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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羽嫣 -【招喜太子(搶婚大作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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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6 00:25: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同樣皎潔的月色,同樣悄然無聲的靜夜,只是招喜觀月的心情已經改變。

“你沒有任何疑問?”納嵐疾站在屋脊上,瞟著以同樣的姿勢,蹲坐在屋脊上的人兒,五天前受傷的腹部,還隱約傳來刺痛。

該死,他不過幾個月沒跟上官翼較量,身手就退步那麼多,還被他砍了一刀,要不是有寒春他們護著,他早掛了。

對上官翼下手,原本就是他們此行的任務之一,雖然他仇恨皇朝的心志,隨著時間的消磨,逐漸弭平,最主要的原因則是因為她──

他擔心萬一他動手,他真實的身份就可能曝光,他不希望她知道,寧可保持單純的身份與她相處,一旦牽涉到身為納嵐皇族的身份,那他就再也無法對她坦然,勢必得說更多的謊,以免傷了她。

他沒有自信,在家人與他之間,她會選擇哪一方,那麼,他寧可一開始,就不要給她選擇的機會,至少,他還能多和她相處一段時日。

只是,他沒想到抉擇的時刻會來得這麼快,家仇國恨與私人情感,孰重孰輕,答案他最清楚不過了,所以他選擇對上官翼動手,不管成功與否,總是能給碎葉國的百姓一點交代。

“有,很多。”她老實地望著他,在他面前,她從來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情感。“雖然我很瞭解你的為人,可我還是想知道你的名字,總不能喂、喂的叫吧?”

她極力保持輕鬆的語調,可周身的空氣卻沉滯得讓她喘不過氣。

“納嵐疾,姓納嵐,是碎葉國的皇族,正確來說是一名亡國太子,正在積極尋求複國雪恨的機會。”

在說出口的瞬間,納嵐疾覺得自己輕鬆極了,他的真實身份,她遲早會知曉,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啊,我早猜到了,果然如此。”她甜甜一笑,臉上的表情僅有一絲訝異,反倒是他有些意外。

“你早知道了?這怎麼可能!”

“不,我並沒有知道多少,我只是猜,因為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不是普通人,若不是個王,就是個有權的人,不然幹嘛你一個皺眉,寒大哥他們就嚇的跪地求饒?而且你脾氣很壞,又愛罵人,出身嬌貴的人,才有資格發脾氣。”

她說的頭頭是道,他卻聽的肝火直冒,正想開口罵個幾句,忽然想到她剛說過的內容,只好硬生生將粗話給吞了回去。“那不算知道,只能說算你好運,被你猜到。”他沒好氣回道,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觀察力。

原來當她不說話,一個人呆呆坐著時,都是在觀察別人的一言一行,這種人最是奸詐,怎麼防也防不了。“至少我這人算坦白,表裏如一,不像某人,真實個性根本沒有外表單純。”他就是被騙的其中之一。

說到這,招喜彷佛被刺中要害,漲紅臉,頭垂的老低。“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連對自己的親人,都需要戴著面具,那未免太可悲了。”

這句話如利刀,狠狠紮進招喜的心窩。

“不是這樣的。”她吸了一口氣,決定將埋藏多年的心事全數道出。

“每當我要跟姊姊們說事情,她們總說我年紀小,別胡思亂想。我記得我第一次跟大姊說,老薛愛吃我豆腐,大姊卻笑著告訴我,我還是個小娃兒,哪懂什麼吃豆腐。

還要我別跟三顆白菜過不去,因為只要我上他那兒買菜,他總會多給我三顆白菜,而我們步家需要,可我真的討厭他,只好每天晚上對著月姑娘詛咒他,可惜,沒有一次有效。”

她咽了口唾沫,接著道:“漸漸地,姊姊們總把我說的話當兒戲,從不當真,我只好把全部的秘密告訴月姑娘,至少,她不會跟我說要我別當真,我還小,根本什麼都還不懂。”

說著,眼淚溢出招喜的眼眶。 別人都說她還小,什麼都不懂,可她覺得,她懂得可多了,只是別人都不知道她已經懂了。

“那我們兩個可真是同病相憐。”納嵐疾無預警走近她,指腹不著痕跡抹去她頰上晶瑩的淚珠。

“嗄?”她抬起淚眼,不解地望著他。

“我呢,跟你的情況有那麼一點點類似,我的脾氣很沖,常壞事,所以我父皇就想出個法子,給寒春他們一個特權,只要他們發現我會做出危害生命的事來,就可以當場迷昏我,以免我又闖出大禍。

你瞧,我們都活在別人的限制當中,情況是不是真有那麼一點相似?”

“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她只是將情緒藏了起來,可沒危害別人。

她見識過了,他發起脾氣來,根本是六親不認,老薛就是一個例子,她倒是相當認同,寒春將他迷昏以免惹事的妙方。

“哪有什麼不一樣?你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沒有。”她委屈地低下頭,她不過是發表自個兒的看法,他也發脾氣?0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不是整天都留在客棧打雜嗎?哪弄來這麼大的傷?”

他腹部血淋淋的傷口,至今仍讓她餘悸猶存,那根本是刀傷,為人所傷。

“呃……這該怎麼說呢。”納嵐疾好生猶豫,不知該不該說實話,總不能說他夜半去和上官翼斯殺吧。

“是不是……老薛,他背後暗算你?”招喜渾身抽緊,水眸憂慮地望著他。“對不起……我果然是惹禍精,好端端地也會讓你惹上這樣的麻煩,早知道,所有的秘密我都該埋在心裏,不要說才是……”

若她不說,他不會湊巧聽到,那他也不會雞婆地幫她出頭,自然就不會惹上老薛那大流氓,所有的一切,果然都是由於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學會隱藏心事?”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有十個皇弟、九個皇妹,最小的幾個都跟你差不多年紀,他們不像你年紀輕輕,就有滿腹的心事,他們每天只想著怎麼拐我出宮的時候,幫他們買玩意兒回去,很單純、也很天真。”

