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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芝蔓-【花郎真無害? (春日正好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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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0: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花郎真無害? (春日正好之一)》作者:田芝蔓

親生爹娘和大哥賣了她兩次,一做沖喜新娘,一做老男人的小妾,
雖都沒成,但逃家的她已對嫁人沒興趣,這輩子只想做個好花匠,
天生綠手指的她,不論什麼花草,只要經手都能養得活,

這次受邀前來為桃花樹治病,樹還沒醫好,卻先撿到個美男玄朗,
瞧他失憶又找不到親人,才好心收留他做她的小跟班,
沒想到卻是撿了個寶,他不僅長得美若天仙,還很聰明,
幫她發現盆栽裡埋了毒藥包、讓摳門客人甘願掏出元寶乖乖付帳,

令她吃驚的是,宛如仙人的他好像心儀她,她心動卻不敢行動,
哪知兩人帶花參加花會,還沒揚名卻招來一堆大麻煩——
她大哥也來參加,暗中勾結壞人,想第三次賣了她;

風流三王爺相中玄朗,意圖染指他,甚至想娶他做側妃!
她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不料,連傳奇人物國師大人也相中他,
天啊,她只是個小小的花匠,真能把他留在身邊一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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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1:0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這是一株帶著神秘色彩的桃花樹,從沒人知道這株桃花樹在此經歷了多少春秋。

    相傳這株桃花樹裡住著桃花精,不管男女,想知道自己心愛的對象是不是適合自己,只要在桃花盛開的時候,于子時帶著一個紅色的小甕瓶前來,在甕瓶裡裝半瓶山泉水,並在泉水中放進對方的一根頭髮及一朵桃花,以紅布封甕,對著桃花樹雙手合十誠心祈願後,把甕瓶埋在桃花樹旁的土裡,七天之後再把甕瓶挖出打開查看,桃花花瓣完好無損者,代表對方是個好對象,反之則非。

    一直以來,多數人皆視為無稽之談,但春夜裡總有相信傳說的人前來埋甕,直到有一日,傳出了恐怖的謠言。

    有太多人因為這無稽的謠言前來殘害桃花,硬生生的把桃枝折下、把桃花摘下,所以桃花精大發雷霆,橫生的枝椏突然像活物一般延伸,像張牙舞瓜的異獸般將想折下桃枝的人拋飛,並響起一道陰森的聲音喊著,“滾!”

    由於祈願的時間得在子時,自從有了這個恐怖的傳言後,再也沒人敢到桃花樹下摘花祈願了。

    一名男子在謠言盛傳的時候,于子夜來到了桃花樹下,對著桃花樹說:“怎麼樣?把戲玩不成了?”

    “你竟操控我的桃枝將人趕跑?”一名男子由桃花樹中幻化而出,出言指責。

    “此為寶地,你本體在此,脫離塵世、遠眺碧空,數百年修煉早已仙骨具備,何不成仙,還要在此玩弄凡人姻緣?”

    “成仙?多無趣。”

    男子淡然一笑,給了誘惑,“成仙之後,你便不再受本體所縛,可以雲遊四海,盡覽群山。”

    只是,雖可離開本體,但本體亦不能受損,否則本體傷、你亦傷,男子在心裡補了一句。

    “你沒騙我?我已修煉數百年,仍離不開本體方圓百里。”

    “我是仙,不騙‘人’的。”

    “好,我信你。”

    男子大喜,他的養成計畫……不,是點化,他點化桃花精已經完成第一步驟—誘拐……不,是說服,接下來得循序漸進,進行第二步驟。“現在,得為你取個名字……”

    好多年、好多年以後—

    “相公,我不想走了,又餓又渴。”一名孕婦牽著一個男孩,一屁股坐在桃花樹旁的棚子下,對著她的丈夫撒潑,她不順心,連一旁的桃花樹都招她嫌,“這什麼桃花樹,明明已是花期了,連半朵花也沒開?”

    這一家子本是有房有田、生活還過得去的人家,怎知家鄉遭了洪災,家裡的田產被洪水淹沒了不說,連住的地方也不能倖免。

    洪水退去後,田產成了不能耕做的廢田,他們只得賣了地籌做旅費,要去依親。

    “包袱裡不是還有幾顆饅頭?你拿來吃吧。”

    “我不要再吃饅頭了!我要吃包子、要吃肉!”

    “孩子娘,你再忍忍,這裡已經是長嶺縣城郊,下一個縣城就是晉泉縣了,我那對住在晉泉縣的叔公及嬸婆年初喪子,我們是他們唯一的親人,只要到了晉泉縣,來日,他們的房產及田產都會是我們的,到時你要什麼大魚大肉沒有?”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再吃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饅頭了,你不是說晉泉縣也在京城附近,我們進京去,一定有好吃好喝的。”

    做丈夫的無奈,看了看四下又掂了掂懷裡的錢袋,倒了房子及成了廢田的兩塊地,當然賣不了好價錢,長途跋涉來到這裡,也不是不能進京去看一看,但出了長嶺縣後,京城與晉泉的方向一是往南一是往北,若去了京城再加上京城的開銷什麼都貴,不一定有足夠的盤纏前往晉泉縣。

    做丈夫的四下張望,看見桃花樹旁是一座寺廟。

    “孩子娘,我去寺裡跟他們要些齋飯,你先將就一下,總比沒味道的饅頭好,吃完了我們再上路,到了晉泉縣,我保證叔公及嬸婆會給我們一頓好吃好喝的。”

    要不是看在那兩個老傢伙年歲已大,一腳都已經踩進棺材裡了,她絕不會同意跟著孩子爹長途跋涉,去晉泉縣依親。

    但如今路都走了九成了,若放棄豈不是太傻了?最後,婦人只好應了。“好吧,你去要些齋飯。”

    聽到妻子應了,做丈夫的松了口氣,連忙跑進了寺廟裡。

    不久後,幾名小沙彌幫忙捧了幾碗飯菜來到桃花樹棚子下。

    大老遠的,做丈夫的就看見妻子蹲在桃花樹下不知道在做什麼。

    小沙彌看了仔細,這才發現她竟摘下一片生長在桃花樹下的靈芝就塞進口裡,還喃喃自語,“雞肉,好香的雞肉啊!”

    做丈夫的此時才看清楚妻子手裡拿著的哪是雞肉,“孩子娘,那是靈芝不是雞肉,來,這裡有齋飯,你不是餓了嗎?”

    婦人聽到有飯吃,大口把靈芝吞下肚後,空出手來接下齋飯,但就在此時,婦人臉色大變,抱著腹部大喊起來,“好、好痛啊!孩子要出來了。”

    頓時,眾人忙亂起來。

    一個時辰後,那名婦人產下了一對龍鳳胎,男胎先天不足,一出生就是死胎,女胎十分健康,哭聲宏亮。

    老住持覺得與那女嬰有緣,在聽見夫妻倆想將女兒隨意取個名字時,看見天上的朵朵白雲有如潮汐一般,便為女嬰取名雲汐,那對夫婦本就不在意要取什麼名字,既然住持開口了,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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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十六年後—

    一輛馬車徐行在通往京城的郊道上,馬車裡坐著的,乃是當朝國師墨無垢。

    墨無垢是一名仙人,卻在十八年前向皇帝自薦,允諾保皇朝二十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皇帝大喜,立刻封墨無垢為國師。

    今日,墨無垢心血來潮,在回京的途中,突然要車夫停下馬車。

    “國師,我們離京城還很遠,這裡又是荒郊野外的,前不巴村、後不著店。”

    “誰說的,不是有間破廟嗎?”

    車夫跳下馬車,取來墊腳凳方便國師走下馬車,見國師往破廟的方向走去,正要跟隨,國師卻揚起手制止。

    “別跟來,待會兒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管,有名女子跑來,你就指著她往西方而去。”

    “是。”

    墨無垢的說法神秘,若換做他人定是一頭霧水,但這名車夫跟隨墨無垢多年,早知道他的脾性,當即乖乖應下。

    破廟裡,幾名乞兒據地而居,角落一名女子瑟縮著,蔽體的只有單薄又染了髒汙的衣裳,一名女乞見她可憐,拿出了剛乞到的一個包子,分成兩半,推給了她。

    “吃吧!”

    “那你呢?”

    “我餓習慣了,倒是從你這身衣裳看來,雖不是大富大貴,但應也是衣食不缺的人家,不知怎的落了難,想必是餓不得。”

    “多謝。”女子接過了女乞給的包子,即便再餓也沒有狼吞虎嚥,仍舉止得宜。

    女乞看了身後的男乞們一眼,欺近了女子的耳邊輕聲說:“吃完了快走,否則會有危險。”

    女子看了看那些男乞,顧不得許多,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塞進嘴裡。

    女乞笑了笑,拍了拍女子的肩道:“好了,快走。”

    聚集在一起的幾名男乞打量起女子,幾個人互遞眼神,也不知道是誰先努了努下巴,幾個人都露出了淫惡的笑容,見女子站起身,他們連忙攔住了去路。

    “別急著走,天快黑了,留一宿吧!”

    女乞見狀走上前去,偎在了其中一名乞兒懷中,“頭兒,別這樣,我陪你好不好?”

    乞丐頭兒一把推開了女乞,啐了一口,“老子玩膩了,現在,要嘗嘗別的女人的滋味。”

    女子嚇得轉身要逃,卻被兩名乞丐扯住,硬拖了回來,用力的丟在乞丐頭兒的腳邊。

    乞丐頭兒跨開雙腿,用雙手壓制住女子的雙手,將她制在了他的胯下,“你以為把臉塗黑,老子就看不出來你是個美人嗎?”

    女乞跪在他們身邊,為女子求饒著,“頭兒,她連吃個包子都是大家閨秀的樣子,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子,你饒了她吧!”

    “清清白白?老子要了你之前,你不也是清清白白的?”

    “放開我!”女子大喊出聲,卻只換得乞丐們的得意大笑。

    兩名乞丐把女乞拉了開來,乞丐頭兒欺身要親,被女子躲了開,此時,突然狂風大作,破廟門窗砰砰作響,吹刮起塵沙。

    眾人抬起手遮眼,女子尋到機會,膝蓋一頂,乞丐頭兒?著鼠蹊處痛得在地上打滾。此時,怪風驟止,女子見狀往破廟外跑了出去。

    “快追啊!”

    幾名乞丐回神要追,明明無風,破廟大門卻自行關闔,眾乞丐上前要開,兩扇大門倏地被異力推開,讓開門的乞丐應聲彈飛。

    這一開一闔,那名女子早已趁隙跑得不知所蹤。

    須臾,墨無垢回到了馬車旁,車夫服侍他上了馬車,才收起墊腳凳。

    “國師,向東而去就有長嶺縣,向北而去是京城,為什麼國師偏要將她指向西方,向西而去,最近的村落都得走上十個日夜。”

    “她往北而去,會遇上抓她的人馬,而我有私心,不能讓她向東前往長嶺。”

    “這又是為什麼?”

    “說了你也不明白,讓她無法前往長嶺,最心痛的人便是我啊!”

    “國師……”

    “好了,別說了,起程吧!”

    車夫不敢多問,韁繩一揮,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

    然而,連墨無垢也沒有算到的是,天意已定。

    女子雖往西方而去,卻突然遭遇一陣怪風使她無法前行,原路回不去,迫使女子轉往北方而行。

    兩年後—

    法嚴寺旁的桃花樹在長嶺十分有名,除了因為不知它的年歲,更因為它已經數十年不曾開花,就像時間還停止在隆冬一般。

    百年古刹法嚴寺在建寺之時這株桃花樹便存在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那芳草鮮美、落櫻繽紛的景致,總是吸引不少人前來賞花,寺方在建造法嚴寺時看這樹桃花開得美,便捨棄了刨除桃花樹在這裡蓋座亭子的想法,留下了桃花樹,並在桃花樹旁立了棚子設了奉茶,供香客及路人小憩。

    誰也沒有發現桃花樹出了什麼問題,只知道有一日,一樹的桃花盡數凋零,隔年起,這株桃花樹便再也沒有開過花,這一過,就是數十年的年歲。

    洛雲汐跟著義父洛成前往法嚴寺,是為了醫治寺旁的那株桃花樹。

    洛雲汐兩年前因一個意外被花匠洛成所救,他們兩老年過半百膝下無一兒半女,便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她,留下她原來的名字跟了他們夫婦姓洛,洛雲汐就這麼在長嶺縣住了下來。

    洛雲汐從小就愛養花養草,神奇的是,她自小種什麼花草都能活,也對培養新品種花卉十分有興趣,被洛成收留後,她在義父的園子裡工作更是如魚得水,也由洛成身上學得了更多花匠的知識。

    法嚴寺外那株數十年未開花的桃花樹一直是長嶺縣的傳奇,所以一聽說寺方找了義父前往醫治桃花樹,洛雲汐立刻跟來。

    法嚴寺的僧人早已在約定的時間等著他們,所以一見到他們便把他們帶到了桃花樹下。

    洛雲汐咋舌看著這株桃花樹,瞧它粗壯的樹幹,這株桃花樹肯定至少有百年之齡。

    “既是不能開花,貴寺又怎會留了這株桃花樹數十年之久?”洛成一見這株只長了稀疏的綠葉,明明是花期卻一個花苞也沒有的桃花樹,不免好奇的問。

    “數十年前桃花樹不再開花卻還是留下的原因已不可考,但二十年前,住持的確想過刨除了這桃花樹。”

    “那怎麼會又多留了二十年?”

    “洛老可知道墨國師?”

    “國師墨無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二十年前,剛成為國師的墨仙人曾來過敝寺,保了這株桃花樹,希望敝寺能妥善照顧,並說二十年後他會派人前來移株,卻不想二十年還未到,桃花樹的枝葉便有枯黃之貌,敝寺才會請洛老前來醫治桃花樹。”

    “我盡力便是,只是這桃花樹看來病得很重,若真醫治不了,還是刨除最好,不要再花費人力移株了。”

    “總之,請洛老盡人事,聽天命便是。”

    洛雲汐住在長嶺縣城郊已經兩年,卻從沒來見過這株桃花樹,來到此地,她竟是看著桃花樹發傻。

    洛成與法嚴寺僧人了殊說完話一回頭,竟看見洛雲汐對著桃花樹流眼淚。

    “雲汐,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怎麼哭了?”

    洛雲汐這才回過神,用手往臉上一抹,發現自己真的流下眼淚。

    她是怎麼了?看著這株桃花樹,心頭竟有種熟悉感,還有一種聽了桃花樹可能被刨除的不舍及憂愁?

    她輕輕撫摸著桃花樹樹幹,無以名狀的悲傷讓她不住地流淚。“義父,可否讓我來醫治這株桃花樹?”

    了殊從方才就很好奇這名女子的身份,瞧她的眼神,似乎對這桃花樹有著萬分愛憐的情緒。

    “這位是?”

    洛成哂然一笑,他是個花匠,對於花草之事十分專注,一來到這裡便專心的審視桃花樹,都忘了該向寺方介紹洛雲汐。“這是小女雲汐,從小就對蒔花養卉十分有興趣,師父可別小看她,或許真能治癒這株桃花樹也不一定。”

    “洛老是向敝寺推薦洛姑娘嗎?”

    “既然雲汐有興趣,她就會傾心盡力的醫治這桃花樹。”

    “那就有勞洛姑娘了。”

    寺方與洛成算是達成協議了,所以洛成及洛雲汐又留在桃花樹旁觀察桃花樹,商量醫治桃花樹的方法。

    了殊因為看見了住持由寺裡走出來,便先一步迎上前去。

    “了殊,那是花匠嗎?”

    “是的,洛老就住在城郊,有一座很大的園子,城裡人說他是整個長嶺縣最有本事的花匠。”了殊躬身一應,會找花匠前來,便是依住持的交代。

    “那名姑娘亦是花匠?”

    “是!那姑娘是花匠洛成的女兒,名叫洛雲汐,將由她負責治桃花樹。”

    “雲汐……那名姑娘名喚雲汐嗎?”

    “是的!住持師父認識洛姑娘?”

    住持看著遠方的洛雲汐,微微一笑,雖然這世上不免有同名的人,但住持仍想著,莫非這洛雲汐便是當年那名女嬰,而她與這桃花樹竟還有未竟的緣分?

    “十八年前,我為一名女嬰取過名字,就是取名雲汐,只是,當年那女嬰並非姓洛,而這洛姓花匠也非當年女嬰的父親。”

    “或許……是有什麼機緣吧。”

    “或許吧。”住持沒有對此事多表好奇,出家人凡事隨緣,是與不是並不是那麼重要。

    與義父商量出醫治桃花樹的方法後,洛雲汐看著樹下一株植物,大皺眉頭。“義父,你瞧這是靈芝嗎?”

    洛成也趨近去看,發現的確是株靈芝。“看來是的,但這顏色……”

    “與蕈菇相同,這靈芝多彩必有毒,而且靈芝依附桃花樹生存,由根部吸取了桃花樹的養分,此靈芝不可留。”

    “今日順手先刨除了靈芝。”

    “是。”

    只是洛雲汐手上的刀具剛碰上靈芝,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一暈眩,讓洛雲汐不慎被手上的刀具劃傷了自己的手。

    正在談話的了殊及住持,見洛雲汐突然拿出工具蹲在桃花樹旁,先是不解,後才想起了什麼,立刻上前想要制止,兩人才剛走到桃花樹旁,就看見洛雲汐已經傷了手,鮮血不住的從她的傷口滴落,滴在了桃花樹樹根上。

    “洛姑娘,請別刨除了這株靈芝,國師當年亦囑咐本寺要妥善照顧這株靈芝。”

    “可靈芝多彩必有毒。”洛雲汐坦白直言。

    “洛姑娘放心,這株靈芝無毒,只是天生異色,而且這靈芝似有靈性,每每有人想要刨除靈芝總會不慎傷了自己。”

    “的確,我方才也不知怎麼傷著了。”

    住持撫須,回憶起了十八年前的事,至今想起總還覺得當年的事似有玄機。“這靈芝在此已生長數十年了,除了十八年前曾有一名孕婦像是失魂一般剝下部分靈芝食用,倒沒有其他人能傷得了這靈芝一分一毫。”

    “這靈芝這麼玄奇?”洛雲汐壓著手上的傷口,覺得稀奇的看著這靈芝,原先見靈芝生長得這麼碩大,怕會吸取了桃花樹的養分,沒想到這靈芝竟然已依附著桃花樹生長了數十年之久。

    “就跟這桃花樹的故事一樣玄奇,洛姑娘受傷了,隨了殊入寺療傷吧!”住持交代了殊,要他帶著洛雲汐入內。

    “有勞師父了。”

    洛雲汐跟著了殊進入法嚴寺後,洛成對那靈芝還是十分好奇,他蹲下身子嘗試著拔除靈芝,卻見那靈芝根部依然緊緊攀附著桃花樹樹根,無法動它分毫。

    “靈芝向來長在深山人煙罕至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能有靈芝已屬稀奇,竟還拔除不了。”

    “與這桃花樹有關的,一直都十分玄奇。”

    “的確如此,若不是這桃花樹玄奇,我家那丫頭也不會一聽到就要隨我而來。”

    “洛姑娘真有信心能治好這桃花樹?”

    洛成以為住持是因為不放心,再次做了保證,“雲汐那丫頭聰慧,只用兩年就盡得我的真傳,住持放心。”

    “只學了兩年?不是說洛姑娘自小就喜歡蒔花養卉嗎?”

    “雲汐是我的義女,兩年前發生了意外被我所救,因為我們夫妻沒有孩子,她這才改了姓做我們的義女。”

    “洛姑娘原先是不是來自晉泉縣?”

    一聽住持這麼說,洛成警戒了起來,雖然不覺得眼前這位出家人會有惡意,但他還是決定不透露太多。“雲汐那丫頭早沒了親人,多年來流離失所,既然被我所救,這裡就是她的家鄉,她就是長嶺縣人。”

    “原來如此。”聽到這裡,住持雖明知洛成是防著他沒說實話,但也沒再多言,心裡更確定洛雲汐便是當年的女嬰。

    然而誰也沒看見,方才洛雲汐鮮血滴落的地方早已不留痕跡,好似桃花樹根盡數吸去了一般。

    此時,一陣輕風緩緩拂過枝椏,好似桃花樹有了生命,緩緩顫動著一般……

    那一夜響了春雷,下起了滂沱大雨,洛雲汐一整夜都聽著外頭的雨聲,擔心著桃花樹的安危,不知怎麼,總有不祥的預感。

    於是,洛雲汐沒吵醒義父義母,自己提了盞燈、拿了把傘就往法嚴寺走去,一來到桃花樹前,果然看見了被雷劈中的桃花樹。

    洛雲汐心疼的看著桃花樹,所幸劈中的只有枝椏,樹幹還算完好,應該不至於滅了桃花樹的生機,她這才放心,順手想折下已然焦黑的桃花樹枝。

    “不許碰!”

    突來的喝止聲讓洛雲汐嚇了一跳,拿起提燈想看清來人,卻不知為何,看見了眼前的白衣男子,她的心倏地揪痛了起來,疼得讓她捧著心,流下眼淚。

    男子乍見洛雲汐,腦海中浮現了由模糊到清晰的畫面,那是眼前這名女子撐著羸弱的身子,對他許諾的畫面—

    “來世,我會來找你,陪伴你,永不分離。”

    男子的眼眶蓄滿了淚水,那是感受到分離的悲傷,亦是重逢的喜悅,他大步走上前,緊緊的擁住了洛雲汐。

    洛雲汐被擁住的那一刻,像是感受一股滔天的悲傷一般,她揪著心,哭出了聲音。

    “不要哭,我在這裡。”

    男子的聲音喚回了洛雲汐的神智,她猛地推開他,抹去了眼淚。

    “你是哪裡來的登徒子,竟然抱著我?”

    白衣男子想回答,卻在開口時發現自己答不出來,他……竟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可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為何記得眼前的女子,覺得她就是自己前世的戀人?

    “怎麼了?說不出話來了?”

    洛雲汐盯著這名男子看,看見他被雨淋得狼狽,卻難掩他的美貌。

    是!是美貌,洛雲汐從不知道自己竟會用“美”來形容一個男人,一雙秀氣的眉像是想著什麼艱難的問題一般攏著,長而濃密的睫毛下,一雙宛若星辰的璨眸如今漾著可憐無助的眼神,雖然他方才擁住了她,但看著他無助的眼神,她卻無法因為他的輕薄而對他生氣。

    “你為何要我不許碰這桃花樹?下這麼大的雨,你又為何沒有持傘站在這裡?”

    “若我說我們前世是戀人,你相信嗎?”

    “前世戀人?”這男子長得再美,但突然說自己是他的戀人,洛雲汐開心不起來,反而狐疑的看著他,“這怎麼可能?你記得前世嗎?”

    “我……不記得,只是有這個感覺……”

    “感覺”他們前世是戀人,這人是傻的嗎?

    “你到底是誰?鬼鬼祟祟的。”

    “我……不記得了。”白衣男子失落的跌坐在桃花樹旁,他什麼也不記得了,卻只記得眼前的女子,但她卻用冷漠的眼神望著他。

    白衣男子仰望著天,漆黑的夜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冷冽的雨水撒落在他的臉上,他空茫的腦子裡只剩虛無,就像是身處在一場惡夢裡,然而這惡夢卻是連這場滂沱大雨也澆不醒。

    怎麼會有人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洛雲汐是可以不理會他,但下著這麼大的雨,她卻無法狠下心來。

    “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你呢?為何這麼晚了還在這裡?”

    是她先問的,他不回答就算了,居然還反問她?洛雲汐決定不理會他,逕自探視起桃花樹來,直至感覺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擺。

    “你在做什麼?”白衣男子不離開也不躲雨,好像賴定了她一般。

    “我是花匠,正在診視這株桃花樹。”洛雲汐邊說,邊折下一截已被雷劈黑的桃枝。

    想不到白衣男子突然一喊,“痛!你做什麼折桃枝?”

    “這桃枝被雷劈黑了,我正在折去壞的枝椏,倒是我折的是桃枝,你痛什麼?”

    “我、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就是不想看這桃枝被折。”

    哪裡來莫名其妙的人。洛雲汐出聲趕他,“去去去!別妨礙我做事,你趕快去躲雨。”

    “我……我失憶了,除了留在桃花樹旁,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裡。”

    “啥?失憶?你從失憶後就一直留在桃花樹旁?我早上來時分明不見桃花樹旁有人,你哪時失憶的?”

    “就剛剛……我一睜眼,就看見你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莫名其妙。”

    明明有著一張比女子還傾國傾城的容貌,卻是個瘋子。洛雲汐不想理會他,照顧桃花樹要緊,她又折下了一截桃枝。

    這回,那男子沒有出聲抗議,因為他就這麼直直的倒在了洛雲汐的眼前。

    “玄朗,我為你取名墨玄朗……”

    “為啥我得跟著你姓?”

    “你對別人明明那麼溫文和善,總不能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就對我這麼差吧!”

    “你管不著!總之你又不是我的誰,我不想跟著你姓。”

    “我做你師父好不好?”

    “你的年紀還不足我的一半,憑什麼做我的師父?”

    “我偏要這麼叫你,墨玄朗、墨玄朗、墨玄朗!”

    是夢嗎?還是記憶?玄朗緩緩的清醒過來,終於記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玄朗,儘管他不想姓墨,但他接受了那個名字—玄朗,玄朗是他的名字。

    一睜眼,玄朗看見了眼前女子,似十分擔憂的看著他,他不假思索就由口中吐出一個名字,“青琉……”

    洛雲汐真的覺得古怪極了,先別說這個長得如此貌美的男子第一眼看見她竟把她當成他的戀人,明明他的夢囈裡喊著的都是玄朗這個名字,怎麼一醒來卻喊青琉?

    “玄朗是誰?青琉又是誰?”洛雲汐實在太好奇了,沒問他是不是好些了,劈頭就先問了這兩個名字。

    玄朗動了動身子,在洛雲汐的協助下坐靠在床頭,房外正響起鐘聲。

    “這是什麼聲音?”玄朗對這鐘聲有種熟悉又厭惡的感覺,好似他十分討厭這個聲音,但過去總被迫聽著這鐘聲。

    “你人在法嚴寺的禪房,這是寺廟的鐘聲。”

    “寺廟的鐘聲?”到底是他人在寺廟中令他討厭,還是這鐘聲擾人更令他厭惡?

    但洛雲汐顯然誤解了他的話,“怎麼?你沒聽過寺廟的鐘聲?‘朝鐘暮鼓’沒聽過嗎?”

    玄朗覺得挫折,為什麼他明明什麼也不記得,卻覺得自己對眼前的女子有著依戀,而且肯定她前世是他的戀人?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對著我喊青琉?”

    “青琉是你前世的名字。”

    洛雲汐睨了玄朗一眼,男子對她獻慇勤她不是沒遇見過,但像他這樣直接說她是他的戀人的人還是第一個。

    “我不信什麼前世,更何況你這個今世什麼都不記得的人卻記得前世,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她的無情回應令玄朗深感挫折,若連失憶的他都能記得她應是他前世的戀人,為什麼她對他卻沒有一點點的感覺,也不若他這般悲傷?至少也該存有一些對他這等容貌的悸動吧!

    悸動?是的,洛雲汐的心悸動了,在看見玄朗這楚楚可憐的表情時悸動了。

    洛雲汐因為他眸中的依戀而心軟,不是因為她相信自己是他前世的情人,只是被他的眼神所感動。

    “罷了,我對你似乎太凶了,既然你醒了,我看你也沒什麼大問題,我就放心的把你留在法嚴寺了。”

    什麼?把他留在法嚴寺?這可不行!

    先不論玄朗不想被丟在寺廟裡,他更不想離開她。

    雖然他人才剛醒,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捧著胸口,突然咳嗽起來。

    洛雲汐見他突然狂咳起來,立刻倒了杯茶,送到了玄朗手上。

    “來,這茶是我讓小師父送進來的,還是溫的,就是想著讓你醒來時喝。”

    “多謝姑娘。”玄朗接過了茶杯,輕啜一口,這才又問她,“我人在哪裡?法嚴寺又是哪裡?我是和尚嗎?”

    洛雲汐見男子問她話的傻樣,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執起他一撮髮絲,說道:“你見過留頭髮的和尚嗎?”

    “原來我不是和尚,那我為什麼要留在法嚴寺裡?”

    “法嚴寺的師父昨天已經請了大夫來看過你了,你受了風寒,身子虛弱,要暫時好好調養幾天,法嚴寺為你準備了一間禪房讓你居住。至於你失憶的事,大夫說待你身子好些,再做徹底的診治。”

    看來她不像是個冷漠無情之人,這倒給了玄朗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他突然蹙眉,又背過身子咳了起來。

    洛雲汐見狀不禁擔憂,怎麼他一醒來咳得這麼嚴重?昨夜明明睡得很安穩。

    感覺到洛雲汐拍著他的背,玄朗嘴角偷偷露出一抹笑,止了咳嗽聲後他坐直身子,輕輕扶住了洛雲汐的肩頭推開她,“風寒是會傳染的,姑娘還是離我遠些。”他剛推開了她一些,整個人似頭暈般的倒回床上,手中的茶杯也滑落了。

    洛雲汐急忙接住茶杯,杯中未喝完的茶水灑了一地,就見倒回床上的玄朗轉了個身背對她,又咳了起來。

    這男的是貓來投胎轉世的嗎?不理他的時候老纏著人,一開始關心他卻被他推開。

    他人好好的她可以不管,但見他病得連杯水都拿不好,她無法就這麼把他丟在這裡不管他。

    “喂,你還好吧?”

    “我不叫‘喂’,昨夜夢中我想起了我的名字,有人喚我玄朗。”

    “玄朗?姓什麼?”

    玄朗沉默了一小會兒,才幽幽的說:“不記得了。”

    “真是,我怎麼突然傻了,你都說你失憶了。都是你,一直說前世,我被你擾得都忘了。”

    “不!不是姑娘的錯,是我,我應該一醒過來就告訴姑娘我的名字。姑娘,我為我昨夜對姑娘的輕薄致歉,前世的事,我也不再說了。”

    洛雲汐聽得出來他聲音裡的落寞,一聽他這麼老實的道歉,她反倒覺得過意不去。“我想……那或許不是你前世的記憶,而是你失憶之前有一名戀人,名為青琉。”

    “或許。”玄朗這麼回答是因為明白洛雲汐不會信他,不願再強迫她接受,他很清楚青琉不是他失憶前的戀人,因為他清楚的看見了青琉的臉,那是一張和她生得一模一樣的臉,若是他因為失憶忘了青琉,難道她也失憶了?

    “噯,玄朗,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想。”

    剛剛還想著推開她,一聽見她這麼說,玄朗馬上露出了渴盼的眼神,洛雲汐嫣然一笑,笑玄朗這可愛又可憐的模樣。

    罷了,就看他這模樣的分上,忘了他之前說的莫名其妙的話,重新看待他吧。

    洛雲汐心想,自己一定長得和那位青琉姑娘相似,所以讓失憶的玄朗誤認了,也因為他失憶了,見到一個和自己記憶中的戀人相似的她,就像在汪洋中尋著了浮木一般,才會緊抓著她不放。

    “我的名字叫做洛雲汐,你的身子還好吧?”

