆一來，就開始正式洗三了。趙穩婆嘴裡念念有詞，原本娃娃還覺得樂呵，但一放進水裡就開始嚎啕大哭，嗓門大得隔了老遠都能聽見，只是這一嚎叫，大夥兒就更高興了，直說趙家新小子是個壯實有力的，以後肯定差不了。

　　雖然崔玉心疼孩子，但也知道這裡風俗就是這樣，若孩子不哭出來才是壞事。她也只能忍著，想著等趙穩婆把孩子送回來的時候再好生抱抱他、親親他。

　　洗三結束之後，幾個來祝賀的媳婦跟著進了崔玉坐月子的屋子。見她氣色不錯，人也養得白白胖胖還很有精神，都連聲說著好聽話。

　　幾個人說了好一會兒話，見孩子有些餓了才都散了。

　　雖說家裡不用擺席，但晌午飯還是要管的，因此探視完崔玉以後，梅氏跟楊大娘幾個都去了灶房幫忙，周氏則在客堂跟趙二石招待本家的幾個長輩。

　　等到外頭忙活得都差不多了，趙二石才端了小米粥跟新蒸的白面饅頭進屋，現在是餓了誰都不能餓到自家媳婦，他每天可是要給媳婦開五六次小灶呢。

　　依著周氏的說法，早起是小米飯跟饅頭，前半晌是紅糖煮雞蛋，到了晌午吃面條雞蛋，後半晌蒸雞蛋糕，等到晚上就喝白面粥。

　　別看只有三天，崔玉已經覺得自己的嘴巴都要淡得沒味道了，尤其再看到送來的水煮蛋跟米粥時，她當下恨不得去拿一塊鹹菜來嚼兩下。

　　「媳婦，你再忍一忍，要不，我去鎮上給你買點清淡的零嘴？」看著崔玉撇著嘴往嘴裡灌飯的模樣，趙二石心疼的問道。

　　其實家裡現有的零嘴也不少，只是周氏不贊同她吃，而崔玉知道剛生產後的婦人腸胃功能都還沒恢復，所以她也不敢亂吃，但天天煮雞蛋、蒸雞蛋的吃著，她真的有些吃不消。

　　「不用了，奶奶說過幾日就能吃油鹽了。」崔玉咂了咂嘴，看著趙二石利索的把雞蛋剝好，心裡突然一動。

　　雞蛋？有雞蛋不就能做雙皮奶跟布丁了嗎？想到這個，清淡的嘴巴裡似乎也有了淡淡的奶香味，眼睛便炯炯有神的盯著趙二石。

　　現在她是出不了屋子，可趙二石能啊……

　　對於向來對媳婦都是有求必應的男人來說，這點事算不得什麼，所以在來參加洗三的人都散了之後，趙二石就真的準備了家什，要給媳婦做什麼雞蛋布丁、雙皮奶了。

　　「媳婦，雞蛋跟碗筷都拿過來了。」趙二石也不心疼雞蛋，一口氣拿了八個過來。

　　崔玉一直是做飯的好手，這會兒手上就開始搗鼓了。她先往碗裡打入一顆全蛋，接著又打了兩顆，並把蛋黃跟蛋白分開，再把兩顆蛋黃全放進剛剛打了全蛋的碗裡。

　　等到加了糖以後，崔玉又讓趙二石出去，自己擠了些母奶進碗裡。其實最好的選擇是牛奶，可惜現下沒有條件選擇。再者她的奶水足，每次娃娃都吃不完還要丟掉許多，這會兒可用到了，左右是自己的，也不太難為情。而且人們都說母乳有營養，前世有許多人還在網站上出售母乳呢，這樣算下來倒也不算浪費。

　　等到都準備好了，崔玉才叫了趙二石進來攪拌。

　　「你就順著一個方向攪拌，等攪和勻稱、沒有泡泡了再停。」崔玉把碗推到趙二石跟前，動了動筷子示範了一下，又叮囑道：「一定要一個方向。」

　　雖然並不需要像做蛋糕一樣，把蛋白打發成泡沫黏稠狀，但順著同一方向打蛋可以讓做出來的食物口感細膩，味道也會更好。

　　接下來崔玉就在一邊指揮著，趙二石耐心的打著雞蛋。等蛋白跟蛋黃徹底融合以後，崔玉才喊停，然後處理起雙皮奶的那點純蛋白了。

　　蛋白加了糖跟奶以後，崔玉讓趙二石繼續攪拌，等瞧著看不出有白糖的痕跡了。她才讓趙二石把蛋液分開裝在幾個小碗裡，當然，之前打好的蛋黃液也都裝進小碗。

　　「等會兒你去生了小灶的火，然後把碗上都蓋上屜布，蒸小半刻鐘就行。可千萬記得，等碗裡的蛋凝固了就趕緊撤火，灶膛裡一點火星子都不能留。」崔玉見趙二石聽得認真，再次強調了一遍。

　　說起來她還真有些不放心，做甜點可是個細致活，也不知道趙二石能不能做好……可誰讓她嘴饞了呢？

　　趙二石連聲答應著，心裡默念著媳婦說的方法，端了東西就出去了。碰上周氏問的時候，他只嘿嘿兩聲回了句不清楚，就鑽進灶房裡。

　　後來周氏來看崔玉時問了一句，知道是給她做蒸蛋，倒也沒說什麼。只讓崔玉記得，想吃什麼就說話，只要不妨礙身子，她也不會捨不得的。

　　另一邊，趙二石看著粗獷，但對媳婦交代的事卻有一百分的細心跟耐心。沒一會兒布丁跟雙皮奶就做出來了，雖說少了許多彈性，也比不上崔玉前世時做的賣相好，但也算是有了甜品的模樣，吃著也像那麼一回事。

　　趙朵兒是聞著香味來的，蹭在崔玉身邊直問嬸娘做了什麼好吃的。這些日子嬸娘不能做飯，可是苦了她的胃，便是石嬸子燉的大肘子都不能讓她吃個盡興。

　　「你鼻子倒是靈。」崔玉點了點趙朵兒的小腦袋，笑著道：「還在灶房裡給你晾著呢，不過不能多吃，小心受了冷，肚子難受。」

　　因為布丁跟雙皮奶冷了才好吃，所以崔玉讓趙二石尋了冰水，把剩下的幾碗冰起來。說起來，要是能有個冰窖，夏天就能隨時隨地的做了冰碗或者小甜品吃，那才是享受呢。

　　只可惜，這個年代便是他們手裡有個百八十兩餘項，也不敢想著要造冰窖或者買冰鑒，那些東西畢竟不是一般人家能負擔得起的。

　　接下來一家人的日常自然是圍著小傢伙轉了，小傢伙如今也有了名字，還是崔玉自個兒起的，叫趙天睿，小名就叫天天。

　　周氏覺得這個名字過於繞口了，農家人哪個不是狗蛋、二狗的喊著？都說賤名好養活，自家重孫子起了個文謅謅的名字，可別被老天爺收走了。

　　不過虧得趙小山在私塾裡識字了，幾句話就勸到了點子上。現在他識字考試，以後小弟弟自然也要去做一番出人頭地的事，萬一哪一日成了狀元，名字卻叫二狗或狗蛋，可不是笑掉別人的大牙？就算有才能，只怕也會被人嘲笑。

　　再說了，天睿這個名字，風水先生都說好，五行俱全，定然是個好養活的。

　　其實周氏也不是非要讓孩子改名，又見大家都說得頭頭是道，當下也不再言語，只一邊哄孩子，一邊歡喜地天天、天天的叫著。

　　前幾日下了一場雪，所以趙二石除了給孩子換洗尿布就是打掃院子，而周氏跟趙朵兒平日除了逗弄一下小天天也沒別的事可做，最常做的就是等梅氏來做好飯後，拉了人一塊盤腿在熱炕頭上拉話說，或者慢騰騰的給孩子縫著小衣裳，日子過得當真是鬆快。

　　楊大娘或劉大菊有時候也會來幫忙做飯，畢竟她們心裡念著趙家的好，所以在崔玉跟周氏幾個人推辭了幾次沒過之後也就隨了她們，不過好肉好菜的，自然也留了人一塊吃。

　　左右楊大娘家裡也沒有別人了，帶上銀花也不過是小半碗飯的食量。

　　有時候趙朵兒跟銀花在屋裡玩得沒意思了，就各自搬了小板凳去別處玩耍，或者纏著趙二石要堆雪人。一開始銀花還有些拘束，甚至有些害怕趙二石，不過時間長了，她也能樂呵呵的叫聲二石叔了。

　　「小傢伙長得可真精神，還沒滿月呢，就這麼機靈了。」楊大娘靠在炕頭上，一邊比著鞋樣子納鞋底，一邊望向骨碌著大眼四處瞄的趙天睿說道。

　　「可不是，別說滿月呢，就算現在跟人說是兩個月大的孩子都沒人不信。」周氏笑咪咪的接了話，然後摸了摸趙天睿的小拳頭，覺得不涼才繼續繡小肚兜。她眼神不好了，縫起來自然慢，也不比買的好看，不過那份心卻是別人沒有的。

　　楊大娘點點頭，「這孩子還真心疼人，我來這幾次都沒見他哭鬧過一回。」

　　崔玉抿著嘴笑道：「大娘這話說的是，早些時候我還怕他是個傻的，就是尿了也就撇開嘴偷笑，前幾日就急火火的讓二石去鎮上找大夫，誰知道這小子一見著大夫就撒了人家一身尿，鬧了個大笑話。」

　　也不知道為什麼，趙天睿自生下來後除了餓，或者被趙二石抱得不舒服時會哭以外，其他時候很是安生，就算是晚上醒了，沒人哄著也不怎麼鬧騰，只自個兒挽著手玩。

　　「那有什麼，哪家孩子不尿人啊。」楊大娘聽了這話，噗哧一聲樂了，衝著外面呶呶嘴，「銀花小時候可是把家裡能尿的地方都尿了個遍，養個孩子哪能乾淨的啊。」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養兒的話題，還提到在鎮上讀書的趙小山跟崔虎子。

　　村裡人沒幾個見過世面的，說考了秀才就是文曲星下凡了，指不定趙小山就是天上的星官投胎的呢。

　　這話對不對沒人知道，能確定的是說到了周氏的心坎裡。現在她沒什麼可幹的，除了跟人顯擺自家能幹能生的孫媳婦，就是變相地誇幾個孩子聽話懂事。

　　等到臨近晌午了，楊大娘才猶豫地開口道：「大娘還是想說，孩子這會兒還小，該綁著就綁著，不然長大了可是會長羅圈腿的。」

　　其實這話周氏早就提過，不過受過現代教育，又碰過姊妹在醫院裡生孩子的崔玉知道，月裡的孩子綁腿不僅不能讓腿型變得又長又直，還很容易造成孩子四肢的血液循環堵塞，除了外傷瘀青之外，嚴重的都得截肢或者癱瘓。

　　而且她始終認為，讓孩子提提腿腳更有助於成長跟手腳靈活度，整天被綁著不能動彈，別說孩子了，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住，所以就算周氏也要求過好幾次，崔玉都沒同意，不過看著楊大娘關心的模樣，她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是打哈哈的應了幾句。

　　楊大娘也看出崔玉沒有給孩子綁腿的意思，心道她太心疼孩子了，只能搖了搖頭，帶了銀花離開。

　　等趙二石背著趙朵兒回來的時候，棉鞋都浸濕了半截，不過他也不甚在意，剛剛為了哄兩個小閨女玩，他可是去鏟了不少雪。

　　「還不趕緊把鞋脫了，在炭火邊上烤烤？」崔玉責怪地瞪了趙二石一眼，然後讓趙朵兒爬上炕，又給她蓋了一床被子，「大冷的天，小心玩過頭，身子受寒。」

　　趙二石抹了一把臉，依著自家媳婦的話湊到炭火邊上取暖，時不時的還探著身子去瞧炕裡頭正睡得安穩的兒子。想了想，索性把濕了的棉鞋靠在火盆邊上，自個兒竄上炕去。

　　「哎哎哎，孩子剛睡著，你又要鬧他。」崔玉擰了趙二石一把，有些不滿地道：「一會兒弄醒了，又要跟你嚎了。」

　　雖然說趙天睿不愛哭鬧，但也架不住趙二石這漢子粗手粗腳的，一弄得他不舒服了，他還不得撇嘴、使性子？

　　崔玉也看出來了，自家兒子是個乖巧的，但也是個受不得委屈的，一旦覺得委屈了，掉眼淚的模樣就跟天塌了似的。

　　別說是崔玉，就連周氏有時候都心疼得每逮住一次就數落一次，到後來，乾脆拿著掃炕笤帚追著趙二石打。

　　果然，還沒睡足的趙天睿被趙二石有些扎人的小胡碴一扎，立刻就扯著嗓子哭了起來。就算是周氏抱著哄了許久也沒歇一下。看他閉著眼睛也不睜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讓周氏都跟著紅了眼眶。