他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她有股自然的傻勁,沒想到這只是她的表相,面皮底下,是一顆多愁善感的心。

聽他的意思,好像她已經是個老女人似的。“你說的那些,我也曾經想過,可當我看到吉祥大姊一肩扛起整個家,身體虛弱的二姊硬撐著出門擺攤做生意,三姊打理著客棧裏的伙食,而我……卻什麼也不會,連採買個東西也會迷路。

步家還有許多債務未清,還需仰賴街坊鄰居的幫忙,如果我老是在抱怨,一定會讓大姊為難,所以我寧可把冤枉氣全吞進肚裏,這一輩子,我只希望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為這個家盡一點心,不要增加姊姊們的負擔,這樣,我就滿足了。”

“你的心意,我相信她們一定感受得到。”

納嵐疾承認,他確實誤會步吉祥,招喜這麼努力工作,無非是希望能為步家多付出一些。

“是嗎?”她抬起淚眼,赫然發現,不知何時他就坐在身旁,有他在,刺骨的夜風冷不到她,讓原本就是一個人窩在屋脊的她,不再覺得寂寞,反而覺得安全。

而他,也願意懂她。

“話說回來,我發現自從遇上你後,我真的天災人禍不斷,這一身傷好像從來沒好過。”懸崖也跳過,車也摔了,還被人揍,現在更被砍了一刀,他確實慘到無人能及的地步。

納嵐疾輕鬆的語調,頓時化解了不少沉重的氣氛。

“我真的不知道能賠償你什麼……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應。”

看著她困窘漲紅的小臉,他忍下想笑的衝動。“你一向把別人的玩笑話聽的這麼認真嗎?”

“啊?這是玩笑話?”她果然是笨蛋,一字不漏全當真了。

“我的身份不是玩笑話,我只拜託你一件事,別對其他人洩漏我的身份,包括你的親姊姊。”

難得看見他嚴肅的表情,他傷重的時機,以及上官翼手中的那幅畫像,種種的巧合拼湊起來,招喜有理由相信,納嵐疾不僅是單純的太子而已。

“為什麼不能說?”她小心翼翼地問,心中隱然有了答案。一為逃亡,二為報仇,他才必須千里迢迢離鄉背井,到中原來。

瞥見她焦慮的瞳眸,納嵐疾知道她想到什麼了,薄唇勾起一抹淺笑。“很不幸的,事情跟你腦海裏預測的一樣,招喜,你很聰明,老實說,我的國家被上官翼滅了,我來這裏就為了刺殺他,而這傷即是因他而來,很可惜,我失敗了。”

不知為何,他的心此刻竟是一片平靜,沒有任何憤怒、不安、惶恐的情緒。

“刺殺……三姊夫?”招喜腦海一片空白,身子一軟,整個人旋即滑下屋脊。

“招喜──”說時遲,那時快,納嵐疾即時拉住她的手,一個使力,便將她拉了上來,卻因此牽扯到腹部的傷口,傷處迸裂開來,豔紅的血染紅紗布。

“你……你……你的傷……”

她猛然回過神,顧不得站穩了沒,急忙伸出手,捂住他汩汩滲出血的傷處。

“不礙事,小傷而已。”

說話都在抖了,還只是小傷?

“你傷還沒好,不能吹夜風,我扶你進屋好嗎?我答應你,你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透漏,你可以安心留下來養傷。”招喜有預感,上官翼這幾天就會有行動了,就怕納嵐疾的傷來不及好,那可不是一個慘字了得。

“真的?”存心逗她似的,納嵐疾問道:“你不怕留下我,你大姊會氣瘋?”

“不,這是我自己決定的,既然我決定留下你,我就不會讓她知道,你可以相信我。”

“嗯。”深刻感受到緊握住他臂膀的小手,傳來的力道與熱度,納嵐疾忍不住多瞧了那張認真的小臉幾眼,就怕往後,沒機會看到了。

其實,他很想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有她在身邊,他甚至可以懦弱地放棄仇恨,只因他想留下性命與她共度,但他又怎麼對得起碎葉國的子民?

納嵐疾,你真是個孬種。

※※※

一連幾天的陰雨綿綿,下的招喜心慌意亂。

一方面是擔憂納嵐疾的傷勢,一方面則是擔憂上官翼的態度,尤其這幾天,遙安城內堪稱平靜,氣氛靜的詭異,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招喜捏緊手中的信箋,小心藏在衣袖裏。

這封信是納嵐疾寫的,由於充當他與屬下聯絡的信差──大鷹,接連幾天不見蹤影,逼不得已,他只好托她將信轉交給躲藏在城郊西,一間破廟裏的寒春等人,要他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更別進城來。

招喜明白這封信關係著四條人命,加上是納嵐疾所托,她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正當她要出門時,倏地瞧見吉祥若有所思的撐著一把傘,就站在門口,她嚇了一跳,暗叫不妙。“大姊……”

“小四,你的正好,快過來,我有事問你。”

“有什麼事嗎?我、我急著去幫三姊買香菇呢。”招喜急著脫身,無論如何都必須把信送出去才行。

“別急。”吉祥直接拉著她,往外頭走去。“小四,快來看看這紙上通緝的人像,你瞧瞧,是不是感覺有些熟悉?”

“這是……”天啊!是納嵐疾!招喜即時捂住嘴,才沒叫出聲。

“這人……我覺得好生面熟,總覺得瞧過,上頭還說,逮到此人,賞金萬兩、賜宅一座、封官晉爵,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竟有這等身價?”