    “好多了。”

    “我看我多陪你一天好了,至少到你下得了床……”

    洛雲汐看玄朗的神情明顯十分欣喜,但嘴角的笑才揚起一半,就又立刻收斂了。

    “不……不麻煩姑娘了,我什麼也不記得是個麻煩,而且又病了,花匠的工作不輕鬆,連你也病了就不好了。”

    洛雲汐既然下定決心要幫他,當然就不會覺得麻煩。她也不急著要玄朗接受她的好意,“你就這麼躺著也好不了,我去跟小師父要些清粥小菜,先讓你填飽肚子,你等著。”

    “我不覺得餓……”

    “你不餓?你已經睡了一夜,現在都近午時了,你不用吃飯嗎?”

    “倒不是不用吃飯,只是覺得我不需要常常進食……”

    “不需要常常進食?”洛雲汐聽了啼笑皆非,“你是妖怪還是仙?哪有不需要進食的,你不把肚子填飽就養不好身子。”

    “我……覺得我養身子好似不是靠進食。”

    “玄朗,就算是像白娘子有千年道行,她也是會生病、會醉酒、甚至會因為雄黃而現形,就算你是妖怪,你以為不醫治,病就會自己好嗎?”

    “白娘子?她是誰?”

    跟一個失憶的人說這麼多她也是傻了,她決定不理他,硬逼他吃下去就是了。“你乖乖在這裡等我便是。”

    洛雲汐話才剛說完,便轉身往房外走去。

    玄朗仍是一頭霧水,她還沒回答他,到底誰是白娘子啊?

    不過見洛雲汐對他不再是一臉的冷淡無情,還關心他會餓肚子,玄朗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哪裡還有剛剛狂咳不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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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2: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洛成及妻子楊素錦,兩人一大早沒在洛雲汐的房裡看到她,找了整個屋子又找了園子都不見她的人影,兩老都擔心不已。

    楊素錦說床是冷的,義女好像昨夜就不在了,著急地說昨夜下著雷雨義女能去哪裡,這才讓洛成想起洛雲汐很關心法嚴寺外的那株桃花樹,肯定是昨晚下了雷雨,她不放心去了法嚴寺了。

    洛成要妻子留在家裡等,免得和義女錯過,他一個人尋去了法嚴寺。

    來到法嚴寺,女兒是找到了,但洛成跟著指路的小沙彌來到禪房,卻看見洛雲汐慇勤的喂一名男子喝粥。

    至少找到人了,洛成松了口氣,他走進禪房裡,像看著稀奇事物般盯著兩人。

    洛成收留雲汐兩年,她待人不至於高不可攀,可絕對是客氣又生疏的,雖然雲汐自己不覺得,但她的確是一個貌美的女子,所以這兩年來上門說媒的媒婆不少,也不是洛成剛收了義女不想讓她出嫁,而是雲汐全都拒絕了。

    可以說除了他這個義父以外,就沒見雲汐親近過其他男人,如今,洛成卻看見她對一個男子這麼親切,有說有笑,還喂對方喝粥,這絕對是件稀罕事。

    洛成走上前,想看看這名男子是何方神聖竟能有這種本事,沒想到一走近,連他也看傻了眼。

    這男子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偶爾響起幾聲咳嗽,簡直像個病美人,別說雲汐這樣的女孩子,連他這個大男人都被吸引住目光。

    是洛雲汐先發現洛成到來,她放下碗,起身對洛成福了個身,“義父定是見雲汐徹夜未歸,著急地來尋雲汐的吧!雲汐有事耽擱,讓義父擔心了。”

    “是為了這位公子?”

    “是的。”

    玄朗聽見洛雲汐因為他讓家人擔心了,連忙想下床行禮致意,是洛成先一步攔住了他,推他靠坐回去。

    洛成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聽洛雲汐解釋遇上玄朗的事,雖然對於玄朗失憶的事覺得麻煩,畢竟照顧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會有風險,但看玄朗的模樣,也實在不像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不知道是哪裡的貴公子,出了意外才失憶。

    “所以玄朗沒有昨夜之前的記憶?”

    玄朗搖了搖頭,又是一臉掩不住的落寞神情,看得洛成也於心不忍。

    “既然如此,還得找個地方收留你,好好讓大夫看看你才行。”

    似是知道了洛成連著兩天都來到寺裡,而洛雲汐又在寺外撿了個人,法嚴寺住持也來到了禪房。

    他一來,正聽見洛成提起要安置玄朗的事。

    住持說來也是位高僧,大多數人見到住持都恭敬無比,但玄朗一見到住持,卻是皺起眉頭。

    看來,他不只討厭寺廟,還很討厭和尚。玄朗做下了這麼一個結論。洛雲汐既然撿了他就得負責到底,絕對不能把他留在這寺廟裡自生自滅。

    “洛施主不必擔心,這位施主既然是在寺外遇見的,寺方自然能為他留一間禪房暫居,他是在這裡失去蹤跡,他的家人勢必會到附近來尋他才是。”

    玄朗聞言,輕咳了兩聲才開口,“既然住持肯收留我,在下感激不盡,洛老,這下你大可放心了。”

    洛雲汐一開始對玄朗存著懷疑,可後來玄朗對自己輕薄的舉動表示了歉意後,洛雲汐反而自責起自己沒有同情心,再加上喂玄朗喝粥的時候他問起她的工作,她約略說了花匠的工作後,他聽著不但覺得有趣,她甚至覺得玄朗應該也是一個很喜歡植物的人。

    過去她認識的人,除了義父義母外,都對蒔花養卉沒有興趣,所以她根本找不到同好。

    或許是玄朗專心聽她說著過去其他人覺得無趣的話題,讓她感到了認同感,所以對玄朗,她心中多了一些不忍,想著他失憶了、病著,不禁擔心起他來。“你一個人住在禪房,能好好養病嗎?”

    “寺裡環境清幽,平常沒人打擾,吃的又是素齋,十分清淡,不正適合養病嗎?”

    洛成聽了不免皺起眉頭,雖然雲汐有心想照顧玄朗,但玄朗看來是不好意思再麻煩她。

    他說在此沒人打擾、環境清幽是沒錯,但那也代表了沒人可以照顧他;吃的清淡沒錯,但若是他家那婆子聽了,一定會用她的大嗓門喊著“不行!病了就得燉些雞湯補補,才好得快”之類的話。

    “玄朗,我看這寺裡畢竟是清修之地,很難特別照顧你,既然你碰上了雲汐,也算你們有緣,若你不嫌棄我那宅子簡陋,還有空房可以讓你暫住一陣子,若你的家人真到法嚴寺來尋人,再指路到我家去便成。”

    “我怎會嫌洛老的宅子,是不想麻煩你們,說來我也不打算太麻煩寺裡的師父,只要我的風寒好些,就會離開了。”

    一聽到玄朗風寒好了就要走,洛成更是大皺眉頭。

    無家可歸的他何去何從?往郊外去,萬一遇上打劫的盜匪可怎麼辦?玄朗生得細皮嫩肉,搞不好會被盜匪頭子綁去做什麼押寨夫人。

    若玄朗決定進城,進城是不用擔心盜匪,但若身上的銀子用盡了還沒想起自己的身份,到時流落街頭怎麼辦?

    “你要往哪裡去?進城裡?住客棧?你身上的銀子能住幾天客棧?”

    說到銀子,玄朗一臉赧色,好似這才想起他身上根本沒錢。

    洛成由玄朗的臉色便看出了他的窘境。“沒銀子?這可不行,你若覺得會麻煩我們……大不了等你風寒好了,在我園子裡幹活換工錢,抵你的吃住不就好了。”洛成倒也不是真想向玄朗收吃住的費用,只是覺得這麼說應該可以讓玄朗釋懷,安心住下來。

    玄朗本就不想留在法嚴寺,一聽洛成話都說到這分上了,自然立刻同意。

    玄朗原本略顯憂愁的臉,聽了洛成的提議後,像是解決一件令他十分煩惱的大事般,笑顏逐開的對洛成道了謝。

    怎知玄朗這一笑,竟讓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洛成及洛雲汐皆看著玄朗的笑容看呆了。

    怎麼有男子可以笑得這麼美,美得不可方物啊!

    有別于洛成父女倆的呆滯神情,住持卻是一臉平常,還因為玄朗的笑容起了疑思。

    他記得小時候好似曾聽師父提到過,師父也曾見過一個男子,據說有著能迷惑人心的笑容,除了修道已久的僧人,有時連心性不定的小沙彌也會被迷了心智。

    但師父圓寂已經數十載,當年的那名男子自然不可能是玄朗才是。

    住持這才釋疑,想想玄朗生得這容貌,笑起來自然勾人。“既然施主已經有了去處,本寺也不強留。若施主的家人尋來,本寺自會告知施主的去處。”

    “那就有勞住持了。”

    “貧僧先告退,洛施主離開之時,告知寺裡的沙彌一聲便可。”

    住持說完後就離開了禪房。

    洛成直到住持與他說話時才清醒了過來一般,察覺自己直盯著玄朗猛看,覺得不好意思,他紅著臉說:“我看玄朗現在也走不了,我先回去一趟把家裡那運貨的驢車趕來,讓玄朗坐車回去,順便也告訴你義母把空房打掃一下,雲汐你就再陪玄朗一會兒,讓他把粥喝完。”

    “好的,義父。”

    一等洛成離開,洛雲汐又坐回床邊,端著粥又喂起玄朗,直到把粥喝光。

    不過這一回洛雲汐別說跟玄朗說話了,就連看都沒看玄朗一眼。

    “洛姑娘,你怎麼了?”似是感覺到了洛雲汐的疏離感,玄朗不解的問。

    “沒、沒什麼。”洛雲汐發現自己竟盯著玄朗的笑臉看,而且看到出神,好不容易回了神,哪裡還有臉再面對玄朗。

    “不是沒什麼,是洛姑娘不想我住到洛家去吧!莫非洛姑娘還因為我昨夜的輕薄之舉防著我?是我的錯,冒犯了洛姑娘,若洛姑娘不喜歡我,等等我再與洛老說清楚便是。”

    “不是,不是這樣的!”洛雲汐急忙解釋,一抬頭果然看見玄朗那落寞的神情,要不是他是男子,都可以用楚楚可憐來形容他現在的模樣了。

    “我知道洛姑娘心地好,不忍心說話指責我……”

    “好了,你別多想!我沒想防你,我只是因為自己被你的笑容迷住,覺得難為情罷了。”不想他誤會,洛雲汐一時心急,沒空顧及難為情,把自己不看他、不說話的原因給說了出來。

    聽見是這個原因,玄朗又露出粲笑。

    這一回,洛雲汐又被迷住了,直到玄朗開口回了一句—

    “我也喜歡洛姑娘你身上好聞的香氣,好像聞著聞著身體的不適都能緩解一般。”

    聞言,洛雲汐收起呆傻的表情,抬起手低頭用力嗅聞了好幾口氣,她一不用香料、二不簪花,身上怎麼可能有香氣?

    “我身上有香氣?你還是第一個這麼對我說的。”

    “沒人這麼說過嗎?明明有著好聞的香氣啊!”

    洛雲汐再嗅聞了好幾口氣,真的沒有聞到一點點味道,最後她想,可能是自己整天與那些花草為伍,身上沾了淡淡的花香,而剛好玄朗的嗅覺很靈敏的緣故吧!

    “很抱歉,昨夜跟今天對你太凶了,才讓你誤會,你放心的到我義父家住下,我們都很歡迎你。”

    “你怎麼說得好像自己不住在你義父家一般?”

    “我是住那裡,但我也是被義父收留的。”

    “收留?”

    “兩年前我離家出走後出了意外,被義父所救,義父義母見我無家可歸,這才收留了我。”

    雖然玄朗很想問清楚洛雲汐為何原因離家出走,但他知道他們兩人還算不上熟識,若他一時不知分寸多問了,或許會讓洛雲汐重新又起了防備之心,他只得暫且壓下疑問。

    認識久了,到時,會有機會再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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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前往法嚴寺的路上,玄朗一副剛剛的插曲根本沒發生過一樣的駕著驢車,洛雲汐卻忍不住的開口問了——

    “玄朗,你剛才是故意的嗎?涼茶攤只是小生意,今天來這麼一出大戲,張大哥他虧大了。”

    哪知,玄朗一臉人畜無害的天真神情,道:“什麼大戲?剛剛那小哥只是在作戲嗎?”

    洛雲汐見他如此回應,難道,她剛才看見玄朗的那抹邪笑,只是她錯看了?玄朗與小張素不相識,不可能一見面就故意整他,或許玄朗真的誤解了小張的意思。

    “玄朗,你怎麼老是這樣一臉天真的傻樣?我本來想喝了涼茶就快走,以後再有人與我攀談,你就別多話,讓我處理。”

    “你不喜歡那個小哥?”

    “交交朋友或許可以,但若他有其他心思,我便不能接受。”她坦白回答。

    “什麼心思?”

    玄朗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洛雲汐本不想說得太清楚,說清楚挺難為情的,但她實在不想下回再遇到相同的情況時,玄朗又說出什麼會讓對方誤解的話,所以只得明說來提醒玄朗。

    “張大哥曾請媒婆上門來提親,他方才是想對我獻慇勤。”

    “原來如此,那麼你想必不喜歡他吧?”

    “自然是不喜歡才拒絕他,而且我現在一心只想成為一名頂尖的花匠,沒有時間相夫教子。”

    “那我明白了,以後我會幫你的忙,趕走那些狂蜂浪蝶。”

    洛雲汐一聽玄朗的說法,忍不住笑出聲來,剛才繃著的一張臉這才柔和了下來。“什麼狂蜂浪蝶?這樣說又太過了。”

    “明知道你沒意思又大獻慇勤,裝模作樣的說你搬了重物疼你什麼的,這般輕薄,怎不是狂蜂浪蝶?”

    聞言,洛雲汐“喔”了一聲長音,這才又用食指指著玄朗,“你果然是故意的,我差點被你一臉天真給騙了。”

    “誰叫他一直纏著你不放,我看了氣不過不行嗎?你是這麼美好的一個姑娘,他根本配不上你。”

    乍聽見這樣的稱讚,又似示愛的語氣,洛雲汐心頭一陣悸動的盯著玄朗看,怎知玄朗只是專心的駕著驢車,似沒有特別的意思。

    “法嚴寺到了。”

    聽玄朗這麼說,洛雲汐這才收回視線,也收起方才自己的一時悸動。

    玄朗這是離開法嚴寺後第一次來到桃花樹旁,這回再見桃花樹,原先枝葉枯黃看來有些病懨懨的桃花樹已恢復生氣,雖然正值花期,桃花樹仍是一個花苞也沒有,但至少看起來已沒有半片枯葉。

    被雷劈得焦黑的桃枝也已經修除,部分被劈黑的樹幹、樹皮也被剝除,外頭包了一層稻草保護著桃花樹樹幹。

    “這稻草是為了什麼?”

    “一是為了保護去了樹皮的桃樹,二是怕沒了樹皮,桃花樹水分流失得太快。”洛雲汐一一解釋。

    “我病著時你做了這麼多事?我應該早來幫你的。”

    “你啊!養好你的病最重要。你住進我家的隔天,我就來養護桃花樹,又是裁剪焦枝又是剝樹皮的,回家正累著,就聽義母說你在床上打滾直喊疼,疼完了就昏迷夢囈了一整日,義母差點照顧不過來,我聽了擔心,後來有好幾日都沒進園子工作在床邊照顧你,也沒法照顧這桃花樹。”

    其實玄朗也因為那日病得那麼嚴重感到不解,他雖被大夫診斷出受了風寒,但他知道自己受的風寒並不嚴重,那天在法嚴寺的禪房是故意加重症狀讓洛雲汐不忍把他丟在法嚴寺,沒想到住進洛家的第一天竟真的加重病情。

    玄朗因為昏迷並不知道那天發生什麼事,要不是洛家三人都說他真的病得很嚴重,他都要以為那天病發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現在呢?不會又要修剪桃枝了吧?”想起上回自己好像能感受到桃花樹的疼痛,玄朗不禁有些心驚,那痛楚還真不好受。

    “不用了,今天要先把包覆在花樹外的稻草拿下來,換上新的稻草。”洛雲汐說完馬上動作,就見她手腳俐落地把舊的稻草卸下,接著很認真的盯著桃花樹樹幹看,看得玄朗不知怎的突然耳根、雙頰發熱起來。

    “雲、雲汐……你可否別這樣盯著桃花樹看,好像那桃花樹光溜溜的被你盯著看一樣。”

    蹲在桃樹旁的洛雲汐像聽見什麼荒謬事一般,抬眼瞪向站在身旁的玄朗,忍不住斥他一聲,“你胡思亂想什麼?這是樹,又不是人。”

    “但你把它的皮剝了,不就像脫了它的衣裳一樣嗎?”

    洛雲汐不想理會玄朗的胡言亂語,回頭還摸了剝了皮的桃花樹幾把,讓玄朗又抗議起來——

    “你剝了它的衣裳也就罷了,還摸著它赤裸裸的身體!”

    “玄朗,你發什麼癡啊!”本來洛雲汐是坦蕩蕩的,但被玄朗這麼一說,好像自己真做了什麼壞事一般,讓她也忍不住紅了雙頻。

    “我就是克制不住會這麼想啊!”

    “我、我是為植物看病的大夫,你沒聽過醫者不分男女嗎?”

    “你生得這般清麗,叫桃花樹怎麼能光著身子讓你盯著摸啊摸的,還只當你是大夫,不會想入非非?”

    他怎麼越說越讓人感到害羞,說得讓洛雲汐都不敢再盯著桃花樹看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玄朗稱讚她漂亮而害羞,還是被玄朗說得她好像做了什麼輕薄男人的動作一般而害羞,她張開口,自己也不禁結巴起來,“能、能開出漂亮桃花的桃花樹……就、就算有性別之分……那、那麼也肯、肯定是女的啦!”

    “誰說的!誰說桃花樹就一定是女的?”

    “那桃花樹是男的,就像那靈芝是女的一樣,我們當然有分男女,只是現在它們的靈體都不在了就是。”

    “誰?誰在說話?”玄朗好似聽見了有人附和他的話,但這四周除了他,就只有洛雲汐,到底是誰在說話?

    “哪有誰在說話?”洛雲汐不知今天的玄朗到底怎麼了,一下子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一下子又產生幻聽了。

    “有啊!有人說那桃花樹及靈芝都是妖精,桃花樹是男的,靈芝是女的。”

    “我分明是說靈體,哪裡說他們是妖精了,那桃花樹的靈體已經成仙,是桃花仙,靈芝是人類的生靈幻化的,都不是妖精。”

    玄朗實實在在的聽到了,他四處張望著,覺得十分詭異。“雲汐,你真的沒聽見什麼嗎?”

    “我真沒聽見,你若要繼續疑神疑鬼就請便,我要工作去了。”

    洛雲汐被方才玄朗的剝皮脫衣論給擾得心跳加速,現在再看著光溜溜的桃花樹,好像它真的沒穿衣裳一般,打算快些為桃花樹施藥,然後再幫桃花樹包上稻草。

    玄朗只得對著半空喊著,“這樹如果有桃花仙,讓他現身啊!說得跟真的一樣。”

    “那桃花樹已經沉睡數十年,我也是聽我的母親說的,而我的母親則是聽我祖母說的,我祖母則是聽我曾祖母說的……”

    “好了,總之就是聽人說的,那桃花仙長什麼樣,叫他出來負責讓自己的桃花樹開花啊!別累得雲汐還得來照顧它。”

    “靈芝的靈體好久以前就不在了,至於桃花仙前些日子好像半夜蘇醒後就不見人影了,我不過是一朵才長了幾個月的小花,桃花仙都睡了那麼久了,我哪裡見過桃花仙的樣子,那日半夜下著雷雨,我們這些花朵早早就睡了,也沒見到他怎麼消失的。”

    小花,與他說話的竟是小花!玄朗看著四周找著哪裡有花,直到看到一旁奉茶的棚子旁生著幾株野花。

    玄朗在野花旁蹲了下來,試著想拔下野花,沒想到竟會聽見尖叫聲,讓他一時受了驚嚇,跌坐在地。

    “你做什麼殺我啊?沒見過桃花仙又不是我的錯。”

    真的是這朵花啊!不只是這朵花,連一旁的幾朵野花都在風中顫抖起來。

    玄朗的耳邊也聽見了好幾個聲音在竊竊私語,好像是群野花在批評他心狠手辣。

    洛雲汐見玄朗好像真的和那些野花對話起來,她沒好氣的喊他,“玄朗,我也沒要你做苦工,你演這齣戲是想告訴我你已經得了失心瘋,別再叫你做事嗎?”

    “雲汐,那花真的會說話。”

    “是是是!我信你,你幫我個忙,今天風大,稻草不好捆。”

    玄朗一聽洛雲汐需要幫忙,暫時不予理會這怪異的情況,跑到了洛雲汐的身邊幫忙。


    有了玄朗幫忙,洛雲汐很快便把稻草穩穩地紮在了桃花樹樹幹上。

    待做好一切後,玄朗幫忙把放在地上的工具一一收拾回驢車上,直到看見了生長在桃花樹樹根上的靈芝。

    洛雲汐看著玄朗一臉詫異的表情,不解的問:“靈芝怎麼了?”

    玄朗原先只是看著靈芝而已,看著看著突然捧著心口,像在抑忍痛楚般,就讓她想起她初見桃花樹時,也有玄朗這樣的感覺。

    “你是不是覺得對這靈芝有種熟悉感?會感到隱隱的心痛?”

    玄朗被說中了心裡的感覺,猛地望向洛雲汐:“你怎麼知道?”

    “我也不清楚,我初看到桃花樹也有這種感覺,法嚴寺的人也說這桃花樹及靈芝玄奇,我原先想刨除了靈芝……”

    “不,不要傷害它!”玄朗一急,語氣便有些不善,意識到自己似乎反應過度,他連忙致歉,“對不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洛雲汐見玄朗對靈芝的保護,還因而凶她,本想發難,但看玄朗對靈芝的愛憐就像自己對桃花樹一般,便作罷。

    “我瞭解你的心情,而且二十年前,國師向法嚴寺討保了這株桃花樹及靈芝,並要寺方好生照料,我不會傷它。”

    “那就好。”

    工作結束並收拾好一切,洛雲汐拉開了一點距離看著桃花樹,桃花樹新生了不少嫩葉,已不見當時被雷劈焦黑的樣子,過一陣子等新生了樹皮後,稻草便能拆下,那麼桃樹基本上就恢復健康了。

    只是不能開花的這個問題的確棘手,她實在診不出桃花樹不開花的原因。

    總之,先將桃花養健康了,或許一恢復健康,桃花樹就能再開花了也不一定。

    隔了一段距離打量桃花樹,洛雲汐才發現這桃花樹的枝椏並不是往四方延伸,倒像是為靈芝提供了屏障、為它擋去陽光,所以全往同一個方向伸展。

    “或許,這桃花樹與靈芝真有靈性。”洛雲汐有感而發的說著。

    “你相信我聽得到那野草的話了?”

    洛雲汐白了玄朗一眼,這麼荒誕的話她怎麼可能會信?

    “不是,我是說或許這桃花樹真有靈性,它也想保護這株靈芝,你看這像不像桃花樹為靈芝擋去了日光一般?”

    “或許它們是共生共存的吧。”

    “若是如此,靈芝也希望桃花樹能快些開花吧!”

    “是啊!畢竟這桃花樹不是生桃的樹種,它的價值就只餘那開了一樹桃花的優美景致了。”

    “你放心,我會治好這株桃花樹的。”洛雲汐對桃花樹也有盼望,想見它開滿桃花的模樣。

    “你對待所有植栽都是這麼盡心盡力的嗎?”玄朗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忍俊不住笑問。

    洛雲汐知道玄朗多少是在取笑她認真的模樣,她很想反駁他,不知道是誰剛才還護著一株靈芝,要她不能傷它呢!

    “我是喜歡植物,但對桃花樹……我從小到大,還沒想要這麼認真去保護一樣東西。”她老實回答。

    “這桃花樹這麼得你的緣?要讓那些想追求你的男子傷心了。”

    洛雲汐睨了玄朗一眼才道:“那些來提親的大老爺,大多是已有妻室的人,我洛雲汐這輩子絕不做妾。至於其他人,由於媒婆老是說讓我嫁個好人家享福就好,何必在園子裡辛苦工作,因為我不喜歡聽這樣的話,連帶著我便不喜歡托那些媒婆來的人。”

    玄朗當然希望洛雲汐看不上那些來提親的人,但也代表了自己不在洛雲汐的考慮範圍。

    “玄朗,我想成為一名頂尖的花匠,我現在的心思全在培育新品種的牡丹上頭,不想做一個只能相夫教子的女子。”

    “所以這就是你老是拒絕上門來說媒的媒婆的原因嗎?”雖然常有媒婆到洛家來說媒,但玄朗住在洛家這一陣子玄朗並沒有遇上。

    洛雲汐知道肯定是義母對他說的。“義母讓你來做說客?”

    “當然不是!”玄朗是這麼喜歡洛雲汐,怎麼可能幫忙做說客。

    “那就好,你千萬別幫我義母做說客,我會很傷心的。”

    “因為我想把你嫁給其他男人?”他忍不住問道。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洛雲汐連忙收回,“自然是啊!我才交了你這個朋友,你就急著讓我嫁出洛家,好像你不喜歡我留在洛家一樣。”

    朋友啊……玄朗苦笑起來,原來他還只是一個朋友,看來他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當然不是。你要相信我,你不嫁,我就幫你擋掉那些媒婆。”他信誓旦旦的道。

    洛雲汐對玄朗道謝,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也知道義母不是急著把我嫁出去,她是擔心我在家鄉遇上的事會讓我不敢再想成親的事。”

    “你在家鄉遭遇到什麼事?”

    “玄朗……你可知道,我在家鄉已經嫁了兩次了。”

    “兩次?”這一點,玄朗是真的不知道,他瞪大了雙眼,滿是驚訝。

    不過,玄朗想的不是洛雲汐已經嫁人了他得放手,而是想著,他該怎麼由那兩個男人的手中,把洛雲汐搶過來。

    “是!兩次,甚至我會來到長嶺縣,就是因為逃婚。”

    與洛家相識的人,大多以為洛雲汐是個孤兒,因為溺水意外被洛成所救,沒有兒女的洛成夫妻因為與她有緣分,便收她做義女,所以除了洛成他們夫妻倆知道以外,洛雲汐在家鄉的事一直是秘密。

    但那日洛雲汐主動向玄朗提起過去的事,所以現在玄朗也是知情的。

    洛雲汐的家鄉就在晉泉縣,離長嶺縣不遠,說來洛雲汐是個身世堪憐的女子,自小生在重男輕女的家裡,家中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大哥,她還在娘胎時娘親讓大夫把脈,都說這胎非常有可能是男嬰,哪知母親早產,原來被診斷的男胎成了龍鳳胎,而且因為早產而死的只有她那個無緣來到人世的雙生哥哥,從此爹娘更把她當成害死二哥的罪人一般。

    爹娘不重視她在各方面都看得出來,甚至她剛滿十四歲就想把她嫁給一個姓宋的病癆沖喜,只因宋公子是個富家公子,可以換得可觀的彩禮。

    也不知道是天意捉弄還是天可憐見,她人還沒嫁過去,宋公子就病得一命嗚呼,讓她成瞭望門寡。

    這一守就守了兩年,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至少她是因為沒人敢上門作媒暗自竊喜。

    但好景不常,一個大老爺在街上見了她便色心大發,一打聽到她是誰家閨女就讓人上門來提親要收她做妾,鑫娘原本還擔心宋家會有微詞,是她的大哥說服了她爹娘,說宋公子已死,誰能管她再嫁?最後,她的爹娘及大哥又收了一大筆的銀子,把她送給了晉泉的富商卜老爺。

    洛雲汐趁著蔔府不備逃了,她知道自個兒的家是不能回了,留在晉泉縣城裡早晚會被抓回去,可逃出了晉泉的她走投無路,差點就淪落街頭成了乞丐,還險些在破廟裡受辱失了清白。

    逃出破廟後,她又遇上了蔔府派來的家丁,她寧死不從,這才決定投河輕生。

    或許她的壞運終於到了頭,她再清醒後已被河水漂到了長嶺縣城附近,讓住在城郊的義父給救起,並收留她。

    玄朗那時聽到了洛雲汐的遭遇,恨不得能親自到晉泉縣去找到那個大老爺,狠狠的教訓他一頓為洛雲汐解氣,如今又一個媒婆上門來為一個大老爺提親,而且還是一個已經娶了三房妾室的大老爺,玄朗怎能容忍?

    “宋婆,我們當然知道宋婆是專門幫些大戶人家說媒的媒人,只是,你看看我們夫妻與雲汐的緣分不過才短短兩年,都想著能多留雲汐在身邊幾年,捨不得這麼早把她給嫁了。”洛雲汐雖然不是洛成的親生女兒,但他視如己出,怎麼也不想把洛雲汐嫁給什麼大老爺做五姨娘。

    過往的媒人大多容易被洛成這個理由給拒絕,她們明白洛成哪裡是不想給自己的義女找個好物件,怕是洛雲汐眼光高,看不上才是真的,所以也不會自討沒趣,見說不成便會離去。

    但這回的媒婆非常有耐性,也或許是因為大老爺給得起媒人禮,自然不肯輕易放棄。

    “洛老啊,你家雲汐都已經十八了,再放幾年就成老姑娘了,你不想想你們夫妻都多大歲數,還能照顧雲汐姑娘幾年?不如趁現在雲汐姑娘還年輕貌美,儘快給她找個好人家。你瞧瞧,這謝大老爺家財萬貫,他身邊不管哪個姨娘,只要跟著他,母家都是憑著姨娘的資助做起了小生意,個個如今都飛黃騰達……”

    “我這園子的生意也不錯,實在不需要靠女兒由夫家那裡拿銀子回來資助。”

    “我知道、我知道,洛老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們兩個經營這個園子多少攢了點銀子,要養老不成問題,但能照顧得了雲汐姑娘一輩子嗎?雲汐姑娘生得這麼貌美,到時成了老姑娘隨便嫁了不是可惜?所以謝大老爺絕對是最好的物件。”

    洛成不想得罪人,若真說那謝大老爺都多大年紀了又長得腦滿腸肥,家裡已經有了四房夫人還想娶他家的閨女,肯定會讓宋婆惱羞成怒,若因此回謝府說了什麼,或是在長嶺縣裡傳出什對洛雲汐不好的謠言,到時雲汐真的嫁不出去可怎麼辦?

