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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春宵愛不眠(春日正好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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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6: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春宵愛不眠(春日正好之二)》作者:香彌

她前世是修煉三百年的狐妖,卻眼瞎愛上個渣男,
被渣男和惡道士聯手害死,還連累師兄,她又怎會再蠢得對男人動情,
可是……世子夫君遭雷擊清醒後怎麼好似變了個人,
原本的他只專寵表妹貴妾,如今卻只關心她?
還有他那烤雞的手藝和抓魚的姿勢……嚇!根本是她的熊妖大師兄無誤!
她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大師兄的元神入了世子的身,
但她清楚記得前世他對她百般照顧寵愛,不惜耗去百年修為助她投胎轉世,
今生她又對他這般牽掛,這樣的心思早已成了對他的情意,
所以她決定了,她要和他做一對真夫妻,可是這只笨大熊、臭大熊!
明明在公婆面前對她百般維護,也向勾勾纏表妹表示此生只有她一人,
而且在她百般撩撥下,他不只臉紅耳熱,就連“那兒”……也很有精神呐,
卻仍是嘴硬的說他只把她當做妹妹,可惡!
他要是再這樣堅守“夫”道,她就要對他用強的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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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6:49 |只看該作者
緣起

  日落前,一名樵夫挑著一擔柴準備下山,忽地瞥見一隻罕見的白狐從山下跑到面前不遠處,又轉而往旁邊的一條山徑竄去,眨眼間便像平空消失般,不見蹤影。

  他驚訝的走向兩旁皆種植杉木的小徑,四處尋找著白狐的身影,然而尋覓半晌都沒再瞧見,他不禁心忖,莫非方才是他看花了眼?

  眼見時候不早了,他沒再找下去,挑著柴下山。

  渾然不知那條山徑連接著另一座山,由於有結界阻隔,故而凡人瞧不見。

  适才消失的那只白狐,一躍便進入結界,回到歸涯山。山上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碧樹環繞,參天的古樹,亭亭如蓋,靈鳥啁啾,不時可見小鹿、山羊、兔子和野馬、牛群在水潭邊飲水,或是在山坡上悠然吃草。

  白狐靈巧的白色身影飛快的奔跑著,似在尋找什麼。

  片刻後,它來到一棵巨大的千年檜木前,覷見一名面容粗獷陽剛的男子坐在樹下修煉,它輕巧一躍,落在男子腿上的瞬間,幻化成一名約莫七、八歲,穿著一襲白裘的小丫頭。

  男子睜開眼,溫和的語氣微帶著一絲責備,“悅娘,你不好好修煉,又私自跑到山下去玩了。”

  小丫頭抬起秀媚的小臉,一雙水亮杏眼望著他,撒嬌的說道:“大師兄,我去偷瞧山下的大夫怎麼行醫治病,那些凡人的大夫可厲害了,捏著幾根針往人身上亂插,竟也能治病。”

  “那些大夫不是亂插,他們施針前必須先辨認穴位,再尋穴下針。”男人解釋道,為免她摔倒,一手輕扶在她腰間。“你若想學醫,等過一陣子,我到山下替你尋個大夫,教你醫術。”

  “謝謝大師兄。”她脆笑著應了聲,想起一件事,嬌軟的嗓音透著抹天真,問道:“對了,我今兒個在山下時,聽見一個姑娘對一個男人說:‘郎君的大恩奴家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大師兄,你不僅照顧我,還教我修煉,你對我的恩情很大,那我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許來報答?”

  “瞎說什麼,我既認你為師妹,便當你是親妹妹,照顧你、教你修煉都是我願意的,用不著你以身相許。你年紀還小,少聽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把心思好好用在修煉上頭。”男子輕斥。

  她歪著小腦袋,若有所思的應了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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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6:5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嵐山深處一處洞府裡,一名男子閉目盤腿修煉。

  四日前,他甫度過三百年一次的化形雷劫,如今正在調息靜養,修復在雷劫下受創的肉身和丹田。

  忽地,他睜開幽深的雙眼,面露一絲訝異和困惑,神識掃向洞府外的蒼穹,發現四日前已散去的劫雲竟又重新積聚。

  他的雷劫不是才過,怎麼又有雷劫?這是怎麼回事?

  他心頭駭然,先前那場雷劫已耗去他七成的修為,若是再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雷劫,只怕難以全身而退。

  不等他深思,轟隆一聲,天雷降下,他識海一震,連忙抱元守一,調動全身靈氣,與之對抗。

  這時,洞府外數十裡處,宛如霹靂般轟隆隆降下的落雷正中劈斷了一棵上千年的老樹,一半的樹身傾倒,另一半的樹身像不甘接受被天雷摧毀的命運,仍直挺挺的屹立於天地之間,為自己掙得一線生機。

  一輛馬車行經,被傾倒的樹身擋住前方的去路,無法再前行,不得不停下來。

  “李江,你沒聽見一直在打雷,怕是要下大雨,不快些趕路,為何還把馬車停下來?”車廂裡傳來一道男嗓,不悅的質問前頭駕車的馬夫。

  李江回頭揚聲稟道:“回世子的話,前面有株老樹被雷給劈了,倒下來擋住了路,咱們的馬車過不去。”

  馬車內的男子掀起車簾,探出頭看去,正要吩咐幾名騎馬跟在一旁的隨從將擋路的樹給移開時,突地又降下幾道落雷,其中一道正巧落在男子頭上。

  男子驚愕的張著嘴,連慘叫都來不及,隨即頭頂冒煙,臉色發黑,身子痙攣抽搐幾下,便僵硬的厥了過去。

  同一時間,數道天雷也轟塌數十裡外的洞府,土石落到盤腿而坐的男子身上,他悶哼一聲,嘴角沁出一縷鮮血,最後不得不變回原身,用強壯的熊體硬抗天雷。

  在持續不斷、宛若不將他劈死不肯甘休的天雷下攻擊,他憤然咆哮,“蒼天欺熊太甚!”本該三百年一次的雷劫,竟在四天內連降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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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7:1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康定侯府。

  喜房裡紅燭高照,幾名丫鬟和婆子們安靜的侍立在一旁,靜候著新郎官的駕臨。

  但隨著夜色越來越暗,新郎官卻還遲遲不見蹤影,丫鬟和婆子們的神色逐漸有些不安,悄悄覷向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

  新郎官在拜完堂後就拂袖走人,只有新娘子被帶進了喜房,使得接下來的儀式遲遲無法完成。

  喜婆來來回回催了好幾趟,就是請不來新郎官,急得她汗流浹背。折騰到這麼晚,她這把老骨頭已有些熬不住,她用捏在手中的紅色絹帕往自個兒臉上擦了擦,重新堆滿笑,這才越過門檻走回喜房裡。

  跟著新娘子陪嫁過來的奶娘施嬤嬤朝她身後瞅了眼,頓時冷下臉來。“世子呢?”

  “事情是這樣的,”喜婆捏著手絹,朝新娘子睞去一眼,塗得紅豔豔的嘴唇咧著笑,好聲好氣地道,“先前宴席上呢,前來賀喜的那些貴客們紛紛向世子敬酒,世子今兒個大婚,一時太過高興,忍不住多飲了幾杯,這會兒醉得不成樣,怕嚇著新娘子,便讓下人扶著先到其他房裡歇著了。”

  跑了這麼多趟,她也是方才才從管事那裡打聽到,新郎官在洞房夜不進喜房,竟是跑去了他愛妾那裡,可這話她哪裡敢當著人家新娘子的面直說,只得瞎編個理由安撫安撫。

  “世子縱使喝得再醉也該回喜房,豈有在別的房裡歇下的道理!”施嬤嬤不悅的怒聲質問。

  “這……”新郎官不來,她小小一個喜婆又能如何啊?