　　最後還是崔玉接過來，把泛著奶香的頂端塞給他，才讓小傢伙委委屈屈的從嚎哭變抽泣，不一會總算是止了哭。

　　而也不知道趙天睿是隨了誰，除了愛跟著崔玉，就愛跟著趙朵兒。

　　就算是趙朵兒不抱他，只在邊上輕戳著跟他玩，小傢伙都能高興半天，有時候小胳膊還會伸著拉趙朵兒，睡著了還會攥著趙朵兒的一根手指頭，看得周氏常常笑出聲來，說這姊弟倆感情一準好。

　　家裡有了孩子，歡聲笑語自然就更多了。

　　總之，崔玉在月子裡過的是格外滋潤，萬事不操心，只管吃飽喝足了歇著，最多就是給孩子喂喂奶、逗弄逗弄孩子，就連換尿布的活都被趙二石包了去。

　　月裡的孩子是一天一個模樣，如今的趙天睿更加白淨有勁了，有時候踢騰得崔玉都覺得有些疼。

　　等到過滿月的時候，趙二石就直接拍板大辦了。為著這事，他提前去買了一頭豬，還花了二兩銀子請鎮上做菜的班子來忙活。

　　趙家如今院子夠大，光前院就能擺十桌，後院又添了兩桌招待女眷的，而且有趙二石跟趙小山在外頭忙活，加上李氏、梅氏、楊大娘、劉大菊幫忙，崔玉倒不用擔心家裡的事，只把裹著一身紅襁褓的孩子交給周氏以後就開始洗澡了。

　　整整一個月都沒擦洗過，她覺得自個兒肯定能搓出輛貨車的泥垢來，再來就是頭髮，都油膩到變成一片一片的了，要是再忍下去，大概就梳不開了。

　　整整洗了三次，崔玉才換上新棉襖出門，洗完後真覺得身上都輕了許多，除了棉襖有些發緊之外，一切都是完美的。

　　到了快晌午的時候，村裡來祝賀的人大致上都到齊了，女人們都湊在一塊圍著周氏跟趙天睿直看，也有年輕的新媳婦拉著崔玉，細聲細語地問著懷孕的事。

　　現在整個村子誰不羨慕崔玉？一進門就有了身子，還能跟她家男人把一家子的日子拉拔起來。這個年頭，有了身子才能被婆家看重，生了兒子才能真正在婆家站穩腳跟，所以那些新媳婦多多少少有點想取經的意思。

　　這問題可是讓崔玉窘了半天，她總不能說因為自家男人晚上太過勤勞吧？最後只能提了提安全期跟生理期的話題，才算是把幾個媳婦給擋住了。

　　此時，外面傳來做菜班子的一聲吆喝，當即熱鬧地開席了，都是鄰裡鄰家的，也不講究那麼多，送了雞蛋或者布頭後就入了席。

　　別看是冬日，對於看到烈酒跟肉的漢子們來說，這就是取暖最好的東西了，酒過三巡，大夥兒又嚷著要趙二石敬酒，各個嘴裡還說這孩子真是個好的，而後院的廳堂裡，兩桌女眷也帶著孩子吃起來，或是嘮嗑或是餵孩子吃些零嘴，也很是熱鬧。

　　趙家的滿月酒擺得算是很盛大，一頓飯直接吃到了後半晌才散了。

　　出了月子，又辦了滿月酒，日子基本上又回到以前的平靜時候，唯一不同的是，家裡已經開始準備新一年的養蠶大業了，還多了個不知人事、又離不得人的小煩人。

　　好在周氏跟崔玉還能替換著照顧孩子，所以就算熬得慌，倒也沒把兩人累瘦了。

嗜酒態睡

　【第二章 童生第一試合格】

　　二月裡還有一件大事，就是趙小山跟崔虎子要去縣城考試了。

　　崔玉早早就準備了幾個人的盤纏，又囑托趙二石到了縣城一定不要湊合，尋個安靜的客棧住下，吃喝上也莫要省錢，筆墨紙硯她這一次也準備了頂好的，就連耳塞子也給兩人各準備了一副，還有護膝的棉墊子跟衣裳，但凡能想到的，她都給收拾了齊全。

　　這次由趙二石去送兩人考試，這是兩家之前就商量好的，一來李氏一個婦道人家到底不方便，二來趙二石人高馬大的，有什麼事也能護著趙小山跟崔虎子一些。

　　看著趙二石趕著騾子車出了趙家村，崔玉跟李氏才扶著周氏回家。

　　雖說只是去縣城，可家裡哪有不惦記的啊？尤其是趙小山跟崔虎子年紀都不大，聽說好多讀了一輩子書的人去參加考試，都挨不過最後一日，有的被餓暈了，有的是被嚇的，還有的是因為犯了錯被打出考場的。聽說考場外頭還有士兵拿著刀槍守著，但凡有不聽話的學生，直接就見血了。

　　傳聞聽說的越多，家裡人就越擔心，而這裡面最鎮定的，大概也就是崔玉了。

　　家裡少了兩個人，突然就有些冷清，連趙朵兒也不若以前那麼活潑了，好在趙天睿時不時給點響動，才能把大夥兒的心思引回來。

　　只是日子也不會為著這點小事就停滯不前，這不，剛進二月底，桑樹發了芽，崔玉就開始張羅買蠶種的事了。

　　這次家裡有了專門種蠶的地方，所以她就跟商隊訂了兩萬個種，花費下來至少得二十兩銀子，但她卻覺得，用好的蠶種比去外面收集野蠶更有利，不說病害少一些，也省了許多精力。

　　野蠶雖說省了本錢，但到底數量有限，根本滿足不了她的需要，直接購買蠶種能增加收益，就好比去年第二批蠶絲出產的時候，可是比第一次多掙了許多。

　　村裡有些拿過趙家工錢、幫著收集過野蠶的人，這會兒得了消息都有些失望，看來今年是沒有那份進項了，也有人眼熱崔玉一揮手就是二十兩銀子，嘴裡就故意說那趙家媳婦當真不會過日子，就是個敗家的。

　　隔沒幾日，就有那麼幾個喜歡挑撥人、愛看別人家笑話的婦人，尋著來跟周氏話家常的由頭，話裡話外卻都在說崔玉不是個賢慧的，還說她不知道體貼自家漢子，光想著自個兒怎麼過得風光。

　　「我瞧著這樣下去，你家玉娘用不了多久就得把二石的辛苦錢給敗光了。」村裡趙三兒的娘親嘆了口氣，似是語重心長的對周氏說道。

　　其他幾個人自然也紛紛附和，好像各個真的是為了趙家的日子好似的。

　　周氏雖然是個和善的，但也不是讓人拿捏的性子，她骨子裡就有股護短的勁，別說自家孫媳婦千好萬好，就算真的有什麼不好，也輪不到外人來嘀咕。

　　周氏也不惱火，只笑著回道：「敗家不敗家我是不知道，不過玉娘是個有本事的，今兒個花的錢趕明兒個就能掙回來。我瞅著，咱們村連帶附近這十里八村的也沒出第二個。」說完，她話鋒一轉，熱絡地問道：「三兒他娘，你家三兒好像過年也沒回來是不？聽說你兒媳婦初二回娘家，是空手回去，沒帶年節禮的，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罵呢。」

　　趙三兒家的日子其實過得並不舒坦，一來趙三兒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傢伙，整日也不知道都在哪鬼混；二來趙三兒的娘是個小氣的，巴不得兒媳婦光往家裡扒拉東西，哪捨得出年節禮給親家？

　　就這麼幾句話，雖然沒有破臉，但也足夠讓趙三兒的娘吃一壺了，這會兒面色訕訕的，都不知道該怎麼答話了。

　　要說敗家，趙二石的媳婦還真算不上多敗家，畢竟人家能掙錢，說買地就買地，說不種糧食就不種糧食，當初多少人準備看笑話，最後哪個不是被打了臉皮？偏偏她現在還湊上來，早知道周氏話語上是個不好相與的，她就不該來找晦氣！

　　幾個人一見趙三兒的娘吃了癟，也都有些害臊了。她們也是吃飽了沒事幹，光想要盯著別人家的短處，卻不想想自家的短處可是比趙二石家多得多。

　　「要我說，人活一輩子，好生過自個兒的日子不就得了？非得盯著別人家的日子，難不成這麼盯著，別人兜裡的銀子就能成自家的？」周氏扒拉了一下針線笸子，嗤笑一聲道：「我現在是有吃有喝就足夠了，別的事可沒工夫多想。」

　　說著，她還炫耀似的拍了拍自個兒的新棉襖，跟身子底下靠著的新被子，這可是實打實的新棉花做的，光摸著也暖和的很。

　　幾個想要來挑事的人最終弄了個灰頭土臉，全都假笑著說了些場面話，後來趙天睿被吵醒了，撇著嘴就哭了起來，這下也用不著周氏趕了，她們總算是找到理由先走了。

　　這個小插曲崔玉並不知道，這會兒她跟梅氏、劉大菊幾個人，正在蠶房檢查剛剛買回來的蠶種。

　　蠶房的溫度要保持溫暖，所以這會兒屋裡還燒著暖爐炭火，幾個人雖然已經換了夾襖，但架不住又是忙活又是烤火的，沒一會兒就出了熱汗。

　　「玉娘肯定是想天天了，瞧這都嘆第幾次氣了。」劉大菊戳了戳梅氏的胳膊，笑道：「讓她先去看孩子，她還跟咱們強呢。」

　　梅氏呶了呶嘴，把手上的籮筐放下，小聲說道：「哪是想孩子了，我看分明是惦記二石兄弟跟小山他們了，這麼多天一點音信都沒有，她哪能不著急？」

　　其實要說著急或者擔心，倒也算不上，只不過往日身邊總有個知冷知熱又絮絮叨叨的男人守著，這會兒突然沒了他的聲音，心裡自然是有些失落的，尤其是到了夜裡，她帶著孩子睡覺，一伸手，身邊冷冰冰的沒一點熱呼氣，心裡一下子就涼了半截。

　　崔玉不禁心想，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這會兒正在縣城的趙二石剛從考場接了趙小山跟崔虎子，就恨不得馬上趕了車回家。這麼多日子沒見自家媳婦了，他心裡念得緊，還有自家那個白胖白胖的兒子，有時候他作夢都能夢到他們呢。

　　童生試先是縣試，要連續考八股文、試帖詩、經論、律賦、策論這五場，體力不支的人還真堅持不下來，加上之前備考的日子很忙碌，所以趙小山跟崔虎子都疲倦得不行，不過出了考場以後都有些小興奮。

　　也虧了崔玉提前讓趙二石去要一份謄抄出來的往年例題，兩人準備得還算是充分，這次的題目對兩人來說也算不上難以作答。

　　雖然他們都寫了自認為滿意的答案，但一日不放榜，他們心裡就一日不踏實。這麼想著，兩人只湊在一起對了對題，也並未跟趙二石保證什麼。

　　趙二石聽不懂他們對答的話，只管要了好飯好菜讓人送到房間裡，然後好好的歇了一宿才準備離開。

　　到了趙家村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崔玉如今帶著孩子，身子總是容易累，所以跟周氏幾個早早地吃過飯就準備洗洗休息了。

　　趙二石跟趙小山先去鎮上把崔虎子送回去，也沒留下吃飯，就緊趕慢趕的回了家，一回家，顧不得一身風塵僕僕的，就敲響了屋裡的門。

　　周氏先出來瞧了瞧，見著自家孫子，只是一笑，帶著越發懂事的趙小山去洗臉，收拾自個兒一番。

　　聽見外頭有熟悉的聲音，崔玉先是一愣，隨即就掀開被子下了炕，也顧不上周氏有沒有出來，或者趙小山有沒有跟著回來，一開門就直接跳進趙二石懷裡，說是跳，不如說是帶了衝勁的，跟孩子一樣的撞進去。

　　好在趙二石力氣大，又怕崔玉摔著了，沒有退閃開來，直接接住了她。

　　「你怎麼才回來啊！」崔玉心裡歡喜，她也說不清為什麼一見著這個男人，自個兒的心都是鬆快的，盡管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跟憐香惜玉，她卻覺得，只要待在他身邊，心裡就很踏實、就有依靠了。

　　趙二石看見自家媳婦也很是喜悅，尤其是聽到媳婦帶了抱怨的聲音時，更是覺得這些天心裡的不得勁都消散了，兩人膩歪了一會兒，趙二石才去看了看正睡得很安詳的兒子，想著好幾日沒跟兒子逗樂了，當下就壞心眼的用胡碴扎了扎小傢伙的鼻子、臉蛋。