    洛成回頭看見也在廳裡的玄朗,以眼神示意妻子楊素錦讓她別多話。

    楊素錦雖不明白老伴打著什麼主意,但也只是回給他一個眼神,示意她知道了。

    “宋婆,其實最主要的是,雲汐還捨不得她表哥,雲汐沒有親人,好不容易尋回一個表哥,兩人才相認不過月餘,這就要她放下她的親人去嫁人,她不肯,所以說了除非表哥先成親,她才肯嫁。”

    長幼有序,洛成想他這個理由十分合理,應可暫時勸退宋婆,所以把玄朗給拉了來,成了擋箭牌。

    表哥?宋婆要幫忙說媒,自然好好打聽了洛家一番,當然也知道了玄朗的存在,方才一進屋子就看見了廳裡還坐著一個美公子,猜測這就是洛成新收留的洛雲汐的表哥。

    她是聽說過洛雲汐的表哥是個美男子,方才一見,果真傳言屬實,心裡還想著難怪洛雲汐的親生父母會生出洛雲汐這樣的美人,就連她的表哥也是個美人啊!但這個美公子如今可成了她賺媒人禮的阻礙。

    “原來,雲汐姑娘是希望表公子能先成親嗎?但表公子初來乍到,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找到好對像……”

    玄朗一聽到有人上門為洛雲汐說媒,所以特地來探問看看情況,他打的主意是,就算媒人介紹的是個好物件,他也要想辦法從中破壞。

    結果,一聽是個年過半百的大老爺,又是打算納洛雲汐為五姨娘,他便放下心來,別說他不肯了,洛叔、洛嬸也不會肯的。

    所以後來他便在一旁悠閒的喝著茶,卻沒想到洛成突然把他拉進這渾水裡。

    不過,為了洛雲汐,這渾水玄朗可是心甘情願?進去。

    聽到宋婆還沒打算放棄,玄朗神情變得十分落寞,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好似想偷偷的轉身離去,卻被洛成喚住。

    “玄朗,你去哪兒?”洛成還想著玄朗能幫他的忙,一同打發了宋婆。

    “都是玄朗的錯,耽誤了雲汐的親事。”

    “我們沒這麼想。”楊素錦見玄朗一臉落寞的模樣,以為他把洛成的話當真了,現在正自責不已,連忙安慰起玄朗。

    哪知道玄朗針對的人卻是宋婆。

    “我知道洛叔洛嬸不這麼想,你們心地好,收留了我還把我當親生兒子一般看待,只是外人看來,都覺得我耽誤了雲汐。”

    外人?那想必是指自己了,宋婆的確是這麼想的,不過玄朗剛剛可沒指名道姓,若她真說了希望玄朗別耽誤洛雲汐,那玄朗說洛成夫妻倆是好心人,豈不是他們這些不認同的都成了壞心人,而且她還自己承認了?

    “這怎麼是耽誤呢!是雲汐姑娘捨不得親人,誰都沒有錯。”宋婆想了一個藉口,不讓自己成為壞人,也能表示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不過女人家青春有限,表公子或許該勸勸雲汐姑娘,讓她改變想法。”

    玄朗聽到這裡,突然捧著心口咳了幾聲,雖然因為痛楚而蹙著眉,卻一點也不折損他的美貌,猶如西子捧心一般,當下就讓宋婆看得兩眼發直。

    玄朗這樣還不夠,用著虛弱的聲音說著自責的話,更顯得楚楚可憐。

    “都是我的錯,打聽到雲汐的下落就來依親,完全沒想到會給雲汐帶來困擾,雲汐想必是因為我的身子不好,擔心我,想著她出嫁了就不能照顧我,所以才拒絕了那麼多回親事。”

    這玄朗……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明明身子恢復了健康不是?可這一臉歉疚真的不像假裝,害洛成真以為自己找的藉口傷了玄朗,他趕緊來到玄朗身邊,拍著他的肩安慰他。

    “玄朗,你別多想,我們沒人當你是負擔。宋婆,你瞧瞧你,話是怎麼說的,讓玄朗誤會了。”

    “宋婆真的不是這樣想的嗎?”玄朗抬起眸子望向宋婆,眼中有著無限幽怨。

    宋婆覺得自己好像真成了壞人,人家是一個生了病的美公子,自己卻還要把他往絕處逼。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宋婆也急了,美人幽怨的眼神她看過不少,可就這美公子的眼神,令她覺得不舍啊!

    “可你方才還說雲汐的親事被耽擱了……”

    “她的親事是被耽擱了,但不是因為你啊!”

    “所以,雲汐的親事被耽擱了是事實……都是我……是我這個生了病的廢物耽擱了雲汐,我不如病死算了……”

    見玄朗又開始自暴自棄,宋婆連忙出聲道歉,“不不不!是我不會說話,表公子別胡思亂想……”

    宋婆想了想,眼前這場混亂好似是她挑起的,不平息不行,若想賺這媒人禮,看來還得先處理好了玄朗才行。

    “這樣吧!我先幫表公子找位好姑娘,一等表公子成親了,雲汐妓娘自然便能放心出嫁了,這樣好不好?”

    “有好姑娘肯要我嗎?我兩袖清風,別說聘禮,甚至也給不出像樣的媒人禮。”

    宋婆把視線轉向了洛成,似是打著洛成的主意,玄朗又接著說:“我可不想麻煩洛叔、洛嬸,若要他們還得為我的聘禮擔心,那我寧可終生不娶。”

    終生不娶?那洛雲汐要何時才肯嫁啊!宋婆立刻接囗,“不用、不用,媒人禮我不會跟表公子收,至於聘禮……這種習俗不一定需要,人家想著的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只要小倆口喜歡,哪裡一定要什麼聘禮,至多……表公子也不收嫁妝就是。”

    “不收嫁妝?那我們兩個日後靠什麼生活啊!我病得都沒辦法工作……”玄朗嚷嚷著。

    什麼?這個表公子難不成還是個病癆,連工作也不行?宋婆感到棘手,但想了想,玄朗生得這般美貌是個優勢,她腦子裡立刻有了人選,記得有幾戶大戶人家裡有些相貌平庸無奇的小姐,或許是因為家世好,不夠俊美的還看不上眼,但若像玄朗這樣的美男子,她們肯定會喜歡。

    “這……若是對方家世不錯,不需要聘禮,且附上豐厚嫁妝的也不是沒有,至少我就識得幾位小姐。”

    “真的嗎?對方容貌如何?是不是有著天仙之貌?”

    “表公子希望找的對象是美人?”宋婆小心詢問。

    “莫非你們說我生得俊美都是騙我的?所以不配找個貌美的物件?”他又哀傷控訴。

    “當然不是。”

    玄朗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提出了他的條件,“我知道要找比雲汐美的姑娘不多,與雲汐一般美的就行了。”

    洛成及楊素錦聽到這裡,便明白玄朗是在故意刁難宋婆了,玄朗平時一臉真誠,想不到使起壞來也是一臉天真樣,宋婆還不知道自己被陰了。

    “與、與雲汐姑娘一般美?”

    “是啊!”他回得理直氣壯。“而且,我還有件事得先跟宋婆說一說。”

    “還有事?”

    “當然,宋婆要為我找物件,不用知道我的家世背景嗎?”

    “這當然、這當然,表公子姓啥?家鄉何方?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我姓墨,墨玄朗,如今無家可歸,家裡亦沒有親人,所以我希望未來妻子的嫁妝裡能有棟宅子,免得我們一家子得餐風露宿。”

    開了這麼一大堆條件,若她還能給他找到一門好親事,那她就不是媒婆,是月老了。

    宋婆皺著眉,直覺洛雲汐的親事她應是談不成了。

    “洛老,表公子的對象我得再好好找找,我想謝大老爺肯再等等雲汐姑娘,你們幫著勸勸,或許雲汐姑娘會改變心意也說不一定。”

    “好,我們會幫忙勸勸,但我們不會強迫雲汐。”

    “這我清楚,那我先走了。表公子放心,等我好消息。”

    “嗯!多謝你了,宋婆。”

    “別謝、別謝。”宋婆兩句別謝語音都還未落,人早就不見人影了,大概是沒想到玄朗看來柔弱,開出的條件可是強勢得很,她根本沒把握能辦好這事。

    洛成見宋婆的人影都看不見了,這才大笑起來,他坐回椅子上,搖著食指笑壓玄朗,“你啊你!我們該不會也是被你一臉真誠給騙了,其實你一肚子壞水吧?”

    “洛叔、洛嬸自然不同,我永遠不會對洛叔、洛嬸使壞的。”

    “是說……原來你姓墨啊!你想起過去的事了?”

    玄朗搖了搖頭,總不能對宋婆說出自己失了記憶的事,失了記憶又怎會記得自己是洛雲汐的“表哥”,所以他不得已才用了墨姓。“我上回夢見有人稱呼我為玄朗時其實就知道自己姓墨,只是我並不喜歡墨姓,所以才說了我不記得。”

    “為什麼不喜歡墨姓?”

    “大概是因為為我取名的人吧!”

    洛成見玄朗似乎不想明言,也不逼他。“不喜歡墨姓就不喜歡,總之我們都喚你玄朗,也不會連名帶姓的喊你,不喜歡就不要用。”

    “謝謝洛叔。我想去園子裡幫雲汐的忙。”

    “嗯,你快去吧!每次有人上門來說媒,雲汐就會想起過去的傷心事,你去安慰安慰她。”

    “好,那我先進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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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園子裡沒見到洛雲汐,玄朗便想著到花房裡去找,果然就在花房裡看見洛雲汐正在照顧幾棟只有綠葉的盆栽。

    方才一聽到有媒婆來,洛雲汐本來一臉不開心,但玄朗此時看見的洛雲汐卻是笑著的,玄朗明白,洛雲汐喜愛花草樹木,也唯有這些植物能轉換她的心情,讓她遺忘所有不快。

    玄朗走上前去,好奇的看著那幾株洛雲汐正在照顧的盆栽道:“這些牡丹不是一般種植來販售的牡丹,也不是代客種植的吧!”

    “只看到綠葉你竟識得這是牡丹?”洛雲汐的語氣中帶著讚賞,玄朗對植物的知識學得很快,好像是他失憶前腦子裡本就知道這些事,她只是提醒他便記起來一樣。

    “我識得,只可惜這些牡丹有生命卻還沒有靈性。”

    洛雲汐聞言噗哧一笑,他說得那麼玄,像客棧裡說書的一樣。“這植物有沒有靈性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所有植物都有靈性,這幾株牡丹還不確定能不能養得活,若能養得活,就會有靈了。”

    這一點倒讓洛雲汐對玄朗刮目相看,這的確不是一般的盆栽,而是她所培育的新品種牡丹,她已經經過多年的嘗試,但總是失敗,即便牡丹結了花苞,最終也撐不到開花就枯萎。

    所以玄朗某方面還真說中了,這株牡丹養不養得活,還在未定之天,只是……他是真能知道植物有靈,還是被他蒙中的?

    “喔?這你也知道?”

    “當然知道,是它們告訴我的,萬物皆有命數,若有機緣,也有可能成精成仙。”玄朗指著滿花房的花,十分認真的解釋。

    但每每說到這方面的事,洛雲汐總不信他,還當他是在開玩笑。

    “原來如此,哪日我不懂花語時,還得靠你為我和這些花兒交談嘍!”

    “這沒問題,儘管來可我。”玄朗拍著自己的胸脯,驕傲的承諾著。

    他的言行看在洛雲汐的眼中倒有點傻氣,惹得她發笑道:“我初見你時覺得你像貓兒,可我現在覺得你像纏著我猛搖尾巴的小狗。”

    玄朗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不禁蹙著眉,仿佛洛雲汐說他是貓可以,就是不能說他是狗。

    “我這麼聰明,哪裡像那些傻乎乎只會搖尾巴的狗?但其實我生得這般俊美,應該更像是枝葉扶疏的桃花樹。”玄朗說完還張開雙臂,模仿樹的姿態。

    “你哪裡像了?桃花生得如此嬌媚,要被比做是桃花,怎麼也該是女子才是。”

    “那麼我的容貌與你最愛的那株桃花樹相比如何?誰較美?”他忍不住問。

    洛雲汐伸出手指推了下玄朗的額頭,沒好氣的說:“原來你在嫉妒那株桃花樹嗎?竟想跟桃花比美?”

    “我才不是嫉妒桃花樹的美,我是在嫉妒你眼裡只有桃花樹。”

    聽到這裡,洛雲汐不但沒消氣,反而在手指上使了力,“竟敢對我說這些渾話,不怕我教訓你嗎?既然你這麼清閒,幫我做做苦力,把那兩包花肥扛了,跟我來。”

    玄朗有些失望,看來獻慇勤這招用久了就沒效了,一開始洛雲汐還會被他逗得心花開,露出嬌羞的笑靨,近來倒真把他當表哥一般,對待他越來越像個“親人”,而不是“男子”。

    當初撿到玄朗時,他身上雖然穿著上好質料的衣裳,但因為他沒帶包袱,所以被帶回洛家後便只穿著尋常布衣,再加上或許是洛嬸的補湯真起了效用,玄朗的臉色越來越紅潤,看起來十分健康。

    不管是什麼樣的打扮,都無損他的俊美。

    雖然對於俊美容貌的驚豔總會退去,但玄朗對她的呵護及示好,卻能讓洛雲汐對玄朗的好感與日俱增。

    玄朗住進洛家不過月餘,卻已經像是洛家的一分子,玄朗人又貼心,對義父義母早晚噓寒問暖不說,對她亦是。

    洛雲汐出身農家,粗重活也不是沒做過,即便花匠的工作再辛苦,她倒也能應付。

    但自從玄朗也進了園子工作後,說什麼自己是男子,本就有義務照顧家裡的女子,所以大部分粗重的活都讓他攬了。

    洛雲汐被玄朗這麼呵護著,還被他稱做是家裡的女子,心頭多少有些發甜,不過她可沒有忘記玄朗是失憶的,而且很可能有個戀人正在等著他,那個叫做青琉的女子……

    玄朗扛起花肥轉過身,跟著洛雲汐走出花房時,不小心踢翻了一個小盆栽,所以在把花肥放到洛雲汐指定的位置後,他立刻走過去扶起被他踢翻的扁柏。

    洛雲汐一回頭,就看見花肥已經放在她指定的位置,卻不見玄朗,她四處張望了下,看見玄朗又蹲在植物旁盯著植物看。

    玄朗每回進園子工作,一有空閒就會蹲在些盆栽前,一臉玩味的看著盆栽,洛雲汐第一次看見他這可愛的模樣時也發噱,他就像個孩子被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只是一般的孩子不會被動也不會動的植物所吸引。

    “怎麼?那株扁柏對你說了什麼?”洛雲汐沒忘記玄朗總是說他能聽到植物說話。

    “它跟我說別小看它,它可以長到幾丈高。”

    “喔?它怎麼會沒事跟你說起這個?”

    “因為我方才不小踢翻它,我對說它太小了,我沒看見它。”

    “是啊!別笑話它,它會這麼小是因為它是三年生的扁柏,移植到十裡真的可以長到幾丈高。”

    洛雲汐對他的話不以為意,笑著說完後就又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

    玄朗知道洛雲汐並不相信他的話,但他並不急著為自己澄清,總之洛雲汐沒因為他聽得見植物說話而害怕他就好。

    玄朗一開始以為桃花樹旁的野花特別,畢竟在聽到那些野花說話之前他也常在洛家的園子裡工作,那時他可沒聽見其他植物對他說話。

    而這樣特殊的能力好似一發現就停不下來,後來再進園子裡工作,他竟聽到兩株蘭花在和對方說話,他好奇的蹲在兩盆蘭花旁傾聽,直到那兩株蘭花發現這個蹲在身旁的人類不是在賞花,而是在聽它們說話時,覺得稀奇,於是滿園子的植物便都會找玄朗說話。

    原來植物們並不是喋喋不休,它們就跟外表一樣,總是靜靜的待著,除非必要才會與同類交流。

    “有怪味呢!聞了好不舒服……”扁柏發出聲音。

    玄朗蹙眉,他也聞到了,怎麼會有這樣的異味?

    “那是一種叫‘土畦’的毒,長得跟一般的土壤,但對人類來說卻是慢性毒,聞久了會致死,人類不像我們能聞出土畦,所以即便被毒死了也查不出死因。”一棟長壽梅盆栽如老學究一般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土畦這種毒?”扁柏不服氣,一樣是長在園子裡沒見過世面的盆栽,怎麼就這株梅樹會知道這玩意?

    “我跟園子裡的其他盆栽不同,你們或是嫁接、或是播種、或是山裡采來的,自然沒見過世面,我是分株,所以能完全傳承上一代的智慧。”

    玄朗聽著卻大蹙其眉,既然是植物才能聞到的毒,為什麼他也聞到了?莫非是聽了扁柏說有怪味,這才有了錯覺?

    在玄朗還覺得不解的時候,洛成由園子外捧進了一盆蘭花,玄朗立刻聞出那怪味是出自那盆病懨懨的蘭花。

    “義父……這不是朱老爺那盆心愛的墨蘭嗎?”

    洛成把蘭花放在園子裡的檯子上,看著怎麼醫都沒有起色的蘭花歎道:“是朱老爺的墨蘭沒錯,剛剛朱府的小廝送來的。”

    洛雲汐看著那盆枝葉發黃的蘭花,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墨蘭我上回分明已經治好了,怎麼又病了?”

    墨蘭並不難栽植,大多數養此蘭的人都是將墨蘭放在廳裡或窗臺觀賞,只要見葉子略幹澆些水,注意不要讓根部積水就好,怎麼這株墨蘭會送來治病這麼多次?“那朱府小廝口氣可張狂了,剛剛送盆栽來時說你空有綠手指之名,什麼花草都能種活,偏偏一株小小的墨蘭治那麼多次都治不好,說了再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若是我們再治不好這株墨蘭,朱老爺放話要讓全長嶺縣都知道我們是坑蒙拐騙的騙子,用綠手指之名招攬生意。”

    現在洛雲知道義父為何歎息了,這朱老爺財大氣粗,當初不做他生意不行,怕得罪了他,如今做了他的生意也頭痛,一個不順心就說要放話。

    “憑義父的手藝、憑我的能力,不怕他胡亂栽贓。”

    “雲汐,可知道這墨蘭出了什麼毛病?既然你能多次治好它,應該知道是什麼病症不是?”

    “義父,其實這墨蘭並沒有什麼病,只是養分不足,之前我不過施了些花肥就恢復了。”

    玄朗一直在一旁聽著,也實在看不過去朱府那囂狂的模樣,看見洛雲汐捧過墨蘭準備再次施肥時,他突地叫停。

    洛成及洛雲汐皆一臉不解,看著玄朗抱著那盆蘭花煞有其事的自言自語起來,他倆面面相覷,不知道玄朗在玩什麼把戲。

    不一會兒,就見玄朗突然高高捧起盆栽,看起來像準備把盆裁摔下,洛成及洛雲汐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他不但摔了花盆,還把土給挖開,並在根部挖出一隻藥包。

    “這就是問題所在,這株墨蘭不是病了,是聞了怪味覺得不適,並沒有從土壤吸取了足夠的養分,這才讓葉子枯黃了。”

    洛成接過玄朗拿出來的藥包,試著湊近一聞,卻沒有聞到任何味道。“我怎麼聞不出味道?”

    “別聞!說是植物才聞得到,這是一種叫土畦的毒,聞久了會致命,而且中毒者喪命後往往驗不出被下了毒,只會當做暴斃而亡。土畦與一般土壤相似,就算這個藥包被找出來,若非醫者或擅毒者,也無法察覺這是何物。”

    洛成一聽嚇了一跳,連忙丟了手上的藥包。

    玄朗立刻尋來一隻木盒把藥包收起來,免得讓人聞久了中毒。“莫非有人要害朱老爺?”洛成常常為一些大老爺府裡的花園做養護,這種宅鬥的陰謀手段不是沒聽過。

    “看來是的,只要把這藥包交給朱老爺,再為墨蘭換新的盆子施些花肥,墨蘭便可恢復健康。”

    洛雲汐來到園子的工具房裡,找了一個洛家園子裡售價最貴的盆子,來裝朱老爺的墨蘭,邊移植還邊問:“植物才聞得到的毒,竟讓玄朗你找到了,這回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是扁柏及長壽梅告訴我有怪味,然後就見到洛叔棒著墨蘭進來,方才我問了墨蘭,它說它的土裡被埋了東西,我這才把盆子打破來找。”

    洛老聽了一頭霧水,他剛才聽見了什麼稀奇古怪的話。

    “玄朗,你說扁柏、長壽梅及墨蘭對你說話?”洛成依序指著那些盆栽,再跟玄朗確認一次。

    “是。”玄朗認真的回答洛成,也再次向洛雲汐解程,“雲汐,我真的沒騙你,我真能聽見它們說話。”

    原來他真能聽見?洛雲汐一雙大眼眨呀眨的,好像這回才真正聽懂玄朗的話。過去她一直當玄朗是在開玩笑,若不是這回真讓玄朗找出了毒藥包,她可能還當他是在說笑逗她。

    洛雲汐這才恍然太悟,原來這就是玄朗常常傻傻的看著植物的原因。“所以你常常盯著植物發呆,是在聽它們說話?”

    “是的,有的植物會唱曲給我聽、有的則會說故事給我聽。”

    方才因為驚訝而呆住了的洛成好似這才回神,一回神便仰天朗笑了起來。“哈哈哈,玄朗啊!沒想到你竟然有這本事,能聽得見植物說話。”

    這是讚美嗎?玄朗原先還擔心洛家人會害怕他擁有這樣的能力,沒想到本以為是玩笑的雲汐知道了實情後是一臉頓悟,而洛叔更是開心得像撿到寶一樣。

    “我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麼好事,才會讓我這輩子撿到了一個種什麼都能活的綠手指,跟一個能聽得懂植物說話的你,這若不是花匠,得了你們兩個天賜的大禮怕也是無用武之地啊!”

    “洛叔別這麼說,能幫得上忙我很開心。”

    “這件大事我要去跟婆子說,她聽了一定覺得稀奇。”洛成別說會害怕玄朗的能力,甚至獻寶似的往屋子走去,打算跟楊素錦說。

    洛雲汐笑看著義父回屋裡,搖了搖頭,“幸好義父是花匠,若是賣藝的,肯定逼著你上街賣藝賺賞銀。”

    “可惜我不能跟法嚴寺旁的桃花樹說話,否則我定要問問他為什麼不開花,或許能幫你治好它。”

    “你說過能養得活便有靈,那桃花樹都多大樹齡了,怎麼會沒有靈呢?”

    “野花說桃花已經成仙了,前些日子突然離開不知去向,還說那靈芝是人類生靈幻化的,也已經消失近二十年。”

    “的確可惜了,要不我真想聽聽桃花樹及靈芝的故事呢!”洛雲汐不禁感歎。

    她將墨蘭做好了移植,只是土畦雖然已經取出了,墨蘭養分不足也是事實,看來還需要照顧一段時間才能送回朱府。

    洛雲汐把墨蘭安置好後,看著原先的花盆碎片,歎口氣。

    “怎麼了?突然歎氣?”

    “把你摔碎的盆子碎片收拾好,到時還得向朱老爺交差,這花盆看來價值不菲,希望朱老爺能看在我們幫忙找到了毒藥包的分上,不計較這只花盆的損失。”

    玄朗只是想幫洛雲汐的忙,卻沒想到他摔碎的花盆可能會有賠償的問題。“要上朱府的時候你帶著我吧!我會負責向朱老爺解釋。”

    朱府的墨蘭送到洛成的園子才三天,自然還未恢復健康,朱府竟派了小廝來說,洛雲汐幾次醫治墨蘭無效,要賠償朱府的損失,要洛家無償為朱府墓園的庭園做養護。

    洛成想向朱老爺解釋墨蘭的培土裡放了毒藥的事,朱府小廝卻說朱老爺這兩天沒空,要過幾日才能見洛成,又說了墓園庭園養護的事很重要,不能耽擱。

    洛成知道朱老爺哪是真的沒有空,要占他們便宜倒是真的。

    最後,洛雲汐無計可施,還是得去墓園做養護,陪著她的自然又是玄朗。

    朱府墓園在郊外,據說是一處風水寶地,建造得像座園子般,倒不像個墓園,墓園外還有一座土地廟。

    養護完畢後玄朗幫忙把工具送上驢車,看洛雲汐這麼辛苦難免抱怨。“看這墓園朱府應是十分富有,怎麼卻要占人這種便宜。”

    “義父正在想辦法,這次的墨蘭醫治好後,要拒絕朱府的生意。”

    雖然養護的工作是洛雲汐在做,但玄朗幫了不少忙,粗重活也由他全做了,所以洛雲汐不至於太辛苦,反而是玄朗,忙得一頭熱汗。

    洛雲汐拿起手絹為他拭汗,為他心疼。

    此時,刮起一陣風,吹走了洛雲汐的手絹,飄到了一旁的大樹樹枝上,被樹枝勾住。

    洛雲汐追著手絹上前,看手絹勾在樹上構也構不著,有些懊惱,那條手絹她很喜歡,就這麼丟了她捨不得。

    玄朗走上前舉起手要試,儘管他的個頭比洛雲汐高了不少,但還是構不著手絹,看洛雲汐一臉可惜的看著手絹,他道:“雲汐,我要做一件事幫你拿到手絹,但你別多想,我沒想輕薄你。”

    “嗯!好。”

    洛雲汐才剛應完,玄朗便抱住她,把她給抱了起來,她嚇了一跳發出一聲尖叫,“放我下來,我很重吧?”

    “怎麼會重,你身輕如燕。”說完,他還轉了個圈,證明他真的不覺得吃力。

    洛雲汐覺得自己都快被甩了出去,嚇得她的手立刻搭著玄朗的肩好穩住自己的身子,由上往下看著玄朗,他不是說謊,他的確表情輕鬆,好像舉起她是輕而易舉的事般,甚至臉上還帶著笑意。

    這個笑不同於他過去那個勾人的粲笑,是個恍若能讓洛雲汐看到他心靈深處的真心歡喜的笑,令她的心悸動了起來。

    “怎麼了?臉都僵了?”

    “沒、沒什麼。”回神的洛雲汐想伸手拿回手絹,卻在碰到手絹前,手絹又再次被風吹了下來,“手絹又飛了。”

    玄朗把將洛雲汐放下,為了遮掩她剛剛看著他著迷的表情,她立刻追上前去要追回手絹,卻在撿到手絹的同時,她的眼前突然出現幾名乞丐。

    看清那些乞丐的面孔時,洛雲汐受驚大了雙眼。

    “荒郊野外的,哪裡來的漂亮姑娘啊!”

    聽見有人調戲洛雲汐,玄朗一轉身就看見洛雲汐向他撲了過來,他立刻將她給護在身後,就見那乞丐頭兒大笑起來。

    “本來想今晚要餓肚子睡土地廟了,沒想到這荒郊野外的居然有人,喂!看你一副娘兒們樣絕打不贏我們,乖乖把身上的錢財留下,最好……把那美人兒交給我們快樂一把,就放你們走如何?”

    洛雲汐被玄朗護在身後,膽子就大了起來,她躲在玄朗背後斥責他們,“你們居然還在做這種勾當?”

    “你知道我們?”

    “當然知道,你們團裡有一名女子,她人呢?”

    “看來還真的知道,她啊!去年就病死了。”

    知道曾經幫自己一把的好心女乞丐已經逝世,洛雲汐為她感到傷心,對這些乞丐就更厭惡。

    玄朗由洛雲汐的問話中聽出端倪,他因為憤怒而沉聲道:“雲汐,這群丐莫非非就是當年在破廟裡……”

    “是。”洛雲汐再想起當年破廟裡的事依然感到驚魂未定,要不是有那陣怪風給了她機會逃脫,或許她便受辱了。

    乞丐頭兒帶著這群乞丐幾日乞不到足夠錢子,又每日傍?就被趕出長嶺縣城,住在這墓園外的土地廟裡,今日出現兩個路人,乞丐頭兒只想洗劫他們一番,看能不能搶到一些銀子好飽餐一頓。

    “這位姑娘,你莫非嘗過我們哥幾個的滋味還念念不忘?無妨,再上前來讓我們幾個好好疼你。”

    “下流!”玄朗早在聽見洛雲汐的遭遇時就想好好痛揍這群乞丐了,如今他們自己送上門來,他怎會放過?


    玄朗低頭一看,在驢車上看見一把鏟子,抄起鏟子就往那群乞丐揮去。

    乞丐雖然有四人,加上玄朗文質彬彬的,便低估他,哪裡想到他會突然拿起鏟子打他們,吃了虧後想認真應敵,但由於赤手空拳,玄朗輕易占了上風,把其中兩名乞兒打倒在地仍嫌不夠,還拼了命的往死裡打。

    乞丐頭兒想著抓洛雲汐逼玄朗住手,可玄朗反應敏捷,見他及另一名乞丐往洛雲汐奔去,一個靈巧轉身就用鏟子打中他倆的膝窩,兩名乞丐撲跌在地,玄朗上前去,照樣用鏟子朝他們身子一陣招呼,直到四名乞丐全都痛得起不了身。

    玄朗把鏟子往驢車上一丟,暢快的吼了一聲,“雖然我不覺得過去的我是會拿武器打人的人,但我不否認剛剛這一頓打,好生痛快啊!”

    洛雲汐一直瑟縮在驢車後,直到玄朗把四個乞丐都打倒了,她才走了出來撲進玄朗懷裡。

    玄朗才剛打完,懷裡便撲進了軟玉溫香,他愣了愣,這才回擁洛雲汐,下顎摩挲著她的發頂,安撫她,“沒事了,他們讓我打倒了。”

    “玄朗……我好怕……”

    “別怕,以後由我來保護你。”

    洛雲汐在玄朗懷中抬起頭來看他,只見他下顎完美的線條及唇角的一抹笑,雖然玄朗不是武功高強的大俠,而且拿著鏟子打人實在讓人發噱又不可靠,但洛雲汐覺得自己被好好的保護了,並相信未來就算再發生危險的事,玄朗依舊會像今天一樣,挺身擋在她身前保護她。

    洛雲汐看那些乞丐掙扎的想起身,她推了推玄朗,“玄朗,我們快回去吧!”

    “不把這些人送官我不滿意。”說完,玄朗由驢車上拿起一捆麻繩,把四個乞丐捆得嚴嚴實實的,綁在一旁的樹幹上。

    洛雲汐只是遠遠的看著,即便這些乞丐已經被制伏,她也沒敢接近。

    玄朗將他們綁好後,這才回頭把洛雲汐扶上驢車,並上車駕驢車離開。

    “就把他們留在那裡?”她忍不住問道。

    “他們畢竟有四個人,萬一路上被他們掙脫了,危險的是我們,我們回去後先進縣城報官再回家。”

    “好,都聽你的。”洛雲汐說完,挽著玄朗的手臂靠在他肩頭,好似要這樣才能安心一般。

    玄朗的唇角露出饜足的笑,他今天的舉動並不是有目的的想要得到洛雲汐的好感才做的,只是想也不想的就挺身保護她,卻意外地得到洛雲汐的依賴,他怎不欣喜?