  她捏著手絹再抹了抹臉上的汗,張口正想說什麼時,忽見新娘子掀起了蓋頭,說道—

  “奶娘,算了,別為難喜婆了,都大半夜了,讓大家下去歇著吧。”

  聞言,喜婆暗自松了口氣,望著新娘子那張豔若桃李的嬌顏,她心裡委實納悶不解,這新郎官放著這般嬌滴滴的新娘子不理,難不成他那小妾的容貌還能比這新娘子美不成?在她看來,新娘子這玉容已是罕見的美貌了。

  施嬤嬤緊皺著眉頭。“可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燭夜啊!”縱使世子再不滿這樁親事,也不該做得這般過分。

  “新郎官不來,難道咱們還能強行把他綁來不成?”韓舒波展顏輕笑,柔媚慵懶的嗓音不見一絲怒氣,“大家辛苦一天了,把喜錢發給她們,讓大夥兒都下去休息吧,我也累壞了,想早點歇下。”

  見新娘子這般體恤她們,喜婆不免有些同情起她,在洞房夜便遭新郎官冷落,往後在康定侯府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好過。

  施嬤嬤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應了聲,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喜錢,先給了喜婆,餘下的則交一名陪嫁的丫鬟,讓她發給其他的丫鬟和婆子。

  喜婆得了自個兒的那份喜錢,向新娘子謝了賞後便趕緊走了,至於早先她準備好的吉祥話,如今也只能全爛在肚子裡。

  其他的下人領了喜錢後,也都被遣了出去,施嬤嬤只留下幾個陪嫁丫鬟服侍主子洗漱寬衣。

  “世子太過分了,他怎麼能這麼對你?!”施嬤嬤一邊幫著自家小姐卸下頭上的首飾,一邊氣憤的抱怨道。

  小姐才剛嫁過來,世子就敢這麼冷待小姐,以後的日子讓小姐可怎麼過啊?光是想到那些閒言閒語,她就替自家主子感到氣怒又心疼。

  “就是啊,依奴婢看,才不像喜婆說的那樣,世子說不得是在他妾室那兒呢。”另一名丫鬟也替主子抱屈。

  替韓舒波換下喜服的丫鬟也憤憤不平的罵道:“今兒個可是世子和你的洞房花燭夜,他縱使再寵那小妾,也不該如此不知輕重,丟下你不管,實在太可惡了!”

  如今留在房裡的都是自己人,丫鬟們沒有忌諱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替自家主子抱不平。

  在這些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面前,韓舒波也沒再端著大家閨秀的溫婉模樣,豔媚的臉龐多了幾分放肆,半眯著眼,揚唇輕笑,安撫道:“欸,我說你們就別惱了,他不來,我還求之不得呢,今晚我就能好好睡上一覺,倒也省心省事。”

  她五官生得極豔,一雙桃花眼明眸善睞,一張櫻唇粉潤飽滿,雪肌玉膚,一顰一笑嬌媚動人。

  施嬤嬤對自家小姐的性情一清二楚,明白她既然這麼說,就是真不在意,但她顧慮的是另一件事,“可洞房夜世子不進喜房,要是傳了出去……”

  韓舒波托著香腮,抬眸輕睞奶娘一眼,不以為意地道:“是他不進喜房,又不是我攔著不讓他進來,理虧的是他,可不是我,我還怕別人說什麼。”

  望著自家小姐那猶若三月桃花、含嬌帶媚的玉顏,施嬤嬤暗罵著康定侯世子簡直是瞎了狗眼。“明天你還得去向侯爺和夫人請安奉茶,世子沒進喜房,明天可怎麼辦?”

  “那我就自個兒去,世子洞房夜不進喜房,我倒要看看公公和婆婆怎麼向我交代。”韓舒波不懷好意的彎唇微笑。

  符明宵今晚遲遲沒來喜房,確實讓她有些意外,她以為他再怎麼不滿意這門親事,表面上多少還會敷衍一下,不想他竟連敷衍都不願意。

  在她嫁進符家前,便已差人打聽過符家的事,康定侯符廣遠有一嫡子一庶子和三個女兒,女兒俱已出嫁。

  符明宵能被封為世子,自然是嫡子,不過據說符廣遠比較偏寵庶長子符明騏,因為比起才能平庸的嫡子,這位庶長子可要有出息多了,他能騎善射,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十六歲時隨軍出征,掙得軍功,頗受鎮國大將軍看重,去年還將他調至京郊大營,擔任鋒銳營的統領。

  而符明宵則一事無成,平日裡遊手好閒,四處玩樂,文不成,武不就,在迎娶她之前,與他一位表妹情投意合,聽說他本是想娶表妹為妻,但因表妹是庶出,他爹娘不答應,故而只能納為貴妾。

  而她能嫁給符明宵為世子妃,倒也不是因為她出身有多高貴,她爹出身寒門,不過就是個五品官,外祖致仕之前,也不過是四品知府,符家看中的,其實是她家的財富。

  她外祖母極善於營生,將外祖父微薄的家產翻了幾番,田莊鋪子不計其數,當年單是給她母親的嫁妝,就足夠讓她爹一家三輩子不愁吃喝。

  而她娘親也承襲了外祖母的能幹,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她爹,在她娘的打理下,也為她爹積攢下相當可觀的家財。

  在連續生了三個兒子之後,她娘才生下她這個女兒,對她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自是極為疼愛,等她年紀漸長,她娘便費盡心思想替她安排一樁好親事。

  這時正好符家看上了他們韓家的財富,差人上門提親,她能成為康定侯府世子妃,這可是高嫁,她爹娘都樂見其成,當即便答應。

  嫁給誰對她而言都一樣,她早已心如止水,如今唯一讓她牽掛的是大師兄他們的下落,暗中打探這麼多年,遲遲沒有他們的消息,讓她始終無法安心。

  也不知當年在她身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師兄他們竟離開了歸涯山,不知去向。

  思及他們有可能是受了她的牽連也遭了難,她眉眼間掠過一抹戾氣,不自覺抿緊唇瓣。

  打小照顧她長大的施嬤嬤,細心察覺到她異樣的神色,關切的詢問,“小姐怎麼了?”

  按理,自家小姐嫁給康定侯世子,她們這些下人也該跟著改口喚小姐世子妃才是,但小姐不喜歡她們這麼喚她,要她們仍像以前那般稱呼她。

  韓舒波輕搖螓首,露出一抹倦容,“沒事,我累極,困了。”

  施嬤嬤連忙吩咐四個丫鬟手腳俐落些,好讓自家小姐早些歇息。

  待韓舒波洗漱完,施嬤嬤便領著幾個丫鬟退下。

  沒有新郎官的洞房,也無須再燃著喜燭,韓舒波吹熄燭火,獨自躺在喜床上。

  枕著鴛鴦枕,蓋著百子被,她輕闔上眼,耳邊響起的是上輩子大師兄勸誡她的話—

  “悅娘,人妖殊途,你與他不會有好下場,你別再執迷不悟!”

  “大師兄,我要嫁給賀郎,我胡悅娘這一輩子隻認定他一人,求你別再攔阻我,讓我走,悅娘一輩子都會感激大師兄!”為了與心上人相守,她不惜向一直以來對她照顧有加的大師兄下跪懇求。

  “人心易變,倘若有一天他另結新歡,你該怎麼辦?”大師兄為她擔憂不已。

  “不會有那一天的,賀郎對我亦是一片癡心,他絕不會拋棄我移情別戀!”

  “倘若他發現你的真實身份呢?”

  “我不會讓他發現的,縱使他真的發現,依他對我的情意,定也能接受。”她對心上人信心滿滿。

  “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要離開歸涯山,從此跟著他?”大師兄語氣關切,仍盼著她能迷途知返。

  “沒錯,求大師兄成全我。”她語氣堅定,毫不猶豫,一人只盼著與心上人雙宿雙飛。

  沉默須臾,大師兄成全了她,讓開了路。

  就在她起身,邁著輕快的步履準備前去與情郎相會時,耳畔又傳來大師兄的聲音—

  “悅娘,記住,歸涯山永遠都是你的家,你隨時可以回來。”

  大師兄明明說了她隨時可以回去,可如今歸涯山上的結界已被破除,再不見大師兄他們的蹤跡,沒有大師兄他們的歸涯山,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他們究竟去了哪裡?當年在她死後,賀志堅是不是也對大師兄他們下手了?!