乍見到他的畫像,被貼成一長排,招喜險些暈厥。“我……我也不清楚。”

招喜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滿腦子所想的都是如何幫助納嵐疾脫困的事,吉祥的話,壓根兒沒聽進耳裏。

“啊!”吉祥猛地大喝一聲。“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他是誰了,原來……”

不行!千萬不能讓大姊想起來。

招喜壯大膽子,截斷吉祥未說完的話。“對了,大姊,我突然想到一件急事,我還得幫三姊買香菇,你這把傘先借我好嗎?我先撐你回屋子。”

招喜二話不說,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將吉祥推進屋裏,再順手拿走桑“我出門羅,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等等啊,招喜,我話都還沒說完,現在雨下的這麼大,你別去埃”對於小妹古怪的反應,吉祥看的一頭霧水。

“沒關係,我去去就回來。”

她握緊傘,纖細的身影飛快竄進人群中,吉祥只好無奈地回到屋子。

而招喜確定吉祥進了屋子,旋即又從小巷子溜出來,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客棧門前,一舉將貼在屋簷下方牆上的畫像,全撕了下來,不然就是轉動傘面,讓水花濺濕紙張,起碼讓畫像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

忙了好一會兒,趁著沒人發現,她又趕緊混進人群之中,忙著送信去。

此刻,招喜的一顆心,早已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納嵐疾目前的處境,可說是處在生死邊緣,一個風吹草動,都足以要他的命。怎麼辦?她究竟該怎麼做?

不管如何,她都無法眼睜睜,看著他慘死在上官翼的手中,即使會不小心傷害到三姊,她都顧不得了。

吉祥拍掉身上的雨珠,走進房裏瞧見納福,忍不住抱怨起來。“小四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古裏古怪的。”

“是嗎?我覺得她長大了呢。”納福靠著窗觀賞雨幕,享受午後難得的悠閒。

“長大?我看是翅膀硬了吧,幾天前,她還對我發脾氣呢。”吉祥哀怨不已。

“妹妹當中,我最放心的就是她,我還以為我為她做的,她都能明白,沒想到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野男人,竟跟我使性子,福兒,你不會覺得,小四是不是被那臭男人帶壞了?”若真是如此,她步吉祥絕對不會輕饒他。

“呵!大姊,小妹會長大的,她已經不是躲在你羽翼下的小女孩了。”納福神秘地笑了笑。

“我看不是長大吧,是被人帶壞,一定是他害的,可惡,改明兒我一定把他踹出客棧,不讓他留在這裏為非作歹,不用改天了,就明天了。”吉祥氣的咬牙切齒。

顯然,她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了,納福索性閉嘴。

沒人搭理,吉祥的怒火也燒不起來,定睛一看,發現一幕極為古怪的畫面──納福竟然倚窗賞雨?!

身體贏弱的她,最無法忍受大風大雨,變化多端的天氣總讓她不舒服,因此只要外頭下了雨、刮起風,她幾乎都會病上一場,更別說有那份雅興賞雨。

“納、納福?外頭可在下雨,你沒覺得不舒服?”

納福笑咪咪地看著,因驚愕而小嘴微張的吉祥,蒼白的雙頰難得紅潤。

“大姊,人的個性、喜好都會因‘情’改變,我怎麼會例外?”

“是這樣嗎?”怪了,不過下場雨而已,怎麼一家子姊妹全變了?

“對了,大姊,我前幾天有算到,步家就快脫離貧窮了,馬上就有萬兩黃金入袋。”

“萬兩?”吉祥瞪大眼。“納福,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們步家就要過好日子了?

“當然,我有騙過你嗎?”納福笑著回答,清澄的眸光,掠過一抹看透世情的冷漠。

※※※

“呼呼……呼……”招喜捏緊手中的街道草圖,氣喘吁吁地站在街口,走到街底,就可以回到客棧了。這是她第一次,出門沒有迷路。

納嵐疾為免她迷路耽誤送信的時機,不惜撐著身體,為她繪製一張城內街道簡圖。他說,這次他全靠她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迷路,她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真的做到了,原來她還是有救的。

她迷路的本事,是全遙安城都知道的事,卻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只要有一張簡圖,她就不會迷路了,連關係親匿的姊姊們,也只是給她找路回來的時間,就是沒想到幫她畫張圖認路,而他──卻想到了,也幫她畫了。

他也說,他們是同病相憐的人,這話如今聽來,也不無道理,她真的不得不懷疑,納嵐疾是不是比她的姊姊們,更瞭解她。

怪的是,當她將埋藏多年的秘密全告訴他後,她沒有秘密可能被洩漏的恐懼,相反的,她有種被小心護衛的喜悅。

她和他都握有彼此最私人的秘密,像是擁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關係一般,帶點刺激、也帶點禁忌,僅須一個眼神交會,唇語暗示,他們就能瞭解對方。

這種感覺是她未曾體驗過的,她確實有些……樂在其中,更甚,奢望能就此延續下去。因此,無論說什麼,她都不會讓上官翼抓走他。

她想出個法子,從客棧門口出發,一路往東走,沿途撕下他的人像畫,出了城門順利將信箋交給寒春,回程再繞另一邊,反正有草圖幫助,她不怕走錯路。

幸而下了一整天的雨,許多攤販都沒做生意,因此街上少了許多往來的行人,她只要小心一些,都能很順利撕下畫像,不然就是故意將畫像潑濕,讓墨暈開,這樣啥也瞧不見。

忙了一陣子,總算毀壞大部份的畫像,她也能稍稍安心些,然後順道去藥鋪,幫他買了傷藥回來。

今天她所走的,沒有一條是冤枉路,沒有把時間浪費在找路上,眼看她就要順利走回客棧了。招喜松了口氣,不敢多耽擱,連忙快步走回客棧。這一刻,她比誰都高興,而她迫不及待,想將這份喜悅與他分享。

回到客棧,發現門口圍著黑壓壓的一群人。

看到這等陣仗,招喜的心涼了一半。“借過!借過!”好不容易撥開眾人,招喜闖到前頭,正要踏進客棧,立即讓手持武器的士兵給攔了下來。

“有反賊在裏頭,上官大人下令即刻起,誰都不許入內。”

士兵毫無起伏的語調在招喜耳邊響起,如一記悶雷打在她的心坎上。

反賊?!上官翼要抓反賊?不,納嵐疾還在客棧裏。

招喜渾身抽緊,屏住了呼吸。“別攔我,我要進去。”她臉色一白,努力掙脫士兵的箝制,就怕遲了,她會見不到他。

“誰都不許進去。”招喜的反抗,惹惱了衛兵,他大手一推,一個不小心將她推倒在地,招喜仍不放棄,迅速站起身,繼續與士兵僵持著。

“讓我進去!我是步招喜,就住在這間客棧裏,我為什麼不能進去?”