    所以他沒有提醒洛雲汐或與她保持禮教上的距離,而是任由洛雲汐這麼挽著他,享受與她的親近。

    “義父一聽到是墓園,本來不放心我自己前來,是我說你會陪我義父才放心,果然今天讓你陪我來是對的。”

    “以後不管到哪裡去,都得讓我陪著你好嗎?”

    “好。”

    “說到底,今天會遇上這事都是朱老爺害的,我非得想個辦法好好整他一番不可。”他義憤填膺的說道。

    洛雲汐看著玄朗的神情,這才發現他只要動腦筋打什麼鬼主意的時候,雙眼就會這樣眯起,看得出他正在謀劃著什麼。

    會不會他們一家子都讓玄朗這老實真誠的態度、俊美無儔的外表給騙了,其實他一肚子心機?

    不過,洛雲汐發現即便他一肚子心機,她明白,他絕不會害她。

    洛成帶著洛雲汐及玄朗前往朱府送回墨蘭,解釋墨蘭生病的原因,並為了找出病因只得砸了花盆而致歉,表示此回的治療不收銀子。

    然而朱老爺聽了不但不感謝洛成,反而斥責洛成的說法無稽。“治療墨蘭的診費是小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可那花盆卻是價值連城,如今你隨意說個理由就要我吞下毀損花盆的損失嗎?”

    不過就是個瓷盆而已,玄朗不覺得那是多名貴的物品,再說了,再名貴的物品也比不上性命重要。“朱老爺,用一個瓷盆換朱老爺的性命,我覺得非常值得。”

    “墨蘭的病因由著你說,你如何取信於我,只憑一包看起來像裝著一般土壤的藥包,你便說這是毒,而且還是聞不出氣味,看不出差異的毒,這是空口說白話。”朱老爺壓根不信他們的鬼話連篇。

    玄朗相信朱老爺不可能沒經歷過豪門宅鬥,就算他空口說白話他也不可能不防,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盆栽不但是親信之人送的,而且還是親信之人照顧的。

    此時,玄朗看見了主座側桌上也擺了一個松樹盆栽,松樹不若蘭花嬌弱,但看來也頗受土畦所苦,正有一聲沒一聲的發出呻吟。

    玄朗的注意力全在松樹盆栽上,朱老爺以為玄朗被他堵得無話可話,喊了總管來,要求總管算算洛家得付多少賠償朱府的損失。

    洛成雖然賠不起那個花盆,但他也絕對不是因為如此才想辯解,他出於心善,是真心想提醒朱老爺,“朱老爺,我這世侄的確有是于常人的能力……”

    “洛叔,罷了。”玄朗拍了拍洛成的肩,微笑著搖了搖頭,“天意本是派我救人,但人若不想被救,又能如何?”

    朱老爺方才就注意到這個生面孔,身著尋常布衣卻生得一張超凡絕俗的臉,聽洛成的語意,這毒藥包應是他找出來的,可朱老爺太信任送他盆栽的人,只覺得玄朗應是不小心打破了他名貴的花盆,正在找法子開脫。

    洛成倒是因為玄朗的話不知所措了,玄朗怎麼突然變得一副語帶玄機的模樣,不會又有什麼鬼主意了吧。但——

    “玄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浮屠?可我現在想著的不是造浮屠,是想毀壞。”

    “怎麼?我不信你的話,現在你就想在我朱府撒野?來人……”朱老爺正要開口喊人,就見玄朗突然大聲喝斥。

    “慢!”玄朗這一喊別說朱府的人,連洛成及洛雲汐都一頭霧水,然而他只閉上眼,仰天張開雙手,似是冥想、又似是在細聽天意。

    “你這小子到底玩什麼……”

    “就在那裡。”玄朗突然張開雙眼,手指往側桌上的松樹盆栽,“那株盆栽也被下毒了。”

    “不可能!我警告你這小子,這個瓷盆更貴,花了我數百兩銀子……啊!”朱老爺阻止已來不及,玄朗一上前就敲開了那只名貴的花盆。

    而洛成那只準備制止的手才抬至半空,見狀,洛成抹了把臉,他很想對玄朗說不用敲破花盆也能把植栽取出,可惜已晚。

    然而朱老爺對花盆的心痛只在一瞬間,當他看見土壤裡也埋了一個一樣的藥包時,頓時臉色大變。

    玄朗取出了藥包,聽見松樹松了口氣,也聽見了墨蘭對著松樹說著——

    “很舒服吧!我的病也是他治好的,他聽得見我們說話喔!”

    朱老爺捧起兩隻藥包,松樹一直放在朱府裡,所以朱老爺連要自欺藥包是玄朗埋入的都沒有辦法,也不得不相信他最信任的人似要害他。

    “這位高人,除、除了這兩株盆栽,可還有其他?”

    玄朗望向了松樹,只聽見松樹拖著虛弱的氣音,緩緩說著——

    “二姨娘只在兩個盆裡埋了毒,但有沒有在其他地方下毒就不知道了。”

    “朱老爺,二姨娘只送了你兩株盆栽,自然只埋了這兩隻毒藥包,只是……若她有其他心思,這就不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了,我只是聽了天意、傳達天意。”

    “你、你連盆栽是我二姨娘送的都知道?”

    “自然知道,天意還說朱老爺你為富不仁,天意該絕,幸好遇上命定的貴人,因為接手為貴府的花卉治病,無意中為朱老爺擋下一劫,朱老爺倒好,逃過了眼前的劫數,可憐我洛叔得為此付出代價,洛家家運將衰敗三年。”

    “不就只是毒藥嗎?哪能影響了洛家家運。”朱老爺不信。

    “這毒藥不只人聞了會中毒,花草亦是,朱老爺不見這株墨蘭連連發病?松樹雖不若墨蘭嬌弱,但枝椏如槁木一般脆弱,是你看不出它已發病。洛家世代皆是花匠,園子裡的植栽就是洛家的生計,貴府的毒盆栽在送入洛家園子時就影響了園子裡的植栽,怎麼不會影響洛家的家運?”

    朱老爺看了看那株松樹,的確覺得它不如尋常盆栽蒼翠。“洛老為我擋劫,是否代表我從此沒事了?”

    “這……就不是我能斷言的了。”玄朗說完,一揖,“損壞花盆的部分我們會負責賠償,朱老爺儘管開價,但請恕我們不宜在此久留,怕是這府裡還有餘毒未清。”

    什麼?最後還是要賠?那玄朗搞了這麼一出玄奇的大戲做什麼?洛雲汐正感到不解,就見玄朗對她眨了眨眼,然後她和洛成就被玄朗這麼推著走。

    “玄、玄朗,可是……”

    “別說了!快走,衰敗三年還不夠嗎?不能再留下來了。”

    看著玄朗急忙離去,朱老爺回頭看著那兩隻藥包,越想心裡越發毛,“來人,快追,把那個高人給我追回來。”

    朱府總管聽了朱老爺的命令連忙追了上去,來到大門已氣喘不已,還緩不過氣開口喊人,就聽見了玄朗跟洛成的對話——

    “洛叔,朱老爺肯開價要我們賠花盆更好,我摔壞另一個也是故意的,這樣朱老爺才會索要更高的賠償,我們為朱老爺擋下的劫難才可以完全的回溯至他的身上,我們不快些走,萬一朱老爺良心發現了,不但不要我們賠償,還要給我們治療盆栽的診療費,那我擋劫可就擋定了。”

    “這麼嚴重?”

    “當然嚴重,最好未來都別再跟朱老爺做生意了,我們收朱府越多的銀子,擋的煞氣就越重,朱老爺的性命就更安全。”

    洛雲汐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她認識玄朗不是一天兩天了,更何況前些日子在墓園發生那事時,他才信誓旦旦的說要惡整朱老登一番。

    玄朗這麼做定有其用意,正巧她眼角餘光瞥見了朱府總管正在大門後偷聽,她便順著玄朗的意思說:“義父,快趕車吧!免得朱府的人追出來,說我們揪出陰謀者有功,要送我們銀子,到時我們擋也擋不住。”

    玄朗呆了呆,直到看見洛雲汐對他眯眼一笑,以眼神示意,這才知道她應是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催促道:“是啊!洛叔,快走。”

    “喔!好!”快、快走!”倒是洛成真被洛雲汐及玄朗一搭一唱給嚇著了,連忙揮了韁繩驅動驢車,驢子嘶鳴一聲撒腿就跑,從來就沒跑這麼快過,像是真的飛奔離開一般。

    當天稍晚,朱府總管便上門,不但送了來診療費,並說了不會向洛成索要花盆的賠償費,還送上了一隻大木盒,裡頭裝了滿滿的銀元寶,說是為了答謝他們為朱老爺揪出幕後陰謀者。

    無功不受祿,洛成自然是不肯收的,但看在朱府總管眼裡就好像洛成真是擔心擋劫才不願收下,連忙說要回朱府覆命便告辭離開。

    當朱府總管離開,洛成及楊素錦還在因為那一隻大木盒裡的銀元寶而驚奇時,就見洛雲汐及玄朗突然相視一笑,接著放聲大笑起來。

    “你們兩個笑什麼?莫非你們早猜到朱府會送銀子來?”

    “義父,雲汐早看那朱老爺不順眼了,幫他幹活條件又多又苛刻,每次給銀子就東扣西扣的,如今我們有了理由再不跟他們做生意,還能收這一大木盒的銀子做賠償,怎能不笑?”

    “我們不會真的得為朱老爺擋劫吧?”洛成擔心的問。

    玄朗笑著要洛成安心,“洛叔,這是人禍又不是天意,怎麼會有劫難?那是我故意說來讓朱老爺擔心害怕的。”

    “你就不怕我們銀子收了,他還是被人給害死了?”

    “朱老爺本來是信任他的二姨娘不會害他,這才覺得我們胡說,如今我找出了另一隻毒藥包,朱老爺再不相信只能信了,肯定饒不了朱府二姨娘,而且經此一事,朱老爺只會更加小心,要取他性命便不容易,時日一久,他若真出了什麼事,那也只能歸咎於他擋不住另一次動難,怪不得我們。”

    “你們啊!”洛成聞言哭笑不得,雖然朱老爺克扣了他們不少銀子,但這一大盒的銀子也過多了。“不行,這盒銀子得還!”

    “當然要還,只是,洛叔你去還的時候如果被朱府擋在外,就不要等了,放心的收下這些銀子吧!畢竟是朱府不收,不是你不還。”

    “你是說他們會把我擋在門外?”

    “是,連大門階梯都不會讓你上。”

    不管信或不信,洛成還是得走一趟朱府,只是隔日他去了朱府,果然讓玄朗給說中了,朱府不但連大門階梯都不讓他上,還裝作不認識他,硬是要人把洛成給趕走。

    洛成捧著一盒銀子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只得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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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3: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青琉,我們自小就定了親,如今你已十六,我……想告訴我娘,讓他們儘快到宮家去找你爹定日子,讓我們完婚。”

    “一切都聽哲修哥的。”

    “怎麼?害羞了?我們都快成夫妻了。”

    不!不許吻她!玄朗拼了命想要發出怒吼聲,喉頭就像哽住了一般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葉哲修親吻了宮青琉。

    葉哲修得到宮青琉的首肯後,將宮青琉留在了桃花樹邊,說是要回家去稟告爹娘,玄朗不明白自己為了什麼想阻止,就是不允許宮青琉嫁給葉哲修。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見了另一個自己由桃花樹裡幻化而出。

    “青琉,你不能嫁給他,他愛的是你庶出的妹妹,準備成親之後害死你,然後他們就可得到宮家的一切啊。”

    “你、你怎麼會從桃花樹裡……有、有鬼啊!”

    “玄朗、玄朗!你怎麼了?”

    玄朗猛地驚醒過來,他彈坐起身子,一時之間分不清現實及夢境,直到聽見門外一聲聲的喊著,這才聽出是洛雲汐在喚他。

    玄朗掀開被子隨意披了一件外衣下了床,打開門就看見洛雲汐一臉擔憂的樣子。

    “玄朗,你怎麼了?我在錢頭都可以聽見你在喊‘不行’。”

    玄朗走進了房裡,跌坐在桌邊的凳子上。

    洛雲汐也跟著坐了下來,看見玄朗額上佈滿了冷汗,她拿出手絹輕輕為他拭去,“怎麼了?作惡夢了?”

    “我好像夢見過去的事了,夢見了青琉……”

    洛雲汐為玄朗拭汗的手停住,“青琉”這個名字像根細針,一下一下的刺痛著她的心。“你想起青琉姑娘跟你的關係了?”

    玄朗一直以來都知道青琉是誰,她是洛雲汐的前世,在前世他們是戀人,他只是不記得他與青琉之間原來還有過這樣的故事,原來起初青琉並不是他的人,而且還有了未婚夫。

    “青琉她……不在了。”

    “你又要說你們是前世的戀人?”

    “是真的,在夢中我見到了她的未婚夫要害她,她想必是因此而逝世的。”

    “她有未婚夫,卻還與你相戀?”

    “似乎是如此,只是……詳情我記不起來。”

    玄朗的記憶恢復得有些奇怪,先別說一般人根本不會記得前世的事,玄朗恢復記憶竟還先記起前世的事,怎麼不怪?

    但洛雲汐已經越來越依賴玄朗,她雖然也曾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玄朗可能有戀人,她不能對他動心,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所以一聽見玄朗說起青琉的事,她還是吃醋。

    “你還真的很愛青琉姑娘呢!失憶後記得的只有青琉姑娘的事,恢復的也是跟青琉姑娘有關的記憶。”

    玄朗聽得出來洛雲汐有些吃味,卻無法為了安撫她而說他不愛青琉,他知道就算有一天洛雲汐相信自己就是青琉的轉世,但若認為他會愛她只是因為她是青琉,沒了青琉記憶的她也開心不起來。

    可玄朗明白,自己對洛雲汐的愛絕對不只是因為青琉而已。

    即使初見她會被她吸引是因為知道她是青琉,但之後這段相處的日子,才是他真正愛上洛雲汐的原因。

    “你一大早來找我有事嗎?”

    他竟是轉移話題不想談?洛雲汐不禁以為,玄朗是想起自己有多愛青琉姑娘了而不想提。

    “法嚴寺的小師父方才來了,說最近桃花樹下的靈芝產生了異變,而且根部好似漸漸脫離了桃花樹根,來問我能不能去做個診療。”

    “怎會如此?那我們快去看看吧。”

    “不急,義母已經做好早膳,你梳洗一下就到廳裡來一起吃,吃完再去。”

    “好。”

    洛雲汐見玄朗一臉擔憂的模樣,早忘了方才提起青琉的不快,她不放心地又多看了玄朗一眼,這才站起身準備離去,怎知一站起身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玄朗發現洛雲汐的異狀及時扶住她。

    “怎麼了?”

    “也不知怎麼了,最近工作起來總覺得力不從心,人也變得很容易疲憊。”

    “會不會是病了?要不要去看看大去?你工作要適可而止,不要讓我擔心。”

    “你會擔心嗎?”用什麼樣的身份擔心呢?洛雲汐想這麼問他,卻開不了口。

    “自然會擔心,我看這樣不行,今天你別去法嚴寺,先去看大夫。”

    “不行!你不是擔心那株靈芝嗎?我答應你,去法嚴寺看過靈芝後,我就去看大夫。”

    聽到玄朗的話,洛雲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她站好身子,拍了拍玄朗扶住她的手,“原來我比那靈芝重要啊!你這麼擔心那株靈芝,要不是你說靈芝的靈體不在了,我都要以為你是被靈芝精給吸引了。”

    玄朗聽了哭笑不得,他這麼擔心她的身子,她居然還說笑!“那你那麼關心那株桃花樹,莫非被那桃花仙給吸引了?”

    “或許喔!”洛雲汐說完,還推開了玄朗就往房門外走去,“好了,快梳洗一下吃早膳了。”

    洛雲汐回眸留下一抹粲笑,看得玄朗心動不已,他伸出手想拉住雲汐的手,然而她卻像一陣輕煙般輕易的逃出了他的手掌心。

    洛雲汐用過早膳後便不見人影,玄朗想著洛雲汐不是說好找他一起前往法嚴寺,怎麼突然不見人影,他便前往花房找她。

    一進花房,竟見洛雲汐有些呆傻地坐在盆栽旁,她面前的是一盆枯萎的牡丹,牡丹只結了球狀的花苞,未能開花便枯萎了。

    “怎麼了?你怎麼看著這盆牡丹發呆?”玄朗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是洛雲汐所培育的幾株新品種牡丹的其中一株,“這……這不是新品種牡丹嗎?”

    “玄朗,我又失敗了,又是只結了花苞來不及開花便枯萎了。”

    玄朗知道洛雲汐幾乎是用盡了全部心力培養這些新品種的牡丹,前幾日,牡丹終於結了花苞,連洛成也為洛雲汐開心,今年的的花會即將舉辦,洛成還說要讓洛雲汐做為洛家的代表帶著這株新品種的牡丹去參加花會,若能選中花魁便可送入宮中,連帶洛家與洛雲汐都將名聲大噪。

    “那個自信滿滿說自己只想成為頂尖的花匠,沒時相夫教子的洛雲汐呢?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你不是用不同的方法培育還有好幾株牡丹嗎?”

    洛雲汐搖了搖頭,指著一旁幾株枯黃的牡丹,“都一樣,全枯萎了,這兩年來我一事無成,其實在離家出走前我就已經能培育出可結花苞的牡丹,但兩年來總是停留在這個階段,從沒能開過花。”

    玄朗看著幾株枯萎的牡丹,能明白洛雲汐感到的挫折,卻在同時看見了一株依然綠意盎然的花株。

    “這不是還有一株牡丹嗎?”

    “別說它至今連花苞也沒有,若有了,也不一定能開得了花,義父想拿去參加今年花會的並蒂牡丹已經結了花苞,雖不是新品種,但花苞結得比尋常並蒂牡丹還大,我想,它必能在花會上拔得頭籌。”

    “雲汐……”

    “玄朗,你知道嗎?最近我的綠手指似乎不靈了,新品種的牡丹培育不成還能說不是我的錯,但你送我的丁香也被我照顧得幾近枯萎,就是我的錯了。”

    玄朗這才看見那盆丁香也奄奄一息,他知道洛雲汐十分愛憐這盆丁香,總是對它照顧有加,如今見丁香突然幾近枯萎,她想必十分受挫。

    “這是我們的丁香……”

    “是!你看見了嗎?我連它都照顧不了了。”洛雲汐傷心的又豈止是一盆丁香而已,那還是玄朗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她是後來才聽義父說,失憶後身上沒有銀子的玄朗,是拿他身上唯一一件值錢物換了買的,那是一支簪子,而洛雲汐原先還猜想玄朗是因為換上了尋常布衣才不戴簪子,沒想到竟是賣了換錢買花。

    “雲汐,我對你有信心,這株牡丹最後一定會開花的,而且會開出你想要的靛色牡丹。”

    紫色牡丹是常見的牡丹顏色之一,但洛雲汐卻喜歡靛色,所以一決定培育新品種牡丹時,她便決定培育靛色牡丹。

    “或許我只是運氣好而已,自以為自己有什麼綠手指,妄想培育出我想要的牡丹,還因為將全副心力都放在那些新品種的牡丹身上,對丁香疏於照料害死了它。”洛雲汐覺得歉疚不已,她走上前捧起那盆丁香,十分傷心,“玄朗,你幫我跟它說,我對不住它。”

    玄朗輕歎一聲,由洛雲汐的手中把那盆丁香抱了出來,看著它奄奄一息的模樣,其實玄朗也覺得悵然,可惜他只能聽得見它們的聲音,若也能治療它們該有多好,那麼這株丁香就不不會死,洛雲汐也不會傷心了。

    就在玄朗這麼想的同時,他輕撫花兒安慰它,沒想到,竟見丁香的葉子突然閃耀著點點金光,好像一面鏡子反射了日光般,玄朗震驚的放開手,就見丁香枯黃的葉子緩緩轉回綠色,整株丁香也恢復了生氣。

    洛雲汐也發現了異狀,詫異的看著突然恢復生機的丁香,“玄朗,你對它做了什麼?”

    “沒有咂!我只是摸了摸它。”

    “你能治癒植栽嗎?”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著,如果我能救活它就好了,然後……它就活了回來。”

    “這、這太稀奇了!”洛雲汐看著那株丁香神奇復活,只想著找洛成也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去找義父過來,看看這株丁香是不是真的活回來了。”

    看著洛雲汐高興的跑開,玄朗卻開心不起來,對於自己突然治癒了丁香,他總覺得將要發生一些他不想面對的事。“怎麼可能是我治癒丁香的?怎麼可能會有如此離奇的事?”

    “的確離奇,想不到你除了能聽懂我們的話還會仙術啊!”丁香伸展了枝葉,猶如伸了懶腰一般。

    聽到丁香這麼說,滿園的植栽竊竊私語起來。

    “不可能。”玄朗否定了丁香的話,他只是個平凡人,哪裡會什麼仙術。

    “過去我們都以為你是擁有異能的人,會不會其實你是仙人,所以才能聽得懂我們的話、會使仙術?”一向是園子裡的老學究長壽梅做了這個結論。

    “我剛來到園子時,覺得洛姑娘身上有種好聞的香氣,聞了神清氣爽,結果園子裡的老榕樹對我說,那是因為洛姑娘的身上有仙力,才會帶有那樣的香氣,但事實上洛姑娘不是仙人,會不會玄朗也是一樣?”一株小五葉松發出了疑問。

    “你是說那種香氣是仙力?”

    “你也能聞得到嗎?老榕樹說只有我們植物才聞得到啊!”五葉松疑問更甚了,玄朗會不會真是仙人?那麼聞得到香氣也合理了。

    “最近是覺得香氣似乎越來越淡了,但我確實聞得到,你說的老榕樹在哪裡,我要去問問他。”

    “就在園子的最深處,它是洛家園子裡年紀最大的。”

    玄朗捧起了五葉松往洛家園子深處走去,洛家園子很大,就連玄朗也沒把整個園子給摸熟,走到最深處,果然看見了一株枝幹縱橫交錯、枝葉繁密的榕樹,老榕樹的枝幹上懸垂了不少氣根,有的甚至已經垂落地面成了支柱根,老榕樹的枝幹便藉著支柱根向外延展,成為一株碩大的榕樹。

    “就是它,它是這園子裡最老的樹了。”

    聽見五葉松的聲音,好似睡著被叫醒的人一般,老榕樹發出幾聲呻吟,就連那些尚未接觸地面較短的氣根,都輕輕搖晃起來。

    老榕樹好似這才看清眼前的人,發出驚歎聲,“你身上帶著好聞的香氣,那是仙力,而且香氣隱約中摻了些桃花香,莫非……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桃花仙?”

    乍聽老榕樹稱他為桃花仙,玄朗想起了今早的夢,夢中,他看見另一個自己由桃花樹裡幻化而出,提醒了宮青琉她的未婚夫及妹妹的陰謀。

    “老榕樹,你又說人家是仙,上回你也說洛姑娘身上的香氣是仙力。”

    “我說她身上有仙力不等她是仙,但眼前的這個真的是桃花仙。”

    “我聽過人類經由修行成為仙人,我怎麼沒聽過樹靈修煉後能成仙的?”

    “你才多大歲數自然不知道。”

    “那你活了那麼久,怎麼就沒成仙?”

    “成仙要有機緣,我們這種沒機緣的樹靈,只會隨著樹齡越來越老,直到有一日老死而已。”

    “什麼我們?或許我未來也會有機緣也不一定。”

    “你這小子,敢質疑你爹我的話?”

    玄朗本來還認真的聽著,直到那株老榕樹竟將他手中的五葉松認做兒子,玄朗睨了手中的五葉松一眼。

    “誰是你兒子?你看清楚,我是松樹你是榕樹,你怎麼能當我爹?”

    “你這個不肖子,竟然連親爹都不認了?”

    玄朗真覺得自己是傻子,才會相信丁香及長壽梅的話,以為自己真有仙術是個仙人,更傻的是他竟還相信五葉松的話,來問這株老榕樹,差點以為自己真是什麼桃花仙。

    “五葉松,這榕樹都已經癡呆了,你竟然叫我來問他,害我差點也被騙了。”

    “它是癡呆了,但正常的時候說的事全是真的,你一定是傳說中的桃花仙。”

    “好了,我差點被騙了,我看我就把你放在這裡,你就好好孝順你‘爹’吧!”

    “玄朗!別把我放在這老頭子旁邊啊!上回洛姑娘忘了我,把我放在這裡整整十日,我都快被他煩死了,喂!玄朗!桃花仙!你發發好心把我帶回去啊!”

    玄朗沒去理會五葉松的叫聲,故意當做沒聽見的走出園子,洛雲汐以為是他治癒了丁香,他還得好的跟洛雲汐解釋不是他治癒的,他想……應該是丁香自己的求生意志,讓它又活了過來吧!

    這回來到桃花樹前,桃花樹似乎更健康了,洛雲汐這才鬆口氣,說要不是桃花樹越來越健康,她都要以為自己種什麼活什麼的本領被天收回去了。

    “可惜你說那丁香會恢復生機應是它自己的求生意志,否則我都想請你幫忙讓這桃花樹開花了。”

    “有綠手指的人是你不是我,丁香復活只是巧合而已。”

    “可惜這靈芝的病我卻束手無策,怎麼桃花樹恢復了健康靈芝卻反而病了?好像桃花樹把給靈芝的養分又吸了回去一般。”

    “那現在怎麼辦?”

    “我知道你重視這株靈芝,如今只能照顧好這株桃花樹,桃花樹健康了,寄宿其上的靈芝至少養分充足。”

    洛雲汐養護這株桃花樹已逾三個月,桃花樹新生的樹皮生長得不錯,樹勢也恢復不少,所以洛雲汐與玄朗兩人便把桃花樹幹上包覆的稻草卸下。

    工作暫告一段落,一名小沙彌來見洛雲汐,說是法嚴寺裡也有一株松樹似是病了,希望洛雲汐去看看。

    玄朗不喜歡寺廟,找了個藉口留下來,洛雲汐便自己跟著小沙彌進法嚴寺。

    玄朗看著桃樹越來越健康,那株靈芝的菌蓋邊緣卻開始呈現壞死的狀態,依附著桃花樹根的菌根也剝落三成,感覺就像整株靈芝要從樹根上剝落了一般。

    玄朗像稍早對丁香做的一般又對靈芝做了一次,輕撫著靈芝希望能治癒靈芝,然而這回靈芝並不若丁香發出閃耀金光,若不是他抓不到要點不知道怎麼施術,那麼就是他根本就不會。

    “你是……玄朗吧!”

    聽見有人喚他,玄朗轉過身去,看見一名女子,嬌美的容顏上一雙精緻的鳳眼正凝視著他,紅唇邊噙著一抹溫婉的微笑,出色的容貌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靈。

    但她白玉般的十指洩露了她真實的心情,因為她正揪著手心裡的一方絲絹,看得出來她平靜的表相下內心十分緊張。

    “對不住,我聽見洛姑娘喚你玄朗,卻不知你姓什麼,這才直呼你的名字。”

    “無妨,我亦不喜我的姓,喚我玄朗便可。”玄朗打量了那姑娘一眼,不知道她的來意,“姑娘可是府中有植栽需要養護?”

    “什麼植栽?”

    “我是在洛家做事的,姑娘會來見我不是因為府中有植栽需要養護嗎?”

    “不、不是的。”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難道要明明白白的告訴玄朗說她心儀於他,所以想跟他說說話嗎?

    她每個月總會有固定的幾個日子前來法嚴寺禮佛參拜,有幾次來到法嚴寺正巧遇上洛雲汐及玄朗在養護桃花樹,她初次見到玄朗便受他俊美的容貌所吸引,但也只是因為他的容貌而驚豔而已。

    第二次再到法嚴寺,正好看見玄朗在日頭下辛苦的揮汗工作,他挽起袖子幫洛雲汐為桃花樹覆上幹稻草,工作結束後,還體貼的幫洛雲汐收拾一切,要離開前,玄朗由洛雲汐的腰間扶住她,一把抱起把她放在驢車上,洛雲汐笑著捶打著玄朗的手,兩人就這麼打鬧起來。

    當她發現自己竟因為玄朗與洛雲汐的互動感到不是滋味時,這才知道這種情緒是吃醋,而她,似是喜歡上玄朗了。

    本以為玄朗喜歡的人是洛雲汐,經過打聽才知道玄朗是洛雲汐的表哥,於是她便又有了希望,認為玄朗及洛雲汐只是兄妹之情。

    洛雲汐走出法嚴寺,正看見玄朗與一名女子有說有笑。

    聽玄朗提起青琉時,洛雲汐便已經覺得夠心痛,她沒想到當見到玄朗與其他女子談笑時,她的心會更痛。

    尤其那個女子很明顯對玄朗頗有好感,瞧她眼波流轉全是對玄朗的情意。玄朗難道看不出來?還是這名女子生得貌美,玄朗也喜歡這樣貌美的女子?

    雖然那名女子沒有久待,又與玄朗說了幾句話後便離去,但洛雲汐還是覺得心中醋海翻騰,所以一走上前便沒有好口氣——

    “你不進法嚴寺原來是與那位姑娘有約,你何時認識了那名姑娘?你看來好似很喜歡她?”

    洛雲汐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玄朗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洛雲汐走向驢車。

    玄朗知道洛雲汐應是處理好了法嚴寺裡植栽的事準備回家,正打算把她扶上驢車,就見洛雲汐自己攀了上去。

    玄朗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悵然若失。

    這是他少數一些能如此親近洛雲汐的機會,她怎麼好像生悶氣一般,不理會他?

    “我不認識那位元姑娘。”他悶悶的解釋。

    “不認識可以聊得那麼開心?”

    “當然開心啊!因為她稱讚桃花樹被你照顧得越來越健康,或許再過不久真會開花,我聽了開心就對她說了許多關於你有多細心照顧這桃花樹的事。”

    “你們方才是在說我?”

    “是啊!”

    “然後呢?那姑娘說什麼?”

    “她說,我好像很驕傲有你這個表妹,然後我說……”玄朗頓時止了話,差點把剛剛的話全說了出來。

    他對那名女子說洛雲汐對他來說,不只是表妹而已,大概是他的情意藏也藏不住,他看見那名女子愣了愣,這才對他說了祝福的話,然後告辭離去。

    “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

    “吞吞吐吐的,有什麼好隱瞞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若喜歡那位姑娘儘管喜歡,我又不會阻止你,你何必隱蹣我?”

    “我真不是……”

    “好了,我不想聽,我們回去吧!這裡的工作結束了。”

    玄朗扶住了洛雲汐的肩,把坐在驢車上的她硬是轉了個方向面向自己,他對洛雲汐的心意所有人都看出來,洛成也曾要他多加把勁,因為洛雲之曾對洛成明白的表示她不會喜歡上他,所以玄朗也只能循序漸進,先默默的對洛雲汐釋放自己的情意,直到她能接受他為止,但他絕不能在還沒打動洛雲汐的芳心前先被她誤會了他喜歡的是其他女子。

    “雲夕,我對你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方才是對那姑娘說,你對我而言,並不只是表妹而已。”

    “不是表妹能是什麼?”