  都怪她瞎了眼,鬼迷心竅,才會愛上那樣一個忘恩負義的壞東西,不僅害得自己身死,還連累了大師兄他們。

  思及此,韓舒波眼前浮現一片殷紅得猶似鮮血般的烈焰,那仿佛是來自幽冥的業火,焚燒著她的身子、焚毀她的五臟六腑。

  被下了符藥,還被掏走了妖丹,法力全失的她,變回一隻白狐,她匍匐在地,周身是燃燒的烈火,她痛得撕心裂肺,質問著那薄幸負心之人—

  “你忘了我們之間的恩愛情分了嗎?當年你想當官,卻考不取進士,我費盡心思幫你謀得如今的官職,你沒有家產,我想盡辦法賺取銀錢供你花用,你怎麼狠得下心這般對我?!”

  他惱羞成怒,滿臉厭憎的咒駡道:“你閉嘴!先前我是受你這妖狐蠱惑,才會迷了心與你在一起,如今我得到高人指點,看出你的真面目,哪裡還會再受你矇騙,像你這般的妖怪,豈能再留在世上繼續禍害世人!”

  旁邊一名道人附和道:“賀公子說的沒錯,我等這是在替天行道,降妖除魔,這妖物法力全失,逃不過我的符火,咱們走吧。”

  賀志堅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仿佛她是多麼污穢骯髒的東西,多看她一眼就會髒了他的眼。

  分明是他妄想高攀名門貴女,所以容不下她,才找來道士想除掉她,卻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曾經的傾心相待,換來的是背叛與算計,最終她慘遭烈焰焚身,她痛、她恨、她不甘,她詛咒他不得好死。

  就在她魂飛魄散前,有人不顧那能蝕魂滅魄的符火來到她面前,抱起她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身子,在她耳邊溫言安撫道—

  “悅娘莫怕,我來救你了!”

  那是她上一輩子聽見的最後一句話,當時她瞠大雙眼,直勾勾的瞪著那張無比熟悉親切的臉龐,嘴角微微動了動,她想對大師兄說“我錯了,我後悔了”,但是她再也開不了口,也發不出聲音。

  闃暗的房裡,韓舒波喃喃低語,“大師兄,我好想好想你,你究竟在哪裡?”

  今生她已不是胡悅娘,不是那個被情所迷的天真狐妖,她轉世投胎為人,成了韓家的千金。

  當時是大師兄耗去百年的修為,敲開黃泉之路,護送她的魂魄去輪回,但不知為何,她竟是帶著前生的記憶投胎,在她幼時,便已打聽到前生害死她的賀志堅在她死後三年,因通敵叛國而滿門抄斬。

  她不知道是不是大師兄替她報的仇,在得知仇人已死,前生的怨憤也煙消雲散了,而今她唯一的心願便是再見大師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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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7:2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翌日,廳堂裡,韓舒波在奉完茶後,不待堂上坐著的符廣遠夫婦開口,便幽幽泣訴,“舒波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昨兒個等到半夜,也盼不到世子前來,倘若世子真這麼不待見媳婦,媳婦委實無顏再繼續留在侯府,還望侯爺、夫人成全,讓舒波回去。”

  正等著要給甫進門的媳婦下馬威的康定侯夫人,見她說得泫然欲泣,端著的表情連忙一緩,替還沒來請安的兒子說了幾句好話,“明宵昨兒個喝得太醉,怕嚇著你,才沒去喜房,他這是體恤你,你可莫要多心了。”

  符廣遠昨日是在小妾那裡留宿,此刻聽了兩人的對話,才知曉兒子洞房夜竟未進喜房,脾氣原就不好的他當即動了怒。

  “明宵也太荒唐了,昨晚是洞房夜,他縱使喝得再醉,也該進喜房,怎能讓新娘子獨守空閨,枯等一夜?!他人呢,給我把他叫來!”吩咐下人去喚兒子後,他看向韓舒波,“這事爹會替你作主,不過你既已嫁進符家,就是咱們符家的人,往後可莫要再動不動就說要回去的話,都已出嫁還回娘家,這傳出去可要讓人笑話。”

  韓舒波沒有答腔,只是柔順的垂眸,輕點螓首。

  康定侯夫人心知兒子這會兒還賴在他那妾室的床上,擔心丈夫責駡兒子,連忙又幫兒子說話,“老爺,明宵昨兒個大婚,難免多飲了幾杯,這會兒怕是還沒醒呢。”

  “新媳婦拜見公婆,他就是再醉也得陪著一塊兒來,再說,這會兒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見人,成何體統,他會這般不知禮數,全是被你給慣出來的!”符廣遠不留情面的指責自家夫人。

  被丈夫當著媳婦的面這般喝斥,康定侯夫人不免也來了氣,臉色跟著沉了下來。“老爺怎麼能這麼說呢,明宵不過是晚點過來,何至於如此不堪?”

  符明騏與妻子鄧雲娟也坐在一旁,見狀,鄧明娟溫婉的出聲緩頰,“想來二弟只是昨日太高興,才會多飲幾杯,還請爹娘息怒,莫為此傷了身子。”

  她樣貌娟秀,但臉色蒼白,微帶病容,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

  符明騏的容貌肖似父親,濃眉高鼻,臉形方正,素來沉默寡言,此時也只是靜默的端坐著,沒有答腔,但目光卻忍不住朝韓舒波瞥去幾眼,隱隱流露驚豔之色。

  “這一切全是舒波的錯,是舒波不得世子的心,世子才會如此對待舒波,還請爹勿為舒波而責怪娘。”韓舒波柔婉的嗓音裡透著一絲哽咽。

  瞧見她垂首拭淚,那張帶淚的臉龐宛如雨後的荷花,我見猶憐,符廣遠連忙擺擺手,勸慰道:“這事與你無關,你莫要自責,等明宵來了,我會好好說說他。”

  此話剛落,符明宵被愛妾陳漪霜扶著姍姍來遲,宿醉的他頭疼得厲害,見著爹娘也忘了要請安,皺著眉頭,不耐煩的道:“爹,這麼早差人把我叫過來,究竟有什麼事?”

  他五官生得十分端正,軒眉朗目,身形高大。

  符廣遠當即抓起茶盞砸向兒子腳尖前,怒斥道:“你這不成才的東西,給我跪下!”

  符明宵昨晚喝了不少酒,回到愛妾的房裡,又被她纏著翻雲覆雨大半夜,沒睡飽,神智一時還未完全清醒,抬起帶著血絲的雙眼,不滿的質問父親,“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一來就要我跪下?!”

  “你連自個兒做錯什麼都不知道?!”瞧見兒子是被妾室扶著進來,符廣遠哪裡不知道兒子昨晚洞房夜時是上哪兒去了,見兒子還一臉宿醉未醒的模樣,他氣不打一處來,一點情面也不留,起身上前抬腳踹了他一腳,罵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孽子!”

  康定侯府是靠軍功起家,當年符家祖先跟著太祖打天下,才掙下這世襲罔替的爵位,但近來兩、三代,符家子孫裡沒什麼成才的人,也不善於經營,如今全靠祖蔭過日子,也因此他才會為兒子求取韓家千金,就是希望韓舒波能像她娘和她外祖母那般能幹,也替他們符家攢下豐厚的家產。

  好不容易將這門親事訂下,兒子卻瞧不上韓家的門第,還自以為是的認為他無須靠女人,將來也能撐起家業,為此鬧騰了一番,被他教訓一頓才消停。

  沒想到人給娶進門了,兒子卻這麼對人家,他怕兒子真把媳婦給氣跑,對這兒子是越看越惱。

  冷不防挨了父親一腳,符明宵踉蹌了下,帶著醉意的雙眼怒瞪著父親,吼道:“我偏不跪!我已經聽你們的話娶了這個女人,你們還要我怎麼樣?!”