“煩死了,不准就是不准。”士兵火了,用力一推,招喜跌了出去,這次摔的不輕,跌的一身傷,還需靠旁人攙扶,才好不容易站了起來。

“招喜姑娘,你先別進去,聽說有反賊藏在裏頭,你現在進去,萬一被反賊傷了,豈不是冤枉?”

“是啊,好不容易抓到危害城裏平靜的反賊,還是別妨礙上官大人抓賊吧。”

“走開!你們這群三姑六婆懂什麼?不知道真相就別亂說。”

上官翼滅了納嵐疾的國家,他來找他復仇,有何罪?更別說冠上反賊的罪名。

招喜猛地大聲叫吼,嚇的一群人連忙噤聲,瞠大雙眼,不敢置信。

趁著眾人呆楞之際,招喜又擠到最前頭,試圖踮起腳尖,觀看客棧內的狀況。

慌張失措的招喜,腦袋一片空白,強烈的不安充塞心中,她強烈的懷疑上官翼的出現,只怕和大姊吉祥有關。她明知道大姊對他有偏見,卻還將他留在客棧裏,她果然是天生的大笨蛋。

可惜,無論她再怎樣自責也於事無補,現在,她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

她不想失去他。

就算與所有人為敵,包括疼愛她的姊姊們,她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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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6 00:26: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納嵐疾,原來你就躲在這裏。”

上官翼長臂一揚,將他獵下來的大鷹屍體,扔在納嵐疾跟前。

“可惡,原來是你下的毒手。”納嵐疾望著相處多年的愛鷹,就這麼死了,憤怒地捏緊拳心,上官翼亦是他怨恨多時的滅國仇人,怒火遂跟著越燒越旺。

“我正好奇遙安城裏,怎麼突然多了只大鷹,原來是老天爺在暗示我,你這只大漠孤鷹就藏在這裏。”瞪視與他勢均力敵的敵手,上官翼冷笑著。

“安、安兒,他……他究竟是誰?”一旁的吉祥要不是求安攙著,只怕一雙腿早軟了。

她以為他不過是小妹隨便撿回來的傷患,怎知,今天上官翼帶著一隊兵馬沖了進來,開口就說謀刺朝臣的兇手就躲在她這兒,嚇得她差點暈厥過去。

“納嵐疾就是背叛皇朝,碎葉小國的太子──”

“夠了,上官翼,碎葉毀在你的手上,是我們運氣不好,若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決計不會如此容易就敗給你,我一點也不心服。”

納嵐疾一邊咬牙咆哮,一邊用眼角餘光,來回搜尋招喜的身影,她不在,遠比上官翼的存在,更讓他驚心。她究竟上哪去了?

納嵐疾實在不願將上官翼的出現,和招喜的失蹤聯想在一起,他確信,她不可能出賣他,因為她是如此信誓旦旦,一定會保密到底,就算眼前的情況對她不利,他也會選擇相信她。“招喜在哪里?”不管如何,他都要見上她一面。

“說到招喜,我還真要感謝她,派人盯住她果然是正確的,我早在猜,如果沒人幫你,你是不可能平安躲在遙安城裏,而不讓人發覺,招喜正是掩護你的人。”

上官翼一字字說的仔細,不止納嵐疾臉色驟變,連吉祥她們臉上也寫滿驚愕。

“小四?天啊!她竟然隱瞞我這麼嚴重的事。”吉祥大叫。

“天殺的混蛋,我家小妹都讓你給帶壞了,你這個卑鄙的惡徒,利用招喜的天真,掩護你的陰謀,虧她還這麼護著你,你竟然如此利用她,你這麼做,對得起她嗎?”下意識的,吉祥認定單純的招喜,是不可能藏著這樣的心思。

“哼,舌頭是你的,怎麼說在你,我管不著。”納嵐疾知步吉祥對他有偏見,他也懶得和她口舌爭辯,現在當務之急,該是思考如何脫身。

“該死的傢伙,你敢欺負小四,我、我步吉祥絕對不饒你……”吉祥見狀,拿起一旁的矮凳,就要往納嵐疾的頭上砸去,卻被一雙纖細的小手給攔了下來。

“大姊,凳子是用來看戲的,可別拿來砸人,會出人命的。”納福接下凳子,坐了下來,手上還捧著剛沖好的熱茶。

“納福?你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出來了?快回去休息!”

“不礙事的,再睡下去就要錯過好戲了。”納福微微淺笑。

“納嵐疾,你不用做困獸之鬥,乖乖束手就擒,我敬重你是個可佩的敵手,會保留你的尊嚴,希望你別為難我,跟我上朝廷一趟。”

上官翼一生征戰無數,能與他勢均力敵的,也只有他──納嵐疾。

“虎落平陽被犬欺,要抓我行,只要讓我見招喜。”他要確定,她是否安好。

“你還敢見她?你害她害的不夠嗎?你分明是故意離間我們姊妹的感情。”吉祥厲聲質問。她千不該萬不該,答應招喜留下這禍害。

“哼。”納嵐疾輕哼,撇開頭,不願與吉祥一般見識。“上官翼,沒跟你分出勝負,我真不甘心,比拳腳、論刀劍,我樣樣都不會輸你。”

“若你非納嵐太子,我倒想跟你比試比試,只可惜我們這輩子,只能是永遠的敵人,來人──”

納福即時阻止上官翼。“等等!上官翼,你應該沒忘,你還欠我們步家最後一個條件吧?”

“二姊!你怎麼……”求安驚呼出聲。

納福輕聲安撫吃驚的姊妹們。“你別急,先聽我說。”

她轉過身,看著上官翼。“我記得上回求安告訴我,她用玉佩向你要求了兩件事,因此還剩下一個機會,是嗎?”