    “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你對我來說不是妹妹,是一名女子,我對你的感情也不是兄妹之情,是對一名女子的感情。”

    洛雲汐被這話給震懾住,小嘴咿咿呀呀的卻說不出話來。

    “我的告白還不夠清楚嗎?雲汐,我喜歡你,不是朋友之間、不是兄妹之間,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你、你喜歡我?我以為……”

    “以為我愛的人是青琉?青琉她已不在人世了,如今的我喜歡的人是你、愛的人是你,難道只因為我曾經愛過另一名女子,就必須壓抑我對你的情意,不能愛你嗎?”

    玄朗說的沒錯,自始至終都是她自己認為玄朗失憶了,誤把今世的戀人認為前世戀人,但若真的是玄朗能記得前世呢?畢竟發生在玄朗身上玄奇的事不少,難道她要為了那個不知道還在不在世的青琉而放棄玄朗嗎?

    “不要不說話,雲汐。”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低下頭。

    “由回答我能不能接受我的情意開始如何?”

    “我……”

    “我喜歡你,雲汐,你對我呢?我知道你曾跟洛叔說過你不會喜歡上我,但這段時間我對你的好、默默對你表露我的情意,你有沒有一點感覺?”

    “我又不是草木,怎會感受不到?”

    “你錯了,草木亦是有情的。”玄朗說著,漸漸變成低喃。

    他緩緩接近洛雲汐,見洛雲汐的雙頰露出好看的紅暈,卻沒有閃躲,玄朗心中欣喜,原來洛雲汐對他也不是沒有情意,於是扶住了洛雲汐的脖頸將她拉向自己,看見洛雲汐闔上眼默許。

    他亦闔上雙眸,憑著本能,他的雙唇尋著了她的,與她深深纏吻起來。

    那是個漫長又綺情的吻,他們忘情的需索著彼此,直到兩人都要喘不過氣來,這才放開彼此的唇,額抵著額的睜眼凝視著彼此。

    洛雲汐只覺得一陣暈旋,好似因為這個吻而醉了一般。

    而玄朗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抹紅,他轉過頭,看見了身旁的桃花樹不知何時開了一樹燦爛的桃花。

    “雲汐,你看,桃花開了。”

    玄朗攬著洛雲汐,與她一同望向了那花色豔麗的桃花,襯著這樣的景色,他的腦海裡像潮水般湧進了一些片段的記憶,那是桃花紛落的時節,桃花樹下灑著桃花雨,而宮青琉被步輦給抬到桃花樹下後,遣退旁人,然後呼喚著他。

    他現身後將宮青琉由步輦裡抱起,陪著她坐在一地的桃花上,聽著宮青琉向他道歉——

    “玄朗,你既是桃花仙,想必活了很久、很久了吧!

    “是。”

    “那你再活久一點,若有來世,我定會再來尋你,這一回,我絕不負你。”玄朗震驚不已,在那片段的記憶裡他看見了宮青琉在他的懷中斷了氣,回憶裡的他感到極度悲傷,仰天嘶吼出一聲悲泣。

    玄朗受驚的放開了攬著洛雲汐的手,就見洛雲汐也是一臉不解。

    “玄朗……”

    桃花仙?他竟真是桃花仙?

    在玄朗還厘不清時,就見洛雲汐突然扶住自己的額頭喊道:“玄朗,我……”

    洛雲汐的話還未說完,玄朗便見她失去意識,眼見就要摔下驢車,他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扶住她。

    “雲汐、雲汐!”

    只是玄朗不管怎麼喊,都沒能把洛雲汐喊,他心急的把洛雲汐在驢車上安置好,趴上驢車就往城裡急駛而去。

    洛雲汐的身子經大夫診斷並無大礙,只是令大夫不解的是,洛雲汐好似身上的精力在一瞬間被抽幹一般,才會昏厥得這麼突然。


    玄朗從洛雲汐昏去後就一直守著她,不管洛叔、洛嬸怎麼勸就是不肯離開。

    雲汐這一昏迷就是三天,這三天裡,玄朗記起了非常多的事情,記起了自己就是那株已經存在了無數年歲的桃花樹。

    或草或木、或水或石,萬物皆有靈,只是並不是所有靈體皆有機緣成精成仙,然而他便是得到機緣的那個。

    最初玄朗只是覺得他的日子太漫長而無趣,所以愛聽在桃花樹下的人們聊天,聆聽著他們的故事。

    他很喜歡宮青琉,小時候的她總是帶著紅撲撲的笑靨,像個小尾巴的跟在葉哲修的身後。

    本來玄朗對她的印象也就僅止於她是個可愛的小女娃而已,直到某天,宮青琉與葉哲修玩躲貓貓,就躲在他樹後的處草叢裡,遇見了一件不平之事。

    玄朗討厭寺廟、討厭和尚,不僅僅只是因為他一笑桃花開的本事迷惑不了和尚之外,他更討厭寺廟那每日規律定時的朝鐘暮鼓以及單調無趣的念經聲,然而偏偏他的本體就是樹,靈體避得開,但總不能長期不回來吧!

    儘管他再討厭,不代表有人要將他移株,他就一定能接受,更何況,還把他當待價而沽的商品!

    “我每個月在法嚴寺的獻金也花了不少,如今我就只是跟貴寺討要這株桃花樹也不行?”一名富賈撚了撚鬍鬚,對住持施加壓力,此等樹齡的桃花樹不常見,而且一樹桃花沒有因為樹齡而稀落,反而開得十分燦爛,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樹。

    如果能種在他剛在縣城裡買的大宅,辦幾場賞花會邀些名流來賞花,也算是為自己添光。

    玄朗冷眼看著那名財大氣粗的富賈,端著想用錢砸人的氣勢,粗俗得令玄朗作嘔,這樣的人,也配把自己給請到他家去!

    僧人乃世外之人,對錢財本就不看重,雖然對那富賈連聲道謝他的獻金,但也沒有一點將樹出讓的打算。

    只是兩人的對話一來一往之間終究惹怒了那名富賈,讓他聲音拔尖了不少。

    “住持如此得罪于我,就不怕我後續會怎麼對待法嚴寺嗎?”

    躲在草叢裡的宮青琉終於聽不下去了,鑽出了草叢就大張雙手擋在桃花樹前,還一臉不認同的看著那名富賈。

    “這株桃花樹比法嚴寺還早就來到這裡,漂亮的桃花人人都可以欣賞,憑什麼要讓你一人獨佔了。”

    玄朗看著自己身前那個小小的腦袋瓜,還梳著可愛的丫髻,人小,膽子可不小,那個腦滿腸肥的富賈少說也有她幾倍大,但她一點都不懼怕,只是因為身子不好,所以說完話後忍不住地咳了幾聲。

    “就憑我要錢有錢,要買一棟桃花樹還難嗎?”

    “這桃花樹不是法嚴寺的,是天的、是地的,誰也沒有資格賣!”

    “你這小娃兒是誰?竟敢如此對我說話?”

    住持也因宮青琉的氣勢而露出笑容,他彎下身子,語氣恭敬的說:“宮大小姐,本寺不會賣,你放心。”

    “住持,你可要想清楚,我能拿出的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富賈一聽,又開口威脅。

    “先別說本寺對於自從建寺之初就立在此處的桃花樹,給了本寺的香客一個游憩之處充滿了感激之情,就算本寺要恩將仇報,也得給宮府一個面子。”

    “宮府?”

    宮家大宅雖在城裡,但別莊就在附近,只要宮青琉到別莊時就一定會到桃花樹這裡來遊玩,今天,她就是與葉哲修在這裡躲貓貓的。

    葉哲修在附近找不到宮青琉,立刻猜測她到桃花樹這裡來了,一來,就看見一個人正指著宮青琉罵,他不悅的頂了回去,“對!縣城裡的宮府你不知道嗎?真是不長眼。”

    那富賈有了忌憚,對待宮青琉及住持也不敢再那麼盛氣淩人。

    宮府雖然只是一小小的地方官,但對平民百姓甚至是這種想盡辦法要打入名流圈子的暴發戶,都是不能得罪的人,一聽到這娃兒是宮府大小姐,那名富賈悻悻然的住了嘴,回了住持幾句話後,便放棄離去了。

    此時,宮青琉才露出了滿意的笑意,回身就給了桃花樹一個大大的擁抱,“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因為我最喜歡你了。”

    “不公平,那我呢?”

    “哲修哥又不是樹。”

    “你啊!真的很喜歡這樹呢!好了,你的身子也不好,出來夠久了,萬一病了怎麼辦,我們快回去吧!”

    與住持道別後,葉哲修便牽著宮青琉的手走了。

    桃花樹旁又恢復了寧靜後,玄朗緩緩的由樹身幻化而出,身上,好似還能感覺到宮青琉抱著他的感覺。

    這個娃兒,原來不是只有可愛、天真而已,玄朗笑了,他一名桃花仙,只要他的靈體在,尋常人要傷他的本體便不容易,哪需要個小娃兒的保護,但看見一名娃兒擋在他身前、或是抱著他說要保護他,還是讓他平靜的心湖起了漣漪……

    有多久了?有多久沒有一個人這樣引起他的注意了?

    後來,宮青琉漸漸長大,玄朗才知道他們是自小就定了娃娃親的未婚夫妻,他看著他們在桃花樹下互訴情衷,看著宮青琉總是一臉幸福,玄朗也為她開心。

    直到那一天,他看見了宮青琉的妹妹與葉哲修相約在桃花樹下,聽見了她對葉哲修說的話——

    “我們要廝守就得除掉阻礙,我那個病懨懨的姊姊宮青琉。”

    “你放心,我沒悔婚的唯一原因,便是因為她是嫡女,要得到宮家的一切,我必須娶她。”因為宮家並無男丁能繼承產業,所以宮家的一切,以後都會由宮青琉全數承接。

    “哦,我還以為你真對她有意呢!”

    “怎麼可能,那樣柔弱的女子不合我的意,動不動就虛弱得下不了床,看了就晦氣。”

    “你打算怎麼做?殺人的壞事我可不做。”

    “何必弄髒自己的手,等我們成親,我得到了宮家的一切,我就故意製造機會讓她看見我們之間的私情,把她氣得發病,老天自然會幫我們收拾了她。”

    聽見了這樣的陰謀,叫玄朗怎能不為宮青琉擔心?看著宮青琉被葉哲修所騙,傻傻地露出自以為幸福的笑靨,玄朗好急,好想為宮青琉除去會傷害她的人。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太過在意宮青琉時,他更發現其實自己早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宮青琉。

    他雖已成仙,亦不能隨意殘害人命,只得現身向宮青琉示警。

    一開始,他把宮青琉嚇得昏了過去,宮青琉過了好幾天才又回到桃花樹下,這一回,玄朗不再由桃花樹裡現身後,而是“走”向宮青琉,用盡一切辦法讓宮青琉不害怕他從而聽他解釋。

    可聽他提起葉哲修的陰謀後,宮青琉並不相信,也從沒當他是桃花仙,還當他是來路不明的精怪,是想陷害葉哲修。

    玄朗沒有辦法改變宮青琉的想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希望宮青琉能當他是朋友,遇到任何事需要求助都要來找他幫忙。

    宮青琉見他態度真誠,便答應了他。

    後來的日子裡,玄朗忍著心痛,不管宮青琉是開心的訴說,還是因為與葉哲修的小口角而傷心的向他訴苦,玄朗都一一傾聽,無悔的陪伴著宮青琉,甚至眼睜睜看著宮青琉穿起一身大紅喜服,開開心心的嫁給了葉哲修。

    直到那一日,許久沒出現在桃花樹下的宮青琉來了,但卻是被人用步輦抬來的,她說,成親不過三天,她便得知了葉哲修與妹妹的私情,她悔恨當初不信玄朗的話,如今卻誤了自己的終身。

    “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虛弱至此?”

    “葉哲修將我軟禁起來,日日由心理上折磨我,我這才知道失去自由後最讓我傷心的,並不是失去葉哲修的愛,而是失去了再見你一面的機會。”

    “現在你見到了,你要保重自己。”

    “我不行了……這些日子,我日日向葉哲修叫囂著想得回自己的自由,他卻狠心的不如我願,直到我把自己氣得病發,他也不曾請大夫來診治我。”

    “我帶去你看大夫。”

    “太遲了,我雖然不像你一般是仙,但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於是我請求葉哲修,看在我曾經愛了他那麼多年的分上,請他完成我的願望,我希望能死在桃花樹下,葉哲修終於答應我,讓人把我抬到桃花樹下,等我死了才准再抬回去。”

    這是玄朗能記得的最後一件事,他的記憶還很片段,他能記得自己是桃花仙,卻不記得自己是被誰點化而修煉成仙;他記得有關宮青琉的事,但卻不記得宮青琉逝世之後的一切。

    只記起了他經過一段冗長的沉眠,再醒來,便是遇見洛雲汐的時刻。

    想起了這一切的玄朗,沉重的闔上眼,宮青琉死前說她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發現自己早已少不了他,她愛上他,但她領悟得太遲,只希望自己還能有來生,讓她將來生交付予他。

    誰說草木無情,他頰邊滑落的是真實的淚,即便她已經成了洛雲汐回到他身邊,他還是記得失去她時的心痛。

    洛雲汐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玄朗的眼淚,她抬起手為玄朗拭去,看見玄朗望向她,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神情。

    “雲汐,你終於醒了。”

    “你怎麼變得這麼樵悴?我睡了很久?”

    “三天三夜了。”

    “原來睡了這麼久啊!難怪我覺得睡得好飽,精神好好,好像一次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一般。”

    “說什麼精神好?你要不要瞧瞧自己的臉色。”他心疼不已。

    “你放心,我沒事,你擔心得哭了嗎?”

    玄朗知道洛雲汐一直介意著宮青琉的事,老實告訴她他所記起的一切或許能讓她釋懷,但玄朗又不禁想,若將一切告訴她,會不會反而推開她。

    她是人、他是仙,人仙殊途,他們能相守下去嗎?

    洛雲汐想坐起身子,卻因為在床上躺了三天而顯得有些吃力。玄朗幫忙扶起她,讓她好好的靠坐在床頭,這才伸手順了順她的發,笑著安撫她。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能醒來就好。”

    “噯!玄朗,我昏去前看見桃花開了,是真的還是夢啊?”

    “是真的,桃花全開了。”

    “好玄奇的桃花樹啊!前一刻還一個花苞也沒有,怎麼就突然開花了?”

    “那桃花樹原先是病了,那一刻……他剛巧痊癒了。”

    “哦,你見到那桃花仙了?”

    “嗯,他很感謝你治好他。”

    “那桃花仙真的是男的?”

    玄朗見她一臉好奇,身子好像真的無礙了,這才放心的露出笑容,他挪到了洛雲汐的身邊,攬著她讓她靠在他懷中,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輕輕摩挲。

    “是!真是男的。”

    “那定是一個美男子吧!和你相比如何?”

    “自然是我俊美多了。”

    “你啊,還真有自信。”

    “當然有自信,我若不是這麼俊美,你怎麼會這麼喜歡我呢!”

    雲汐嘟起嘴抗議,虛弱的拳頭在玄朗胸膛上輕輕落下一拳,“我才不是看你俊美才喜歡上你,你變成醜八怪我也喜歡你。”

    “哦?那如果我是妖怪呢?很醜、很醜的妖怪?”

    “當然還是喜歡,來日我變老了,我也會變醜。”

    “那如果我是仙呢?俊美無儔的仙?”

    “我不希望你是仙。”

    “為什麼?”

    “我不希望自己在你面前逐漸老去,如果你是仙,最好別來招惹我,要不然到時要推開你,我會很傷心的。”洛雲汐發出滿足的喟歎,雙臂摟住玄朗的腰,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氣。

    讓人聞了神清氣爽,好似真能驅散身體的不適。

    “你的身上幾時有這種香氣了?淡淡的,帶著點桃花香。”

    洛雲汐露出了舒服的微笑,好想倚著玄朗的胸膛好好睡上一覺。

    聞言,玄朗的笑意凝結在臉上,只因他聽見了他最害怕的事,那是仙力所散發的香氣,因為他是她不願相守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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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4: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與玄朗兩情相悅後,小倆口的感情瞬間加溫,就幾乎是焦孟不離的兩人,如今更是再也拆不開了。

    這回陪伴著她的是心意相通的戀人,洛雲汐尋回了自信,對自己所培育的新品種牡丹也有了信心。

    玄朗曾經想過以仙術幫忙洛雲汐,可即便記起自己是桃花仙,不只能與植物溝通亦有能治癒植物的能力,但最重要的是,他還沒記起怎麼使用仙術。

    上回的丁香的確是他治癒的,但當時他只是想著讓丁香復活洛雲汐便不會傷心,憑著本能治癒了丁香,但從那次之後,不管他怎麼試,就是沒辦法再使用一次仙術。

    或許是感染了洛雲汐的心情,最後一株還存活的牡丹終於結了花苞,在第十五天,那株牡丹終於開花了,如洛雲汐所願的開出了靛色牡丹。

    在發現牡丹開花的那一刻,洛雲汐高興的抱住了玄朗。

    直到此時玄朗才想通,即便他記起了怎麼使用仙術,也不能用來幫她培育牡丹,因為這樣便不是她自己的成功,唯有她自己培育,使之開花的牡丹,洛雲汐的成就感才是真實的,也最開心。

    今年的花會,自然是洛雲汐帶著靛色牡丹去參加,洛成為洛雲汐雇了馬車,由玄朗陪著她前往京城,參加由三王爺東方立為主審的花會。

    花會會期一共五天,這五天裡,獲得邀請的各地匠人都會帶著自己培育的花來參與花會,洛雲汐及玄朗住進了花會舉辦期間為所有匠人安排的住處,是一個擁有一廳二房的小院落。

    雲汐培育出靛色牡丹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花會,讓花會尚未正式開始,洛雲汐的牡丹便成了眾人的焦點。

    當朝皇上、王爺都甚愛牡丹,洛雲汐培養出了新品種的牡丹當然受到矚目,洛雲汐的小院落訪客絡繹不絕,都是借由恭喜她想一睹靛色牡丹風采的匠人。

    然而,似乎是不想讓洛雲汐的牡丹專美於前,傳出最後一批入住的匠人中,也有人帶來了一株已結了花苞的新品種牡丹。

    雖然那株牡丹不若洛雲汐的已經開花,但因為同樣是新品種的牡丹,還是受到關注。

    花會當日,當玄朗陪著洛雲將牡丹送進花會指定的花房,洛雲汐絕對想不到,那個抱著已結苞的新品種牡丹隨她之後走進花房的,會是她那個兩年不見的大哥。

    竇仲胥帶著新品種牡丹來到花會時,聽說了此回參加花會的還有另一株新品種牡丹,他壓根不曾想到那名匠人會是他以為已經死了兩年的妹妹。

    竇仲胥將牡丹放上花架,轉身望向洛雲汐時,臉上陰沉的笑容根本不是一個哥哥該給妹妹的笑容,“竇雲汐,你好狠的心啊!”

    洛雲汐膽怯地握住玄朗的手,躲在他身後。“我已經不是竇家人,我現在姓洛,洛雲汐。”

    “你果然就是一個沒良心的人,當年一走了之,讓爹娘及我收拾你留下的爛攤子,現在居然連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

    玄朗聽出眼前這個人便是洛雲汐的親大哥,那個兩次無情的把她推進不幸的婚姻的推手之一,看見竇仲胥竟還想上前再以言語要脅洛雲汐,玄朗攔住了他,臉上帶著的雖然是溫文的笑,但言語沒有溫度,猶如寒冰。“雲汐現在是我的人,所以,我也該稱你一聲大哥才是。”

    一開口就稱他大哥,但竇仲胥感受不到對方的一絲善意,他本就不對這個妹妹存有感情,自然說出口的話也十足輕蔑。

    “你還是跟過去一樣,輕易的就能勾搭上一個男人,只是這回長得體面許多,但這身衣裳看來沒財沒勢,能滿足你嗎?”

    玄朗不能容許竇仲胥口出惡言,喝斥他,“雲汐的兩次親事都是你爹娘安排的,你怎能說出如此粗鄙的勾搭二字!”

    “看來你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不但守過寡還和另一人有了婚約……不意外,她總能讓男人為她死心塌地,我勸你看好她,可有人被她逃婚還等不著自己的小妾呢!”

    竇仲胥說完了這些難聽的話後,本想囂狂離去,卻在轉身時被洛雲汐喊住。“等等!”

    “還有什麼事?”

    “你這株新品種牡丹,是依著我的手記培育出來的吧!”

    “你以為竇家的綠手指只有你一人嗎?這自然是我自己培育出來的,與你無關。”

    “大哥,我之前培育的是失敗品,這株牡丹開不了花的,我勸你帶著這株牡丹離開花會,以免到時丟臉。”

    “你太看得起自己,這株牡丹不是出自你的手筆。”窶仲胥再次聲稱牡丹是他自己培育的之後,便沒再理會洛雲汐走出花房。

    牡丹既已開出了花苞,又怎麼可能不開花?雲汐留下的手記的確記載了不少培育牡丹的方法,他花了不少時間試了每一種,就只有一種開了花苞,以花苞看來,他的牡丹開花後花朵甚至比洛雲汐的牡丹開得更大,他確定他的牡丹培育成功,而雲汐會這麼說,只是怕自己的牡丹與她比美,想騙他離開而已。

    兩年前,爹娘把她許配給了晉泉縣的一位姓卜的富賈,想不到她當夜就跑了,還傷了蔔老老。

    她落水失蹤後,卜老爺找上門來,要他們退還采禮,竇家彩禮都收了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自然不肯,還怪卜老爺把人逼死了,該給他們竇家一個公道。

    卜老爺自知理虧,最後只好放棄,但雲汐原先守瞭望寡的夫家宋家,本就怪罪雲汐沖喜不成還克死了自家兒子,得知雲汐才守了兩年寡便再嫁,於是處處找竇家麻煩,把竇家逼得走投無路。

    最後,宅子賣了,地也賣了,他們一家搬進了一處破宅子,本就出身農戶的窶仲胥後來到晉泉縣最有名的花匠園子裡工作,因而認識了園子主人的女兒,得了她的青睞入贅日子這才好過了些,他的父母也才不至於三餐不繼。

    但他畢竟是入贅,在岳丈、妻子面前根本抬不起頭,此時想到了當初舉家搬遷時整理了雲汐的房間,找到一本她留下的手記,裡頭記載了她培育牡丹的方法。

    竇仲胥依著手記終於培養出新品種的牡丹,並藉著這牡丹取得了參與花會的資格,所以,他怎麼可能因雲汐的說幾句就輕易離開?他要得到花魁,在岳丈及妻子面前得以抬頭做人。

    既然雲汐沒死還出現在花會上,竇仲胥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見她有了歸宿,竇仲胥當然不會讓她好過。

    花會的第一天傍晚,此次花會的主辦人三王爺東方立設宴款待所有匠人,席次以顏色做為區分,代表的是他們在花會中的地位。

    洛雲汐是代洛成而來,被安置的自然是在洛成過去的階級地位,入座金字席。而像竇仲胥這種初出茅廬,被安排在青字席。

    玄朗比洛雲汐稍遲一些入座,是因為他去打聽消息,玄朗一笑桃花開的本事讓他在花會的匠人中有了好人緣,很快便為洛雲汐打聽到關於竇仲胥的事。

    洛雲汐聽完了玄朗打聽回來的消息不禁歎息,她早知道以爹娘及大哥的性子,根本守不住曾叔公的家產。

    “當年我娘懷著我,跟著我爹到晉泉縣依親,他們誤以為曾叔公十分富有,怎知到了晉泉才知道,曾叔公是有幾塊肥沃的地沒錯,多年來生活不予匱乏是因為他們很辛勤耕種,但因為老家的宅子及地都賣了,我爹娘無法回鄉,最後還是留在晉泉,曾叔公在世時他們還肯好好耕作,曾叔公一不在,他們便好吃懶做了起來,把地租給人耕作自己收田租過活,他們會有今日,我並不意外。”

    “這個花會不是所有花匠都可以參加,洛叔是因為了一株牡丹才能年年受到邀請,你大哥原先是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匠人,若不是靠你的手記培育出牡丹也不可能受邀,但他不知道結了花苞那株牡丹不一定能開花,而且他的牡丹可能撐不完花會會期。”

    “他不犯我我便不犯他。我既然已離開竇家,就沒想再回去,自此,我會當他是陌生人。”

    此時,外頭傳來了通報聲,宣告三王爺駕到,身著常服但個個佩帶長刀的侍衛率先來到,在宴會之地四周團團圍起護衛,四名容貌姣好的侍女在前領路,四名僕侍抬著珍珠步輦,把東方立給抬了進來。

    這樣的排場,與會的匠人不管看過多少次還是讚歎不已。

    尤其是那頂珍珠步輦,那可是皇上欽賜,象徵東方立在皇上面前的地位。東方立一入座,眼光便往金字席飄了過來,停在洛雲汐與玄朗身上,似十分驚黑豔。

    玄朗蹙了眉,總覺得這個王爺色迷迷的,而且似乎是看上洛雲汐。他刻意挺起身子,擋住了東方立望向洛雲汐的視線。

    然而,玄朗發現東方立不但沒有因此而惱怒,反而仰天大笑起來,看得玄朗一頭霧水。

    “雲汐,你要小心那個王爺,我總覺得他色迷迷的一直望著你。”

    洛雲汐聞言偷偷由玄朗的身後探出頭去,發現東方立的視線的確是往這裡望過來,只是……她怎麼覺得東方立盯著的人好像不是她。

    東方立愛花更愛美人,若是花與美人可以共賞,那便是人生一大樂事,舉辦了花會多年,如今能在匠人中得見這樣一個美人,怎不讓東方立看了心曠神怡、笑容滿面?

    東方立站起身,所有匠人也立刻跟著站起來,就聽見東方立開心的宣佈,“本王在此敬各位一杯,感謝各位的參與,為本屆花會增光。”

    東方立率先飲了一杯,餘下匠人則是先行了一禮才喝下自己杯中的酒,在東方立坐下後指示之下,才又一一回座。

    只是洛雲汐才剛坐定,就又聽見東方立指名——

    “長嶺縣洛氏匠人何在?”

    雲汐立刻站起福身,恭敬回答,“民女在。”

    東方立雙眸一亮,立刻堆滿笑意,“原來培育出靛色牡丹的匠人是位姑娘,本王可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回王爺,民女洛雲汐。”

    “雲汐?好聽,好聽,那你身旁的人是?”

    玄朗立刻站起身,滿是佔有欲的牽著洛雲汐的手,要讓東方立死心。“回王爺,草民墨玄朗,並不是匠人,而是隨著雲汐前來,是雲汐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他們才剛彼此傾心,怎麼他就突然成了她未婚夫婿了?洛雲汐望向玄朗,他沒回望她,卻收緊了手暗示。

    洛雲汐對於玄朗這麼介紹並沒有感到不開心,知道他是因為懷疑東方立對她有意而吃醋才這麼說,這麼一想,讓她心頭發甜,自然聽話沒再說話。

    “哦,原來已經名花有主了啊!”

    “是,雲汐已與草民訂親。”

    東方立並不在意,露骨的視線還盯著兩人不放。“本王口中的花……並不是你想的那朵。”

    玄朗疑惑地皺眉,不明白東方立指的是什麼,自然無言以對。

    東方立沒再接著說,便讓兩人入座,接著又指名另一人,“本王聽說此回晉泉一名匠人也培育出新品種牡丹,這位匠人何在?”

    竇仲胥立刻站起行禮,“回王爺,草民竇仲胥。”

    “真巧,竇匠人也在今年培育出新顯種牡丹,碰巧也是靛色牡丹,只是……還未開花?”

    竇仲胥根本沒想到今年花會會有人搶了他的風采,看東方立的意思好像對他有所質疑,他可得先發制人。“回王爺,草民估算過,花會結束前牡丹就會開花,能趕得上最後一日的花魁競賽。”

    洛雲汐與玄朗相視一眼,最後洛雲汐搖頭歎息,竇仲胥想要強佔她的研究成果,至少也得經過嘗試,真正看見牡丹開花了再參與來年的花會,也不至於來花會自取其辱。

    東方立一直留意著洛雲汐及玄朗,洛雲汐這小小的表情當然沒逃過東方立的注意,那可不是同樣培育出靛色牡丹的同行相嫉而已,他猜測洛雲汐與竇仲胥之間定有什麼故事,所以刻意挑起它。

    “竇匠人,別怪本王多疑,花種、顏色千百種,怎就你與洛匠人都?了靛色牡丹來培育?在本王的眼中,看到已開花的才算成功,未能開花的……只是效顰而已。”

    被如此質疑可達不到竇仲胥出名的目的,想著洛雲汐又一次阻了他的前程,窶仲胥十分不滿。“王爺有所不知,這雲汐本不姓洛,她乃是草民胞妹,當初出嫁後逃離夫家不說,還偷偷帶走了我竇家培育牡丹的技術,這靛色牡丹是草民多年培育的心血,她只是一名竊賊而已。”

    “哦,洛匠人,你怎麼說?”

    聽見竇仲胥意是惡人先告狀,洛雲汐連忙起身回答,“回王爺,竇匠人說的不是事實,這牡丹自始至終都是由民女一手培育,當初離家時,民女培育的技術記在一本手記裡沒有帶走,這才被竇匠人取得學了去。”

    “你們各說各話,本王該信誰才好?”

    此時玄朗也站了起來,為洛雲汐證明,“王爺,草民有辦法證明牡丹培育技術是出自何人。”

    東方立一見玄朗站起,勾起了他的興趣,“墨公子如何證明?”

    “既然培育成功了,那麼竇匠人的靛色牡丹想必會開花吧!”

    “那是當然。”竇仲胥對玄朗露出了不屑的眼神,冷冷回答。

    “那麼,若我說你的牡丹不出五日便會枯萎呢?”

    先別說牡丹結了花苞都要十日左右才能開花,開了花也還有約十至十五日的花期才會凋謝,接著期待來年花期,他的牡丹才剛結花苞不過幾日,看來十分健康,怎可能突然枯萎?所以竇仲胥並不相信玄朗的話。

    “你莫要說大話,牡丹都尚未花,怎可能枯萎?”

    東方立挑起眉,他看過窶仲胥的牡丹,別說結了碩大的花苞看來隨時可能綻放,那株牡丹枝葉蔥翠,怎可能突然枯萎?

    “墨公子,你方才說你不是匠人,那你憑什麼說竇匠人的牡丹活不過五日?”

    “回王爺,草民不是匠人卻懂花,這牡丹在草民眼中只有又短又悲涼的一生,不信的話王爺可以等,不日便能知道誰才是真正擁有培育新種牡丹技術的匠人。”

    東方立可沒因玄朗幾句話就輕易相信,反而刁難他,“墨公子,洛匠人既是你的未婚妻,為了保住她的名聲或許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若趁夜對竇匠人的牡丹做什麼壞事也不是不可能,到時,不就坐實了竇匠人才是竊取技術竊賊的罪名?”