  見兒子竟然還敢頂撞他,符廣遠氣得再踹他一腳,“你還有理了,你都把人家閨女給娶進來了,就得給我好好對待人家,你瞧瞧你昨晚幹了什麼好事!”

  符明宵平日裡沒少被父親教訓,清醒時,倒是不敢這般回嘴,但此時他還帶著醉意,立即反駁道:“我幹了什麼好事?我不過就是沒進喜房,難道還犯了天條不成?”

  聞言,符廣遠氣得抬手想打兒子,但被康定侯夫人給攔了下來。

  “明宵這是酒醉還沒清醒呢,老爺就別同他置氣了。”她遷怒的瞪了韓舒波一眼,怪她連累寶貝兒子被丈夫責駡。

  “瞧瞧你養出的好兒子,簡直氣死我了,你問問他昨晚丟下新娘子,上哪去胡混了?”

  陳漪霜沒敢開口,一臉柔順的站在一旁。

  “我去漪霜那兒了。”符明宵睜大雙眼,回得理直氣壯,“反正人我是給娶回來了,但你們休想我碰她!”他早已心有不滿,誰教爹娘不讓他娶心愛的表妹為妻,害她只能委屈為妾,又逼他娶韓家千金。

  聞言,韓舒波唇角幾不可見的揚起一絲冷笑,他最好一輩子別碰她,她一點都不希罕。他不想娶她,他以為她就想嫁他嗎?若非她都快二十歲了,娘求著她嫁人,她才不想嫁。

  不過想歸想,表面上還是得假裝一下,於是她拿起手絹捂著臉,低泣的說道:“世子既然對我如此不滿,又為何要娶我進門,你這麼做置我於何地?”說完,她腳步一轉,佯作傷心的跑了出去。

  她這一走,廳堂裡登時一陣雞飛狗跳,本就不喜嫡子的符廣遠更加惱怒,手腳並用的對兒子又打又踹,一邊罵道:“你這逆子,成日不幹正事,只會說這些混帳話,我養著你這廢物有何用!”

  康定侯夫人和陳漪霜趕緊上前攔阻。

  康定侯夫人一邊指使大媳婦趕緊去安慰剛進門的新媳婦,免得她真跑回娘家去,一邊不滿的叫著庶長子,“明騏,你還不過來勸勸你爹,難道真想讓你爹打死你弟弟不成?”

  符明騏這才收回适才追尋著韓舒波離去的眼神,慢吞吞的上前幫著攔下盛怒的父親。

  “都是你這賤人,竟然向我爹告狀,害我被他打成這般!”被父親命令來向韓舒波賠不是的符明宵,帶著滿臉青腫來到她住的小院,一瞧見她,便憤而指著她破口大駡。

  雖然父親以前常罵他,但還是頭一回把他打得這麼慘,這筆帳他全算在她頭上。

  瞟了眼他那張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臉,韓舒波眼底掠過一絲冷嘲,嬌軟的嗓音卻噙著笑,輕聲細語的回道:“蒼天在上,我韓舒波可沒向侯爺和夫人說過任何一句世子的不是。”她只是實話實說。

  “你還不承認!若不是你在爹面前搬弄是非、亂嚼舌根,爹怎麼會那麼生氣的打我?”他惡狠狠的瞪著她,“我沒和你洞房你不甘心是不是?!好,那我就成全你!”說完,他抬手拽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粗暴的撕扯她的衣裳。

  韓舒波嚇了一跳,憤怒的揮開他的手,“你給我滾!”

  見她宛如被什麼髒東西碰了似的一臉嫌惡,他惱羞成怒的抬手朝她?去一巴掌。“你這賤女人不是想我碰你嗎,還裝什麼貞節烈女!我告訴你,等我爹娘百年之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了你!”

  冷不防挨了一記耳光,韓舒波還未動怒,倒是施嬤嬤氣壞了,“世子爺,你怎麼能打世子妃!”說完,她領著幾個丫鬟撲上前,扯開符明宵,一邊趁機打了他幾拳,替自家主子報仇。

  捂著火辣辣的腮頰,韓舒波眯起眼瞪向符明宵,抬手撥開攔著符明宵的幾個丫鬟,來到他面前,揚起手,猝不及防的重重朝他甩回一巴掌。

  啪的一聲,符明宵那張青腫的臉上多了五指印痕。

  “你敢打我?!”他咬牙切齒,若非施嬤嬤擋在他身前,他恨不得活吞了她。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是回敬你。你給我聽好,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給你,你繼續寵愛你那妾室,我不會管你,你也別來煩我,今後咱們各過各的,只要不犯到我頭上來,你想要再納幾房小妾、收幾個通房,全都由得你。”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勃然大怒的符明宵瞬間一愣,不敢置信的問道:“你這話當真?”

  “當真。”她那雙媚眼冷冷地注視著他,柔潤如花瓣的櫻唇再度輕啟,“以前你怎麼過日子,往後也怎麼過便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洞房夜明宵不進你房裡,這事咱們也替你作主罰了他一頓,可如今都大半個月過去了,明宵還不肯進你房裡一步,這已不單是明宵的問題,你自個兒也有責任,你該好好想想要怎麼討丈夫的歡心。”康定侯夫人讓人叫來媳婦,板著臉數落道。

  打那日丈夫因為媳婦痛打了兒子一頓,她就對這媳婦越看越不喜,總要找由頭來訓斥她幾句。

  “眼下世子一顆心全在漪霜妹妹那裡,鎮日裡都待在她院子裡,不肯來我的房裡,我也不能勉強他。”韓舒波輕聲回道。

  “明宵同漪霜一塊長大,情分不同,難免多寵她一些,你是明宵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器量應該大一些,別去嫉妒她,反倒該學著漪霜如何伺侯明宵才是。”

  陳漪霜是她的侄女,因是庶女,生母又在幾年前過世,三年前她回府探視爹娘時,見她模樣生得嬌美,性情也柔順,一時心生憐惜,便將她接進侯府裡住,誰知她竟與兒子就這麼好上了。

  兒子鬧著要娶她為世子妃,但她生母不過是一個陪嫁丫鬟,她自然不可能答應,最後只讓兒子納她為貴妾。

  韓舒波溫婉一笑,說道:“娘誤會了,我並不是在怪世子冷待我,也沒有嫉妒漪霜妹妹。我身子骨自小便不怎麼好,能多一個人幫著我服侍世子,我求之不得呢。如今漪霜妹妹得世子愛重,定會盡心伺候,如此一來,我也能放心去別莊靜養一陣子,待身子好些,再回爹娘跟前服侍。”

  康定侯夫人聞言一愣,“你要去別莊?”

  “我爹娘給我一座莊子當嫁妝,就在城外的嵐山附近。”韓舒波含笑又道:“娘且寬心,媳婦不是那般不懂事之人,我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就跑回娘家去,我只是去調養身子,等哪日世子氣消了,想起我來,我便會回來。”

  她這番深明大義的話,讓康定侯夫人忽然之間覺得,自個兒這段時日,似乎真有些委屈了這個媳婦,態度不由得放軟了些,“你真不怨明宵這般對你?”