“沒錯,你們步家有任何要求,但說無妨,我上官翼絕無第二句話。”

“話別說的太早,這件事你未必肯看在步家的面子……”

納福狀似無害的淺笑,讓上官翼心底直發毛。“說吧,我聽就是了。”

“很好,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希望你和納嵐疾,公平來場對決,由勝者決定一切,敗者不得有異議,怎樣?”

“這……”上官翼果然如納福所料,陷入深思。

納嵐疾驚訝地望了納福一眼,懷疑她是來幫他的,只是,她又是為什麼?

彷佛猜到他的疑惑,納福淺淺一笑。“納嵐公子,別猜疑,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論哪個妹妹,我都疼。”

她一番話,像極了暗示,不知言者是否有心,但聽著確實有意了,納嵐疾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定不負步二姑娘所托。”

瞧納福與納嵐疾一來一往,吉祥看的一頭霧水。“福兒,你究竟在做什麼?”

“大姊,別急,好戲才剛開始呢。”納福拉著吉祥坐在她身旁。“上官翼,你考慮的如何?”

“怎麼?你害怕與我對陣嗎?”納嵐疾輕諷,只要激怒上官翼答應與他一戰,他未必會輸,這也是他唯一能取得勝利的機會。

“我上官翼心中沒有害怕這兩個字。”納福拿玉佩要求他,他無法拒絕,可如此一來,納嵐疾說不定有機會脫困,但他絕不會讓他,再一次從他手中逃脫。

“好,就這麼辦。”上官翼答應了。

“那就由我來當評判,要打到何種程度,你們自個兒決定,如果沒有問題,可以開始了。”

說罷,納福悠閒端著茶碗,喝了口茶湯潤喉。“大姊!什麼都別說了!來看戲吧!順便挑挑妹婿!如何?”

“妹婿?”有沒有搞錯啊,要她收納嵐疾那只潑猴當妹婿,還不如先勒死她。

場外看的興致盎然,場內打的精采熱鬧,任何拿得到手的兵器、刀劍,皆可當成武器,拳腳功夫亦不限。今日一戰,再次確定納嵐疾與上官翼,勢均力敵,湊巧兩人皆有傷在身,可說是一場再公平不過的較量。

但對單純公事公辦的上官翼而言,終究敵不過夾著強烈意志力,無論如何都要求勝的納嵐疾。

納嵐疾明白,只要他贏了,上官翼就無法為難他,說不定他還有脫身的機會,或許還能帶著招喜一塊走,想到這兒,他更賣力了。

漸漸地,納嵐疾占了上風,上官翼露出疲態,開始抵擋不了納嵐疾猛烈淩厲的攻勢,有敗下陣來的跡象,求安站在一旁,看得是頻頻吸氣,滿心的不安。

※※※

過了一個時辰,兩人還沒分出高下,經過激戰,兩人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傷痕累累,不忍卒睹。擔憂至極的求安,再也無法忍受漫長的等待,甘冒上官翼的怒火,一心只想結束這殘忍的斯殺。

如火如茶的爭鬥,讓上官翼和納嵐疾開始對彼此感到佩服,逐漸衍生出惺惺相惜的詭異情緒,由一開始必置對方于死地的心態,轉為試探對方能力深淺的較量。

“好樣的,不簡單。”上官翼真誠喝采。

“你也不是省油的燈,難怪我們碎葉贏不了你的飛騎營,據我所知,你的親人為柴賊所害,你又何必為他做事?”納嵐疾也開始對眼前的敵手,好奇起來。

“我上官翼不為名利做事,保衛邊疆安危,僅是我的本份。”

“果然,我沒看錯人。”

打著、打著,兩人竟然開始攀談起來。忽然之間,上官翼一個旋身,見到求安高舉起一張短凳,往納嵐疾後邊跑來,眼看就要砸上他的後腦杓了。

“慢著,別動手!”上官翼驚呼出聲,對象是求安。

“怎麼回事?”納嵐疾主動停下手來,以為他喊的是他。

“碰!”凳子敲斷的聲音。

“鏮!”接著是碟子碎裂的聲音。兩聲巨響傳來,還來不及弄清楚怎麼一回事,上官翼與納嵐疾不約而同,感覺到後腦杓受到重擊,兩人身體一僵,頓時失去知覺,當場昏倒在地。

回蕩在廳內的,不再是兵器交擊的聲音,而是兩名女子急促的喘息聲,兩人抬起頭,對望一眼,同時看見彼此眸裏的驚愕與不敢置信。

“天啊!招喜,是你!”

“三姊?!”

求安與招喜對看好幾眼,再看看彼此手中殘餘的兇器,確定動手把上官翼敲昏的,是招喜手中的雕花大青盤,將納嵐疾擊暈的,則是求安手中堅固的短凳。

她們姊妹,啥時有這麼好的默契了?

“咳。”納福站起身,以咳嗽聲打破沉滯的氣氛。“對戰雙方皆頭破血流,倒地不起,因此我評判,這場對決獲勝的一方是──步家姊妹。”

“納福?”吉祥瞠大眼,嘴張得老大。“我想問……這場戲,是你故意安排的嗎?”