　　興許也餓了，趙天睿先是順著趙二石的嘴唇嘬了幾下，一發現沒有奶汁而且又不舒坦，張嘴就要哭，偏偏他哭的時候，小手還攥著自家無良爹爹的一根手指頭。

　　這下崔玉想裝沒看見都不能了，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心疼的抱起兒子搖晃起來。

　　「才回來就把我兒子弄哭了，一點都沒個當爹的樣子。」說著，崔玉就解開衣衫給孩子餵奶。

　　趙二石被媳婦柔柔的一說，正心神蕩漾呢，再瞧見媳婦白花花的胸脯，覺得身子又熱又緊，惹得他渾身上下都很難受。

　　「媳婦……」趙二石嘶啞低沉的聲音響起，配上那身肌肉跟虎背熊腰的模樣，還真有些性感。

　　「怎麼了？」崔玉拍著兒子的後背，免得他吐奶，卻沒料到一抬頭就看見趙二石一雙眼睛正緊盯著自個兒，眼神中充滿了火熱的慾望。

　　她見狀，心裡暗啐了一口，這憨子怎麼這麼大的火氣，明明趕了大半天的路了，還這麼有精神頭。

　　不過想到他禁慾很久了，加上兩人的確有許多日子沒在一起，崔玉心裡不由一軟，說道：「把天天送到奶奶屋裡吧，他今兒個白天沒怎麼睡，估計晚上不會太鬧騰。」

　　這一句話直接砸得趙二石趕緊快手快腳的把兒子包好，恨不得一刻鐘不停的就把兒子送出去。

　　知道自家媳婦愛乾淨，趙二石在把趙天睿送到周氏的屋子裡後，又去洗澡間衝洗了乾淨，這會兒也不怕別人看見，只著了裡衣就竄回屋子了。

　　他也是個心急的，看見媳婦還在磨蹭，索性就三步並作兩步，直接把人抱起來，雙雙滾進被窩裡。

　　火熱的身子相貼著，手下是又軟又暖的媳婦，趙二石能忍得住才怪。

　　崔玉被那硬邦邦的肌肉頂得也有些意動，軟了身子，輕聲哼了兩聲。

　　一晚上，趙二石也不知道折騰了崔玉多少回，最後是崔玉咿咿呀呀的啼哭起來，他才心疼的緩下動作。

　　「媳婦，我替你擦擦。」看著被自己累得說不出話的崔玉，趙二石是既滿足又心疼，趕緊投了布巾幫她細細地擦洗起來。

　　最後也不知道趙二石拿了些什麼，在他掀開被子要去看崔玉腿根的時候，驚得崔玉一腳踢上去，心道，這憨子不會是還要來吧？也虧得她的力道對趙二石來說比撓癢癢還不如，才沒把人踹下炕去。

　　一陣沁涼的感覺從腿根處傳來，崔玉才發現趙二石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著藥膏，知道他不會再胡來，她便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

　　「媳婦，好點沒有？我之前問過奶奶了，奶奶說，讓我去藥鋪買些玫瑰膏來，能消腫。」趙二石討好的把媳婦抱進懷裡，卻沒想到這句話拍到了馬蹄子上。

　　問過……奶奶了？！崔玉深深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誰想得到這憨子會拿這種事去問人，以後可讓她怎麼過啊……

　　第二天一早，兩人又小聲說了一會兒話，崔玉就起來準備去看趙天睿了。

　　如今養蠶的活都分配好了，家裡做飯的事也都由梅氏幾個人包下來，讓她輕鬆不少。

　　大夥兒都知道趙天睿太小，離不得娘親，便相互幫忙，倒是崔玉仍有些不放心，堅持著每日都要去看蠶寶寶幾眼。

　　雖說童生試已經考完了，但崔玉的意思是也不能讓兩個孩子浪費了等放榜的日子，就把崔虎子也接過來，讓他和趙小山兩人一塊繼續溫習。

　　至於童生試考得好不好之類的，她倒是沒有追問過，別說是她了，就連周氏跟趙二石，還有時常來看兩人讀書的裡正趙德發都不覺得頭一次下場，兩人就能考過。

　　所以這幾天，趙家的日子也是平平靜靜的，除了梅氏說服了自家男人跟婆婆試著種些桑樹之外，倒也沒什麼別的事發生。

　　說起來梅氏跟劉大菊兩人也算是有心，加上兩家的長輩都通情達理，所以她倆說要跟著崔玉娘學種桑樹養蠶的時候，家裡雖然不太同意，但最後到底應了，一家多出一畝地來給兩人折騰，若實在弄不成，至多就是把桑樹賣了，自家白辛苦一年罷了。

　　崔玉也不吝嗇，從怎麼挖壟溝、怎麼施肥一一講了個清楚，這不，還沒半個月呢，石家跟劉大菊家的地裡就種起了小樹苗子。

　　而這半個月的功夫一到，趙二石帶著崔玉跟趙小山、崔虎子又去了鎮上，因為今兒個是放榜的日子，從縣城到鎮上，各處衙門口都會張貼童生試的榜單。

　　等幾個人到了放榜的地方，人潮已經將衙門口擠得水泄不通了。老百姓雖說識字的不多，而且家裡幾輩子也不一定有一個讀書人，但這並不妨礙大夥兒湊熱鬧。

　　看著人頭攢動的衙門口，再看看趙二石跟兩個孩子緊張又激動的模樣，尤其是聽到旁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說他考了二十來年都還沒考過的時候，崔玉的心裡也莫名地緊張起來，但到底有了心理準備，只想著一會兒不管孩子們考得好不好，都要好好慰勞一番。

　　「放榜了、放榜了！」前頭的人一喊，後面的人就開始往前擠。

　　案首的名次崔玉幾個都沒有奢望，倒是趙二石看著自家媳婦跟孩子們被擠得東倒西歪，乾脆讓大夥兒在外面等，他自己大步流星的憑著蠻力跟個頭衝進人群裡，左右趙小山跟崔虎子的名字他是認得的。

　　沒等趙二石出來，私塾裡其中一位先生就打衙門裡出來了，見著邊上的趙小山幾人，當下喜形於色。他教書許久了，還真沒碰過頭次下場就過的童生呢。

　　「先生好。」趙小山跟崔虎子見著了先生，趕緊行禮。

　　一旁的的崔玉也福了福身，算是見了禮。

　　「雖然你們倆都過了縣試，但之後還有府試跟院試，切不可驕傲自滿，更不能鬆懈懶惰。需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有自個兒苦讀才能成就一番大事。」

　　這話一落，幾個人都呆了。這意思是說，趙小山跟崔虎子這兩個毛孩子都過了？後知後覺的他們直到先生咳嗽出聲才堪堪回神，趕緊道了謝。

　　「且休息幾日，後天就回私塾去吧。四月分的府試，咱們私塾也就四個人有資格去，你們在一起讀書交流會比自個兒悶頭死學得強。」

　　等到先生走了以後，趙二石才滿臉喜色的擠過來，「過了過了，虎子第六名，小山十七名。前面還有許多人念叨咱們家呢！」

　　眼瞅著趙二石興奮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崔玉抿起嘴笑了起來，不由在心裡念叨著，這還真是一樁大喜事呢。

　　得了好消息，趙二石幾個趕緊趕了騾子車去李氏鋪子裡，將自家媳婦和兩個小子送到後，又趕去接自個兒的師傅陳木匠。

　　而今兒個為了等他們，也為了等自家兒子考試的消息，李氏連店門都沒有開，如今知道兩人都過了，當下又是殺雞又準備去買肉的，幾人面上帶笑，紛紛忙活起來。當然，殺雞買肉的活，自然是交給晚來的陳木匠跟趙二石了。

　　到底是還沒有考完，後面還有府試跟院試，只要其中一個沒有過，也不算考過了童生，所以如今也就是一家人自己樂呵樂呵，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對外說。

　　李氏對兒子讀書一事也越發上心起來，尤其是她知道自家閨女更會教孩子，思慮得也周全，乾脆就讓崔虎子跟趙小山一起回了趙家村。

　　不過明面上她還是讓人馱了一袋子米面，又割了許多肉食送過去，也算是讓村裡那些長舌婦們挑不出錯來。

嗜酒態睡

　【第三章 當家人的風範】

　　府試在四月開始，依舊是趙二石陪同。這次的考試比上一次的縣試更嚴苛，主考官也成了各府的官員。

　　開考前，考生要排隊入場，但凡有攜帶字條者都會被直接驅逐，甚至有的人毛筆上多了幾個刻字，也會被趕出考場。

　　幸虧崔玉早早就打聽好了，別說給兩個孩子準備的髮帶、衣衫，便是硯台、毛筆都是光溜溜的。因此在脫衣檢查，甚至把自個兒攜帶的點心乾糧一一掰開後，見沒夾帶什麼東西，相關官員就讓兩人進了場。

　　這一次的試題更難，所以到了後晌兩人還沒出來。本來趙二石還不焦急，可是當瞧見有不少人被抬著出來，或者軟著腿被拖出來時，他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先是想著也不知道裡面情況如何，小山跟虎子帶的點心跟水夠不夠？過了一會兒，他又念起兩人的筆墨紙硯不知少了沒有，萬一把墨汁撒了，又沒有備用的該怎麼辦……

　　等到停考的鑼聲響起，趙小山跟崔虎子才一前一後的出了考場，只是臉色都有些不好，弄得趙二石心裡也怪緊張的。

　　家裡期盼了多日，趙二石幾人總算回來了，只是這一次無論是趙小山還是崔虎子，都沒了最初的得意勁。回到家，連洗漱都沒有就鑽進屋子，眼瞧著就是天黑了，廂房裡也還沒點燈。

　　見狀，周氏幾個心裡都覺得是兩人沒考好，傷了心，也不敢多問多說，生怕再開口讓兩人灰心。

　　瞧著天色晚了，崔玉最先憋不住，去灶房下了兩碗面就去趙小山屋前敲門了。她也不說別的，等趙小山垂頭喪氣地開了門後，直接讓兩人並排站好，就開始訓誡起來。

　　「不過是次考試，也值得你們躲起來不見人？別說你們剛去讀書一年就過了縣試還拿了名次，便是沒有過，也比那些不敢下場或者還沒下場就昏死過去的人強得多。」崔玉對於兩人考不考得過並不過分看重，也不覺得費了許多力氣把人送去讀書，又尋了往年試卷給他們溫習是做白工，反正他二人年紀還小，日後有的是機會。

　　見兩人還強撐著裝作沒事的樣子，崔玉想了想，也不再勸說了，只把手裡的面碗推過去，催促著兩人吃了。

　　「我先說清楚，你們兩個要麼好好的，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讀書就讀書、該溫習就溫習，要麼趕明兒個就跟我去養蠶種地，也省得文不成武不就的，又眼高手低受不得一點挫折。」

　　趙小山跟崔虎子兩人被說得面紅耳赤，可一時間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尤其眼前訓斥自己的人，是他們打心眼裡愛護的，只得紅著眼眶坐下吃飯。

　　「咱們家也不是非要你們考了案首、狀元才是好的，只求你們踏踏實實的，能識文斷字，日後也省得再下地吃苦。」崔玉見兩人心裡有了思慮，這才開口勸說道：「你們兩個才多大？識字不過一年，哪有考一回就成秀才的？俗話說，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步跨步到天邊，難不成你們真覺得下場是那麼容易的事？」她並不擔心兩人因為讀書而變得眼高於頂，只怕他們倆被村裡人誇獎恭維的失了本心。

　　接下來幾日，趙小山跟崔虎子再沒有之前的沮喪，加上周氏心疼兩人讀書費腦子，所以也不讓他們真的跟著趙二石去地裡忙活。

　　不過他二人也不願意就這麼歇著，每日除了溫習功課就是幫著崔玉幹些家務，或是教大夥兒認字。

　　這一來二去的，村裡不少人就知道趙家兩個讀書人在家教書，當下心思就活泛了起來。尤其是家裡有兒子又上不起學堂的，更是拿了吃食雞蛋就上門了。

　　這件事崔玉跟趙二石並沒有拿主意，而是問過趙小山跟崔虎子，這兩個也不是白眼狼，心裡念著都是鄰裡街坊，不好駁回；再者，左右也是教，教一個人跟教幾個人差別也不大，於是說明了過幾日就要回去鎮上私塾，只每個月在家時開課後，就應了大夥兒的請求。

　　見兩個孩子越發積極，崔玉就讓趙二石打了個小木板，然後塗了鍋底灰，又尋了家裡的青紅磚角充當粉筆，看著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就這麼著，趙家又熱鬧了起來，看著聞風而來的人家並不少，最後崔玉索性騰出一間廂房，也免得大夥兒在外頭受凍了。

　　且不說來趙家的孩子如何熱鬧，便是他們柴房的柴禾就多了不少，有的人家還三天兩頭就送幾塊紅薯，或是有打了野味的人家也會送一碗肉來，他們繳不起銀錢束修，只能盡可能地表達對趙家的感激。

　　過了幾日，不說趙小山如何想，崔虎子心裡就起了日後做先生的心思。若是可以，他日後想在村裡開辦學堂私塾，不提能教出幾個狀元、幾個探花，光是能讓家家戶戶的孩子出門不再是睜眼瞎，他就滿足了。

　　就像是當初大姊剛剛掙了錢，帶了他跟三妮去買糧食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只能看著圖形猜測什麼東西、價格幾何，如果當時他們都認識字，又怎麼會為難？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崔虎子心裡的念頭就紮了根。