  “先前是我不知,近日才得知世子與漪霜妹妹情投意合,為她不願再娶他人,這般深情教我敬佩,所以我真不怪世子如此待我。”她倒要看看符明宵對陳漪霜的那番情意能持續多久,她藏住心中的冷笑,繼續把話說得滿腔真誠,“如今我再留在府裡,讓世子見了只會徒惹心煩,不如趁此機會去別莊,一來可以調養身子,二來也省得爹娘再為我的事操心。”

  為了讓康定侯夫人答應這事,她從施嬤嬤手中接過一隻事先準備好的匣子遞了過去,一邊又道:“去別莊靜養的這段時日,媳婦無法在爹娘跟前盡孝,還請爹娘見諒,這是我的一番心意,還望娘能收下。”

  康定侯夫人接過匣子打開來一看,裡頭裝著一疊銀票,她取出約略看了看,足足有兩、三百兩,收下媳婦的孝敬,她登時吞回原先不准她去別莊的話,也沒再為難她,難得對她露出好臉色,“你這孩子如此懂事,咱們明宵沒娶錯人,你放心,待你養好身子,我便會讓明宵去接你回來。”

  “多謝娘,那媳婦告退。”

  韓舒波回到自個兒的院子,一掃先前那副溫婉柔順的模樣,揚唇肆意一笑,吩咐丫鬟們收拾衣物準備去別莊。

  “小姐,咱們就這麼去別莊好嗎?”對自家主子的這個決定,施嬤嬤有些不安,就怕主子這一去,萬一世子不去接她,那她豈不是要一輩子住在別莊裡?且這事若是傳回韓家,夫人怕是要為小姐擔心死了。

  “到了那兒沒人再管著我,我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當然好啦!”瞧見奶娘的愁容,韓舒波摟著奶娘的肩,笑吟吟安撫道:“奶娘,你就別操心啦,我會寫封信給我娘,向她解釋我去別莊的事。”

  “小姐,世子這麼對你確實不對,但你這麼一走了之,與世子之間的嫌隙豈不是沒有機會修復,往後……”

  “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你忘了他那天是怎麼罵我的嗎?”提起幾日前符明宵指著她痛駡的那些話,韓舒波不僅沒動氣,還呵呵笑著。

  前生瞎了眼,遭男人背叛害得慘死,如今除了大師兄,她再也不相信其他男人。爹娘給她的嫁妝不少,她能養活得了自己和奶娘她們,完全不需要倚靠符家,所以她壓根沒把符明宵放在眼裡。

  聽小姐這麼說,施嬤嬤倒沒再多勸,幫著一塊兒收拾衣物。

  哼,她家小姐可是千般好萬般好,哪裡是世子那廝配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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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7:3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小姐,廚房用剛采來的蓮子燉了蓮子銀耳湯,你??。”施嬤嬤端來一盅剛燉好的湯走進院子裡的小廳,盛了一碗遞給倚著美人靠、漫不經心正在看信的主子。

  “先擱著吧。”看完信,韓舒波吩咐一名丫鬟替她去取來文房四寶,她要寫張方子。

  知道小姐在看的那封信是夫人派人送過來的,施嬤嬤訝異的問道:“小姐要寫方子,難不成是老爺或是夫人病了?”

  服侍小姐多年,她沒見小姐讀過多少醫書,也沒跟著什麼大夫學醫,可小姐仿佛打從娘胎就通曉醫術,這些年來,韓家若有人生了病,只消服用她開的藥方,不出幾日便能痊癒。

  “還不是娘又同二嫂置氣,這陣子胃口不好,我開帖藥膳,讓府裡廚房做給娘吃。”

  她上頭三個兄長都已成親娶妻,大嫂和三嫂脾氣溫順,平日裡對娘也孝敬有加,偏生二嫂是個直性子,說話也不懂得委婉些,常惹得母親生氣,以前她還未出嫁時,有她哄著母親,但現在沒人能像她那般說笑逗母親開懷。

  施嬤嬤忍不住叨念道:“這二少夫人也真是的,說話老是那麼直來直往,以前有小姐在,還能替她緩頰幾句,如今你不在韓家了,要是把夫人給氣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

  “娘也不是不知二嫂沒什麼壞心思,就是心直口快了點,只要別在意她說的那些話也就沒事了,娘偏要往心裡去。”

  丫鬟取來筆墨紙硯擱在桌上,將空白的幾張信箋鋪平,再磨了墨。

  韓舒波走到桌前,提起毛筆蘸了墨汁,先寫了封家書給母親勸慰她一番,而後略一思忖,改掉原先想寫的藥膳,轉而寫下另一個方子。

  將人參、茯苓、蓮子、山藥和糯米、粳米磨成粉後拌勻,加些適量的蜂蜜,蒸熟後放涼,就成了軟糯的糕點,能開脾健胃。

  寫完,她將信箋和方子裝入信封裡,吩咐丫鬟派人送回韓家去。

  施嬤嬤在她寫完信後,將那碗蓮子銀耳湯遞給她,一邊說道:“我瞧夫人怕不全是為了同二少夫人置氣才沒胃口,回門那日,世子沒陪著你,讓你自個兒回去,可把夫人給氣壞了,你這段時日住到別莊,他又對你不聞不問,夫人怕是為了這事在替你發愁呐!”

  “娘用不著替我擔心這些事,我在這兒日子過得不知多快活呢!”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沒人管她、叨念她,舒心自在得很。

  “你就只顧著眼前的逍遙日子,眼下都過了三個多月,侯府那兒還沒動靜,夫人怕是都要替你給操碎心了。”

  韓舒波端起蓮子銀耳湯,一邊吃著一邊笑道:“哪來這麼多閒心可操,最多不就是他們休了我,那正合我意,橫豎我也看不上符明宵,他要真敢休了我,我還樂得與他一拍兩散。”

  施嬤嬤被她這番話給嚇到了,“我的小姐啊,你怎麼能這麼想,你若是被休,別說你的名聲,就連韓家的聲譽都會受到影響,你可知道?”

  見奶娘這麼緊張,仿佛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韓舒波擺擺手,改口道:“我不過是說說罷了。”

  她上一輩子當了三百多年的狐妖,此世雖投生為人,卻仍改不了不愛受拘束的性子,對人類的那些規矩打從心裡不認同,更不在意名節什麼的。

  對於有些女子為了區區名聲,被逼得去死,她是嗤之以鼻,名聲能吃能喝嗎?那些不相干的人幾句閒言閒語,在她聽來不過是放屁。

  但投胎為人近二十年,她明白這些事在心裡想想就好,不能宣之於口,否則可要嚇壞自小照顧她長大的奶娘。

  想起一件事,韓舒波又交代道:“對了,奶娘,讓人準備準備,我明天想出門一趟。”

  “你該不會又要去歸涯山吧?”也不知怎麼回事,小姐自小就愛往歸涯山跑,每次去她都像是在找什麼,可是問她卻又不肯說。

  “閑著也無事,我想去那兒走走,順道去探望外祖母。”

  歸涯山在西邊,以往從韓家去一趟約莫要兩、三日的路程,剛好她外祖家就在歸涯山附近的縣城,因此她常藉口要去探望外祖母,而繞去歸涯山。這別莊在嵐山附近,從別莊這兒過去,一趟也差不多要兩、三日,但至少現在她不用再特別向什麼人報備才能出門。

  “你就不怕老夫人見了你,問起你成親後的事?”

  經奶娘一提,韓舒波想起若是讓精明的外祖母得知她在成親後不久,就藉口離開侯府,跑到別莊來,怕是要狠狠訓她一頓不可,她登時改口,“那算了,還是別去看外祖母,直接去歸涯山好了。

  雖然已在歸涯山前前後後找了不下數十遍,但她仍抱著一絲希望,期盼有天能再見到大師兄一面。

  她話才剛說完,一名下人匆匆進來稟道:“小姐,不好了,世子受傷了!”

  “世子是怎麼傷的?”韓舒波並不怎麼關心的隨口問了句。

  “聽說是被雷給劈的,這會兒昏迷不醒,被抬進咱們別莊來。”

  韓舒波這才驚訝地道:“他被抬進咱們莊子?這是怎麼回事?他被雷劈為何要送到咱們這兒來?”