    “王爺若不信草民,大可派人看守好竇匠人的牡丹,那麼幾日後便可證明。”

    “本王會派人看守竇匠人的牡丹,只是……墨公子既然敢為洛匠人做證,那敢不敢與本王打個賭?”

    “打賭?”

    “是,若竇匠人的牡丹開花了,墨公子便是做了偽證,本王可以不治你偽證之罪,但你必須到本王府長住,為本王照顧府裡的花卉。”

    玄朗此時卻遲疑了,雖然他明知竇仲胥的牡丹性命不長,但玄朗對東方立的做法也感到疑問。

    東方立為什麼希望他住進王府裡?莫非是想藉著他在王府的這個機會接近洛雲汐?若是為此,玄朗便猶豫起是不是該應了這個賭了。

    “墨公子遲疑莫非是方才說了大話?”

    不行!玄朗知道他此時若不答應這個賭,反而讓人懷疑洛雲汐真是竊取培育技術的竊賊,總之他肯定竇仲胥的牡丹性命不長,何必擔心。

    “草民願賭。”

    東方立倒不是認為竇仲胥才是真正培育出靛色牡丹的匠人,只是玄朗的話說得太滿,東方立覺得要讓竇仲胥的牡丹撐過五天不是難事,他要的,是玄朗能住進他的府裡。

    東方立是愛花,但希望玄朗住進府裡哪是真要他幫他照顧花卉,東方立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東方立愛花亦愛美人,京裡人人皆知,然而東方立更讓人做為談資的,並不是他愛花愛美人的性子,而是聽說東方立的王府裡亦豢養過美男子。

    而玄朗的容貌,正是讓東方立一見傾心的那種美男,他根本不在乎玄朗已有未婚妻,他只想將玄朗占為己有。

    “那麼墨公子,本王的侍衛不懂植栽,本王會另派匠人特地照顧那株牡丹,你沒有意見吧?”

    “草民沒有意見。”先天不足的牡丹,後天做再多的照顧、施了再多的花肥都救不回。

    東方立右席還安置一座空席,與會者本不以為意,直到聽到外頭的通傳聲,這才知道國師墨無垢竟也是席上嘉賓,紛紛私語起來。

    墨無垢是一名得道仙人,被皇上奉為國師已二十載,哪是輕易能見著的,聽說墨國師真實歲數無人知道,更傳說他已百歲之齡,可他不但不顯老態,容貌看來竟只有弱冠之齡。

    見到墨無垢的身影,東方立便堆出滿臉的笑意,“國師稍早說有事不克前來,本王還覺得可惜,怎知國師最後還是來了。”

    “無垢今日上了一卦,測出此行會有奇遇,所以前來,莫非……王爺不歡迎無垢?”

    “當然歡迎,請!請上座。”

    墨無垢人如其名,他穿著一身無一絲點綴的白衣,一頭如瀑的黑髮只紮了個半髻,餘下的便隨意披落在白衣之上。

    若說玄朗的美還有屬於男子的俊朗清雅,那麼墨無垢的美便是屬於女子的精緻脫俗,今日見了俊美的玄朗,再見一位不同類型的俊美國師,在場的人怎不驚豔?

    只是墨無垢那雙特殊的灰色瞳眸向來清冷,即便笑著也讓人感到疏離,直到墨無垢看見了剛和東方立打完賭還沒回座的玄朗。

    別說與會者,就連東方立都錯愕的看著墨無垢快步的走向玄朗,然後執起玄朗的手。

    玄朗並不記得眼前人,但這人看來卻好似識得自己,可他看來不逾弱冠之年,自己卻已經沉睡數十年,他們真有可能相識嗎?

    “竟然是你!”

    “國師……識得我?”

    不是冷冷的喊他“墨無垢”,而是一句狀似恭敬的“國師”,墨無垢細看著玄朗,又望向洛雲汐,直到得到了解答。原來發生了這樣的事啊!當年讓洛雲汐向西而行,最終還是被“天”給阻攔了。

    墨無垢看玄朗的記憶似是大部分回歸了,卻忘了最重要的部分,讓墨無垢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忘了他!

    “就說你傻,不該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癡傻,當年你就該隨我離去,如今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國師何出此言?”

    “你還不知道自己沉睡的原因吧!”

    看來,這個國師是真的識得他,才會知道他沉睡的事。“莫非國師知道?”

    “別再稱呼我為國師,我是墨無垢,就算你失憶了也不該忘了我,你無情得令我傷心。”

    “你姓墨?”

    “是,墨無垢,記起我了嗎?記起你該是我的人嗎?”

    玄朗想起了為自己取名的人,要自己跟了他的姓,莫非……就是墨無垢?

    但這一切可讓洛雲汐覺得心頭不是滋味,她一直以為自己在玄朗的心中只需與一個青琉爭地位,如今怎又會出現一個墨無垢?

    而這個墨無垢竟還說玄朗是他的人?

    “我……不記得了。”

    墨無垢看了他身旁的洛雲汐,這個讓他險些失去玄朗的女子,他收起了熱切的眼神,恢復了沒有溫度的嗓音,道:“你似乎打了賭,他人是要看顧好自己的花,你則是要看顧好自己的匠人,玄朗,能不能得到花魁,除了有花還要有匠人啊!”

    “你想對雲汐做什麼?”既然想起了墨無垢對自己的執著,玄朗自然明白在墨無垢的眼中洛雲汐就是阻礙。

    “我?我無須對她做什麼,你要小心的是……別人會對她做什麼,要得到你,我會光明正大。”

    墨無垢既是國師,想必測算出什麼,玄朗有了警戒心,真誠向墨無垢揖,“多謝國師。”

    曾經,墨無垢的容貌也吸引過東方立的注意,要不是墨無垢是皇兄所封的國師,東方立早想把墨無垢收編在他的王府之中,但除了是國師,墨無場亦會仙術,幾次想佔便宜被墨無垢以仙術惡整一番後,東方立便放棄墨無垢,只是對於美人,東方立還是會十分禮遇就是。

    但對於玄朗,東方立可沒這麼容易放棄,他喜歡玄朗那仍帶著男子英氣的美,那是一種既能征服美人又能征服同性的優越感,對墨無垢的喜好,東方立可以在女子的身上找到,但玄朗卻是獨一無二。

    東方立想要的佔有,是一種馳騁在男性身上的快感。

    但墨無垢看來是認識玄朗的,這一點他可得籌謀籌謀。這麼想著,東方立面上不顯,招呼道:“國師,請上座。”

    墨無垢沒再對玄朗說什麼,轉過身來到東方立的席側,入了席。

    花會已經到了第四天,洛雲汐擔心的卻不是她的牡丹能不能取得花魁,而是玄朗與墨無垢的天系。

    洛雲汐不是沒想問玄朗與墨無垢的事,玄朗說他姓墨,會不會與墨無垢有天系?還有,為什麼墨無垢會說玄朗是他的人?

    但玄朗說他失憶了,不記得墨無垢為什麼會這麼說,可洛雲汐就是覺得……玄朗就算失憶了,也絕對記得墨無垢。

    就像他記得青琉一樣。

    而青琉是他曾心儀的女子,那麼墨無垢呢?即便墨無垢是男子,但洛雲汐仍無法不去想墨無垢生得如此美貌,看起來與玄朗是如此般配。

    所以,當墨無垢派人來請玄朗到墨無垢在花會期間暫居的院落一時,洛雲汐真心不希望他去。

    玄朗是想問凊楚自己還未補全的記憶,但他無法向洛雲汐解釋,因此,洛雲汐見他堅持前往,便與他生了悶氣,把自己關在房裡。

    見洛雲汐生氣,玄朗便慌了,立刻讓人回絕了墨無垢的邀請,想去向洛雲汐示好,但洛雲汐沒有回應他。

    玄朗想起他們剛進京時經過一間餅鋪,洛雲汐曾表示很想吃一種糕餅,於是玄朗上了街買了糕餅回來,就是想借此向洛雲汐道歉。

    沒想到一回到院落,廳門敞開著不說,裡頭還一片狼藉,洛雲汐的房間更是桌椅倒了一地。

    玄朗拿在手上的糕餅掉在地上,他瘋狂似的在這小院落裡翻找每一個地方,希望洛雲汐是躲在了哪裡而不是遭遇不測。

    直到玄朗意識到洛雲汐是真讓人給綁走了,明明墨無垢提醒過他要小洛雲汐的安全,他還是沒保護好她。

    玄朗從沒如此惱過自己怎不記得仙術怎麼使用。

    當他手足無措時,墨無垢出現了。

    “玄朗,跟我走。”

    “墨無垢,我現在沒空跟你玩你追我跑的遊戲。”

    這語氣……墨無垢露出笑容,雖比不上玄朗的桃花笑,但比之更是傾城。“方才那一瞬間,你記起與我應對的語氣了?”

    “我……”

    “好了,我是來助你的,你忘了怎麼使仙術吧?”

    玄朗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怎麼回答墨無垢,墨無垢便已上前抓住他的手,“跟著師父來。”

    “就說了,我才不認你當我的師父。”

    “你都用了墨玄朗這個名字了,可不可以不要堅持了?”

    “我倒要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堅持收我為徒,而且你那個曖昧的語氣是怎麼回事?什麼我是你的人,都讓雲汐誤會了。”

    墨無垢一聽更開心了,拉著玄朗就往外走,“我的徒兒自然是我的人啊!還是你們的感情這麼脆弱,我簡單幾句話就能破壞?”

    “墨無垢!”

    “玄朗啊!自從知道你的桃花笑對我及對和尚沒有作用後,你就沒再對我笑過了耶!”墨無垢嘴裡說的可惜,但表情看不出,好像玄朗對他越凶他越開心。

    墨無垢的侍僕哪見過國師笑得這麼開心的樣子,而且也從未對一個人如此熱絡,所以一個個都傻了。

    “讓玄朗駕馬車就好,你們先回去,記得,東方立問什麼都不許說,不要逼我施術封了你們的嘴!”

    “小的不敢。”

    墨無垢丟下威脅話語,就扯著玄朗坐上馬車。

    是啊!玄朗這俊美的容貌和迷惑人心的桃花笑,讓他不管做任何事都無往不利,偏偏就是對有些人無效。

    所以,玄朗就說他最討厭和尚……還有墨無垢了。


    潛進院綁走洛雲汐的不是別人,就是竇仲胥派的。

    竇仲胥雇來的歹人把洛雲汐送到郊外,竇仲胥及卜老爺派來的人已等在相約的地方。

    兩名歹人下了馬車,指了指車廂。“辦妥了。”

    竇仲胥打開馬車門,看見被打昏的洛雲汐就躺在馬車裡,露出滿意的笑,卜老爺派來的人也看了馬車裡的人一眼,點了點頭才由懷中取出錢袋,交給歹人。

    那兩名歹人取得報酬,便轉身離去。

    “馬總管,雲汐已經送上了,卜老爺答應給我的報酬呢?”

    馬總管又拿出另一隻錢袋交到竇仲胥的手上,但言語中的輕鄙可是毫不隱藏,“竇公子,為了這點小錢出賣自己的妹妹,有你這樣的哥哥,可真是竇姑娘的不幸。”

    “她拋棄了親人,現在不姓竇,姓洛,她已經不是我竇家的人了。”

    “沒了利用價值,便不是你的親人。”

    “馬總管,有時間數落我不如好好的看好她,當年她能跑掉是你們自己的失誤,但我還是為你們把她找回來了,所以,下回再丟了她,可別又來找我。”

    “我家老爺早知道你拿了銀子後,後續的事都不會管,不過……竇公子,你可要小心報應啊!”

    馬總管這麼說完後,突然刮起一陣寒風,刮著身旁的榕樹枝頭,傳來一陣陣陰森的沙沙響。

    風停,樹止,接著傳來的卻是急駛的馬車聲。

    “有人來了,未免有失,馬總管還是快走吧!”竇伸胥道。

    馬總管立刻上了馬車,指示著車夫立刻將馬車駛離,然而此時急駛而來的馬車已經趕至,駕車的玄朗揚聲一吼——

    “不許走!”

    “快!”馬總管一聲令下,車夫揮動韁繩,蔔府的馬車就這麼奔了起來。

    然而玄朗沒有加快速度,反而勒停馬車。

    竇仲胥見狀正要轉身離去,就見玄朗在馬車上站了起來,那雙平日總是帶著笑意的眉眼染上騰騰怒氣,發出讓人驚駭的紅光。

    就在竇仲胥因那雙發光的紅眼而嚇軟雙腿時,玄朗的手一揚揮,榕樹的氣根像活物一般動了起來,不住的延伸再延伸,直到來到蔔府的馬車後,猛地如箭矢一般穿透了車,馬車車廂應聲向左右兩方炸開,榕樹氣根將昏去的洛雲汐卷起送回,墨無垢見狀上前接住了她。

    馬總管及車夫哪見過如此駭人的事,車夫嚇得甩動韁繩,馬兒因而失控,就見馬車在郊道上左搖右晃,馬總管抓住馬車殘骸,喊著,“你想把我摔出去嗎?穩住馬兒!”

    就在此時,榕樹氣根再次襲來,車夫嚇得跳下馬車,折了腿,無人駕駛的馬車就這麼失控翻車,馬兒倒在地上呻吟幾聲,掙脫了馬車跑走了,至於馬總管則是被摔下馬車,看著榕樹氣根猶如盯著他的毒蛇一般,隨時準備竄上前一口咬住他。

    而看見這一切的竇仲胥哪還有氣力跑走,在地上爬著想逃離,卻被氣根卷住了腿,高高的舉起。

    “你們可看清了雲汐是誰的人了?”

    “看、看清了,饒命啊!墨公子,我是雲汐的大哥,是她的至親,請你饒了我一命吧!”

    榕樹的氣根一拋,把竇仲胥給丟到了馬總管的身邊,接著延伸的氣根便緩緩的收回,直到恢復原先的模樣。

    玄朗回望,就見墨無垢已在他們車廂裡安置好洛雲汐,盤坐在她身旁為她把脈,“放心,只是被打昏了。”

    “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

    玄朗雖然怒未消,但還是坐了回去,再丟下一個十足威脅的眼神給竇仲胥他們三人,見三人大呼感謝後爬著離開,便掉轉馬車回程。

    “玄朗,你還記得仙術不能害人性命,否則會遭天譴一事?”

    “我記得,所以我不是放了他們嗎?”

    墨無垢看著玄朗對洛雲汐的情意,歎了口氣,他該不該告訴玄朗他們之間是沒有未來的,甚至可能會害死洛雲汐?

    “玄朗,原來洛姑娘性命交關的時候,你還是記得怎麼使仙術的。”

    “我兩次記起怎麼使用都是因為她。”玄朗坦白道。

    “你真的不能離開她嗎?”

    “不可能,我愛她,她亦愛我,為了追尋我她轉世而來,我不會放棄她。”

    墨無垢再次歎口氣,這個轉世是用多大的代價換來的啊!他能承受得了第二次嗎?

    花會的最後一天,儘管東方立讓多少花匠照顧竇仲胥的牡丹,它還是如玄朗所說的枯死了。

    除了這事讓人議論之外,還有另一件事,就是竇仲胥連行李都沒收拾就不告而別。整個京裡都在傳說他才是偷盜培育牡丹技術之人,見事蹟敗露所以逃回晉泉,很快的,這件事在匠人們間流傳開來,傳回了晉泉。

    所以在晉泉縣裡等著歷劫歸來的竇仲胥的,只有輕蔑及不堪。

    於是,本屆花會的花魁,在萬花爭妍的態勢下,洛雲汐的靛色牡丹拔得頭籌,被皇帝下旨封作花魁,送入皇宮。

    花會最後一天的晚上,東方立又舉辦一次宴會,洛雲汐與玄朗風光的被安置在東方立的右席,與左席的國師墨無垢自然又對上了。

    洛雲汐當然記得被兩名歹人所擄的事,她也記得自己拚命的掙扎,直到兩名歹人怕引來人只得打昏她。

    玄朗帶著昏去的洛雲汐回院落,為了怕洛雲汐無法接受他的身份,他想恢復院落的擺設,讓洛雲汐以為那只是個夢境。

    然而洛雲汐一安全,玄朗那出於本能才使出的仙術又使不出來了。

    墨無垢搖搖頭看著玄朗的窘況,才出手替玄朗將整個院落恢復原狀。

    以至於洛雲汐醒來後,真以為她作了一個驚恐的夢。

    醒來後的她看見玄朗可憐兮兮的向她道歉,又說他上街為她買了她想吃的糕餅向她賠罪,接著又用他那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討好她,她不禁消氣了。

    她就是拿玄朗這模樣沒轍。

    於是,他與墨無垢的事,洛雲汐就這麼壓下了,即使不去想,但總像一塊沒搬走的石頭壓在心上,悶沉沉的痛著。

    “墨公子,說來……你與國師是不是有什麼關係?還是……墨氏都出美人?”玄朗實在不喜歡東方立的眼神,而且為什麼他覺得東方立這句話聽來像是在調戲他及墨無垢?

    他看了看洛雲汐又看了看東方立,難不成……東方立有興趣的人並不是洛雲汐,而是……玄朗打了個冷顫。

    “王爺,你老毛病又犯了。”墨無垢什麼也沒說,但也像什麼都說了。

    東方立聞言收斂許多,再開口也少了輕佻的語氣。“墨公子,即便賭輸了,本王還是希望能聘雇墨公子到王府為我照看花房。”

    東方立的眼神太邪惡,玄朗看了就覺得不舒服,自然不會管應。“謝王爺厚愛,但草民真不是花匠,無法照看花兒,只怕會害了王爺花房裡的名花。”

    又一個軟釘子,但東方立可沒就此死心。

    宴會後,玄朗帶著洛雲汐回居處準備打理好行囊,明日一早就起程返家,在臨離去時,被墨無垢攔了下來。

    “玄朗,你要小心東方立。”

    “我看出來了,他要的不是雲汐,是我。”

    “是,東方立位高權重,府中的姨娘侍妾比皇上的妃嬪還多,其中不乏男子。”

    洛雲汐這下終於明白東方立那邪惡的眼神代表什麼,她緊緊的握住玄朗的手。

    感覺到她的害怕,玄朗也收緊了手回握她。

    “我不從,東方立還能綁了我不成?”

    “除了那蜂巢裡的小倌,有哪個男子甘心成為另一名男子床上的玩物?他王府裡的男妾也都是強搶來的。”

    “我自會小心,倒是你,我看他對你的興趣也很太。”

    “你這是擔心我嗎?”墨無垢真是好了瘡疤忘了痛,玄朗剛對他好些,他又不正經起來,討人嫌了。

    “墨無垢!”

    被玄朗狠戾的眼神一瞠,墨無垢老實起來,“你放心,他對我早放棄了,就是嘴上不饒人還想占我便宜,他對我不是真心的,我二十年的國師生涯早把他的色心消磨殆盡。”

    “二十年!所以你真是百歲人瑞?”洛雲汐知道墨無垢已任國師多年,只是她不知道竟有二十年!他這青春永駐的本事,連洛雲汐都想學。

    “小丫頭,我何止百歲而已,我是真正的仙人,難不成你以為我是神棍?”

    “雲汐不敢。”

    “不敢?你只敢以為我想搶了你的未婚夫婿。”

    “墨無垢,你再要欺負雲汐,我不饒你。”

    “好好好!真是無情,虧我還想收你為徒呢!”

    原來墨無垢的執著是為了收玄朗為徒?洛雲汐松了口氣,這個小動作看在墨無垢的眼裡,他十分擔憂。

    “洛雲汐,我問你,你是不是向來覺得自己很健康,最近卻是氣血虛弱?你過去是不是有綠手指,近來發現自己的綠手指已經失效了?”

    “這……”

    “看你的表情我便明白是了,玄朗,你們繼續在一起的後果,是你不願意見到的,你自己考慮清楚,與我一起退隱的提議,永遠都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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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4: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墨無垢說的沒錯,東方立對玄朗的執著果然沒有放棄,花會結束不滿十五日,洛家便來了宣旨的人。

    聖旨要洛雲汐前往東方立的王府,為皇帝照顧一株十分珍貴的牡丹,那是皇帝讓東方立由民間尋得的名花,一等牡丹開花便送入宮中,洛雲汐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儘管玄朗明知道東方立肯定策劃著什麼陰謀,但他還是不得不讓洛雲汐前往王府。

    洛雲汐住進王府雖然忐忑,但經過七日,相安無事,她漸漸放心下來。她想,這回來到王府並不是東方立的陰謀,而是皇帝原就屬意由她來照顧牡丹吧!

    皇帝要她來照顧的是一株品種為“二喬”的牡丹,洛雲汐第一次見到這株牡丹時已經結了花苞,只是二喬向來是同株同枝,可開一紫一粉二花,但洛雲汐奉皇命照顧的二喬,竟只有一個花苞。

    洛雲汐照顧二喬多日,今日終於得見二喬開花,是一朵半是紫紅色半是粉紅色的牡丹,並蒂牡丹已是十分稀有,二色同在更是珍上加珍。

    然而最讓洛雲汐開心的是,牡丹既然已經開花,表示她可以回家了。

    可這一夜,她卻被請至王府私設的牢房,洛雲汐知道自己不進也會被押進去,只得隨著領路的侍衛走進牢房,沒想到卻看見竇仲胥被鏈在牆上,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太哥,你怎麼在這裡?”

    “他培育出的牡丹不爭氣也就罷了,還害本王白白損失了一個得到玄朗的機會。”

    洛雲汐望向坐在一旁、觀刑許久的東方立,感到無比的憤怒,她雖然恨她的爹娘、大哥,但想著自己離開竇家與竇家再無瓜葛便好,不曾想竟看見大哥被如此淩虐。

    “與玄朗打賭是王爺自己的意思,怎能怪罪我大哥?”

    “他沒有真正培育出牡丹卻借此聲名來參與花會,是他詐騙在先。”

    竇仲胥連呻吟的聲音都快發不出來,看來好似隨時會斷氣一般。

    “所以王爺就動用私刑,將我大哥打成這樣?”

    “洛雲汐,本王這可是大發善心,讓你大哥能見你最後一面,你要不要聽聽他的遺言?”

    洛雲汐咬著牙,她的第一個婚約,是爹娘定的,第二個婚約,是大哥慫恿的,她怎會想聽大哥的遺言?可見他被淩虐至此,她又不忍心。

    “大哥,你說吧!”

    “玄朗他……是妖怪。”

    洛雲汐對竇仲胥本已心軟,聽他這麼說又讓她由心頭湧起怒氣,“大哥,你死到臨頭還想污蔑玄朗?自以為培育出牡丹是你自己的錯,你要怪罪玄朗指證你嗎?”

    “雲……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有人潛入你的房裡……擄走了你……”

    這是她的夢,為何大哥會知道?

    “那天……我讓人擄了你……要把你送回蔔府……但玄朗追了上來……用妖術把你救了回去……”

    洛雲汐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她不明白,大哥難道就這麼恨她,要說這樣的話來挑撥她及玄朗之間的感情不讓她得到幸福。“玄朗他怎麼可能是妖怪?”

    “他是妖怪……他讓榕樹的氣根像八爪魚一樣抓住我……”

    “真是如此,這事怎麼沒有傳出來?”

    “蔔府的兩個人都嚇得得了失心瘋……我……被王爺抓來……”竇仲胥說到了這裡,激動得咳出了鮮血,好像那晚的經歷還折磨著他,讓他十分恐懼。

    洛雲汐想起了玄朗能與植物溝通、想起了那株突然痊癒的丁香,也想起了作了那個惡夢的隔日一早,房裡的擺設雖然相同,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同。

    發現自己真信了竇仲胥的話,洛雲汐暗罵自己,她怎麼能被大哥輕易幾句話就懷疑起玄朗?

    “你說的話太匪疑所思,我不相信你。”

    嘔血的竇仲胥已經說不出話來,要不是雙手還吊在牆上,想必整個人早已癱倒在地。

    東方立眼見窶仲胥無法說服洛雲汐,他使了個眼色,獄卒又開始鞭打起竇仲胥。

    見竇仲胥連哀叫聲也喊不出來了,洛雲汐看了心急,出聲制止,“夠了!他是詐騙,但罪不致死吧?”

    “我東方立要人死,還不容易嗎?”

    “王爺讓我大哥說謊,不就是希望我得離開玄朗嗎?我不信他,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王爺放了他吧!”她明白愛情沒有先來後到,但她明白愛情是不能強求的,玄朗愛的人是她,那是東方立無法改變的。

    “這些話是本王刑求出來的,不是本王讓他說謊,不過,本王的確也不相信竇仲胥的話,本王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或許你信了就會離開玄朗。”

    “要讓王爺失望了,我不會離開玄朗。”

    “洛雲汐,你離開了便好,本王不會為難你,可惜的是你不離開,那麼本王就必須要有不一樣的手段了。”

    “除非殺了我,否則我不會離開玄朗!但我是皇上下旨來王府照顧牡丹的匠人,我若死得莫名其妙,王爺如何跟皇上交代?”

    “可如果……牡丹突然枯萎了呢?”皇上可是交代了要好好照顧那株二喬,不得有誤。

    “你……”洛雲汐話說完,獄卒又鞭打起竇仲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竇仲胥無力地承受著鞭打,直至氣息全無。

    “大哥!”

    “把洛雲汐關押進牢房,等候皇上發落。”

    “是!”

    洛雲汐被拖離開時,別過臉不忍再看竇仲胥的屍首,她知道竇仲胥詐騙是該付出代價,但她也知道他若不是她大哥,不可能會因為詐騙而死於非命,這一切都是東方立刻意所為,為的是要佔有玄朗。

    看著洛雲汐被拖進牢房,東方立露出陰惻惻的笑?,洛雲汐的命不值錢,她存在的價值只是為了讓他能控制玄朗,所以,他不會把此事鬧到皇上面前,他只需讓玄朗知道此事便可。

    洛雲汐因為照顧牡丹有失,可能被皇帝問罪的消息傳回洛家時,洛成及楊素錦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不知道該怎麼救洛雲汐出來。

    洛成不明白,洛雲汐可是有綠手指之名,就算她沒有這能力,她腦中養護花卉的知識,也不可能讓她短短幾日之內就能把棟牡丹給照顧得枯萎瀕死。

    而玄朗卻很清楚東方立在玩什麼把戲,他是在逼他前往王府,做為交換條件換取洛雲汐免死。

    玄朗不想讓東方立計謀得逞,洛成也想親自看看那株牡丹是不是還能救回,所以玄朗跟著洛成匆匆忙忙的趕到京裡去求見東方立,卻被東方立擋在門外,用的理由是,那是要獻給皇上的植栽,不是什麼人想看就可以看。

    在走投無路之下,玄朗讓洛成留在客棧等他,而他則前往王府,求見了東方立。

    玄朗被王府的人領著到了花房,玄朗走到花房深處,看見東方立就等在那裡,他的身旁放置著名貴的牡丹二喬。

    “你果然準備了兩株牡丹。”萬物皆有靈,玄朗看著枯萎的牡丹花靈奄奄一息,難掩不忍,“為了達成目的,你竟不惜害死這樣一株名貴的牡丹。”

    “這是為了與你談條件,你若應了,獻給皇上的會是完好的牡丹,你若不應,則是這株枯萎的牡丹。”

    “你當真以為你做這事沒有事蹟敗露的一天?”

    “玄朗,你不明白皇上有多重視本王,先皇沒有留下遺詔立下儲君,當時所有皇子都經歷過奪嫡之爭,是本王用親衛軍一路將皇上保上皇帝寶座,所以皇上會讓本王予取予求。”

    玄朗不想屈服於此人的淫威,但他的手上有洛雲汐,他只能處處受制,“我要你放了雲汐。”

    “玄朗,你很清楚本王的目的,乖乖留在本王身邊,洛雲汐就會沒事。”

    玄朗明明是一個桃花仙,卻得受人類箝制,一時之間他竟想不到方法可以帶著他心愛的女子離開。

    玄朗不相信自己沒有辦法逃,更不相信自己已經走到了絕境,但不管他有什麼打算,都得先救出洛雲汐。

    “我留下來,你放雲汐離開,而且,我希望能親眼看著她離開。”

    東方立達到目的了,自然不會為難洛雲汐,他走到玄朗的身邊,伸長手臂攬住玄朗的肩,“你留下來,本王便誰也不為難。”

    片刻後,玄朗在後門的暗處看著,看著一臉不解的洛雲汐被送出王府,還不放心地懷疑東方立的用心。

    “王爺打什麼主意?他竟放了我?”

    “你去悅來客棧與你義父會合,就知道為什麼了。”侍衛只回了她一句王爺交代讓他為玄朗轉告的話,然後重重的關起門。

    玄朗看著洛雲汐離開,他重重闔起眼忍著心傷,他會逃、會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至少也得等到他完全想起怎麼施術,到時,他會想辦法帶著洛雲汐遠走高飛,那麼東方立便再也威脅不了他。

    “玄朗,本王終於得到你了。”東方立托起玄朗的下頷欺近他,即將四唇貼合前,玄朗別過臉去,讓東方立撲了空。

    “我只答應留下來,沒答應讓你碰我。”

    “你會答應的,玄朗。”東方立沒有因玄朗的拒絕感到失望,他出身皇室,男女歡好所需要的媚藥種類之多,是玄朗無法想像的。

    “你想向我下藥,東方立,我若不飲不食,你找不到機會。”

    “玄朗,既然你有不飲不食的決心,那麼我們便再賭一次吧!七日後,本王要正式迎娶你,納你為側室。”

    “側室?好大的殊榮。”

    “的確是,那是只給你一人的殊榮,就連國師,本王都不曾想給過他如此高的地位。”

    “墨無垢可是仙人,會使仙術,莫非,你也想對他下藥?”

    “可惜了,國師會蔔算,幾次失敗吃了虧後,本王對他便失去了興趣,但你不同,本王喜歡你……比國師更像男人些。”

    玄朗厭惡東方立那淫惡的嘴臉,“你真是下流到了極點。”

    東方立仰頭大笑,玄朗生起氣來也別有一番風情。“我們成親那日,你會見到本王真正下流的地方。”東方立說完,還在玄朗緊實的臀上摸了一把,這才笑著離開,反正侍衛會盯著玄朗,讓他逃不出王府。

    玄朗冷笑,想辦喜事嗎?正好,那一天賓各盈門,不正是趁亂逃離的最佳時刻。

    洛成在客棧等到了洛雲汐歸來,卻沒等回玄朗。

    洛雲汐聽義父說明了他們來到京城的原因,便明白玄朗犧牲了自己留在王府換取她離開,父女倆正想不到救解玄朗的方法時,突然聽見一個大消息——

    王府要辦喜事了,三王爺東方立即將迎娶側妃。

    這不是巧合,洛雲汐知道東方立要納的側妃就是玄朗,他竟想將玄朗以如此屈辱的方法給強留在身邊!