　　等趙小山跟崔虎子離開的時候，村口許多孩子都遠遠的跟兩人打了招呼，甚至有些學得認真的還追問著兩人什麼時候再回來。

　　這次離開，沒過幾天就又傳來消息，說趙小山跟崔虎子府試過了！消息一傳來讓裡正趙德發也驚喜起來，連忙就趕來報喜了。

　　倒是崔玉想得多，擔心還沒過院試，太早讓人知曉恐會節外生枝，所以只接了兩人回來，又買了許多酒菜跟李氏幾人湊在一塊吃了頓好的。

　　趙德發也很是高興，一來是看著趙家的日子越來越好，又拉扯出一個有出息的孩子，二來若趙小山有當官的命，日後他們整個村子都跟著沾光，走出去可不光是光耀一家人的門楣。

　　人多喝幾杯，話自然就多了，在自家婆娘拉著崔玉娘說話的時候，趙德發就好生說道起來，無非是讓兩個孩子多用功些，日後若出人頭地了，也讓別人瞧瞧咱們山溝裡的窮孩子也是有本事的。

　　對於這話，趙小山跟崔虎子沒有反駁，更沒有不耐或惱火。雖說崔虎子不是本村的人，但在這裡住久了，多少也受過村裡人的照顧，所以對待長者也很有耐心。

　　趙德發見兩個孩子一疊聲應著自個兒的話，絲毫沒有仗著自己是讀書人就心高氣傲，當下更是高興。

　　吃過飯，天色也不早了，趙德發跟他婆娘離開的時候，又絮絮叨叨地囑咐了許多話，最多的便是讓兩個孩子好生溫習功課，可不能為了幹活再耽誤到前程，直到趙家人都連聲應了，他才放心的離開。

　　說是不聲張，但趙家村幾輩子也沒出過一個有能耐的讀書人，這麼大的事，如何能全部瞞住？

　　那些有心的人沒過兩日就得了消息，知道趙小山跟崔虎子考過府試了，之前想要看笑話的，這回是萎了，倒是那些得過趙家好處的，就挨個的上門賀喜來了。

　　一日半日的還好，只是兩三日過去了，來家裡歇著或跟兩個孩子搭話的人還是不見少，別說周氏了，就連崔玉都有些心急，這樣下去，他們還怎麼備考啊？

　　最後一家人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讓趙小山跟崔虎子回鎮上的私塾準備功課，至於食宿則是每日到李氏鋪子解決，這樣也能免了同窗的打擾，還能吃些好的補養身子骨。

　　趙小山也覺得這樣是最好的，而崔虎子有些想娘親跟妹妹了，知道能回去自然也是高興的。

　　第二日，崔玉幫著兩人收拾好行李，又準備了裝著碎銀子的荷包塞給兩人，好生囑托他們莫要省著，得了回話後，又去拿了些點心跟果子，才讓趙二石送了人走。

　　將兩個大孩子帶到李氏鋪子後，李氏倒是叫趙二石把崔三妮給接走了。

　　最近李氏鋪子的生意越來越好，加上要照顧趙小山跟崔虎子，她擔心自個兒忙活不過來，就有心把崔三妮送到趙家住些日子。原本還擔心崔三妮不樂意，卻不想小丫頭跟趙朵兒玩熟了，一聽能到趙家村就高興壞了，看得李氏是又心酸又高興。

　　畢竟自己就這三個兒女，不說日後要頂了崔家門楣的虎子，只說兩個閨女能交好，她心裡就高興的很。尤其玉娘的婆家並不嫌棄自家，不光好生待著玉娘，就連虎子跟三妮也當做晚輩一樣照顧看待，當真讓人暖心。

　　想起前些日子去趙家吃飯，趙家奶奶貪了幾杯果子酒，拉著她說了不少心裡話——

　　周氏拍著她的手背念叨，「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但閨女也是爹生娘養的，哪有不親近的道理？閨女家日子過得好，就該拉扯著娘家，更何況崔家養出玉娘這般好的閨女，那可是我們趙家得了便宜。所以說一千道一萬的，趙家都該念著崔家的好。」

　　話說得絮絮叨叨沒個條理，但大致上的意思卻是讓人聽得暖呼呼。

　　李氏想著周氏的話，手上擀面條的動作越發俐落了。就如老人家說的，想那般多幹什麼，兩家人的情分又怎麼是外人能理解的呢？那些背地裡說酸話的人，只管讓他們瞧著好了，自家的日子只能是越過越好的。

　　看著天色，也該到兩個孩子下學的時候，李氏就趕緊開始做炸醬了，考慮到陳木匠一個人總是吃了上頓湊合下頓的，她就特意多做了一些。

　　老實說，玉娘教的炸醬法子還真好，不到兩個月的工夫就成了鋪子裡的招牌了，不說是來做工的，連許多落腳歇息的走卒販子都願意來嘗嘗鮮。

　　在趙小山跟崔虎子備考的時候，崔玉也會變著法子做些有營養又美味的小吃食給兩人送去，就算她帶著孩子騰不出空，也會讓趙二石去私塾送一些，盼望兩個孩子別熬壞了身子。

　　日子一天天過著，一眨眼就進了五月，今年的春蠶也出完了。

　　因為是大規模養蠶，所以產量多了不只一星半點，上萬條蠶蟲收獲的蠶絲，可抵得上去年一年的斤秤了，只這一次他們就賣了六十二兩銀子。除去最初買蠶種的二十兩，還有雇人的工錢，淨賺了三十四兩。

　　晚上哄著趙天睿睡著以後，崔玉就盤腿坐在炕上開始數銀子。說是銀子，但大部分都被她換成了銀票，只留了些零碎的備用，就算如此，能實打實拿在手裡她都覺得心滿意足。

　　「之前送小山、虎子去考試，花了八兩銀子，接著是平日裡買吃食花了些，餘下的可都在這了。」崔玉豪氣的拍了拍手裡的銀票，忍著心裡的激動，高興的笑眯了眼道：「你猜猜還有多少？」

　　趙二石對家裡的銀錢向來不關心，左右有媳婦看顧著，他只管幹活就是了，偶爾去鎮上收賣農具的錢，也會分文不少的上繳，因此家裡到底有多少餘錢他還真說不上來，不過看到媳婦小財迷的樣子，趙二石心裡就覺得高興。

　　「媳婦，不管多少給你管著。」嘴上說著討好的話，人可就湊到自家媳婦跟前了。瞧著媳婦認真的小模樣，伸出手就把人摟進懷裡，當下就嘿嘿憨笑起來，自家媳婦就是軟軟香香的，光是抱著都舒服的很。

　　聽見這話，崔玉不由斜了他一眼，心裡樂滋滋的想著，這個憨子還真會說好聽話。不過話說回來，自打成親以來，家裡的財政大權似乎就是由她一個人掌控著。

　　她也不是沒想過這憨子藏私房錢，但她心裡算了半天，卻也算不出他有什麼進項能留錢的。況且凡是花錢、用錢的地方，他都會一五一十的跟她交代，就是偶爾去取農具店的分紅時，買了禮物回來也會跟自己交底，這麼說起來，還真如他所說呢。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崔玉才開口道：「現在不連碎銀子，咱們家已經有一百四十兩的餘錢了，我琢磨著不能光放在家裡放著發霉，不如再幹點別的。」

　　雖然嘴上說要幹點什麼，但崔玉心裡也沒底。一來她不是學管理的，對開店做生意沒多大興趣，二來她也不覺得離開趙家村後能比現在的日子更好，再加上如今有了趙天睿這個小傢伙，她也撒不開手去鎮上或者縣裡做買賣。

　　趙二石對自家媳婦的想法並沒有異議，左右他是能幹的，如今多了門路、有了許多進項，倒也不怕媳婦折騰，反正萬事都有他擔著，大不了就像早些時候說的那般，再怎樣也不會比沒成親時吃不飽飯的日子差。

　　「媳婦，那你說咱們幹些什麼呢？」說起掙錢的門道來，趙二石還真有些發愁。如今家裡有地，養蠶還有糧食，他還真想不出還能做什麼。

　　崔玉也有些犯愁，她心裡是有些念頭的，但一時半會的又釐不清楚，所以她想了想只能先把這事壓下，只說讓趙二石白日沒事就多去轉轉，或者尋了裡正叔去問問最近村裡誰家還要賣地。

　　她想得也簡單，對自家的營生來說，有地就能擴大種植規模，套種的法子不光是能種土豆，便是葡萄之類的也是可以的。腦中思來想去，她就貼著趙二石火熱的胸膛，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倒是正興起的趙二石見媳婦半天不說話，一低頭瞧見她睡著了，當下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最後只能小心的把人放在炕上，自個兒下地去尋了冷水擦洗。

　　再回到屋裡的時候，油燈已經有些暗了，隱隱約約地看著媳婦跟兒子熟睡的臉龐，他的心頭說不出的滿足。

　　都說老婆孩子熱炕頭，大概就是這樣了吧。想到當初自己只空有一身蠻力，打獵也好，去做工也好，換來的銀錢還不夠一家人衣食無憂，尤其是對自家奶奶，哪裡敢用那些貴重的藥材滋養著？

　　就算是剛成親的時候，小山跟朵兒都還乾癟瘦黃的，尤其是小山膽子小，甚至不敢去村裡跟別人一塊玩。

　　可如今，娶了玉娘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家中裡裡外外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說圓圓胖胖的朵兒，跟參加了科考的小山，連奶奶的腿腳都好了不少，更別說人人羨慕的新磚瓦房了，他雖然是家裡的頂梁柱，但也不會不承認這絕大部分都是自家媳婦的功勞。

　　思及此，趙二石心中感嘆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燒了什麼好香，這輩子才能娶到這般賢慧的媳婦。

　　重新躺回炕上，看著崔玉在枕頭上蹭了蹭臉蛋，自發的滾進他的懷裡，趙二石不由咧開了嘴，他不知道別人家的媳婦私底下是什麼樣子，但她滿心覺得自家媳婦是天底下最好的，好到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守在媳婦身邊，恨不得把人揉進骨子裡疼著、愛著、護著……

　　「媳婦，多少也是給你管著的。」說著討好的話，他可就湊到了自家媳婦跟前。瞧著媳婦認真的小模樣，當下就伸出手把人摟在了懷裡就嘿嘿憨笑起來。

　　果然，自家媳婦就是軟軟香香的，光是抱著都舒服的很。

　　崔玉斜了他一眼，心裡樂滋滋的想到，這個憨子還真會說好聽的。不過話說回來了，自打自個成親以來，似乎家裡的財政大權就是由她一個人掌控著。

　　原本也不是沒想過這憨子藏私房錢，但她心裡算了半天，卻也算不出他還有什麼進項能留錢的。況且凡是花錢用錢的地方，他可都會一五一十的交代給自己。

　　就是偶爾去取了農具店的分紅時候，才會先買了禮物回來再跟自己交底兒。這麼說起來，還真如他所說呢。

　　倆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崔玉才開口道：「現在不連碎銀子，咱家已經有一百四十兩的餘項了，我琢磨著不能光在家裡放著發霉，不如再幹點別的。」

　　其實說幹什麼，崔玉心裡也沒底兒。一來她不是專業學管理的，對開店做生意什麼的也沒多大興趣。二來她也不覺得離開小山村後能比現在的日子更好。再加上如今有了天天這個小傢伙，她也撒不開手去鎮上或者縣裡做買賣不是？

　　趙二石對自家媳婦的想法並沒有異議，左右他是能幹的，如今也多了門路有了許多進項，倒也不怕媳婦折騰。

　　萬事總歸是有他擔著的，大不了就是像早些時候說的那般，再差也不會比沒成親時候吃不飽飯的日子差了。

　　「媳婦，那你說咱們幹什麼呢？」說起掙錢的門道來，趙二石還真有些發愁。如今家裡有地，養蠶，還有糧食，別的他還真想不出還能做什麼來。

　　崔玉也有些犯愁，她心裡是有個道道的，但一時半會兒的又屢不清楚，所以想了想只能先把這事兒壓下了。只說讓趙二石白日裡沒事兒了多去轉轉，或者尋了裡正叔去問問最近村裡誰家還賣地。

　　她想的也簡單，對於自家的營生來說，有地就能擴大種植規模。套種的法子，可不光是能種土豆呢，便是葡萄之類的也是可以的。

　　心裡恍恍惚惚的，她就貼著男人火熱的胸膛迷糊過去。倒是正興起的趙二石見媳婦半天不說話，一低頭卻瞧見她睡著了，當下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似得。最後只能小心的把人放在炕上，然後自個下地去尋了冷水擦洗。

　　大冬日的，當真是乾燥，他時不時的都會覺得口乾舌燥的，有時候還會流鼻血。偏生自家奶奶還跟石嫂子一個勁的琢磨給他補養……

　　再回到屋裡的時候，油燈已經有些暗了，隱隱約約的看著媳婦跟兒子熟睡的臉龐，他的心頭說不出的滿足。

　　都說老婆孩子熱炕頭，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想到當初自己只空有一身蠻力，打獵也好，去做工也好，換來的銀錢還不夠一家人衣食無憂的。尤其是對自家奶奶周氏，當初哪裡敢用那些貴重的藥材滋養著？