看著吉祥大受打擊的疑呆模樣,納福笑咪咪地回答:“是故意的,只是我沒想到,求安和招喜真來上這一招。”

“慘了……這次真的玩完了。”

吉祥翻了翻白眼,她真想就這麼一路裝死下去,可以預見是,待他們清醒後,情況將是無法想像的慘烈,說不定連她這間喜福客棧的屋頂,都會被掀了。

嗚……她還是先去收拾細軟,準備逃命要緊。

※※※

“疾,醒醒,快醒醒。”找個檢視納嵐疾傷處的藉口,招喜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將他拖回房間,她得趕在上官翼恢復意識前搖醒他,好叫他趕緊離開這裏。

“唔……痛死我了,又是哪個混蛋傢伙暗算我!”納嵐疾撫著後腦杓的傷處,痛的齜牙咧嘴。

見他滿身傷痕的醒了,招喜心疼萬分地撲進他的懷中,焦急的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浸濕了他的衣襟。“對不起……”

沒料到她會用這麼激烈的方式表達她的情緒,納嵐疾的心,還處在劇烈的震盪中,久久無法平息。半晌,他才回神過來,眼前的人兒,臉黑了、衣衫髒了、頭發散了,臉蛋、手臂都有傷痕。

納嵐疾放鬆緊繃許久的心房,看見滿身狼狽的她,已大致明瞭她的狀況。

她一定是排除萬難,才能闖進被上官翼派兵包圍的這裏。

“你總算來了。”有她在,他滿身的傷似不覺得疼了。

“這是什麼?”看到她懷中塞著一堆紙,他好奇地抽出其中一張,攤開一瞧,赫然發現是他懸賞萬兩的人頭畫像。

招喜拿出一疊厚厚的緝拿公告。“我下午幫你送信的時候,這些畫像已經貼滿遙安城的大街小巷,我以為全撕下來,你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嘖,看來上官翼下定決心,非讓我出名不可。”

“對不起,我來不及阻止他們……”她驚慌啜泣著,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乍見他與上官翼對陣斯殺,她緊張的幾乎快要崩潰,一口氣哽在喉中,讓她無法呼吸。

“沒關係,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我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對了,你將信送出了嗎?”

“這次我沒有迷路,拼了命趕回來,還爬牆、鑽狗洞,拚命想法子進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還好,她趕上了,還沒失去他。

“不要哭,這不像你。”趁著低頭的當下,納嵐疾不著痕跡吻去她的淚。

“你沒發脾氣,也不像你。”她大膽摟住他的頸子,偎近他傷痕累累的胸膛,卻聽到他吃痛申吟出聲。

“我壓疼你了嗎?對、對不起……”招喜手忙腳亂撕下裙擺,小心翼翼幫他擦拭傷口。

“不礙事,見到你都不疼了,我想上官翼應該會比我還疼,你那碟子可扎實地砸在他頭頂上,腦袋不開花都難。”

“我那算什麼,三姊怎麼可以把凳子往你頭上敲,這會鬧出人命的,早知道我該拿根鐵條來拚命才是,便宜了上官翼那傢伙。”她說的義憤填膺。

“鐵條?你去哪學到這麼狠的招數?上官翼好歹也是你三姊夫。”他促狹地問道,事實上,他看到上官翼被砸,可比誰都開心。

“我管他是誰,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傷害你。”直到現在,她依舊驚魂未定。“上官翼帶著重兵包圍客棧,他根本想置你於死地,我絕對不會讓他這麼做。”

“那你三姊怎麼辦?傷了上官翼,可是會傷了她的心。』這小女人有進步呢,看來他越來越有希望,取代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這樣她就能義無反顧跟他走。

“我……”那時候情況危急,她壓根兒沒有想那麼多。“我……沒有多想,我只怕……會就此失去你……”她小小聲說出答案。

納嵐疾的心漏跳一拍,看著人兒漲的紼紅的臉蛋,心口一陣搔癢,大掌慢慢收攏,摟緊懷中的溫香,他的唇角勾起弧度,笑意逐漸加深。“真怪,我昏迷前,腦海中出現的,竟是一張女人的臉……”

“哪個女人的臉?”招喜斂住笑容,蹙起眉心,心頭忐忑不安。

是了,她從來沒問過他,是否早已娶妻,畢竟身為一國太子,可能早有婚配對象,說不定都有孩子了,她果然還是不夠認識他,一切都太遲了,她早已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思緒。

“噢,我想想……”納嵐疾嘴角噙著笑。“我記得她的眼是長這樣,鼻子是長這樣,連唇的形狀都是這個樣……”

他以指腹遊走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真怪,她怎麼看起來這麼像你?”

霎時,她明白他是存心逗她,招喜禁不住紅了眼眶。“納嵐……”

話還未及說出口,她的唇舌先被納嵐疾的薄唇佔領,他靈活的舌尖,大膽地逗弄稚嫩的丁香,盡情啜取她口中的甜蜜滋味。

這是他第三次教她這門學問了,招喜慢慢閉上雙眼,雙手圈在他的腰際,享受他極富侵略性的深吻,隨著他越來越私密的纏吻,她燙紅了雙頰。

恍惚間,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成為他的一部份。

“快,納嵐疾就在小四的房裏。”倏地,房外傳來吉祥黃鶯似的嗓音。

“糟了,大姊來了,你趕快離開這裏。”她離開他的胸膛,著急地催促著。

“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這是我幫你準備的包袱,還有一些乾糧,一件禦寒的衣物,你提著它,跟著我,我帶你從庭院牆邊的狗洞離開,那裏可以避開上官翼和大姊,應該能安全脫身。”

招喜二話不說拉著納嵐疾,推開窗躍出房間,直往後院跑。匆忙奔到後院,她迅速將包袱塞入他手上。“快從這裏出去,我幫你擋人。”

發現納嵐疾僅是用一雙黑眸凝視著她,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招喜急了。“納嵐疾,你還楞在這裏幹嘛?快走啊,你以為我能幫你擋多久?快走埃”不論她如何推他、打他,他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望著她。

他的視線,讓她覺得渾身發熱,一股灼熱從耳根子燙到面頰,她寧可那熱燙的感覺,是因為她在生氣,氣他不知好歹,而不是因為他看似深濃的眸光。

“快走啊,你為什麼不走?”別這樣看著她,她怕自己會捨不得他走,可他一定得走,不然就會沒命。

無預警地,納嵐疾突然一個施力,將人兒緊緊擁在懷中。“招喜,跟我走,我要你。”

招喜身子一僵,屏住了呼吸。“你……要我?可我不過是一個平民百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再說皇朝子民,應該都是你的敵人,你為何要我?”