  “聽說他先前正要去平陽城,途經嵐山附近,天上突然降下落雷,擊中世子所乘的馬車,世子被雷擊受傷,昏厥不醒。”下人趕緊把聽來的事告訴她。

  韓舒波與施嬤嬤相視一眼,在韓舒波發話前,施嬤嬤便搶白道:“小姐,咱們趕緊去瞧瞧世子。”

  “他被雷劈幹我什麼事?”韓舒波一臉漠然。

  她這人素來恩怨分明,真心待她好的人,她也會回以真心,就像她爹娘和三個哥哥們與奶娘,但若虧待她之人,休想得到她一分關心。

  “你是世子妃,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夫君,如今他受傷被送來別莊,這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說什麼得去看看他。”施嬤嬤勸道。

  儘管小姐確實沒將世子放在眼裡,但她仍希望能借此機會改善小姐和世子之間的關係,畢竟兩人成了親,總不能一直這般不聞不問的分居兩地,讓個妾室獨佔了世子,她不能任由小姐再這般任性下去。

  施嬤嬤問清來稟告的下人世子被送到哪處廂房後,不由分說扯著自家主子趕過去。

  明白奶娘的心思,韓舒波涼涼的笑道:“奶娘,你沒聽見世子是被雷給劈昏過去,這會兒咱們眼巴巴的趕過去看他,他也不會知道。”

  “說不得咱們過去他就醒來了呢?你是世子妃,世子出了這種事,於理你也不好置身事外,更別說你還通曉醫術呢,在大夫過來前,不如你先幫世子瞧瞧。”

  韓舒波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她情願去瞧豬瞧狗,也不願去瞧符明宵,前生學來的醫術,她半點都不想用在他身上,他是死是活,與她無關……不對,倘若他就這麼被雷給劈死,她沒了名義上的丈夫,不就自由了?

  這麼一想,她頓時眉眼帶笑,加快腳步,好奇的想過去看看那人到底死了沒。

  施嬤嬤不知小姐心裡所想,有些意外小姐的態度怎麼轉變得如此之快,不過小姐願意去看世子,她當然開心。

  主僕倆來到一間廂房裡,別莊的管事趕緊過來行禮,而後簡單的將不久前從世子隨從那裡得知的經過,再當面稟報一遍,“……世子的隨從們不知這莊子是世子妃名下所有,就近過來問咱們莊子可有大夫,我一問得知竟是咱們世子,就差人趕緊去請大夫和稟告你。”

  莊子附近不遠的村落裡有一位老村醫,年紀雖大,但經驗老道,醫術不差,莊子裡的佃戶和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若有什麼病,都是去找那村醫診治。

  韓舒波朝躺在床榻上動也不動的人瞅去一眼,她上一輩子化形時,曾度過一次雷劫,不過倒是沒見過被雷劈的人,一時好奇之下,她走到床邊想看仔細一點。

  她發見他手腳有幾處不算嚴重的燒傷痕跡,那張臉倒是沒受傷,她接著抬手翻開他的眼皮,再按住他的脈搏,須臾後,她狠狠掐往他的人中……

  原本宛若死人般昏厥不醒的人,悶哼一聲後,頓時睜開雙眼。

  稍頃,茫然的眼神逐漸聚焦,凝視站在他面前面容陌生的女子,眸底流露出一抹驚訝之色,他唇瓣微微張開,似是想說什麼。

  韓舒波見人轉醒,懶得再多加理會,轉身提步要離開,一道沙啞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悅娘……”

  時隔多年,再聽到她上輩子的閨名,她震驚的旋身,瞪著床榻上的男人。“你剛才叫我什麼?”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要再說什麼,但還來不及開口,便虛弱的再度昏厥過去。

  韓舒波愣怔過後,上前查看,發現他只是暫時昏睡過去,並無大礙,收回號脈的手,垂眸凝視著他。

  方才八成是她聽錯了吧,符明宵怎麼可能知曉她上輩子的名字。

  等符明宵再次醒來,已是翌日傍晚。

  他思緒紊亂,神識裡多出了不屬於他的記憶,宛如一團棉絮中硬被摻入許多其他的雜物,一時之間無法疏理清楚。

  好半晌後,他才厘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俊朗的臉上,那茫然迷惑的神情逐漸斂去,眼神漸漸變得清明。

  他為了抵禦第一次的雷劫,耗去大部分的修為,不想短短數日後,又有天雷降臨,他本以為此命休矣,沒想到他的元神竟陰錯陽差進入這具身子裡,而原主的神魂已不幸在先前的雷擊中喪去。

  理順前因後果,他接著又想到他短暫蘇醒過來時,似是隱約間感應到一縷熟悉的神魂,那是幻覺?還是她真出現過?

  不給他機會再深想下去,房門忽然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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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7:50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表哥、表哥—”隨著嬌呼聲,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女子一路邁著小碎步來到床榻旁,眼眶泛紅含淚,柔美的臉龐滿是擔憂,在瞧見躺在床榻上的人已睜開眼,她嬌軀向前一撲,想要抱他,“表哥,你……”她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隻大手推開,身子往後飛去,摔跌在三步外的地板上。

  這一幕讓房裡的下人和跟在她後頭進來的幾個丫鬟全都傻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陳漪霜不敢置信的張著嘴,下一瞬回過神後,在同樣醒過神來的丫鬟攙扶下爬起身,走回床榻旁,啜泣詢問,“表哥,是漪霜做錯了什麼事嗎?你為何要這麼殘忍的對待漪霜?”

  熊久蒼訕訕的收回方才推開她的手,适才驚見有陌生女子冷不防地撲上前來,他一時不及多想,心生防備的直覺出手,此時看清她的面容,他從先前接收的記憶裡得知,這女子是符明宵的表妹,也是他的愛妾,閨名叫陳漪霜。

  見他不發一語,陳漪霜委屈的掉下淚來,“表哥可是在怪漪霜來晚了?昨日一接到表哥出事的消息,漪霜就想連夜趕過來,可當時城門已關,無法出城,今兒個天一亮,我便命人套了馬車趕來,只是馬夫不曾來過這別莊,途中迷了路,耽擱了些時間……”

  熊久蒼沉默一瞬,嗓音沙啞的道:“我沒怪你,只是身子尚有些不適。”

  “可是還有哪裡疼?”陳漪霜神色著急的問了句,接著回頭喝斥屋裡照顧他的隨從,“你們是死人嗎,怎麼還杵在那兒,沒聽見表哥說他不舒服,還不快去找大夫過來瞧瞧!”

  隨從急忙要出去請大夫,卻被熊久蒼抬手阻止,“用不著再請大夫,我沒什麼大礙。”他接著朝那隨從吩咐道:“我餓了,送些吃食進來。”

  那隨從趕緊應了聲,出去準備飯菜。

  接著熊久蒼看向還杵在床榻旁的陳漪霜,“你趕一天的路也累了,先下去歇著吧,不用在這兒陪著我。”

  親昵的摟住他的手臂,陳漪霜柔聲道:“漪霜不累,我要留在這兒照顧表哥,只要表哥能早日痊癒,漪霜再累都甘之如飴。”

  他努力忍住不去扳開她摟著他的手,“但我累了。”他還沒想好要怎麼應付這一切,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不肯離開,溫柔的注視著他,“表哥累了就休息吧,我不會吵表哥的。”說著,她俯下臉,想獻上柔軟的香唇。

  熊久蒼無福消受美人恩,驚恐的瞠大眼,情急之下,只好……再次出手。

  獻吻的佳人慘叫一聲,身子往後一倒,這次跌了個四腳朝天,緊接著驚怒的尖喊道:“表哥—”

  熊久蒼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索性兩眼一閉,裝昏。

  “你說,你究竟對我表哥做了什麼?!”陳漪霜滿臉嗔怒地來到韓舒波的院子,毫不客氣地質問道。這會兒不在侯府,她也顧不得再裝出柔順的模樣。

  韓舒波一臉莫名的回道:“我什麼事都沒做。”她最多只掐了下符明宵的人中,而且掐得稍微用力一點而已。

  “那我來看他,他為什麼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著我,還一再推開我?!”陳漪霜不滿的詰問。她與表哥情投意合,他又素來寵著她,看她的眼神從來都是溫柔多情,而之前在廂房裡,他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韓舒波微微眯起眼,略一沉吟,反問道:“會不會是他被雷劈壞了腦袋,所以不認得你這個寵妾了?”昨天她去看過他之後,便沒再去見他,也不知他此刻的情形。

  陳漪霜臉色愀變,“你說什麼,表哥不認得我了?!”