　　就算是剛成親的時候，小山跟朵兒還都乾癟瘦黃的，尤其是小山膽子小甚至不敢去村裡跟別人一塊玩。

　　可如今，娶了玉娘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家裡裡裡外外可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呢。不說圓圓胖胖的朵兒，跟參加了科考的小山，只說周氏的老寒腿都好了不少。就更別說人人羨慕的新磚瓦房了，他雖然是家裡的頂梁柱，但也不會不承認這一切大部分都是自家媳婦的功勞。

　　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修了什麼福，能娶到這般賢惠的媳婦。

　　看著崔玉在枕頭上蹭了蹭臉蛋，然後自發的巴拉進了他懷裡。趙二石就不由咧開了嘴，他雖然不知道別人家的媳婦是什麼樣的，可就是滿心覺得自家媳婦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

　　好到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守在媳婦身邊，恨不得把人揉進骨子裡疼著愛著護著……

　　說起來，之前崔玉買蠶種的商隊，如今可是把她看成了大主顧。這不，第二批蠶種可是直接給人送到了村子裡。甚至在大菊跟石嫂子買桑樹的時候，對方還給便宜了許多錢。

　　而村裡各家各戶現在也都觀望著大菊跟石嫂子家的收成呢，雖說一畝地算不得多，但對於農家院莊稼主來說那也是一石多的麥子跟一石多苞米的糧食呢。

　　對於農家人來說，這些糧食除去一家人整年的口糧，其實也富餘不下多少。便是能賣，落到自己手裡的銀子也是極少的。可是即便如此，也沒幾個人敢真的不種地不種糧的，究其原因無非是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了。

　　日子波瀾不驚的過著，到了五月初三商隊來送蠶種的時候，崔玉才想起馬上就要五月初五端午節了。也虧得商隊裡什麼也齊全，所以沒讓她們在去鎮上買一遭粽葉跟糯米。

　　前世崔玉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所以粽子餡大多也是糯米的。那時候她嘴饞，總想吃到更多味道的，姥姥就會往裡面包一些花生米跟紅豆大棗之類的。

　　山裡人一般都是大鍋煮粽子，前一夜煮上，灶塘裡留上火熬著，第二天一早就能吃了。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大半夜她怎麼都不肯睡覺，非要讓姥姥給她撈個粽子吃才行。姥姥心疼她，只得燒了火煮，等香味出來了，才撈了個很小的容易熟的粽子剝開餵她。

　　白軟的粽子米夾著熟透了流著甜汁兒的大紅棗，再沾上一點白糖，那可是好吃的緊呢。糯糯的口感，還有紅豆跟花生的軟爛香甜，就算是沒吃到都能惹得人流口水。

　　等到後來自己出了山，開始上學以後，才知道原來粽子不光是甜味的。還有肉粽子，有鹹粽子，甚至還有腊肉的。

　　只是無論過了多少年，吃過多少各地風味的粽子，她獨獨對糯米紅棗粽子最是鐘情。每次吃的時候，都好像是回到小時候一樣，姥姥姥爺都健康壯實，一家人圍著桌子就著一個放了白糖盤子吃著。

　　桌子邊還有個盆子，那是姥姥專門準備了放粽子葉用的。

　　塵封的記憶被打開，那些被埋藏在心底的感情就開始流露出來。她是真的想姥姥姥爺了，就算那個世界已經沒有自己再牽掛的親人，可也不得不承認那裡有許多記憶是現在什麼樣的生活都無法取代的。

　　眼淚吧唧吧唧的掉下來，濺在泡了粽葉的水盆裡。崔玉心裡酸澀難受，但卻也說不清到底怎麼了。

　　邊上正幫著她泡糯米跟紅豆的趙二石一抬頭，當下就驚了一跳，趕緊上前去問自家媳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累著了。

　　最後他都急的招兒撓腮，火急火燎的要抱著媳婦回屋了。崔玉才擰了他一把，低聲說道：「沒事兒，就是想家人了。」

　　崔玉說的含糊不清，趙二石卻自動補腦自家媳婦這是想爹爹了。畢竟李氏她是常見的，可崔大郎去世已經四年多了，便是回了陳河溝，也不過是去燒些紙送些酒去。人卻是再也看不到了……

　　「媳婦，別難受了，以後我都會對你好的。」趙二石放下手裡的東西，抱著媳婦柔聲說道，「日後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嗜酒態睡

第三章

　　鐵打的漢子輕易不說情話，每次說都能撩撥的崔玉心頭髮熱。尤其是看著趙二石那雙認真灼人的眸子，當真是除了真情沒有半分假意。

　　罷了，有這個男人在身邊，未嘗不是彌補了見不到親人的遺憾。

　　崔玉的臉微微發紅，嘴角也不由的翹起來，「那你可得記好你說的話，以後可不許惹我生氣。」

　　見媳婦又鮮活起來，趙二石才鬆了一口氣，趕忙的點頭應聲。

　　「家裡還有鮮肉跟腌肉，也不缺雞蛋，這次咱們包的時候就多弄幾種口味，也讓大家嘗嘗鮮。」崔玉推了推趙二石，一遍洗大棗一遍盤算著說道，「等會兒你去奶奶那看看還有沒有多餘的細麻線，咱家沒有種黃花菜，也沒有捆粽子的葦子繩，少不得要用細麻繩來充個數了。」

　　她嘴上說著話，手上可就把大棗都洗了個乾淨。然後又瞧過趙二石泡的糯米，這才起身去準備煮豆子。

　　說起來著糯米跟粽葉要泡大半日呢，原本豆子是不需要另外煮的。但崔玉想著反正還有空閑，不若煮一些給朵兒跟三妮解饞。那加了糖跟蜜的豆餡，小孩子們可是饞著呢。

　　淘了兩碗小紅豆，細細的洗了乾淨，把乾癟的發壞的挑出去，崔玉就開始上鍋裡慢慢煮了。

　　灶膛裡的火苗起來後，她又燒了幾個棗兒，瞧著沒什麼可幹的了。這才拿了燒好的紅棗去了周氏屋裡。

　　屋裡面趙朵兒跟三妮兒正逗著剛睡醒的天天玩呢，而周氏則在邊上給趙二石尋摸細麻線。

　　得了細麻線，趙二石說了一句去忙搖籃車的事兒，就掀門簾離開了。留下一屋子老小歇著。

　　「朵兒三妮，」看著跟天天拍手玩耍的倆女娃，崔玉也覺得可心的很，「看看今兒有什麼好吃的了！」

　　兩個孩子玩的臉蛋紅彤彤的，聽見崔玉說話，可都擠上去了。一人抱住她的一個胳膊可就撒起嬌來，那模樣活脫脫的是倆嬌閨女。

　　「我聞到了，嬸娘肯定是給烤棗子了。」朵兒拍拍手，得意的說道，「冬天我最愛吃嬸娘烤的棗子了，又甜又香脆，比糖豆都要好吃。」

　　見倆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她，朵兒還一副求誇獎求表揚的樣子，崔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就你鼻子靈。」戳了戳朵兒的小腦袋，她才把身後的盤子拿出來。上面的紅棗個頭都不小，也是周氏跟趙二石捨得給她買著吃，但凡這些補血養身子的吃食，各個都是頂好的，絕不會買那些價格便宜但個頭小肉少的。

　　「奶奶，我煮了豆沙，一會兒大伙兒吃點。等晌午咱們就燉個菜，簡單吃點吧。」看到倆孩子純真燦爛的笑，崔玉也是打心眼裡高興，囑咐了倆人慢點吃，這才坐下來轉頭看向自家兒子。順便詢問一下周氏對晌午飯的安排。

　　周氏自然是沒有意見的，這幾日新的蠶種下來，前院作坊忙的很。加上天天也算不得累人，所以崔玉也就推辭了石嫂子跟大菊來做飯的事兒。

　　「行，你做飯的手藝好，就算是熬粥奶奶也能吃一大碗。」周氏笑著跟她說著話，又念道小天天這乖孫疼人，醒了也不哭不鬧一哄就笑。

　　其實因為孩子小，這會兒還笑不出聲來，只是咧著嘴或者抿著嘴角笑。不過這幾天他被他那無良爹爹逗急了，也會啊啊啊的發個聲音出來。

　　早幾天她還發現，有時候趙二石用胡子渣扎小寶貝的時候，小傢伙還會用手推呢。偶爾還會發出一聲類似於不得聲音，當真是好玩的很。

　　「天天今天跟著老祖有沒有乖乖的啊？」崔玉笑著戳了戳兒子的臉蛋，然後彎身親了親他，這才翻身檢查了兒子的尿布。見尿布並沒有濕，才放下心來。

　　小天天不知道自家娘親在說什麼，不過他被戳的很開心，咧著嘴揮舞著小拳頭就衝著娘親笑起來。等了一會兒見娘親不來抱他，他有些疑惑了，等著圓鼓鼓的大眼可就有些不高興了。

　　小孩子到底是可愛的，就算是撇嘴要哭也逗人的很。

　　這廂周氏跟崔玉還沒動作，朵兒跟三妮可就放下手裡的棗子顛顛的蹭了過來，一個拍著一個哄著的逗著小傢伙玩耍起來。

　　「也不知道二石的搖籃車弄好了沒有，早些年給人當丫鬟的時候，只見過東家少爺用過，咱們老百姓家還真沒見過呢。」

　　一家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又念叨了幾句趙小山，崔玉才囑咐了朵兒跟三妮兒看著天天，她則起身去了灶房裡。

　　這會兒灶膛裡的火燒的都差不多了，雖然還蓋著鍋蓋，但紅豆的香氣可是抑制不住的往外冒呢。

　　拿了勺子舀出幾個豆子，這會兒豆子已經發脹了，而且顏色也變了許多。崔玉等紅豆稍稍涼了一些，才用手輕輕捻動，見豆餡兒的綿軟跟香糯都已經出來了，她才滿意的把豆子都盛出來。

　　這個時候，趙二石也循著香味過來了，見崔玉要壓豆沙，趕緊洗了把手上去幫忙。

　　崔玉也不說啥，把按壓豆子的勺子遞過去，只在邊上看著。覺得差不多了，就放些白糖進去，最後又滴了一些蜂蜜，原本清香甘甜的豆子味兒，這會兒越發的好聞了。

　　「嘗嘗味道怎麼樣。」崔玉用勺子拌了拌糖跟蜂蜜，然後舀出來一點塞進趙二石嘴裡。其實她對自個的手藝很是自信，更何況她這次煮的豆餡可不光是小紅豆呢，裡面還有小秘密勒。

　　趙二石眯起眼，一邊囫圇吞棗的往下吞一邊滿臉幸福的點頭誇好吃。別說是媳婦給他吃豆餡了，就算是草根水，他也吃的高興。反正，只要是自家媳婦做出來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

　　崔玉看他一臉傻樣，也懶得搭理他，索性就指揮了他盛了幾碗送去正屋。

　　還別說，今兒的豆餡香味，連周氏肚子裡的饞蟲都勾出來了。除了豆子軟糯香甜之外，還有些棗泥的香氣，偏生的還少了光豆子幹巴巴噎人的勁兒。

　　其實崔玉也是為了省了豆餡幹，才添了些大棗跟蜂蜜，美容養顏就不說了，還能養血補氣。總歸是自家吃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生搭配的。

　　沒過一會兒，她就見朵兒俏生生的又端了空碗過來，眼巴巴瞧著自己，「嬸娘，我跟三妮兒還想再吃一碗。」

　　現在的朵兒可會跟自家嬸娘撒嬌了，歪著小腦袋蹭到崔玉身邊，跟個饞貓似的眯著眼說到：「嬸娘做的豆餡真好吃。」

　　崔玉見她這幅模樣，心裡也是高興的不行，孩子們現在越來越健康，也越來越活潑，還真是惹人歡喜呢。想了想，她就轉身給朵兒碗裡又添了一些。

　　「你跟三妮兒一塊吃，這東西好吃但也填肚子，要是這會兒吃的太多了，等會兒可就吃不到嬸娘熬的肉丸子咯。」

　　一聽有肉丸子吃，朵兒也不糾結豆餡了，眼神亮晶晶的直點頭。之後又蹭著崔玉說了幾句話，才抱著碗跑去跟大伙兒分享晌吃肉丸的好消息了。

　　看著小丫頭樂呵的模樣，崔玉心裡也覺得幸福的很。沒想到一頓飯，就能讓大伙兒高高興興的，還真是知足常樂啊。

　　送走了朵兒，崔玉可就正兒八經的忙活起來。要做蛋黃粽子跟鹹肉粽子，都是需要提前腌制的，這樣粽子吃起來才會更香更有滋味。

嗜酒態睡

第四章

　　她麻利的把鹹雞蛋的蛋黃剝出來備用，然後又把家裡的瘦肉切成小塊用醬料腌起來放一邊，想了想又添了些生姜進去。說起來蛋黃粽子其實是應該用鹹鴨蛋的蛋黃來做，只是家裡如今只有腌好的鹹雞蛋，所以她也只好將就著用了。