“上官翼是我的敵人,不是我的仇人,我跟他之間,應該在戰場上公平較量,而不是流於情緒性的私鬥,這對碎葉國的百姓並無任何助益,皇朝子民,更不會是我的敵人,因此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這輩子我只要你,跟我走,招喜,只有我瞭解你。”

直到這一刻,納嵐疾才明白,為何他見到上官翼後,並沒有強烈想殺死他的欲望,為被滅的碎葉國人復仇,因為上官翼出兵攻下碎葉,乃是基於保衛皇朝的安危為考量,並非出於侵略。

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贊成父皇與吐火羅聯手併吞西域小國,反攻皇朝的舉動,皇朝就算國勢傾頹,仍有許多名將功臣輔佐,他們碎葉不過是一彈丸小國,焉有能力與之抗衡,興兵求戰只是自取毀滅罷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碎葉兵敗被滅,百姓流離失所,被戰火吞噬,這一切的災難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疾……”招喜落下淚,他的提議確實讓她心動。“抱歉,我不能跟你走,我的親人都在這裏,何況我們步家還欠有一大筆的債務,我不能丟下姊姊們辛苦,一個人快活,所以……”

“小四,千萬別做傻事。”

遠遠地,就聽見吉祥的呼聲,包括上官翼在內,步家三個姊妹都來了。

“大姊、三姊夫,小四求求你們了,放過他吧。”直覺地,招喜伸出雙臂,將納嵐疾護在身後。

“他不能走,納嵐疾是通緝欽犯,我必須抓他回去受審。”上官翼神情嚴肅。

“咦,若我沒記錯的話,剛剛那場對決,妹夫好像不是贏家。”納福暗示道。

聞言,上官翼斂緊眉心。“是,我輸了,納嵐疾也沒有勝利。”

“那最後的結果,當然就由招喜和求安決定,你們有異議嗎?”見兩人搖頭,納福將視線轉向姊妹兩人。“那你們兩個又怎麼說?”

無任何猶豫,招喜直接吼出聲:“放他走,他不該死在皇朝的天牢裏,要死也只能死在戰場上,為自己的國家死。”為他的性命著想,她寧可放棄自己的私心。

話說完,招喜還在顫抖,納嵐疾主動伸出大掌,與她十指交握。“感謝你,招喜,原來你也懂我,我太小看你了。”

兩人目光交會,眼神間流蕩著彼此才會解讀的秘密,旁人無從瞭解。

瞥見他眸中濃濃的眷戀,招喜笑了。“別把我當娃兒,我是個姑娘家了。”

納嵐疾與招喜旁若無人的親匿,令大夥震驚,吉祥嚇傻了,沒人知道他們是如何開始的,又是如何進展迅速,達到今天的地步。

“老天啊,誰來扶住我,我快要昏了。”受不了打擊的吉祥,翻著白眼,有暈厥之勢。

“安兒,你的答案?”納福輕聲催促。

“我……”看著小妹滿足的笑容,求安是過來人,深知那是陷入熱戀的象徵,恐怕妹妹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脫身。她歎了一口氣。“讓他離開吧。”

小聲說完答案,她旋即低下頭,不忍看上官翼失望的表情。

“既然求安也這麼認為,那麼妹夫,就請你多擔待些吧。”

出乎意料之外,上官翼沒有動怒,反倒將求安摟進懷中。“納嵐疾,我給你一次機會,下次我定會在戰場上,正大光明打敗你,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我納嵐疾必定奉陪。”兩個男人擊掌為誓,頗有英雄惜英雄之勢。

“呼──”聽到上官翼的答案,招喜松了一口氣。“三姊夫,謝謝你。”

※※※

西城門近郊約莫十五裏遠──千狐亭

亭裏站著四女二男,四女自然是步家姊妹,二男則是上官翼以及納嵐疾。

上官翼一聲喝令!壓下所有關於納嵐疾行蹤的消息!在他安排掩護下!納嵐疾順利自遙安城脫身!來到千狐亭,和四死士會合。

“拜見太子。”四死士自藏身的樹頭躍下,在主子跟前屈膝行禮。

“你們能活著見到我,可要感謝上官將軍。”納嵐疾指了指站的老遠,表情還是有些不甘願的上官翼,心中更樂了。

“是。』四死士恭敬地走到上官翼跟前,單膝著地朝他磕了三個響頭,這是僅次於君臣禮的大禮。“多謝上官將軍,寒春等人這輩子沒齒難忘。”

“得了,要走快走,別替我惹麻煩。”上官翼不耐煩地揮手,將手中的馬匹韁繩交給寒春。

“下次再見面,我們可是敵人,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納嵐疾接過韁繩,躍上馬背,回頭望著站在亭中,那小小的身影,黑眸轉為沈鬱、深濃。

感覺到他炙熱的視線,招喜不敢貿然抬起頭,就怕懸在眼眶邊的淚水滑落。

“招喜,你有沒有話跟我說?”

招喜輕點了頭,走到馬邊,將一包東西遞給他。“這些是喜福客棧最出名的酸辣包子,你帶在身邊吃。”招喜強忍住淚水,濃濃的鼻音,淚濕的羽睫,還是無法隱藏她哭過的事實。

“嗯,我知道了。”趁著接過包袱時,納嵐疾握了握她發冷冰涼的小手,兩人的體溫在瞬間交遞。

“太子,時候不早了,該趕路了。”凍夏策馬來到他身邊。

納嵐疾咧出淺笑,摸了摸招喜白皙嫩紅的臉蛋。“你真不跟我走?”