    洛雲汐怎能容許玄朗犧牲至此,便與洛成商量著要在王府辦喜事那天,趁亂混進王府去救人。為了讓這個營救計畫能萬無一失,他們必須去找一個人求助。

    於是,洛成及洛雲汐在喜宴那日去了國師府求見墨無垢,請墨無垢相助。

    他們到達國師府時,墨無垢正準備上馬車前往王府,見到洛成及洛雲汐兩人一身小廝裝扮時,便知曉了他們的計畫。“我還以為等不到你們了。”

    看來墨無垢早猜到他們會來找他幫忙,洛雲汐也不囉嗦,“我們是來請國師幫我們混進王府的。”

    “幫你們混進王府不難,扮成我的小廝就可以,但你們以為要把玄朗帶出來這麼容易嗎?”

    “將他藏在國師的馬車裡應該能成功。”

    “要救出玄朗,還得皇上幫忙。”

    “皇上都能無視東方立納一名男子為側妃了,他會管這事?”

    “誰說皇上知道東方立今晚要娶的是男妃了?”

    儘管洛成及洛雲汐不知道墨無垢做何打算,但他們還是跟著墨無垢去了王府。

    王府很大,但循著辦喜事的紅彩走,他們很快便找到玄朗所住的院落,幾名喜娘剛剛才幫玄朗打扮好走出院落,與守在院落外的侍衛招呼一聲才離去。

    墨無垢一行人躲在暗處,等到喜娘走遠了才走出來,接著墨無垢便由懷中取出四片柳葉念念有詞,當他擲出那四片柳葉時,柳葉好似有了生命,直直飛向守衛,遮住了守衛的視線。

    “腳步放輕隨我來,柳葉可以遮眼但藏不住聲音。”

    洛成及洛雲汐點了點頭,跟著墨無垢的腳步走進院落,當他們經過守衛時,洛雲汐看見守衛雖然雙眼直視著前方,卻像看不見他們。

    整個王府張燈結綵十分熱鬧,但坐在新房中的玄朗卻感覺不到喜悅,他在等一個人,也希望那個人別讓他失望,否則他就真的得採用自己原先的計畫了。


    喜娘為他更衣換裝時他都乖乖配合,就是為了要所有人放下戒心。

    今天一早東方立就來院落看過他,還對喜娘說道:“幫側妃上好妝,本王今夜要與我最美的側妃洞房。”

    玄朗忍著聽見東方立淫惡話語的不適,靜靜的由著喜娘擺佈,直到喜娘們離開。

    玄朗對東方立說不習慣他人的侍候,所以東方立除了院落外的侍衛就沒派人守著院落,於是喜娘一離開,偌大的新房裡就只剩玄朗一人靜靜的坐在妝台前。

    “玄朗……”

    玄朗轉身望向推門進來的人,雖然她穿了小廝的衣裳、雖然她上了妝又點了麻子遮掩她白皙的肌膚及秀麗的容顏,但玄朗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

    “雲汐!”玄朗又驚又喜的奔上前去,也看見了是墨無垢助她及洛成前來,“你怎麼帶他們來了?”

    洛成見玄朗這態度,好像與墨無垢早有了默契,“你知道國師會來?”

    “我想了一個計畫請他幫我,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來。”

    “你以為我會看著東方立娶你而不管嗎?”

    “我不會讓自己深陷此處,就算沒有墨無垢幫忙,我原先也有計劃逃出王府,你來這裡太危險了。”

    原先的計畫?墨無垢不難猜出他原先的計畫是什麼,他能說玄朗原先的計畫真的很蠢嗎?墨無垢雙手交抱,涼涼的看著玄朗。

    “若我那日沒潛進王府見你,你說說你有什麼計畫?”

    “東方立好男色既然人人心知肚明,他仍將我以女子的身份迎娶,必定就是礙于皇帝的看法,皇帝想必是不能接受他迎娶男妃。”

    “這倒是,豢養男寵皇上還會睜隻眼閉隻眼,男妃這種破壞祖宗律法的事,皇上怎麼也不會允許。”

    “所以,我只要逃出王府,東方立暫時找不到什麼藉口再為難雲汐藉以控制我,那麼我便有時間再想退路。”

    “哦,逃出王府說得簡單,怎麼做?總不會是打昏王爺還是挾持王爺的招數吧?”

    玄朗最討厭墨無垢那好像什麼事情都在他掌握中的表情,他白了墨無垢一眼,“要不然你告訴我能怎麼辦?我會答應東方立留下來是想先救雲汐出去,總不能真搭上我自己吧!東方立也不知道真想等洞房花燭夜還是有所防備,這些日子他不曾近我的身,否則我早就找到機會挾持他出王府了。”

    “幸好我來了,否則你挾持了他不是給了他最好的藉口,用這個罪名抓你歸案,到時進了大牢你就真的成他的人了,這種事……要智取。”墨無垢早忘了自己也曾為了救他慌亂過,如今有了計謀,倒會說風涼話。

    玄朗是不會放棄揭墨無垢瘡疤的機會的,他冷著一張臉道:“要不是我想出這個辦法,你還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飛,想著要用人偶還是桃枝幻化成我的模樣,讓東方立娶一個假人過門呢!”

    “你也不想想你這個計畫沒有我可不行,不怕得罪我嗎?”

    “我怕什麼?你不幫我,我就依原訂計畫挾持東方立。”

    “好了!我拜託你們兩個先別吵了,什麼計畫?”洛雲汐開口阻止兩人再吵,感覺上兩人感情不錯,怎麼老是吵架鬥嘴?

    “我發現了雖然我不想嫁,但想嫁東方立的人多得是,那天就有一個人前來,名義上是替皇上來給未來弟媳送賞賜,但事實上卻是來會我,語氣裡多有我配不上東方立的醋意。”

    “因為你要嫁東方立,他妒嫉了?”

    “對,於是我想了個辦法,要阻止這場婚禮最快的方法。雖然可以讓墨無垢去向皇帝稟報東方立娶的是男妃,但以皇帝對東方立的重視,頂多口頭訓誡他一番,阻止了婚禮便了事,所以非得把事情鬧大不可。”

    洛成往外頭張望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喜宴會開,東方立隨時可能來帶新娘前往廳裡進行儀式,所以他們有什麼計畫就得快實行。“事不宜遲,別再耽擱了,既然有計劃,那麼現在要怎麼辦?”

    “再等等,人就快到了。”

    墨無垢語音方,一名宮人神情呆滯的緩緩走了進來,洛成看了覺得莫名其妙,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發現那名宮人好似無神的軀殼一般。

    “我在他身上下了迷魂術,一隨皇上進了王府就會被迷魂,自己走到這裡來。”

    “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新娘被救走了,總得有一個人代替吧!”玄朗為洛成解釋。

    “可是……”洛雲汐是想救玄朗離開,卻不能因此害了另一人受辱。

    “放心,這名宮人就是方才玄朗口中所說的那個對東方立有意的人,玄朗這個人肚子裡壞水不少,但絕不會無端陷害一個人。”墨無垢邊解釋,邊還要損玄朗一下,惹來玄朗一記白眼。

    “我們快走吧。”

    “剩下的交拾我,我已讓人為你們清空了後門,由後門走。”墨無垢指示了他們路線,而他還得留下來施術。

    洛成領頭,先探頭望瞭望外頭後,這才招了招手讓洛雲汐及玄朗跟上。

    墨無垢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他扣住玄朗的手,在他耳邊說:“不管今夜發生麼事,都不許與洛雲汐洞房!”

    玄朗壓根沒想過這事,而且墨無垢說得這麼明白,讓他一時間還真有些羞窘。

    “你在胡說什麼,我暫時沒想這種事。”

    “你沒想,但有人可等不及娶你。”

    “娶我?我堂堂男子……”

    “好了!快走,記著我的話便是。”

    玄朗還因為墨無垢這神秘兮兮的預言感到不解,就被洛成及洛雲汐一拖一拉的帶出了院落。

    墨無垢看著洛雲汐及玄朗兩人印堂紅光滿布,知道他們將要辦喜事了,希望玄朗能謹記他的話,否則,後悔莫及的將是玄朗。

    東方立來到院落準備領著玄朗前往大廳,在皇上面前進行儀式,怎知一進了院落,就見院落裡的所有燈火瞬間被風吹滅,唯有新房裡的床上發出淡淡紅光。

    床上,身著大紅喜服的玄朗正半倚在床頭,抬起無力的手,輕輕的勾著,“王爺……我等你好久了……”

    “你……你這模樣……莫非是提早飲了我們今夜要喝的交杯酒?”東方立用力的吞了口唾沫,他渴盼著玄朗的身子已久,好不容易等到了成親這日,沒想到玄朗竟提早飲了酒。

    “王爺,快上床來,我不想等了。”

    “我們還得先完成儀式……”

    “什麼儀式我不管,我想先要你。”

    東方立才一靠近,便被玄朗給扯上床,一股暗香撲鼻而來,東方立便忘了什麼迎娶儀式,動手扯起玄朗的衣裳來。

    此時,墨無垢現身新房門外,看見東方立把人抱個滿懷,做盡親熱之舉,但他的懷中,卻是空無一物。

    墨無垢微笑後再開口,竟發出不屬於他的聲音,他大聲叫喚著,“有刺客,往新房去了!”

    墨無垢在喊完後退到暗處,不一會兒,便有大批的侍衛沖進院落,闖進新房。

    進了新房,人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他們都看見了一名皇帝親信的宮人正赤裸著上身躺在床上,而東方立也是衣裳不整,在半空中好似摸著什麼,露出了深陷情欲的表情。

    不多久,皇帝在眾侍衛的護衛下抵達,一眼就看見了床上這荒唐的一幕——

    “三弟!”

    皇帝這麼一喝,東方立清醒了過來,就連原睡在床上的宮人也醒了過來,那名宮人低頭看見自己赤裸著上身,再看東方立衣裳不整,竟是坐起身,自以為嬌媚的掄起粉拳,打了東方立一拳。

    “原來王爺這麼喜歡奴才,那王爺何必把奴才迷昏了帶過來,跟奴才說一聲,奴才願意的。”

    皇帝舉起手指著東方立,想斥責什麼,卻一時想不到該說什麼,來回踱了幾步,這才又走到東方立的面前,“三弟,你今夜要迎娶的側妃,是朕宮裡的小三子?”

    “不是的,皇上。”

    “王爺,你都把奴才給剝光了,怎麼不認帳啊!”小三子嬌聲嗲氣的不依,他喜歡王爺很久了,偏偏不管他在王爺面前怎麼明示、暗示,王爺就是沒有發現,害他都嫉妒死他即將要娶的那個男妃。

    結果原來……那人只是幌子,王爺要的人是他啊!

    於是,就見小三子媚眼一勾,作勢要倒在東方立的懷中。

    東方立由床上跳下床,躲開小三子,出聲怒斥,“你哪裡被剝光了,不是還穿著褲子嗎?”

    “王爺不正是準備剝了奴才的褲子嗎?”

    “夠了!”皇帝喝斥一聲,讓東方立及小三子都噤了聲。

    小三子是皇帝的親信太監,他早知道小三子喜歡東方立,他們要怎麼暗渡陳倉他不管,但鬧得這麼大,丟的可是皇室的臉。

    “三弟,朕還在等你的解釋,你今夜要迎娶的側妃,是小三子嗎?”

    “不是的,皇上,是小三子不知怎麼出現在新房裡。”

    “哦,你說不是小三子,那你的新娘呢?人在哪裡?”

    “一定是被救走了。”

    “救走?三弟,你這個新娘是強娶來的嗎?”

    見自己說漏了嘴,東方立一慌,連忙改口,“不是,是臣弟口誤,是被擄走、被擄走了。”

    “被擄走?好,你告訴朕,你的新娘姓什麼叫什麼,哪裡人氏,朕貼皇榜昭告天下,幫你把新娘找回來。”

    東方立當然不能直說,墨玄朗這個名字怎麼聽都不像一名女子的名字,而且讓皇上知道他昭告天下要找的弟媳是一名男子,皇上非滅了他不可。

    皇上說過了,他要怎麼荒唐他都不管,就是得暗著來。

    “不勞皇上,臣弟知道是誰帶走了臣弟的新娘,此事臣弟自會處理。”

    “你能自行處理?”

    “是!臣弟可以。”

    皇帝回頭看見眾大臣站在新房外不知該走該留,只消一眼,就見眾太臣有的突然腹痛、有的突然胸悶,總之什麼毛病都有,向皇帝告罪提早離開喜宴。

    “小三子,把衣服穿好,隨朕回宮。”

    “皇上。”小三子一嗔,不依。

    “聽話!你們兩個若真有意,我可以為你們安排,別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現眼。”

    小三子一聽,開心極了,連忙下了床叩拜謝恩,“謝皇上。”

    然而一旁的東方立可是有苦說不出啊!

    小三子立刻穿好衣服,就回到皇帝的身邊隨侍。

    皇帝臨走前,又告誡東方立一番,“三弟,你這毛病我不會管,只是你要收斂些,明白嗎?”

    “臣弟明白。”

    見東方立準備送他出去,皇帝看他一身衣裳不整,為免難看,免了他的禮,“朕要走了,你不用送了。”

    於是東方立立刻躬身一拜:“臣弟送皇上。”

    皇帝走後,幾名侍衛面面相覷,直到侍衛首領鼓起勇氣開口問:“王爺,要屬下們去擒回玄朗嗎?”

    “讓他逃了便沒有理由再關押洛雲汐,把他擒捉回來,是等著皇上降罪嗎!”東方立跌坐回床上,看見了墨無垢走了進來。“國師,你還敢出現啊?”

    東方立知道這件事只有能使仙術的墨無垢辦得到,否則他不會一進房就被迷了心智,還把小三子當做玄朗。

    “明知王爺會猜到是我所為,我何必躲藏?”

    東方立聞言雙目一瞠。

    尋常人絕不敢在此時拂逆鱗,但墨無垢自然是不怕他,還出言警告他。“王爺聽我一言,有些人是你怎麼也得不到的,皇上是疼你,但你一切莫為了一己之私,害皇上留了駡名,這個王朝的福分還有三代,你若因為私利違背天理,會影響了你後世的皇室子孫。”

    “國師,本王是愛男子甚過愛女子的人,國師覺得本王會擔心什麼皇室後代子孫嗎?”

    墨無垢眼見勸阻無效,也怒了,“王爺,玄朗並不是尋常人,他是桃花仙,惹怒他的代價是你不願見到的。”

    “桃花仙又如何?就跟國師一樣不是嗎?”

    墨無垢看見東方立的眼神已接近瘋狂,他重重一歎,“王爺,我不用經過測算,便知王爺再執著不放,堪慮。”

    “的確堪慮,只是該擔心的人……是你們。”

    墨無垢不再多說,這個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了。“王爺,無垢言盡于此,王爺好自為之吧!”

    見墨無垢說完話就離開,東方立大怒,揚手就揮下床頭小幾上的花瓶,幾名侍衛閃開了花瓶碎片,依然躬身站立一旁。

    東方立對著侍衛首領下了命令。“你派人暗中監視洛家及國師府,有消息隨時回報,我總會找到機會再得到玄朗。”

    “是!屬下遵命。”

    那日小三子為皇帝送賞賜給玄朗,對他語帶輕賤,玄朗雖然懷疑卻不肯定小三子喜歡東方立,直到小三子離開後東方立隨後而來,為小三子出言不遜前來安撫他。

    從東方立的話中,玄朗知道小三子是皇帝的親信,他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問小三子是不是喜歡他,沒想到東方立竟自以為他吃味,笑著安撫他,說在他心中,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他的地位。

    而後,墨無垢潛進王府救他,玄朗想起了墨無垢的仙術可以派上用場,這才有了這一計。

    玄朗被救出後,墨無垢還安排了馬車連夜把洛成他們三人給送回長嶺才讓馬車離開,接下來,東方立應該會暫時安分一陣子。

    洛成他們三人回到洛家已是半夜,楊素錦聽到聲響前來開門,看見回來的不只洛成及玄朗,連原本即將被皇帝問罪的洛雲汐也帶回來了。

    楊素錦見他們三人的裝扮,兩人扮成小廝一人扮成新娘,要他們三人把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訴她。

    聽完後,她雖然為玄朗松了口氣,但也不免想為什麼堂堂國師意會幫他們的忙。

    “有些事,我是該對洛叔、洛嬸還有雲汐解釋了。”玄朗主動開口。

    “怎麼了?一臉沉重的樣子。”楊素錦沒遭遇過這些事,還不明白玄朗表情凝重的原因。

    但洛成及洛雲汐心中對於玄朗的身份有了猜測,能與國師相交,玄朗肯定不是尋常人。

    “玄朗,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洛成雖是詢問玄朗,但他知道自己會得到肯定的答覆。

    “我的確記起大部分的記憶了。”

    “所以……你打算告訴我們你的身份了?”

    “我會老實說,只是希望我即將說出的一切,不會改變你們對我的態度,我還是那個因為失憶走投無路、被你們撿回來照顧的人。”

    “說吧,我們等著。”

    “我是桃花仙,不知為何失去了記憶,但我想……應是我的本體被雷劈了之後導致我失憶。”

    桃花仙?本體?被雷劈?洛雲汐很難不聯想這與她照顧的那株桃花樹有關。

    “你是指……你便是我這些日子以來照顧的那株桃花樹嗎?”

    洛成本還想著玄朗可能是京城來的公子,甚至可能出身不凡才會認識國師,卻絕對想不到他會承認自己是桃花仙,因此洛成驚訝得張開嘴說不出任何話來。

    倒是楊素錦先喊出聲,“桃、桃花樹?是指法嚴寺旁的那株桃花樹?”

    “是,數十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我進入沉眠,直到雲汐救了我。”

    難怪他會突然出現在桃花樹旁,難怪從沒有玄朗的親人來找過他,如今洛成知道了玄朗的身份了,玄朗及雲汐兩人真心相愛,但他們的身份能讓他們相守到白頭嗎?

    “你是桃花仙,能與人類相戀嗎?”

    “為了雲汐,我可以像一般人一樣生活,我只怕……雲汐不要我!”

    洛雲汐看見玄朗雙眸殷切的看著自己,不安的雙手緊緊握著她的,好似怕她會甩開他的手轉身離去。

    她想起不久之前,玄朗曾經間過她,如果他是仙,她要不要他。當時她對他說若他是仙就別招惹她,一定讓他擔心不已吧?

    “玄朗……”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會想辦法記起怎麼使用仙術,你不用擔心自己變老,我會把自己變得跟你一樣老。”

    洛成及楊素錦先是愣住,直到想通了玄朗所說的意思時,兩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玄朗,你怎麼不想把雲汐變年輕,而是把自己變老?”洛應率先取笑他。

    “你啊!都成仙了,還捉摸不住女人的心思嗎?”楊素錦也笑他傻,哪個女子聽了可以青春永駐,不會開心得飛上天。

    “因為雲汐不管變成什麼模樣,在我心中她永遠是最美的,她不需要變,我變就好了。”

    突然聽見玄朗說出如此深情款款的話,洛成及楊素錦互望一眼笑了,玄朗也不像他們想的那麼傻啊!

    倒是洛雲汐哭笑不得,玄朗是從哪來這個想法?她還沒想到自己會在他面前慢慢變老的事,但如今的她已經決定,不管他是桃花仙還是桃花精,今生只要他。

    先不告訴他的決定,她故意說話嚇他,“你就不擔心我見你變老變醜,不要你了?”

    “這可不行!那我不要變了。”

    “所以你要把我變年輕,這樣就不用看見我變老?”

    “不是,這不是我的意思。”玄朗急著解釋,就怕洛雲汐誤會他,“你也不要變,要不,我把屋子裡的鏡子全砸了。”

    看玄朗著急的模樣,洛成仰天大笑,趕了近一天一夜的路才回到家的疲憊好似突然全消失不見了。

    “雲汐,別再逗玄朗了。”平常見玄朗一臉聰明,怎麼一到雲汐的面前就成了傻子了。

    洛雲汐看著玄朗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她就捨不得他傷心難過。

    玄朗一身喜服還沒換下,臉上也還帶著美豔的妝容,一雙秋水瞳眸好似隨時會泛出眼淚來,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洛雲汐湧起一股衝動,即便她明知道這是一個衝動的決定,也絕不會後悔。

    “玄朗,與我成親吧。”

    “成、成親?”還真被墨無垢說中了,但怎麼說他是個男子,是他娶不是雲汐娶吧?

    “怎麼,你不是說今生只要我?想到我還是會變老變醜,就不想跟我成親了?”

    “不是,我說過了只要你要我,我願意一輩子陪著你。”

    “那我們就立刻成親,我就不信東方立還能強搶人夫!”

    “立刻?”

    “對!也不用賓客了,我們立刻拜堂。”

    洛成看了妻子楊素錦一眼,楊素錦也回看一眼,他們夫妻倆不是沒想過幫洛雲汐找個好人家,只是過去洛雲汐一直不肯,如今她選了玄朗他們也不是不贊成,只是……會不會太急著辦事了些?

    可看著洛雲汐一副無怨無悔的模樣,洛成及楊素錦心想,選日不如撞日,既然小倆口互有愛意何必再等?

    “如果你們決定了,我們兩老樂見其成。”

    聽義父義母不反對,洛雲汐還在等玄朗的回答,“玄朗,你的回答呢?”

    玄朗見洛成及楊素錦都已同意,這親事還是洛雲汐自己開口求的,他怎會不同意呢?

    “雲汐,你若知道我愛你多久,又是怎麼愛你的,你便會知道能與你成親我有多開心。”

    “我們不過才相識數月,說得好像你已經看了我三生三世一樣。”

    “雲汐,記得青琉嗎?

    這時候提她做什麼?洛雲汐的臉沉了下來。

    “青琉在過世前對我說,要我等她,下一世,她會找到我,當我的妻子。”

    洛雲汐不能說自己沒有感到一絲醋味,可是想到青琉姑娘已逝,又覺得自己嫉妒她實在太小心眼。

    “你真以為我聽到這些不會吃味嗎?還是你又要對我說青琉姑娘是我的前世?”

    洛雲汐好似這時才想起眼前的人是桃花仙,而且記憶正在逐漸恢復當中,“你是說……青琉姑娘是我的前世?”

    “是,所以我一見你才會傷心的流下眼淚,而你一見到桃花樹才會哀傷得感到心痛。”

    意思是,她便是他的青琉,那個即便有了未婚夫,他還是點默守護著的青琉,那個死前才發現自己有多愛玄朗,只願死在桃花樹下,對玄朗許諾來世的青琉……

    “我真是她?那麼之前我不記得你,還一直否認自己是青琉,你該有多傷心?”

    玄朗微笑輕輕搖頭,“即便你前世愛著我,今世,我也得等你重新愛上我,我不會逼你接受你自己就是青琉的事,總之,你還是愛上我了,未曾食言。”

    “傻蛋!”洛雲汐飛撲上前,投入玄朗的懷抱,相擁而泣,這不是悲傷,而是欣喜的淚水。

    楊素錦拉了兩張椅子,向著大門相鄰放好,然後自己坐了一張,又喊了洛成坐在另一張。“雲汐說的對,你們立刻拜堂、立刻洞房,生米煮成熟飯,我就不信東方立還能不死心。”

    雖然婚是她求的,但聽到義母說立刻洞房,洛雲汐還是羞紅了臉。

    玄朗不再猶豫,他牽起洛雲汐的手,先領著她轉向屋子大門,跪拜了天地,這才又領著她轉身拜了高堂,而後,他們轉了身互望、對拜,他深情的凝望著洛雲汐,洛雲汐嬌羞地低垂著頭。

    是洛成提醒了他們,“再來,就是送入洞房了,時候不早,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洛雲汐不依地嗔了一聲,咬著下唇不知還能說什麼,直到看見玄朗又牽起她的手,她隨之輕移步伐,跟著玄朗離去。

    直到玄朗帶著洛雲汐進了洞房,楊素錦才說出了一直哽在喉頭的話,“雲汐還穿著小廝的衣裳,玄朗也還穿著喜服,我怎麼覺得咱們兩老不是多了一個女婿,而是娶了一房媳婦?”

    趕路趕了一天一夜的洛成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站起身,“總之不管是誰娶誰嫁,反正玄朗也沒有親人,終究算是我們洛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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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5: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突來的洞房花燭夜,洛雲汐及玄朗都十分緊張,玄朗帶著洛雲汐進了她的房間,帶著她坐在桌邊凳子上,為兩人各倒一杯茶。

    “來不及備酒,便以茶代酒,做為我們的合巹酒。”

    洛雲汐接過杯子,與玄朗共飲,玄朗那被上了胭脂的唇沾了茶水,嬌豔欲滴,令洛雲汐看直了眼。

    “怎麼了?”

    “明明新婚夜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人是我,怎是你穿了新娘喜服?”

    “急著想成親的不是你嗎?怎麼?後悔了?”

    “才不是!我很開心能跟你成親。”

    “只是你方才一頭熱,沒想到成親後的洞房花燭夜吧!”

    洛雲汐被說中了,不好意思的低垂著頭。

    “我的確很期待洞房花燭夜……”

    聽他這麼說,洛雲汐羞成了小紅人,她連忙喝了一口茶掩飾。

    “但不是今晚。”

    玄朗可以不管墨無垢說的話,這畢竟是他們夫妻間的事,但墨無垢那神秘兮兮的模樣讓玄朗心裡有了疙瘩,不想被這奇怪的想法困擾的玄朗,最後決定不在今夜完成洞房花燭夜。

    “為什麼不是今晚?我不夠吸引你嗎?”洛雲汐佯怒,她並不是非要在今夜完成洞房,但玄朗這麼毫不猶豫的說今夜不想,還是讓她感到挫折。

    “我當然想要你,非常非常想!”她非得他一次次的告白,才能確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嗎?但玄朗不會吝於對她告自自己的愛意。

    看見玄朗帶著縱容的笑,輕輕摩挲她的發頂,她忍不住抬眼看著他的手,嬌憨地笑著偎進入他的懷裡。

    被洛雲汐緊緊的摟著,玄朗感到氣血翻騰,他知道,那是他對洛雲汐的欲望。見洛雲汐還不知道自己挑起了什麼,猶在他懷中磨蹭著他,玄朗深吸呼了幾口氣。

    “雲汐,夜深了,你好好歇息一晚,我回房去了。”玄朗說完便推開洛雲汐,想站起身離開。

    “等等!”雖說今夜不洞房,但他們可是拜了堂成了親的夫妻,哪有剛成親就分房睡的,可要玄朗留下來的話,害羞的洛雲汐怎麼也說不出口,於是她就這麼拉住玄朗的手,左顧右盼。

    是玄朗主動推開了洛雲汐,可是對她的渴望並沒有因為拉開距離而緩解分毫,他覺得他的心劇烈跳動著,連呼吸也粗喘起來……

    玄朗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他用手背一抹,抹下唇上的胭脂後,舉起手背細看,他這才發現那胭脂裡被茶水溶出了粉色的粉末。

    “玄朗,你怎麼了?”玄朗站起身連連退了幾步,連推倒了凳子也無暇顧及,洛雲汐因他的異狀感到著急。

    “玄朗,你怎麼了?你好像喘著氣?”

    “我……我被東方立下了催情藥。”

    “下藥?什麼時候的事?”他們匆匆忙忙的就把玄朗帶了出來,別說玄朗根還沒碰宴席上的酒菜,就算吃了,藥效也不至於到現在才發作啊!

    “一開始我不飲不食,東方立擔心我餓壞了,便要服侍我的侍女為我試菜,讓我安心飲食,如今看來,東方立改而把藥下在胭脂裡了。”

    洛雲汐就知道東方立不可能放過玄朗,幸好玄朗後來想了另一個計畫,若按照他原先的計畫,想等東方立親近他再挾持他,合巹酒一喝,玄朗可就任由東方立擺佈了,還談什麼挾持。

    “那現在怎麼辦?”

    “我回房去,熬過這一夜就會沒事,我不要用這樣的方式得到你。”

    “我們已經成親了,今?是洞房花燭夜,我願意。”她羞紅著臉道。

    “可是……”

    洛雲汐今天丟臉丟大了,這婚是自己求的,初夜是自己要的,但只要玄朗能不受催情藥所苦,她什麼都肯做。

    洛雲汐走上前拉住玄朗,大步流星的就往床鋪走去,然後使力一推,強迫玄朗坐在床上。

    玄朗還受催情藥所苦,偏偏洛雲汐又做出這樣撩撥他的舉動,他忍得很辛苦,苦笑道:“我的夫人在這方面還真是豪氣干雲啊!”

    “穿著男裝的可是我。”洛雲汐才說完話,仿佛要展現她的“男子氣概”般,用力把玄朗推倒,自己也坐在了床側。

    玄朗不想在藥力作用下要了洛雲汐是真的,不單單只是因為之前墨無垢叮嚀他的話而已,他們之間的初夜該是美好的,不該是因為他人的詭計而造就的。

    他伸出手抓住了洛雲汐的雙臂,逼她退開身子,可光是這樣的接觸,就讓玄朗喘了好久的氣,差點喘不過氣來。

    “雲汐,我不要。”

    這下好了,這初夜不但是她自己要的,而且活像她想強要玄朗的身子,但為了不讓他受苦,她下定決心道:“總之今晚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玄朗,你打算讓我自己來嗎?我可是什麼都不會,你確定讓我來你不會忍得更難受?”

    他肯定會,尤其當洛雲汐解了髮髻散下一頭烏絲,發間的香氣不斷的竄入他的鼻息,又見洛雲汐解下自己的衣裳,露出了只著抹胸的胴體,他更是倏地坐起身想要逃。

    無奈洛雲汐抓住了他的手不讓他離去,還側坐在他的大腿上壓制他的行動,接著手指便開始笨拙的解著他的衣裳,受催情藥之苦的玄朗大喘著氣,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被褥不敢碰她。

    “玄朗,我真的願意,你的藥,我為你解。”

    玄朗十分渴求洛雲汐,若不是中了催情藥而是洛雲汐主動要求,他怕是早已如撲羊餓虎吃了她。“我不希望第一次抱你,是因為東方立……”

    洛雲汐靠近玄朗,摟著他,將臉埋在他的頸窩,在他耳邊低喃著,“那你何不想成……他做了那麼多,都是為他人做嫁衣,最後是他親手促成我們結合,這肯定嘔死他。”

    玄朗聞言該笑,但此刻的他笑不出來,他的雙眸中盡是欲念,叫囂著要將洛雲汐拆吃入腹。“你真的願意?”

    “我方才就沒說不跟你洞房,只是羞於這婚是我求的,你若再拒絕圓房,我會更感不堪,會變成強要男人身子的女人了。”

    “不是的,你不是……:”

    “玄朗,我可以。”洛雲汐再次對玄朗承諾。

    這一回,玄朗沒再拒絕她,懷中是他深愛的女子,而她也願意,那他何須再忍耐,苛待自己?