　　好在她想包的蛋黃鹹粽子也不多，如今只是讓大伙兒嘗鮮，所以是鴨蛋還是雞蛋倒也不打緊。

　　看著要包粽子的東西都泡上腌上了，崔玉才開始著手準備晌午飯了。左右那些東西一時半會兒的泡不好，少也得等到半後晌才能泡透了。

　　把頂好的五花肉剁碎，想著自個也不愛吃蔥姜蒜啥的，索性崔玉就直接用蔥姜蒜泡成了汁水，然後倒進肉餡裡調味。帶了生豬肉的肉餡都是越攪拌越黏糊的，更何況崔玉還往裡加了香油鹽跟一小點的山藥面。

　　估摸著這肉丸能成型了，她才燒了油鍋。其實用柴禾燒油，最難掌握的就是油溫了，不過崔玉也不是那種精益求精的人，每次都是自個估量著來，做出來的吃食飯菜倒也不比前世嚴格按著菜譜來的差。

　　看著鍋裡的油有了小氣泡，她趕緊拿了個小勺沾了水，然後挖了肉餡在手裡跟勺子之間來回摔打，見不會散了這才下鍋。

　　刺啦的一聲，肉進了油裡的香氣瞬間迸發，隨著所有的小肉丸進鍋，灶房裡劈裡啪啦的就熱鬧起來了。鍋裡油水迸濺，肉丸子也一點點的變得焦黃，用筷子稍稍一扎就能感覺出裡面鮮嫩的肉已經熟透了。

　　崔玉深深吸口氣兒，覺得今兒的肉丸子炸的還真成功呢。心頭得意著，她手上炒醬汁的動作越發的快了。把醬油、醋汁兒跟糖下了鍋，炒出了酸甜口來，然後澆在丸子上，瞬間肉香丸子就帶了獨特的口味。

　　瞧著鍋裡還有餘溫，她又炸了幾個饅頭片，還把苞米發糕在鍋邊上騰熱乎了準備一會兒就飯吃。

　　想著今兒肉食多，所以崔玉又切了個小鹹菜，還洗了幾根家裡牆邊上種的小蔥拌了點小香油。也算是等會兒給大家解膩用的湯碼了。

　　這會兒小灶上鍋裡的水也燒開了，崔玉趕緊的把先前切好的白菜土豆跟粉條都放進去，末了看著水多又舀出了一些。家裡還有些乾貨，是之前村裡人送的，有木耳跟小蘑菇，這會兒也正好跟肉丸子一塊下鍋燉了。

　　這個時候，朵兒跟三妮兒都順著香味過來了，見灶台上新出鍋的肉丸子還散著熱氣兒，趕緊問道是不是要開飯了。

　　崔玉想著鍋裡的燉菜再有一刻鐘也就好了，當下決定讓大家先就著乾糧吃菜。所以一招手，就讓倆孩子叫了趙二石洗手準備開飯。

　　朵兒跟三妮兒這會兒洗好手，一個看著不停蠕動的小天天，一個投了布斤去給周氏擦手。看的端了一小盆肉丸子進門的崔玉連聲誇讚，倒讓兩個孩子得意了許久。

　　冒著熱氣的肉丸子，還有金黃的饃饃片跟一小碟鹹菜，配上青綠色的蔥汁兒碼，還真是讓人食欲大開呢。

　　等大伙兒都動了筷子吃了一會兒，崔玉才去灶房看了看小灶上的燉菜。這會兒燉菜已經軟爛了，她又添了丸子煮了片刻，見油花不停的攪著滲入了菜裡，這才把火都扒拉滅了。

　　小灶上的鍋是帶耳朵可以搬挪的，所以崔玉就把小鍋直接端進了屋裡。瞬間，香氣更濃厚了。

　　「奶奶，多吃點，土豆跟蘑菇都軟乎了。」崔玉給周氏添了一碗燉菜，又挑了幾個燉肉丸進去。

　　周氏樂呵呵的點頭，也趕緊的給崔玉夾著菜。

　　雖然不是大魚大肉，可香噴噴的蘑菇肉，還是讓大伙兒吃了個稀罕。

　　邊上朵兒跟三妮兒吃的也一臉興奮，時不時的也說幾句逗樂的話哄了大伙兒高興。

　　一家人吃著熱騰騰的飯菜，聽著朵兒跟三妮兒童言童語，偶爾還夾雜了小天天在炕上扭動時發出的咿呀聲，當真是其樂融融。

　　「三妮兒，朵兒，好吃不？」崔玉見倆孩子吃的臉蛋通紅，小腦袋湊到一塊還彼此分享夾到的好東西，心裡又軟又開心。

　　「恩恩，好吃。」三妮兒抬起頭笑著點頭，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到，「三妮兒也要跟大姐學做飯，以後給大家做好吃的。」

　　「朵兒也學，朵兒也學。」聽了這話，朵兒趕緊咽下嘴裡的肉丸子說到，生怕說遲了就學不到似的。

　　「好好好，都學都學。」崔玉被兩個小人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倆人的腦袋。別說，比起以前光乖巧不機靈的時候，她還是喜歡孩子們活潑一些。

　　尤其是女孩子，在這個年代受的限制跟拘束已經夠多了，若是再沒有個快樂的童年，當真是憋屈的。話說回來了，崔玉心裡覺得女子唯唯諾諾的天天滿口的三從四德，遇到事兒只能忍著受著委屈著，當真不如打小能說會道的，不管何時何地都敢給自己掙理兒，都有底氣的好。

　　所以對朵兒跟三妮兒的教育，崔玉一向是直白的告訴她們是非黑白，卻又不拘著倆人自己玩樂。

　　幾個人吃著說著，沒有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也沒有啥大小疏離，只是一家人開心和樂吃的心滿意足。

　　吃過飯，朵兒跟三妮兒又搶著幫崔玉刷了碗筷。只是鍋台有些高，倆人只得踩著凳子去刷鍋。崔玉在一邊洗著泡好的粽葉，眼角還帶著看顧倆孩子，免得倆人摔著碰著的。

　　見倆人分工把活兒幹完了，崔玉才拿了倆去了核兒的棗兒塞進倆人嘴裡，讓她倆出去玩了。而她則端了包粽子用的東西進了屋。

　　把準備好的糯米、棗子跟豆餡啥的放在炕桌上，又重新調了鹹肉粽子跟蛋黃的餡兒，然後才讓趙二石搬了家裡的大案板進屋。

　　趙家現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包餃子之類的活兒都來正屋，一是陪著周氏嘮嗑免得她自個孤單，二也是讓老人力所能及的幹個活兒，心裡也能亮堂一些。

　　這個時候，在周氏邊上自個玩耍的天天也開始鬧了，崔玉瞧了瞧他的尿布，確認這是餓了，才趕緊的給餵了奶哄著孩子又睡下了。

　　現在孩子大了，四個多月了，已經會翻身會被人扶著坐穩了，更別說吃飽喝足後跟人玩時候的咯咯亂笑了。有時候沒人顧得上他時，他還能自己挽著自個的手指玩。

　　如今誰都說她是個有福氣的，生了個疼娘的孩子。其實崔玉也苦惱過，因為天天在倆多月的時候一餓了就會啃手指頭，她是糾正了許久也沒糾正過來的。最後周氏知道了，還笑著說吃手指頭的孩子聽話，不讓她管了。

　　本來她嘟囔著跟趙二石告狀呢，結果那漢子倒好，像是尋到了新玩具一樣，還教著天天啃自個的另一隻手。有時候還壞心眼的把他的手放到天天嘴邊上，讓人啃。

　　想到這幾個月的種種，崔玉是又好笑又好氣，看到自家男人進屋，直接就瞪了他一眼。

　　趙二石不知道自家媳婦為啥瞪自己，不過但凡媳婦不高興，他總是得哄的。所以把準備放粽子的盆子放在炕邊上，他可也就跟著坐下了，討好的說道，「媳婦，我也幫你幹活兒。」

嗜酒態睡

第五章

　　崔玉不想趙二石這粗大的漢子還會包粽子，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卻不想人家當真就三下兩下的包了個四角粽子，瞧著動作還挺熟練的，似乎往年也做過不少。

　　「二石是個苦命的，當初家裡窮沒錢買包粽子的東西，偏生他跟他大哥都小，又想吃。所以倆人就結了伴兒去別人家幫著人家幹活兒，等人家粽子煮熟了就給他哥倆一個。」周氏說起過去的事兒，心裡還是酸澀的很，眼眶裡的淚可就差一點掉出來了。「那時候，倆孩子捨不得吃，就留著回來孝敬我跟他爺爺。到他爺爺最後時候都吃不下東西了，又正好趕上端午，就連最後一口粽子也沒吃著……」

　　話題扯遠了，連趙二石的眼睛都紅了起來，想起當初的苦日子，他只恨自己沒有快些長大。要是當初自個能掙錢，爺爺的病指不定就能給看好了，說不準大哥也不會早逝。

　　這幾句話聽的崔玉心裡也是堵得難受，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生活當真是能把個乖巧的孩子逼成硬漢。只是這種成長背後的代價，真的讓人心酸。

　　吸了吸鼻子，崔玉忍下心頭的難受勁兒，笑著勸慰道：「奶奶別想了，過去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誰不羨慕咱家？等以後咱們家想吃啥都有啥，我跟二石好好孝敬您，等天天長大了讓他跟他媳婦也孝敬您。」

　　「瞅瞅你說的，我這把老骨頭了，能活到天天長大就不錯了。」周氏揉了揉眼，到底不再糾結過去了。孫媳婦說的對，她得往前看。

　　「奶奶可不敢這麼說，您以後享福的日子多著呢，所以打現在起就得好好保養身子勒。」崔玉拿了兩片粽葉堆起來，稍稍一動就卷成了個圓錐形，然後填上糯米，還塞了個大棗跟幾個花生進去。瞧著差不多了，這才把餘下的粽葉都包起來，然後對折了用細麻線綁好。

　　周氏被她說得也高興起來，點著頭道：「奶奶我現在就夠享福的了，前兩年的時候，哪敢想自個能活到二石有了孩子啊。當時覺得，指不定啥時候就蹬了腿呢。」

　　現在她都覺得自個的日子跟偷來的似的，身子骨都輕便了許多。去年冬天，連老寒腿犯的都少了。更別說往年時候咳嗽發燒了，昏厥的事兒更是一整年都沒出現過了。

　　要說靈丹妙藥，她也沒吃，就是孫媳婦下了本錢給補養著，倒是比成天喝那些又苦又貴的草藥管事兒的多。

　　幾個人說著話可就把粽子包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朵兒跟三妮兒也出去玩回來了。這倆小鬼頭，還惦記著家裡的粽子勒。

　　見還沒包完，倆人趕緊去洗了手也鬧著要幫忙。

　　崔玉覺得孩子主動幹活兒是好事兒，再者也不差這一個倆的，所以就應了。還手把手的教倆人，雖說她倆包的歪歪扭扭的，但好歹是不露餡了。

　　這回不說崔玉，便是周氏跟趙二石都誇讚起倆人來，誇得朵兒跟三妮兒心都快飛起來了。剩下的那點糯米餡，可全被倆人搶著包了，雖然費了許多粽子葉，但一家人看的都很高興。

　　最後，等崔玉說要去煮粽子時候，倆人還興致盎然的就要跟著學呢。

　　因為崔玉沒有用大鐵鍋煮過粽子，所以特地問過了周氏。知道大鍋煮粽子，一般要一個時辰左右才能好，之後最好還要小火滾半個時辰。

　　知道清楚了，她這會兒可就把水添了滿，開始上火了。

　　把粽子放進水裡，又訓了乾淨的石板壓上，免得水滾開的時候把粽子滾散了。

　　等中間大火燒開了水的時候，粽子葉跟糯米的香味早就彌散開了，就連那湯水都顯了黃綠色。聞著都是一股子清香味兒。

　　見差不多了，崔玉才撤了灶膛裡的大柴，換成了小火滾著。

　　因為村裡不少人家跟自家有人情來往，還有幫襯過自家的，所以崔玉她們包的粽子不少。之前她也跟周氏商量過，回頭煮了粽子往各家送一些，也是個走動。

　　對於崔玉的安排，周氏覺得很是周到，自然沒意見。村裡人都淳樸，誰家做了吃食，嘗嘗會拉扯或者送給相近的人嘗鮮。自家也不能做沒眼力勁的人，更不能忘了往日裡人家給送東西接濟自家的情誼。