“我不能走。”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第二次了,她還是只有這個答案,她放心不下姊姊們。

“好吧,保重。”納嵐疾眸光一黯,滿是失望,轉開視線,不敢再多瞧令他心疼的身影。“出發。”納嵐疾一夾馬腹,馬腳一蹬,黑亮的馬身如箭矢奔了出去,揚起一片塵沙。

不到一會兒,已經看不到納嵐疾的背影,強撐多時的招喜,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不舍,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痛哭失聲。

“不……”要走。這句話她含在口中,沒有勇氣說出,怕話一出口,她就會想跟他走,可惜,她並不能這麼離開。

“小四……”吉祥看了,好生心疼。

忽然一陣劇烈的馬蹄聲,朝他們逼近,招喜也聽到了。

“小四,快起來,有馬沖過來了。”吉祥焦急大吼。

招喜止住淚,凝視由遠而近的身影,對於吉祥的警告,恍若未聞。

馬蹄聲越來越近,馬蹄踏出的塵沙乘著風勢,往她的臉上撲來,招喜不得不曲起手臂遮擋,最後馬蹄聲停在她面前,她還沒瞧清楚來人,她的身子已經攔腰被人抱起。

“天啊!”招喜發現自己坐在馬背上,驚呼出聲。

“駕!”來人馬鞭一揚,黑馬再次奔馳起來,嚇得初次騎馬的招喜頻頻顫抖。

“你明明就想跟我走,還嘴硬。”熟悉的嗓音,在招喜耳邊響起。

“納嵐疾……你……”她沒想到,他會回頭,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就算擄走你,我也在所不惜,這輩子,我不會放你走。”

招喜心口一熱,淚溢流而出,理智上,卻明白自己必須阻止他。

小手悄悄握住那雙緊握韁繩的大掌。“不行,你得送我回去,別讓我對不起姊姊們,否則這輩子我會恨你。”

她的話像一顆火藥,在納嵐疾的心中炸出個窟窿來,他緊急停下馬,心情不再像方才那般自若。“招喜,跟我走,我會讓你快樂。”想了許久,他發現自己早已不能沒有她,他希望她能陪在他身邊,永遠。

“不行,理由我解釋過了。”

“真的不行嗎?”

“嗯,送我回去吧,你瞭解我的。”她拿這句話堵他,他真的沒話說了。

“罷了。”納嵐疾這次真的死心了,掉轉馬頭往回走。

他生氣了呀!招喜無奈一笑。往回走的路上,他不再開口說話,招喜知道這回她真的惹怒他了,可她確實出於無奈。

千狐亭就在眼前了,耐不住性子的納嵐疾停住馬,開口道:“你……是不是對我根本沒有感覺?”不然,為何三番兩次拒絕他?他沒有那麼好的肚量,可以容忍她的一再拒絕,這輩子,無論如何他都要定她了。

招喜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身子往後仰,靠上他的胸膛,他的溫暖霎時暖了她的。

“快回答,我沒有耐性了。”他自覺被她傷了,故作冷漠地哼了哼。

“我不想當千古罪人,碎葉國的百姓正需要你,你至少會忙上一段時間,我不想嘗到被你冷落的滋味,因此,我想等你穩定了,步家的債務還清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去找你。”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完全沒有他否認的餘地。

他歎了一口氣。“我送你回去。”當黑馬再次出現在千狐亭,見到招喜好端端地坐在納嵐疾的懷裏,吉祥當場氣的跳腳。“納嵐疾,你在搞什麼?”

沒空搭理吉祥,納嵐疾小心放下招喜,黑眸還是捨不得從人兒身上移開。“招喜……”

“對了,有一件事我想問你。”招喜淺笑吟吟,小臉不再有離別的愁苦。

“什麼?”順著她的暗示,他俯低碩長的身軀。

趁著納嵐疾低頭時,招喜顧不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膽摟住他的頸子,在他的薄唇上,深深烙下一吻,順便說了句:“等我!”

瞥見他驚喜的表情,招喜笑的好不開心。“快走吧,別讓寒春他們等太久。”

“你也別讓我等太久,我可耐不住寂寞。”納嵐疾撂了句頗具威脅的暗示,薄唇勾起一記淡笑,轉身揚起馬鞭,駕著黑馬飛馳離去。

馬兒揚蹄,掀起一陣風,吹散了招喜的發絲,她始終維持同樣的姿勢,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她知道,這次他真的離去了,她的心一點也不疼,因為其中已經盈滿,屬於他氣息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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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6 00:26:1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三個月後,喜福客棧──深夜時分

“納福,你根本沒算准,都過這麼久了,我們還沒致富,更別說哪里來的萬兩黃金。”

“是嗎?萬兩黃金來過了,我還在好奇,你為什麼眼睜睜看‘它’離開。”

“哪有可能?拜託!金子又沒長腳,它能走去哪?我一兩都沒看到……”

房裏傳來吉祥與納福的爭執聲,坐在屋脊上的招喜,看著手上納嵐疾的畫像,抿著嘴偷偷笑著。

距離分別,已經三個多月了,當她想他,她就拿出這張人畫像緬懷一番,畫者筆工不錯,與納嵐疾有幾分神似,上頭確實標明──他值萬兩。

夜裏,她還是習慣一人獨坐在屋脊上,觀月聽風都好,還可以趁機想想他,只是她現在有些後悔,當初沒和他一道離開,她還真怕他會忘了自己。

若真失去他,她也怨不得誰,這結果是她自己造成的,至於何時能去找他,她也沒個底,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了。

喀喀──

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幾聲爬梯子的聲響,招喜戒備地盯著擺放梯子的方向,一顆心迸跳下已,照理說,這屋脊除了她和他以外,沒人會來,難道──

是他嗎?

招喜屏住呼吸,大氣喘都不敢喘,心裏既期待又怕希望落空。

爬梯子的聲音停了,來人現了身,不是他,招喜好生失望,但來人的身份,還是讓她相當驚訝。“寒春?”

“微臣寒春見過太子妃。臣奉殿下之命,請太子妃即刻啟程前往碎葉國,殿下已完成太子妃的條件,在此奉上簡圖一份,冀盼太子妃能在一年後,準時出現迎喜宮,接受殿下親迎,微臣將隨行護送。”

“啊!迎喜宮?”招喜眨著水眸,不敢置信。

她不是在作夢吧?

她得花一年的時間,才能走到碎葉國,也未免太嚇人了。

不過,“太子妃”這個詞兒,她喜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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