  “我是說他可能是被雷劈壞了腦袋。”這才是重點。韓舒波幸災樂禍的想著,也不知這符明宵是不是被劈傻了,要是他真變成了一個傻子,他娘可要哭死。

  這麼一想,她提步朝外走去,迫不及待想去瞧瞧他此刻的模樣。

  “我還沒跟你說完話,你要去哪裡?”陳漪霜不悅的追在後頭。

  “我去看看他。”韓舒波抽空答了她一句,興匆匆地往符明宵住的廂房而去。

  陳漪霜提著裙擺追上她,“你去看他有什麼用,表哥他又昏過去了。”

  “是嗎?”聞言,韓舒波腳跟一轉,往回走,“那算了,等他醒來我再去看他好了。”昏了就沒辦法知道他是不是被雷劈壞腦袋,去了也是白搭。

  陳漪霜氣憤地指控道:“表哥在你這兒出事,回去後我定會告訴娘……”

  突然被扣上這麼一口大黑鍋,韓舒波可不背,她打斷她,警告道:“你可莫要血口噴人,你表哥可不是在我這裡出的事,他是在附近遭雷劈,他的隨從才就近把他送到我這處別莊來,我還特地請大夫來替他診治,還有,他一出事,我便即刻命人將這消息傳回侯府去,你不也因此才趕來嗎,我可半點都沒有隱瞞,你在誣賴我之前,可要先想清楚再說。”

  被她這麼駁斥,陳漪霜呼吸一窒,有些語塞,下一瞬馬上改口道:“我是一時太擔心表哥,才會說錯話。”她接著又示好道:“還請姊姊不要生氣,這兩日辛苦姊姊了,接下來就由我來看顧表哥吧。”逕自搶過照顧符明宵的事後,也不等她答腔,她扭著腰便朝符明宵住的廂房走去。

  韓舒波嗤笑一聲,陳漪霜這是怕她同她搶人,才這麼迫不及待的去守著吧。不過她當寶的人,在她眼裡還不如一根草呢。

  這段時日她人雖在別莊裡,但她留在侯府裡的下人,會暗中將侯府的消息傳過來。

  她聽說符明宵前兩個月收了一個通房,讓陳漪霜因此醋勁大發,但那通房不久後竟投環自盡,她懷疑這件事八成與陳漪霜脫不了關係,不過只要她不作死的犯到她頭上,她在侯府裡的事,她也懶得去管。

  翌日,得知符明宵已醒,韓舒波特意領著施嬤嬤和幾個丫鬟前去探望。

  她一進房,就瞧見陳漪霜眼眶泛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朝她喚了聲,“姊姊。”

  韓舒波覺得有些納悶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符明宵不是醒了嗎,她這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陳漪霜抿著唇,輕搖螓首,細聲說了句,“我去替表哥熬粥。”

  韓舒波若有所思的瞟去一眼,隨口道:“別莊裡有廚子,想吃什麼吩咐廚子做就是。”

  “表哥一向最喜歡吃我親手熬的粥。”說完,陳漪霜神色複雜的回頭看了符明宵一眼,輕移蓮步往外走。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表哥的神智明明很正常,但自他蘇醒後,對她十分冷淡,再不像以往那般憐惜呵疼她。

  走出廂房後,她猛然思及一個可能,莫非……金蝶投環自盡的事,表哥已經知道真相了?這是在怨她太過心狠手辣,才這麼冷待她嗎?

  不,就算表哥知道金蝶的死是她命人所為,他那麼寵愛她,只要她多對他溫言軟語一番,她相信表哥定不會再為此責怪她。

  何況這事分明是表哥有錯在先,他先前答應她今生只獨寵她一人,娶韓舒波是被他爹娘所迫,她可以不同他計較,可他竟背著她與一個丫鬟好上,還要收她進房,她實在無法容忍。

  是他背叛她在先,怎能怪她狠毒!

  韓舒波在陳漪霜離開後,慢條斯理的踱到床榻旁,覷著坐起身,也正望向她的符明宵,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凝視她的眼神,先是流露出驚詫之色,而後一臉驚喜,這是怎麼回事?他看見她竟如此欣喜,太奇怪了!

  她試探的問道:“世子醒了,身子可有什麼不舒坦之處?”

  熊久蒼張著嘴,想說什麼,但在瞧見她望向他時冷淡的神情,遲疑一瞬,吞回已到唇邊的話,說道:“我沒什麼大礙了,就是頭仍暈得厲害。”

  昨天察覺到那抹熟悉的神魂果然不是錯覺,真是她,令他吃驚的是,她竟是符明宵的妻子,接著他轉念一想,悅娘早在二十年前轉世投胎,如今她已是人身,不再是那只修煉三百多年的白狐,嫁人為妻,也是理所當然。

  想來她應也沒了前生的記憶,他便打消與她相認的念頭,只是他現下元神附在這副身子裡,而這具肉身又是她的丈夫,不過從這身子的記憶裡,他發現她這丈夫生前十分不待見她,逼得她傷心離開侯府,搬來別莊靜養。

  若非她丈夫已遭雷擊劈死,他倒是很想替她教訓那人一頓。

  他一直呵護的小師妹,豈能讓人如此虧待!

  “你放心,以後我會照顧你。”熊久蒼睇視著她,脫口說出心中所想。

  韓舒波驚訝的瞪大眼瞅著他,懷疑他真是被雷給劈壞腦子了,否則怎麼可能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她忍不住探手,確認他的脈象,可除了虛弱些之外,並沒有其他異常之處。

  “你今天可是吃錯了什麼藥?”她轉而懷疑起會不會是請來的那位大夫開錯藥給他。

  吃錯藥?熊久蒼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先前端湯藥給他的一名隨從。

  那隨從連忙回道:“那藥是莊子裡的管事,依照先前大夫開的藥方讓人去抓來煎的。”倘若那藥真有問題,也不是他的問題啊,要問管事去。

  韓舒波微一沉吟,吩咐下人去將藥渣拿來給她看。

  熊久蒼不解的問道:“那藥有什麼問題嗎?”

  “要看過才知道。”韓舒波順口回了句,在一張繡凳上坐下,等著下人將藥渣帶過來,一邊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細看幾眼,她發覺眼前這個符明宵,與她先前在侯府見到的那個符明宵有些不太一樣,倒也不是面容變了,而是氣韻不同。

  先前那個符明宵性情浮躁,五官雖俊朗,但整個人瞧起來少了一種貴為世子的氣度和雍容的貴氣,而此時坐在床榻上的這個符明宵,宛如一塊在流水中被雕琢許久的玉石,樸素裡隱隱綻露出一抹內斂的華采,那眼神更宛如藏了鋒芒的寶劍,神光內蘊。

  韓舒波這也才明白過來,昨日陳漪霜為何會找上她說了那番話。

  不知她心中所想,熊久蒼忍不住關心的問道:“這段時日,你過得好嗎?”

  迎上他那雙看起來毫不作偽的關切眼神,韓舒波背脊竄過一絲顫慄,也不知為何,她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是面對許久未見的至親。

  可她與符明宵不過是對有名無實的夫妻,還互看對方不順眼,哪裡來的什麼至親,他又怎麼可能如此關心她?

  這簡直是太詭異了!