　　趙二石就更沒啥話說了，反正媳婦決定就好，他到時候只管去跑腿得了。

　　院子裡，朵兒跟三妮兒一邊等著粽子，一邊圍著看趙二石打搖籃車。有時候還驚奇的叫一聲，好生活潑呢。

　　到了傍晚的時候，粽子可算是煮好了。看著還有日頭，也不算涼，趙二石就抱著小天天出來玩。而朵兒跟三妮兒就眼神亮亮的盯著鍋裡冒著熱氣的粽子，看樣子可是饞得很了。

　　「朵兒帶了三妮兒先去洗手，等會兒嬸娘把粽子撈出來可就能吃了。」崔玉伸出手戳了戳倆小饞貓的臉蛋，然後笑著讓倆人出了灶房。

　　粽子剛撈出來，自然是燙的很。不過崔玉每個口味挑了倆，然後泡在了冷水裡，之後又拿了倆盤子往裡面撒了些白糖。

　　山裡人吃粽子講究吃的時候才剝開，所以她倒也沒提前把粽子芯兒弄出來。

　　「吃粽子咯。」崔玉招呼了趙二石回屋，然後端了用冷水泡過的粽子進屋。看著小天天張牙舞爪的玩的正高興，她趕緊接過來攬好了。

　　「好香啊。」趙二石幫著崔玉把粽子剝開，微微帶了黃綠色的糯米還有滴著甜汁兒的大棗香味撲面而來。還有鮮肉粽子，更是散發著醇厚的香氣，發著亮的油水兒帶了肉香跟蛋黃香味，透過黃嫩的糯米怎麼瞧怎麼誘人。

　　邊上周氏先動了筷子，然後朵兒跟三妮兒也就顧不上燙嘴，夾了些紅棗粽子沾了糖就塞進了嘴裡。

　　「大姐，真好吃。」三妮兒又往嘴裡塞了一口豆沙餡的，這才吸著氣兒說到，然後又緊趕著往嘴裡塞了一小塊。看著她跟朵兒吃的臉蛋都紅撲撲的，只讓一屋子大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到底還是孩子呢，再乖巧懂事兒也少不了貪吃的天性。

　　趙二石嚼著鹹粽子，軟糯的米香還有肉香配在一起，真的恨不得能把人舌頭咬下來。

　　「媳婦，真好吃，我還從來沒吃過帶肉的粽子呢。」趙二石笑著說到，他說的可不是假話，打小吃的都是甜粽子，哪吃過帶肉的啊？更別說，媳婦包的粽子就是好吃，比他以前吃過的都香都糯。

　　崔玉臉上的笑更濃了，心裡忍不住罵了一聲憨子。不過她也知道，除了自己的手藝之外，捨得用料也是很重要的。她一向不肯虧待自家人的胃口，所以不管是豆沙還是紅棗的，可都放足了好東西。

　　一家人吃得高興，只是念著粽子不好消化，崔玉才拘了幾個人，沒真的讓他們放開胃口吃。

　　這邊剛吃完，還沒來得及拾掇，門外就有聲音響起來。聽著像是裡正趙德發的聲音。

　　趙二石趕忙去迎人，因為是前後兩處院子，所以白日子後院的門並不關也不上鎖。

　　趙德發的小孫子聞著香味可就竄到了屋裡，見崔玉遞給他粽子，他嘿嘿一笑接過來就剝開了。還沒塞進嘴裡呢，就被自家爺爺拍了一巴掌。

嗜酒態睡

第六章

　　「我還當你今兒怎麼轉了性跟我串門呢，合著是惦記著人家的吃食呢。」趙德發也不是真的生氣，鄉裡鄉親的哪家孩子不是吃的百家飯長大的？

　　「我也是順道來問問小山哥啥時候回來，都好久沒見他了，怪想的。」

　　「我看你不是想你小山哥，是想你小山哥給你們發的糖果了吧。」聽著自家孫子的話，趙德發搖頭笑著說道，「皮孩子，還不帶了你朵兒妹子跟三妮兒去玩，別光顧著吃。」

　　裡正家孫子趕緊的點頭，然後叫了朵兒跟三妮兒出去。臨走時候，崔玉又拉住幾個人，塞了些零嘴過去。

　　「咱們村，也就你家這麼慣著孩子。」趙德發坐下，笑呵呵的說到，「要不是小山不在，估計全村的皮猴子們都得天天來。」

　　「叔說的是哪裡話，孩子們願意來玩，那是好事兒，咱家也能熱鬧起來不是？」

　　說了幾句客套話，幾個人就把話題扯到了正事兒上。

　　趙德發這次來還真是有事兒，說是官府給了消息，讓有能耐的人家再買地買山，也算是給地方增加財政收入。如今縣太爺的意思是先緊著各村的老百姓來買，然後才考慮地主跟各處的財主。

　　他得了消息，思來想去的，趙家村有能耐買山置地的也不多，撐死了也就是趙二石家有點家底兒。要知道，這次買山也好，置地也罷，少則五六十兩銀子，多則幾百兩，可不是一般農家戶能承擔的起的。

　　對於買山的事兒，趙二石根本沒想過。周氏更是覺得匪夷所思，農家人種田種地的，要了山能幹啥？

　　倒是崔玉心裡念頭一閃，像是有了什麼主意似的。

　　不過這是大事兒，也不能她一個人做主，回頭還是要跟趙二石、周氏商量商量的。

　　趙德發把話說道了，也是有心給趙家小兩口賣個面子，讓他們知道他這當裡正的有了好事兒惦記著他們呢。這會讓見倆人猶豫著，倒也沒說什麼，他心裡也清楚百十兩的銀子那是要動根本的，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定下來了。

　　送趙德發走的時候，崔玉又趕忙去拾了幾個粽子在籃子裡，怎麼說都要讓人拿回去嘗嘗。想著他家孫子也是好玩好吃的時候，崔玉還讓趙二石去屋裡拿了一包果子出來。

　　總歸也要答謝趙德發念著自家的情誼。

　　送走了趙德發，崔玉就叫了趙二石到跟前，一塊跟周氏說起買山的事兒來。

　　早些時候她心裡就有過買山的想法，只是她看中的不僅僅是山頭，也有虎頭山溝溝裡的那塊子河灘地。說起來，這河灘地雖然肥沃，面積大，但是一來要進山離著村裡遠，二來河灘地也不適合種麥子苞米之類的，最多也就是能當菜園子用。所以打那塊地主意的人，倒也不多。

　　尤其是家家戶戶掙錢的容易的時候，誰捨得花大價錢買一塊子離得老遠的菜地啊。那還不如在家門口自個修個菜園子劃算呢。

　　而崔玉瞄中那塊地，自然是跟自個的專業有關。這桑基魚塘的模式，她可是一點都不陌生的。雖說是自南方興起的，但加以改造，北方照樣適用。

　　而河灘地雖然不適合種植，但發展養殖業卻是很好的。不管是雞鴨還是豬崽，都是不錯的選擇。

　　她去年年前準備年貨的時候，早就在鎮上打聽過了，周邊沒聽說過有人養魚的。一般都是附近的農戶去打魚，或者偶爾有從外面販過來給酒樓飯莊的。

　　魚這東西，因為有魚腥味，烹煮起來也單一，所以就算是酒樓飯莊要的都少。不過縣城裡的需求倒是大，還有一些專門做魚的酒莊，那可是門面呢。

　　所以若是真養殖好了，魚的銷路並不愁。而且她手頭可不只是一個做魚的法子，到時候稍加運作，不怕賣不出去。便是真的沒法大批量供貨，至少她還能雇了人去叫賣，一般人家碰上便宜的魚也會買回去給家人解饞。

　　至於別的，雞鴨除了吃肉還能下蛋，更何況有桑蠶保底，自家也不怕賠的一無所有了。

　　崔玉把心裡的打算一說，周氏就連連搖頭擺手。不是她不相信自家孫媳婦的本事，而是這養魚的事兒當真是匪夷所思。只聽說過有人打魚為生，卻不知道哪家有本事養魚哦。

　　再說了，那買山頭的事兒，哪是他們老百姓能想的啊。就是自家一口氣買的那五畝地跟現在住的房子，她都覺得會不過勁兒來呢，再買山那不就成了土財主了？

　　其實趙二石是聽懂了自家媳婦的話，但他現在也有些發懵。媳婦的意思是還要改造河塘，然後養魚再種樹養家畜？

　　他腦子快速的思索著媳婦的話，雖然覺得媳婦的設想有些難，但心裡也覺得是個好路子。就像媳婦說的，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就說自家種桑養蠶的事兒，之前哪個敢想？不種糧食種樹的事兒，又有哪家敢做？

　　如今呢，自家日子過得是富足舒坦，只看別人家羨慕了。

　　何況正如玉娘所說，就算不成功，那滿山的地方不都是自家的產業？以後倒騰手賣出去，也不見得比現在的銀子少多少，指不定還能掙一筆。

　　崔玉看著沉默下來的周氏，也不催促解釋了，她知道對於自個的想法，周氏一時半會兒的很難理解消化。畢竟對於靠天吃飯靠地得糧的農家戶來說，崔玉的想法跟做法，可都是顛覆性的，根本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玉娘，你跟二石先回去歇著，讓奶奶好好想想。」周氏揮了揮手，讓倆人先出去。突然聽到崔玉的設想，她一時間還真有些頭暈腦脹的無所適從。

　　這農家戶買了山，還是農家戶嗎？

　　這個問題就好像曾經她反復琢磨的，莊稼主不種糧食，那還是莊稼主麼？

　　回了屋，趙二石先抱著自家兒子上了炕，手上逗弄著孩子，嘴上還說讓媳婦放寬心，不管啥時候他都支持媳婦的決定。

　　聽了這話，崔玉嘴上不說，心裡卻鬆了一口氣。最怕的就是全家人都反對呢。

　　她也知道這件事有的磨蹭，又看見兒子翻著身子支著腦袋嗷嗷叫的模樣太可愛了，所以也就暫時放下了這點心事兒跟著一塊逗弄起來。

　　孩子喜歡擺弄胳膊，還總愛蹬腿，沒一會兒就被趙二石抱到了肚子上踢騰起來。小腳丫鬆快的彈著，每次踩到爹爹的軟肚皮都能咯咯咯笑好一會兒。

　　崔玉算是看出來了，自家這個小傢伙，也就餓了的時候稀罕自個。平時巴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全粘著他爹呢。

　　「看我兒子就是像我，這麼小力道就這麼大了，以後肯定是有本事。」趙二石樂呵的親了兒子好幾下，只是天天並不喜歡自家老爹的胡子茬，還沒等他親過來就開始搖著小腦袋躲閃了。

　　看著那爺倆玩的起勁兒，正犯傻的趙二石也顧不得搭理她，崔玉索性就叮囑他看好天天，自個去前院給來做工的人送幾個粽子去。

　　因為養蠶是細致活兒，又是機密，所以現在留在前院真的接觸蠶蟲的人並不多，加上石嫂子大菊跟楊大娘，也就五個人。

　　瞧著這個點，大伙兒也該下工吃飯了，只等晚上倒著班的來餵蠶蟲。

嗜酒態睡

第七章

　　也是因為蠶蟲日夜都受不得飢餓，所以崔玉專門在前院留了一間休息睡覺的屋子。當然，之前家裡養的大黃狗也被牽到了前院，就等夜裡給個響動。

　　「石嫂子，你們先別急著走，今兒我包了些粽子，都帶回去嘗嘗。」崔玉把籃子遞過去，然後拉著人說到，「要是不打緊走，今晚就留下吃飯吧，咱們晚上燉肉。」

　　石嫂子跟大菊自然推辭了，畢竟家裡還有人口呢。而兩外兩個媳婦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們來趙家做工也有一段時間了，主人家的脾氣好性子善，時常給吃的不說，夜裡來上工還額外的加五文錢的工錢。

　　說實話的，她們都是幹慣了苦累活兒的，真真覺得如今的活計清閑又舒坦。有時候遇上啥事兒了跟主人家說一聲，也不會被為難更不會被扣工錢。

　　所以她們也不能總想著佔便宜，雖然家裡不常吃肉，但也不能把主人家當大戶吃不是。

　　最後幾個人就拿了粽子，歡歡喜喜的離開了。出了門，自然少不得跟人說，趙家主家又給她們發了什麼吃食之類的。真是把那些之前不願意來趙家做工的人，眼紅了個透徹。

　　晚上吃過飯，崔玉看著朵兒跟三妮兒洗漱了，才讓倆人去睡覺。而周氏則把趙二石跟崔玉叫到身邊。

　　這會兒天天剛吃飽正精神著，所以就由趙二石抱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睛一瞧見疼愛自個的老祖時，整個人就扭動起來，嘴裡還咿呀咿呀的說起話來。

　　周氏看見自家小寶貝，眉宇間的猶豫也消散了不少。皺紋都因為笑展了許多。

　　趙二石見狀，就把兒子放在炕上，然後從炕尾摸出了個小撥浪鼓逗著天天慢慢坐穩當。都說三翻四坐七爬拉，原本崔玉還不信，可自打有了小天天，她才真正覺得老祖宗的話都是實實在在的。

　　「玉娘，你也別怪奶奶人老腦子犯迷糊，這買山的事兒奶奶思來想去的就是想不通。」周氏笑著說道，「不過你們做啥事兒都有自個的道理，奶奶也不能當那不明情理的人，這事兒還是你們兩口子商量著來。左右只要咱們家不散，奶奶就心滿意足了。」