    “雲汐,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洛雲汐沒有回答玄朗,因為玄朗的唇已尋著了她的,他們都忘了唇上的催情藥還未擦去,直到他們發現連洛雲汐也深陷情欲時,已經顧不得那催情藥的事了。

    洞房花燭夜,是玄朗及洛雲汐最深切的結合,由洛雲汐身上散發的神秘靈光在兩人纏綿忘之際泄在他周身,兩人都不曾發現,也無暇顧及,靈光緩緩的彙聚在玄朗身上,好似有什麼玄秘由洛雲汐轉移到玄朗身上一般。

    天,突地落下響雷,接著灑下滂沱大雨。

    天方明,法嚴寺外,桃花樹下,撐著傘的墨無垢正看著一樹的桃花因為這場大雨而凋零,也看見了漸漸枯萎的靈芝。

    一年之期已到,墨無垢即將辭去國師退隱,他是依約要來與法嚴寺約定將桃花樹移株的日子,只是對這靈芝,他卻不知該如何打算。

    一道雷劈下,墨無垢突然心頭一震,好似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一般,他拾起幾朵花,口中喃喃有詞,再任由手心的桃花落下,看著卦象,心驚。


    “不妙,這兩人終究還是……”

    墨無垢語音剛落,就見那株靈芝開始褪去鮮豔的顏色,好像一瞬間就要化成枯枝,墨無垢立刻咬破手指,當他的鮮血抹在靈芝根部時,靈芝泛起一圈白光,這才止了顏色褪去。

    “你們兩人……終究成了夫妻,為什麼就是不聽我的勸呢?”

    墨無垢沉重歎息一聲,緩步離開,看來洛家這趟路,他非走不可。

    玄朗一早清醒時,沒在床上見著洛雲汐,他起身四處張望,發現鏡臺上還擺著洗漱水,水還是溫的,想必是洛雲汐為他備下的。

    但她人呢?

    他們昨夜縱情了一夜,她的身子可還好?下得了床嗎?

    玄朗連忙起身梳冼,推開房門出來要去尋找洛雲汐,屋子裡都是洛嬸做的早膳的昋味,玄朗想洛雲汐會不會是在膳房裡幫忙,然而走到膳房,就看見洛嬸一邊炒著菜,一邊往後院望著。

    “洛嬸,雲汐人呢?”

    “一早就在後院傻傻站著,我喊她她也不理。”

    玄朗走進後院來到洛雲汐的身旁,卻見洛雲汐臉上流著眼淚。

    “雲汐,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洛雲汐抹去淚水,她必須告訴玄朗一切,再有一次猝不及防,洛雲汐擔心玄朗會撐不下去。

    “玄朗,你先別急,我只是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我前世的一切,因為那段戀情太苦,忍不住流下眼淚罷了。”

    “你想起來了?”玄朗寧可洛雲汐永遠不要想起前世的哀傷,但他希望她能記起前世他們共同擁有的一切,至少想起他們相愛的部分。

    “我想起了前世我最愛到桃花樹下找你說話,煩悶的時候,你會說些新奇的事給我聽,不開心的時候,你會說些趣事逗我笑,你說你有數百年的故事可以對我說,我永遠也聽不完、聽不膩。”

    “你真的全記起來了。”

    “我全記起來了,你呢?想必此時不但仙術恢復,也記起所有的記憶了。”

    “什麼意思?”

    她知道仙力需以精血歸還,那麼昨夜……她應已歸還大部分的仙力了,若不是出了什麼她也不知道的意外,只怕今晨玄朗醒來,早發現她已經消失於無形。“你再回想看看,青琉死去後,你做了什麼?”

    “青琉死後……”玄朗今天的腦子十分凊明,但他沒想到這一回再回想,對於青琉死後的事他竟有了模糊的印象,直到腦中的畫面逐漸清晰,他感到痛徹心扉。

    宮青琉死後,他痛不欲生,跪在宮青琉的身旁,仰天發出一聲悲鳴。“青琉,我會救你,我會保住你的靈識,我們不需要等待漫長的轉世,我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

    “不!”玄朗因為自己想起的畫面而感到害怕,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他會做這麼傻的選擇?

    “玄朗,別這樣。”洛雲汐知道玄朗記起來了。

    他在洛雲汐身旁癱跪了下來,盡是悔恨的神情,“我做了什麼?我不該失去記憶,我該遠遠的遠離你,我為什麼要纏著你?為什麼?”

    玄朗的喊叫聲引來了洛成及楊素錦,他們看見玄朗大受打擊,看見洛雲汐忍不住潸然淚下,兩人都慌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在青琉死後,用仙力保住了青琉的靈識,將她化為一株小靈芝,然後因為耗損太多仙力而陷入沉眠。”

    “靈芝?”洛成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能,“你是說寄生在桃花樹根上的那株靈芝?”

    “是。”

    “可你不是說青琉姑娘是雲汐的前世嗎?”

    洛雲汐知道沉眠的玄朗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所以她為義父義母做了解釋,“是,那靈芝是我的本體,玄朗拼盡自己一身的仙力保住我後,我得以存活,只是當我清醒過來,已經是數十年後的事,數十年前,他見我逝去生命,數十年後,我卻見他陷入沉眠,我們錯過了彼此,但本體卻是緊緊相系的。”

    “這就是靈芝無法拔除的原因?”

    “是,但後來玄朗變得越來越虛弱,他陷入沉眠後便開不了花,最後桃花樹甚至開始漸漸失去生機,我知道再這樣下去玄朗會枯死,於是,我想到一個辦法。”

    玄朗沒想到洛雲汐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選擇犧牲自己。“你為什麼這麼傻?你知道你想做的事會害死你自己嗎?”

    “所以你要我眼睜睜看你死嗎?”

    “我寧可死的是我!”

    “那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這麼想?”

    洛成見小倆口竟然吵了起來,他出聲制止:“好了!都什麼時候了,快說清楚,為什麼你們開口閉口都是死不死的?”

    洛雲汐闔上眼,做下那個決定是她心中最深沉的痛楚,可為了玄朗她不後悔,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他的。

    “玄朗甩他的仙力護住我的靈識,我才得以化為靈芝陪在他身邊,但玄朗因為失去仙力日漸虛弱,所以我必須轉世為人,將我身上玄朗傳給我的仙力以精血還之,而後,我遇上一個機會,一名懷著死胎的婦人來到法嚴寺,很快的她就會發現胎已死需要引產,於是我引誘她食下靈芝,才得以由那名婦人的胎中出世。”

    “可你原先並不記得前世的事啊!”

    “未曾喝過忘情湯,我亦以為轉世後會記得一切,或許是成長的日子太長讓我不記得前世,所幸天可憐見,讓我在醫治桃花樹時受了傷,鮮血滴落在桃花樹樹根上,這才讓玄朗蘇醒過來,百後隨著我與他幾乎日日一起工作,我身上的仙力便一點一滴的隨著精氣被玄朗給吸了回去。”

    “如果仙力全還給了玄朗,那雲汐你會……”洛成聽了宮青琉得以存活的原因後,推測出若仙氣不在了將會發生什麼事。

    “我將會消失於無形。”

    “這怎麼行啊!”楊素錦一聽到洛雲汐說她將遭遇什麼情形,上前抱住了洛雲汐,她是這麼好的姑娘,今年才十八,上天就要收了她的性命嗎?

    “所以我一直要你們不該在一起,你們卻是不聽。”不請自來的訪客聽見了一切,說完話後便是一聲歎息。

    玄朗看見了墨無垢向他走來,然後扶著他的手臂讓他起身。

    “徒兒,這回你該想通了,隨師父退隱修行去吧!”

    “你是當朝國師,如何退隱?”

    “我本命註定要為此皇效力二十年,如今二十年之期將屆,我原就打算退隱修行,或是雲遊四海。”

    “退隱修行,雲遊四海……”

    “是,隨我離去吧!洛雲汐的本體已經十分虛弱,如今任何人都能拔除那株靈芝,我會尋一處地方為你們兩人移株,只要你離開洛雲汐,那剩下的一點仙力不會再回歸,她便會保住她的靈識活下來。”

    “不!玄朗,我不要你走!”洛雲汐明知道自己會失去性命,但她不怕。

    “雲汐,我們之間的每一個吻、每一次結合,都是在取你性命,所以我得走,我得永遠離開你。”

    “我不同意。”洛雲汐斷然否決他的決定。

    玄朗下定決心,他抬起手指落在洛雲汐的眉間,洛雲汐便發現自己像被凍結一般,動不了身子、開不了口。

    “雲汐,你會同意的,因為你再也不會記得我。”

    洛雲汐只能在心上呐喊著她不會忘記,抗拒著那股似要由她腦中取出什麼的力量。

    玄朗施了術,看著洛雲汐對他的怨懟,他想跟她道歉,明知道她會忘,還是向她請求她的原諒。

    “我知道你怨我這麼做,但這是為了你好,雲汐……”

    既然要忘,就得讓洛成及楊素錦也一起忘,墨無垢同樣施術,就見洛成及楊素錦被洗去記憶後兩眼無神空洞,像兩個人偶一般呆立著。

    “趁他們回神之前,我們走吧……師父。”

    墨無垢點了點頭,正要領著玄朗離去,看見洛雲汐的眼神時,讓墨無垢一驚!

    這該是怎樣的羈絆啊!

    “等等,讓我再對洛雲汐說幾句話。”

    “如今說什麼她都聽不見,也不會記得。”

    “讓我說吧!這是一個了結。”

    玄朗既然認了墨無垢做為他的師父,就會聽命,“是,師父。”

    墨無垢走到洛雲汐面前,一字一句的道,希望洛雲汐聽個清楚。“宮青琉、洛雲注,你付了這麼大的代價轉世就是要玄朗活下來,那麼就別忘了你轉世的目的,只有你好好的活著,玄朗才會活著,你死了,他不會獨活,所以未來即便相隔兩地、即便一世相思,你都要接受,莫要想成玄朗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而分離,何不想成是你為了保住玄朗的性命而分離?”

    洛雲汐的雙眸因為墨無垢的話而淌下眼淚,而後漸漸的……由悲傷轉化為一雙無神且沒有溫度的眼眸,直到墨無垢及玄朗離去,都不曾再染上其他情緒。

    洛家的園子休息了幾天重新開放,也曾有人問起玄朗,但在洛成他們一家人的記憶裡,玄朗好似只是洛雲汐多年不見的表哥而已,因病短暫依親後,如今病癒就離去了。

    只是每每有人提到玄朗,洛成及楊素錦總是覺得悵然,卻說不出這股感傷所為何來。

    而洛雲汐更無情,仿佛本就是個多年不曾聯絡的遠房親戚,會幫助他也只是僅僅做為親戚道義上的責任罷了,如今人走了,便不在意。

    洛雲汐參與花會得了花魁,自然為洛家園子增光不少,所以洛家園子生意越來越興隆,而洛雲汐旺家旺夫的名聲也不脛而走。

    於是又有媒婆上門來提親了,只是洛雲汐不再用藉口推拒,反而誠實說出她寄情於園藝,今生不做相夫教子的女子。

    在不知名的地方,這是個玄秘的幻境,它存在於世上,但沒有墨無垢的同意便沒有人能找到它。

    這是墨無垢落下結界的修仙處,是一處絕無僅有的桃花源。

    玄朗的手掌上飄浮著一個碗大的水珠,水珠裡投映著洛家的一切,玄朗就這麼凝望著洛雲汐的臉,看著她忙著園子裡的工作,抬手抹汗,不小心在額上塗上了手上的灰土,他看著她灰頭土臉的模樣,笑了。

    “你竟會幻鏡術,這可不是一、兩百年道行就會用的仙術。”墨無垢驚歎。

    玄朗手上的水珠應聲破裂,落在土裡只余一灘水漬。

    “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少年道行,小小一個幻鏡術還難不倒我,難不成你不會?我可以教你。”玄朗大言不慚道。

    墨無垢聞言,重重拍了玄朗的後腦杓一記,“怎麼,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我現在可是你師父,虧我二十年前還向法嚴寺的和尚討保了桃花樹,救你一命,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你的年紀分明就沒我一半大,為什麼總想做我師父?”

    “修仙不是看年紀,是看得道先後,你瞧瞧我這容貌,不過才弱冠之年就得道成仙,當時你可還是個無聊就亂點鴛鴦譜的桃花精,若不是我點化你,你哪能成仙?”

    “你能二十歲就得道成仙,還不是經歷過了三聖三賢共六世的考驗,才會在這一世收成善果,說的好像你有多厲害。”

    “你還想討打是吧!”

    “是是是!徒兒知錯,那……師父你到底想不想學幻鏡術?”

    墨無垢收起了方才嚴肅的臉孔,清麗的臉孔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當然要,你教教我。”

    “以你的道行還無法凝水成珠,但可以借由能反射光線的外物,或是水面、或是鏡子……”

    聽著玄朗仔細說明,墨無垢的心思卻沒在那上頭,他知道玄朗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再問起洛雲汐的事,也不讓他有機會制止他用這樣的方法思念洛雲汐。

    再過三日,他為皇朝效命的二十年之期就到了,墨無垢已經做了訣定,把桃花樹及靈芝移株到此處後,就帶著玄朗雲遊而去,再不回到有洛雲汐的地方。

    景色秀麗的庭園,這裡是富商別府中的花園,一方養著錦鯉的水池上,是一座帶人來到湖心涼亭的拱橋。

    身處其中,四周唯有蟲鳴鳥叫,不覺喧囂,而是熱鬧。

    涼亭中兩名容貌秀麗的男子正分持黑白子對弈著,當洛雲汐工作告一段落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美得猶如丹青一般的畫面。

    洛雲汐受到吸引,走上拱橋進了亭子裡,持黑子的男子心神一動,抬起頭來,竟是一臉驚愕。

    “你……怎會在此?”

    “打攪二位公子了,我是為這府邸的主人工作的花匠,因為聽說這裡是別府沒有住人,園子景色又是如此宜人,所以工作結束後便想著可以遊憩一番,不想卻打擾了兩位公子對弈。”

    公子?是啊!如今在她眼中,他只是個公子。

    “無妨,你沒打擾到我們。”手持白子的男子落下一子,那是關鍵的一著,全因為對手的失神,他此子一落,已占上風。

    “兩位住在這座府邸中?”

    “我倆只是借住,幾日過後便走,所以府邸的主人沒對你提起。”

    “原來如此。”洛雲汐看著對弈的兩人,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怎麼開口,只能傻立在原地,像是在觀棋一般。

    然而黑子早已陷入危局,白子再落一子後,便輕易提掉了黑子六顆死棋,持黑子的男子手一頓,發現自己的失誤。

    兩人的棋藝精湛,落一子,知百手,黑子一方已知自己敗了。

    洛雲汐看持黑子的男子神色一變,知道自己的出現還是打擾到他們,她福了個身,準備告退,“不打擾二位公子了。”

    “不打擾,你可以留下來再觀一局。”持黑子的男子似十分著急,出聲挽留。

    持白子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看了持黑子的男子一眼,後者只得收拾棋盤上的黑子,方才一瞬間顯露出的真實情緒也隨之陷藏。

    “姑娘慢走。”

    洛雲汐緩緩的走上拱橋,離開這個園子前都沒再回頭望向那兩名男子一眼,只是不知為何,雙眸卻不受控制的流下淚水,她抬起手抹去,淡淡的笑了。

    “我怎麼哭了,這是……”

    湖面上,是洛雲汐抹去淚水的畫面,玄朗看著湖上的畫面,歎息。

    墨無垢已收拾好白棋,開口喚他,“玄朗,準備好再輸我一局嗎?”

    “方才我便問你為何特地到這無人居住的府邸對奕,你不明說,是因為雲汐吧?”

    “瞧你,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明知道我不能接近她,你打算做什麼?”

    “今天,我已經向皇帝辭去國師的職位,也安排好了人將桃花樹及靈芝移株到我的修仙處,接著我便要帶著你遠行,所以讓你最後再見她一面,是真實的她,不是幻鏡中的她。”


    “她哭了……”

    “如今她腦中的玄朗已不是你的樣貌,而她記憶中的玄朗,也只是一個遠房親戚而已,你施術讓她的腦子忘了,但她的心還記得,見到你,自然哭了。”

    “她愛我甚深……”

    墨無垢知道玄朗已無心下椹,便收拾起他留下的黑子,“就跟你愛她有多深一般,只要她的心還記得你,就永遠不會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可能因此終老。”

    “她得要用多少年歲才能忘了我?”玄朗不禁感歎。

    “心的記憶是永生永世的,你已經在她的心上佔有了一個角落,再也抹滅不去。”

    此時,外頭傳來了喧鬧的聲音,玄朗突感一陣心悸。

    看著玄朗捧心,墨無垢眉頭一擰,立刻起身奔了出去,玄朗隨即跟著。

    到了園子外,墨無垢及玄朗看見洛雲汐虛弱得倒在洛成懷中,連身形都好似淡化得要消失一般。

    “雲汐!雲汐!你這是怎麼了?”洛成沒見過這種情況,好像洛雲汐不是個實體,隨時都會煙消雲散。

    “這是她的本體受到了損傷。”

    玄朗又驚又急,質問著墨無垢,“你說今天要讓人移株,你讓那些人毀了靈芝嗎?”

    “我要殺她何須這麼麻煩,你與她洞房那天她本就要消散了,是我用我的仙力護住她,你給予她的仙力才沒有被全數吸回。”

    “那麼……誰會傷了靈芝?”玄朗萬般不解。

    “我已交代了法嚴寺,他們不敢不從,除非……”

    玄朗也立刻想起了一個可能性,他無法等待,立刻往法嚴寺趕去,墨無垢喊也喊不住他,只得跟了上去。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洛雲汐抬起虛弱的手,抓住了洛成的手臂,她求道:“義父……求你……送我去法嚴寺……桃花樹下……”

    “你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還擔心那株桃花樹嗎?”

    “義父……求你……”

    洛成無計可施,只得扶起洛雲汐把她送上驢車,然後趕著驢車前往法嚴寺。

    “你究竟要去法嚴寺做什麼?”

    “義父……我是一株靈芝精,我的本體……被毀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

    “到了……法嚴寺……義父便知道了……”

    洛雲汐知道玄朗對她施了術,但或許是她對他的愛、對他的執著太強烈,已經到了仙術也洗不去的程度,所以她並沒有如玄朗所願的忘了他。

    只是墨無垢似乎發現了,他要帶著玄朗離開前勸她的話她全聽進去了,她知道自己若真消逝了玄朗也不可能獨活,為了保住玄朗的性命,她假裝和義父義母一樣忘了一切,獨自嘗著失去玄朗的哀傷。

    今天在園子裡見到玄朗,她知道她不該上前的,但她說服自己,只要她隱藏得夠好,沒人會發現她記得一切。

    只是,她的淚水險些出賣了她。

    她不知道她的本體出了什麼變故,如果她終要死去,定得再去見玄朗最後一面。

    玄朗及墨無垢來到了法嚴寺外,果然看見到東方立。

    東方立派人去監視國師府,從那人口中得知國師府派人到法嚴寺商討移株的工作,進而打聽到墨無垢相當重視那株桃花樹。

    此時的東方立想起了竇仲胥說的話,想起竇仲胥在花會期間被嚇得離開京城,是因為他以為玄朗是妖怪。

    東方立準備納玄朗為側妃的那日,墨無垢曾說玄朗是桃花仙,當時的他只認為墨無垢又打著什麼主意欺騙他,如今見他如此重視一株桃花樹,這才明白了玄朗的真實身份。

    東方立當然驚愕,他從沒想過竇仲胥說的是事實,只是,玄朗不是什麼妖怪,而是一名桃花仙。

    東方立進而肯定了法嚴寺外的桃花樹乃是玄朗的本體,墨無垢想要移株,他便派人搶先一步,想著只要得到了玄朗的本體,便能借此控制他。

    只是移株的時候,那朵巨大的靈芝就攀附在桃花樹的樹根上,令東方立看了就就刺眼,讓他想到了那個緊緊牽繫了玄朗身心的洛雲汐。

    他刨除那株靈芝的舉動或許出於遷怒,或許是他真有什麼感應,卻也的確斷了洛雲汐的最後一線生機。

    “王爺,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你想要你的命嗎?”墨無垢眼見東方立勸不了就罷了,還進一步做出了危害洛雲汐的事,十分擔心。

    他擔心的不是東方立的性命,東方立於他一向是無足輕重,他擔心的是玄朗失控,將犯下遭天譴的大罪。

    東方立看見了墨無垢與玄朗一同前來,果然玄朗十分重視自己的本體。“玄朗,你的本體在本王手中,本王知道得到這株桃花樹就能得到你。”

    玄朗看見了被隨意拋棄在一旁的靈芝,急奔上前捧了起來,咬破手指就想再為靈芝注入仙力,但墨無垢上前制止了他。

    “來不及了。”他搖頭歎道。

    玄朗何嘗不知,這不是單純病了的丁香,是連根被拔除毀滅的靈芝,他施以再多的仙力也僅只能暫時護住洛雲汐的靈識而已,看著靈芝漸漸灰化,玄朗發出了怒吼,“東方立,我要殺了你!”

    東方立的侍衛團團圍住主子,就怕玄朗對東方立不利,更有兩名侍衛掄刀上前要制伏玄朗,玄朗矮身一閃,正好閃過了侍衛的致命一擊。

    “該死!刀劍無眼,傷了本王的側妃你們拿命來賠都不夠!”東方立見玄朗驚險閃過這一刀,嚇得差點魂都飛了,他上前狠踢了那兩名侍衛各一腳,喝斥他們退下。“玄朗,你的本體在本王手中,你不怕嗎?”

    “於你來說,我不過是一個玩物而已,沒了,再找一個便是,以你王爺之尊肯定能找到一個甘心臣服於你的人,你為什麼不放手?”

    “因為那些人都不是你,本王清楚的知道,本王荒唐了一世就只在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

    “你這是癡人說夢,你得不到我,如今你傷了雲汐,我更不會饒了你!”

    “洛雲汐?”東方立見玄朗對那株靈芝的重視,儘管覺得不可思議,還是只能做出這樣的結論,“那株靈芝是洛雲汐?”

    “我以為那株牡丹送進皇宮,你已經不能利用聖旨殺雲汐,但我沒想到你沒有正當理由便不擇手段。”

    東方立的確是無心造就此事,不過能殺了洛雲汐,他並不後悔。“本王說過了,洛雲汐的命本王沒有興趣,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便不會為難洛雲汐。”

    玄朗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雙眸燃著熊熊怒意,出口就是凜冽的威脅,“永遠、永遠不要用雲汐的命來威脅我!”

    “靈芝已除,本王用不著威脅,而是洛雲汐再也不是問題了。”

    聽見東方立的訕笑,玄朗的周身散發著青色寒光,一雙瞳眸染成了血紅顏色。

    東方立看了嚇得連退數步,即便他再喜歡玄朗,見到玄朗這令人驚駭的模樣時仍然感到懼怕。

    玄朗的仙力早已恢復,這一回,他已經不需要其他植物來幫他制伏他想對付的人。

    玄朗雙手一揚,東方立身旁的兩個侍衛頓時被拋飛了出去,發出十分驚駭的慘叫聲。

    東方立瞪大雙眼看著玄朗,見他的雙手再一揮就又拋飛了兩名侍衛,東方立嚇得連連後退。

    玄朗伸出手憑空一抓,東方立感覺有人掐住了他的頸子,他抓著自己的頸子想要擺脫桎梏卻不能,只能驚恐的看見自己的雙腿漸漸離地,他掙扎的踢動著雙腳,卻怎麼也構不著地。

    東方立看著玄朗的手像隔空掐住他一般,他顫抖著連語句也說不完全,“你、你……放、放開……本王……”

    “你說說,我有什麼理由不殺你。”

    “你、你是桃花仙……墨無垢說過……仙術不能害人性命……”

    玄朗冷冷的笑了,眸中血紅色的光芒不曾稍減,“我與墨無垢不同,他不想傷人性命,但我會。”

    玄朗手掌一收,東方立便被一股吸力吸到了玄朗的眼前,雙手實實在在的扣住了他的頸項。

    東方立沒想到玄朗竟是鐵了心,他喊著,“你、你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雲汐不在了,我死都不怕,哪會怕什麼天譴。”

    玄朗施力一扣,眼見就要掐斷了東方立的頸骨,墨無垢趕緊上前抓住了玄朗的手阻止他,“玄朗,不行!快放開他,你可知受天譴者將遭五雷轟頂,從此神消形散嗎?”

    “五雷轟頂?那我就先讓東方立受雷劈而死那也值了。”玄朗說完便放開東方立。

    見東方立轉身就要逃,玄朗催動落雷一劈,擋住了東方立的前路,東方立再躲,他便落雷再擋,直到把東方立嚇得雙腿發軟,伏在一片焦土之中進退不得,玄朗再劈雷,正中東方立雙腿之間的空隙,東方立被逼得近似瘋狂,竟轉而大笑起來。

    “你劈啊!再劈啊!除非本王死,否則本王絕對會得到你!”東方立瘋狂的笑著。

    玄朗不知道是東方立真愛他愛得癡狂,還是東方立早就瘋了,才會這麼執著於他。“那我就讓你死!”

    “夠了!玄朗!”墨無垢劍指一揚,撤去了玄朗即將再落下的雷擊。

    “他殺了雲汐,我不會饒了他!”

    墨無垢看見了洛成駕著驢車前來,上頭載著虛弱的洛雲汐,再道:“玄朗,你不聽我的,難道也不聽洛雲汐的話嗎?”

    聽見了墨無垢的話,玄朗操縱桃枝將東方立困在桃花樹幹上,這才奔向驢車,抱下洛雲汐。

    幾名侍衛想趁隙救下東方立,還有幾名想攻向玄朗,墨無垢一雙清冷的美眸朝著所有侍衛一瞪,就見所有侍衛被這眼神所震懾,身子如被凍結一般,無法移動。

    “玄朗……”

    “你……還記得我?”

    “我根本沒有忘記。”

    “為什麼?我的仙術失效了?”

    洛雲汐虛弱地微微一笑,抬起手,輕輕撫著玄朗的臉頰,“因為我是這麼愛你,愛了你兩世,你如何能讓我忘記。”

    “雲汐……”

    “玄朗,放了他……”

    “我不饒他,我離開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他卻害你至此,我不怕天譴,如果你註定失去性命,那我為什麼要痛苦的繼續活著?我為什麼不隨你去?”

    “因為讓他親眼看見你因為我逝去而隨著我死去,他會痛苦、後悔一輩子。”玄朗錯愕地聽見洛雲汐的應允,他傻傻的反問:“你不逼我一人獨活,要我隨著你死?”

    “我知道獨留你會有多痛苦,因為你沉眠的時候我嘗過了,所以這一回,我不求你好好的活下去,我求你跟我走。”

    “好,我跟著你走。”

    “那便放了東方立,他不配隨我們一起走。”

    雲汐見玄朗終於冷靜下來,連雙眸也褪去了紅光,這才安心,伸出了虛弱無力的手,摟住了玄朗。

    此時,桃枝鬆開了對東方立的箝制,東方立便摔落在地,沒想逃命不說,竟還掙扎著想爬向玄朗。

    墨無丘也解了侍衛們身上的箝制,冷冽一喝,“還不帶著你們的主子走!”

    侍衛連忙上前扶起東方立,為了他的安全,強硬帶走了他。

    見東方立安全的走了,洛雲汐這才露出笑容,她輕輕推開了玄朗,卻是對墨無垢說:“國師,我死了之後,請你……阻止玄朗隨我來。”

    玄朗不敢置信,方才說要他隨著她走的洛雲汐竟是在他放了東方立後,讓墨無垢阻止他自戕。

    “你方才是騙我的?只為了讓我放了東方立?是你說獨留下來的人有多苦,你竟要我嘗嗎?”

    “我不獨活,任何人也無法阻止我!”玄朗語方歇,天空烏雲密佈,遠方天空開始落下比起方才擊向東方立還要巨大的閃電,接著便聽到遠處傳來轟轟雷聲。

    “玄朗!你別做傻事。”墨無垢眼見落雷將至,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玄朗隨洛雲汐離去。

    “師父,多謝你點化了我,二十年前又救了我,才能讓我及雲汐在此生彼此相戀,彌補了前世的缺憾。”

    “不!玄朗!不要隨我而來……”

    玄朗笑了,那雙眸子中滿布決心,“雲汐,你錯估了一點,師父他雖是點化我之人,但他的道行遠遠不及我。”

    “玄朗,你想做什麼?”墨無垢心一驚,施術想箝制玄朗的舉動。

    然而此時,在他們身後的桃枝像活物一般延伸了起來,為玄朗及洛雲汐密密地織出一個屏障,墨無垢要箝制玄朗的仙術卻被桃枝攔下,還被玄朗所施的仙術擊開。

    天空的電一道比一道更近,雷聲一陣比一陣更響,就在墨無垢化去了玄朗的仙術得以前行時,一道落雷就在此時劈了下來——

    刺眼的光奪去了所有人的視線,直到白光褪盡,雷聲不再,眾人這才放下遮眼的手,看見的,是被天雷徹底劈成兩半的桃花樹,方才玄朗及洛雲汐所在的地方已沒有他倆的身影,地上只餘一片焦土。

    “玄朗!”

    “雲汐!”

    墨無垢及洛成兩人,只能沉痛發出呼喊,但他們的親人已經不在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東方立格開了侍衛跑了回來,卻只看見一片蒼涼,玄朗人已不在,桃花樹也成焦炭。

    東方立呆若木雞的看著那片焦士,知道自己再執著,也終究得不到玄朗,玄朗用他的性命告訴所有人,他要的只有洛雲汐,結束自己的性命也再所不惜。

    東方立笑了,這一回,笑得更加瘋癲,直到……笑到昏厥了過去。

    在法嚴寺外的奇遇,除了親眼所見之人,沒人知道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洛成回家告訴妻子洛雲汐發生的事,兩老抱頭為自己的義女痛哭一場,為他們那個什麼也沒能留下的義女造了一個衣冠蒙做為憑弔。

    東方立回王府後便大病一場,不但已經瘋狂,還自此纏綿病榻,皇帝派了御醫診治都束手無策。東方立的病不至於致命,卻奪去了他所有的生氣,從此之後,東方立只能嬴弱的活著,直到他生命終止的那一天。

    墨無垢終究救不了自己的徒兒,所以打算雲遊四海,再不回到這個傷心地,他起程前最後一次來到法嚴寺處,想看玄朗最後一眼。

    桃花樹依舊是被劈成兩半的焦黑模樣,法嚴寺的僧人正在商量在此處蓋一座供人休憩的亭子。

    墨無垢走到桃花前,最後再輕輕撫摸焦黑的桃枝,桃枝被他的手一抹,褪去了焦灰,露出一小截翠綠的枝椏。

    墨無垢不敢置信,屏息片刻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一寸又一寸的拭去樹枝上的焦灰,直到看見一朵小小的靈芝依附在桃花樹上。

    墨無垢仰望著天,朗笑出聲,“禰終究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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