　　老人家這是打心底裡關切呢，她人老了，活了一輩子，也早看明白了。家裡主事兒的玉娘，是有心眼有能耐的，不是她這老思想能比得上的了。

　　怎麼說呢，她是擔心孩子們再受苦再回到過去的舊日子。可是她最擔心的就是一家人不能齊心協力，家裡人要是隔了心，就算有錢日子也就算完了。

　　現在自家孫子相信他媳婦，那她這作奶奶的就也得相信著。萬萬不能為了那些銀子，讓孩子們為難。

　　「奶奶，您放心，咱家散不了。」崔玉知道，周氏壓根沒有想明白，只是她相信自己這個當孫媳婦的沒有外心，也不是瞎胡鬧的人，才開口同意的。

　　有這樣一個奶奶，就算是她身體不好，沒法給做飯搭手幹活兒，崔玉都覺得滿足的很。

　　沒想到這件事這麼容易就定下來的崔玉，直到睡覺都還跟趙二石說著要好生心疼奶奶。

　　趙二石聽著自家媳婦輕聲軟語的話，趕忙的應著聲，反正他早就習慣了媳婦突然的感性。不過想到往日裡，媳婦抒發完感情後，總會犒賞他，他的心頭就火辣辣的熱。

　　瞟了一眼炕裡頭有些迷糊的兒子，乾脆起身把之前打磨好的搖籃車給抗到了炕邊上。然後三下五除二，沒等崔玉看明白呢，他就往裡鋪了一層棉被，又翻出了孩子鋪的棉褥子，最後還把天天直接塞了進去。

　　虧得天天乖巧，以為是自家爹爹再逗自己，嘿嘿笑了兩聲就安生了。等搖籃車一搖起來，小傢伙咿呀的聲音也小了……

　　見兒子沒了聲響，趙二石一個挺身就手腳熟練的把媳婦壓在了被窩裡。接著，屋裡就傳來了各種惹人遐想的聲音……

　　嗯，夜色還長。

　　雖說定下了要買山頭的事兒，可是具體的崔玉跟趙二石自然也要去瞧瞧。

　　虎頭山底下有一條黑水溝，說是黑水溝其實也不過是個名字而已。水溝還沒出山呢，就被個土壩攔住了，還形成了個大水汪子。

　　在別人眼裡，這是快種啥不長啥的薄地，可在崔玉眼裡，卻是個上好的聚寶盆。不說那塊山頭價值幾何，以後能怎麼掙錢，單單是這一大片的河灘地可就不簡單呢。

　　她心裡一邊盤算著，一邊左右張望開始打算該怎麼安排養殖種植了。而趙二石則在旁邊護著自家媳婦，小心不讓她踩空也不讓亂柴掛著她。

　　「早些年也不是沒人來看過，不過據說是風水不好，而且地薄不長收成，所以就很少再有人來了。」趙二石看著自家媳婦眨巴著眼滿臉興奮的樣子，心裡也覺得高興，話自然也就多起來了。「至於山，卻是官家一直管著的，還沒聽說過啥時候賣過呢。」

　　崔玉點點頭，想了想問道：「那你覺得這山頭連帶上這塊河灘地，咱們要是買了行不？」

　　趙二石覺得自個的腦袋瓜有點轉不過來，買山頭就買山頭，怎得還要連帶上這麼一大塊的地呢？不過看著媳婦發亮的眼睛跟期待的神情，還有微微張開的嘴巴，他本能的就點了點頭。

　　「你要是想要，咱就買了吧。到時候種些瓜果也夠一家人吃得。」

　　噗，崔玉看著自家男人傻憨憨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不過她心裡很是滿意這個男人的表現，於是心情大好的指著水汪說道：「回頭稍微修一修，這裡就能養魚。然後咱們再在邊上種些桑樹，順帶著養蠶。」說完，她轉身指向身後的河灘地，接著規劃道，「河灘地是薄地，但種瓜果蔬菜一點問題都沒有，到時候除了供應鎮上咱們還能送去縣城。正好現在還能趕上種西瓜的時候，咱們也試著種一小片，等夏天熱了就帶了奶奶跟孩子們過來避暑順便解饞。」

　　趙二石順著自家媳婦指的方向看過去，覺得還真是有奔頭。腦子裡想著幾個孩子在這裡嬉笑玩鬧，玩累的一家人就圍在一塊吃西瓜或者其他果子，要是有個小房子，還能讓小山跟虎子倆人在裡面讀書休息。

　　那畫面，光是想著就讓他覺得美滋滋的。

　　崔玉說的也正興起呢，見趙二石不住的點頭贊成自個的意思，繼續說道：「反正咱們的蠶絲不愁銷路，上次去交貨石掌櫃還問能不能再供的多一些，說是縣裡各家鋪子要的多，若是咱們能供應的上她還打算去州裡開店鋪。有了蠶絲生意保本，加上別的零碎收入，我琢磨著也夠咱們花銷用的了。若是能在這山頭跟河灘地掙錢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也權當是咱們給朵兒天天她們留的家產了。」

　　許是心情好，崔玉難得的靠在趙二石的肩頭說起心裡話來，面上也全是少有的溫柔。

　　趙二石微微側身摟住媳婦，只管點頭附和著她的話。

　　倆人念叨了許多，這也讓崔玉心情越發的高興愉快了。這種高興並不是簡單的因為要置辦家產而高興，而是打心底裡覺得身邊有這麼個人依靠而高興。

　　那種被人信任，被人呵護的感覺真好。

嗜酒態睡

第八章

　　其實之前李氏拉著她說過，讓她安穩一些，別太出頭。家裡還是要由男人當家作主的，那時候李氏舉了許多例子，無非就是女子太過能幹強勢，終是得不了好。

　　雖說當時她嘴上滿不在乎的說趙二石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可心底裡還是有些擔心糾結的。尤其是遇上這次買山的事兒，萬一要是周氏跟趙二石都不同意，她強行決定只怕會傷了感情。

　　卻沒想到，奶奶周氏就算想不通，也給了她最大的寬容。而趙二石更是願意花了家底，只為讓她高興。

　　腦子裡突然就想起趙二石當初的話，他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別人家媳婦有的他會給她掙來，別人家媳婦沒有的，他也會努力掙來的。

　　這個男人許是不會說情話，可是點點滴滴的那樣都是圍著她轉。就說家裡的擺設器具，多少都是她偶爾提過一句，那憨子就巴巴的買來了？

　　崔玉心裡清楚，就算自個沒有掙錢的本事，只會簡單的洗衣做飯，他也有本事養家的。

　　微微抬頭，眉目柔和的看著身邊的男人，她的心裡抑制不住的滿足跟幸福。索性就踮起腳來，吧唧一口親在了男人臉上。

　　雖然是老夫老妻了，但這麼突然的被媳婦獎勵，趙二石還是頭一次遇到。當下眼睛就晶亮起來，樂呵呵的差點就要抱起媳婦來。好在他還有理智，知道這是在外頭。

　　「傻子！」崔玉斜眼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伸手推了推他堅實的胸膛繼續往前走去。

　　趙二石嘿嘿兩聲，撓了撓後腦勺趕緊的跟上去。

　　倆人越走越遠，低低商量著哪裡蓋什麼哪裡種什麼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快晌午了。今兒前院的活兒不多，恰好碰上來送桑葉的人巴望院子，石嫂子跟大菊擔心這是來偷蠶種的，所以格外防備著。

　　見到趙二石跟崔玉回來，才鬆了一口氣。

　　送走了送桑葉的雇工，石嫂子才拉了崔玉說到：「玉娘，最近來打聽事兒的人越發多了，我擔心養蠶的法子被人偷學了去。」

　　崔玉跟趙二石洗了手，換了新鞋套才進了養蠶的屋子。見蠶寶寶們吃的都不錯，屋裡溫度的差不多，這才放心下來。如今見石嫂子滿臉擔憂，她當下笑道：「嫂子別擔心，我也尋思著要不要再教授一些人種桑養蠶的法子呢，一來是給大伙兒個添進項的門路，二來也是回報村裡人對趙家往日的照顧。」

　　這話說的自然是真的，但卻並不是全部。崔玉想教一部分人種桑養蠶添加進項是不假，單要說單單是這一條也不盡然。

　　如今石掌櫃那邊蠶絲需求大，她雖然已經開始規模生產了，但也架不住對方門路多野心大。再者，如今自家已經成了村裡拔尖的富足戶，若是買山置地的事兒再一傳出去，指不定就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了。

　　尤其是往日沒人敢學著她幹，可如今有了石嫂子跟大菊兩家帶頭，她看村裡起了類似心思的人可不少呢。

　　她倒是不怕村裡人都養蠶了會降低她的利潤，別說她跟石掌櫃的如意坊有契約，單是她在教會大伙兒養蠶後的商機也不少呢。

　　除去能倒賣蠶種桑樹苗之外，自然還有讓趙二石打繅絲車之類的。

　　仔細算下來，其中的利大於弊。既能遮掩了自家買山買地帶來的影響，落下好名聲，還能再添了別的進項。

　　至於早些時候她擔心過得萬一哪家沒做成賠了錢，要遷怒她的事兒，這就要看裡正趙德發了。她教授人法子可以，但大伙兒得保證不外泄不找茬，賠了掙了的都要自負才行。

　　都說人善被人欺，如今還沒人欺負過她家，只是如果真有人來找茬，她自然也不能怕。這大概就是有了底氣的原因？

　　其實這件事，她早就跟周氏和趙二石商量過，之所以拖到現在，是因為一直覺得時機不到。當時周氏雖然覺得會影響了自家的財路，但又考慮到鄉裡鄉親的又都是同姓同族，能幫襯的自然要幫襯著。自己這般吃獨食掙錢，只怕日子久了會惹了麻煩。

　　而趙二石想的卻簡單的多，他只覺得聽媳婦的話，只管幹活兒就好了。左右這個男人都是一副家有賢妻萬事足的模樣。

　　石嫂子聽了這話，心裡先是一驚，隨後就活轉起來。少不得回家跟婆婆和男人商量商量，如果玉娘真的肯教，她們也試著養一批。

　　這些日子，她可是看的清楚玉娘家那些小蟲子多能掙錢呢。

　　自家兒子越來越大，不說以後能送去讀書考功名，只求她當娘的能給孩子留下些田地銀子，能給他娶一房好媳婦，就足夠了。

　　「嫂子，等會你去把大菊跟前院兩外倆幹活兒的媳婦叫來，再讓人喚了桑樹林管事兒的兩口子來。咱們晌午吃火鍋，順便說道一下這個事兒，也提前讓你們心裡有個底兒。」

　　說起來，崔玉選的幾個管事兒的都是敞亮人，還真沒有偷雞摸狗的。相處的時間久了，彼此知道了性情，說話做事兒的自然就沒了拘束跟客氣。

　　好在大家都是踏實人，拿了趙家的工錢做活兒也都捨得賣力，尤其是時不時被趙家接濟一下，心裡自然都是感激的。所以看管起桑樹林來，越發的上心了。

　　現在在林子裡管事兒的是趙老叔的兒子二栓兩口子，這倆人有時候也會來幫著趙家幹點雜活，也減了心裡的不落意。畢竟倆人覺得趙家的活計不重，可每個月發的工錢卻算不得少。

　　石嫂子知道是正事兒，所以也不客氣了，應了聲先去跟大菊知會了一句。就脫了手套跟衣帽，換了自個原本的衣裳出去了。

　　自打跟著崔玉一家幹起活兒來，她們也沒少在這吃飯。有時候有了啥稀罕吃食，崔玉還會讓朵兒把各家的孩子都叫來嘗嘗。

　　所以得了主家的信兒說有正事兒說，幾個人就都沒推辭拒絕。

　　趙二石忙活完蠶房裡的事兒，又切了桑葉子，這才出來。其實現在蠶房的活兒都有了規矩，上了正軌，並不是太累人了。只不過這白天黑夜的離不了人，熬的慌了些。

　　加上這一批蠶，崔玉又多加了近萬條蠶種，所以自然比往日裡忙活一點了。弄得趙二石都得來幫著清洗桑葉，切蠶絲，幹一些體力活兒。

　　崔玉又跟大菊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回了後院，準備去做飯了。

　　本朝其實並沒有火鍋，不過倒是有類似的大鍋菜之類的。也是把肉食青菜啥的，都倒進銅鍋裡涮煮，然後讓大伙兒圍著直接就著鍋吃。

　　不過崔玉嘗過一次就再也不肯為難自己的胃了，那底料算不得好吃，而且肉跟菜一起煮涮，等能吃了大部分都老了。

　　想來想去，她索性就讓趙二石去給定做了一口銅鍋，然後自個熬一些辣椒湯跟骨頭湯當底料，天兒冷或者嘴饞的時候就做一次滿足胃口。

　　趙二石知道自家媳婦是個細致的，自然是依著她，花了三兩多銀子定了一口銅鍋。說起來，也真是奢侈，畢竟用銅打一口奇形怪狀的鍋，那可是浪費的緊呢。

　　當時那個匠人師傅，可是瞅著趙二石搖了半天頭，八成是把他當成敗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