  不過她還是回道:“我好得很。”

  “別逞強。”熊久蒼的聲調裡透著一抹寵溺。她丈夫待她不好,對她的死活不聞不問,她哪裡可能過得好,他只當她這話是嘴硬。

  他這呵寵的語氣是怎麼回事?韓舒波還來不及再多問,下人已取來未煎的幾包藥和已煎過的藥渣。

  她走到桌前,打開查看後,確認都是些調氣補身的藥,並沒有問題,所以癥結就是—符明宵當真被雷給劈壞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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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8:0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陳漪霜覺得不是自個兒瘋了,就是表哥瘋了。

  今日她見表哥已能下床行走,一時情難自己,想偎入他懷裡,求取他的憐惜呵寵,不想表哥不僅未如從前那般摟著她,甜言蜜語一番,反倒避開她,害她差點又摔了一跤,表哥甚至還喝斥她——

  “這般做成何體統,往後不許再如此輕浮。”

  表哥的反應讓她感到難以置信,柔美的臉龐充滿委屈和疑惑,“表哥,你究竟怎麼了?是不是韓舒波對你做了仕麼,才會讓你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樣。”

  聞言,他馬上板起臉孔告誡道:“舒波是我的妻子,豈會做出傷害我的事,你們同侍一夫,她是妻你是妾,她為大你為小,你該敬她才是,豈能直呼她姓名,還在背後說她的不是,這豈是為妾之理?”

  她滿臉錯愕,“表哥,你以前明明那麼不待見她,一提起她便厭惡的咒駡她,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下一瞬,像思及什麼,她驚道:“難道她暗中找人對你下了什麼邪術嗎?”

  “你在胡說什麼,我不過是此番遭受雷擊,變得明白事理,痛悟前非,不願再如昔日那般無情無認的對待舒波,不論當初我是因何娶她進門,她既已是我的妻,我就該好好待她,哪裡能無情冷待她,還縱著自己的妾室不分尊卑。”說到這兒,他一臉嚴肅地再次警告道:“以後你在她跟前,不許再像從前那般放肆,你要記住,她是妻你是妾,不許再對她無禮。”

  陳漪霜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伸出纖指指著他,抖著唇驚恐地道:“表哥,你莫非真是中邪了嗎?”沒錯,表哥定是中邪了,要不然他怎麼會對她說出如此荒謬的話來。

  “你胡言亂語什麼,我人好端端的,哪裡中邪了。”他無法老實告訴她,她親昵喊著的表哥早已死去多時,而他奪舍了這副身子,不是什麼中邪。

  “可你為什麼這麼對漪霜?你以前一句重話都不捨得對漪霜說!”陳漪霜淚漣漣的覷著他,質疑道。

  “我适才不是說了,此番遭了雷擊,讓我省悟……”

  她聽他說完,更加用力的泣訴道:“難道以前表哥那般疼我寵我全是虛情假意騙我的嗎?你記不記得你曾對我發過誓,說此生絕不負我,若有異心就遭天打雷劈……”說到這兒,她驚愕地瞪大眼,他不久前才遭了雷劈。

  熊久蒼也想起先前那場雷劫,符明宵就是被雷給劈死,猶豫一瞬,他有些心虛的想解釋什麼,“咳,我被雷擊的事,可能是老天爺想……”

  陳漪霜突然有些驚慌的撲上前去,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把話說完。“不,不是,肯定是老天爺劈錯了人,我相信表哥絕不會負我!”

  他拉開她的手,符明宵已死,他不可能也不願代替符明宵接受她的情意,他必須同她把話說清楚,於是他鄭重的道:“以前的我已死在那場雷擊之下,今後我無法再像從前那般待你,你就當我辜負了你吧!”

  她被他這話給駭著了,驚惶的抓緊他的手,“不,表哥,你不能這麼對我,漪霜心裡只有表哥一個,這些年來更是一心一意對待表哥!”想到一個可能,她情急的解釋:“是不是因為金蝶那丫鬟的事,所以表哥生我的氣了?!不是我害她的,是她自個兒尋死,與我無關,真的,表哥你要相信我!”

  聽她突然提起金蝶這名字,熊久蒼微微一怔,隨即從原身的記憶裡翻找到有此人之事。

  他軒眉微攏,瞅著眼前柔美的面容。她竟以為符明宵當真不知金蝶之死是她所為,事實上,符明宵生前早已從她身邊心腹丫鬟那裡追問出真相,得知是她命人打昏金蝶,再讓她吊到梁上,佯作是她投環自盡的模樣。

  不過縱使得知實情,符明宵到底還是對這位表妹心存情意,所以也沒替枉死的金蝶討回公道,就當做不知情,可憐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就這麼白白冤死。

  知道陳漪霜手上沾了人命,熊久蒼對她也不再覺得心虛虧欠,沉下臉道:“因果迴圈、報應不爽,你曾做過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有數。”說完,他不再理會她,逕自去找韓舒波。

  “以往是我不好,不該如此怠慢你,對你置之不理,往後我再不會那般對你,等過幾日,你便同我一道回侯府去。”熊久蒼見到韓舒波後,一開口便溫言說道。

  既然小師妹已忘卻前塵往事,而他又陰錯陽差成了她今世的丈夫,那麼在她有生之年,他決定代替她的丈夫好好待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

  原來不待見她的符明宜,忽然一改態度,對她親近起來,這種感覺複雜得讓韓舒波難以形容。

  她本來是懷疑他只是在哄騙她,但他的眼神如此清澈真誠,表情如此真切,看不出半分虛假。

  伸手不打笑臉人,姑且不論他這番話是真是假,她也不好惡言相向,打算暫時虛與委蛇,於是她抬眸瞅著他,媚笑道:“世子這麼說,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過你對我說出這種話來,你那位漪霜表妹可知情?”她這是在提醒他,莫要忘了他那位心肝表妹。

  “你放心吧,我已同她把話說清楚,讓她以後在在你跟前認清自個兒的身份,不許再逾矩對你不敬。”他一直拿悅娘當親妹妹看待,憐惜她前生因識人不清,遇人不淑,以致最後慘死,今生會盡他所能保護好她,不讓她再受任何人的欺辱。

  她難掩詫異的脫口道:“你真被雷劈傻了嗎?”

  與陳漪霜一樣,她也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中邪了,否則怎麼對她說出這種不可思議的話來。

  他為了陳漪霜,不惜違坑他爹的命令,死活不肯踏進她寢房一步,還說出在他爹娘百年後就要休了她的狠話來,她實在難以相信不過短短時日,他對陳漪霜的情愛便完全沒了,甚至良心發現,想彌補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

  熊久蒼無奈一笑,符明宵先前那麼對她,如今遽然改變態度,也難怪她要起疑,不過他早就想好一番說詞,“以前我渾渾噩噩度日,不知輕重,也分不清好歹,做出不少荒唐事,此番被雷劈,猶如當頭棒喝,把我劈得清醒過來,讓我大徹大悟,痛改前非。”

  他這番話說得誠懇無比,讓韓舒波挑不出一絲錯處,驚愣後,她勉強擠出一句稱讚,“你能這麼想很好,不過我身子尚未調養好,暫時無法跟你回侯府。”

  她在別莊逍遙得很,回去後可就不能再如此自由,且因他這次遭雷擊的事,讓她去歸涯山的事耽擱了,等他一走,她就要啟程去歸涯山,哪能跟他回侯府,縱使見不到大師兄,但能去看看那兒的一景一物,於她而言也是一種安慰。

  熊久蒼端詳著她豔媚紅潤的臉龐,說道:“我看你氣色很好,不像身子不好的模樣。”

  “咳咳咳咳……”她立刻驚天動地的咳給他聽。咳完一陣後,微啞著嗓音道:“我這是陰虛火旺,身子失調,才致使面色潮紅。”

  聽她這麼說,他想起從前悅娘剛化形不久,愛玩又貪吃不想修煉時,也會這般裝病騙他,在他面前咳個沒完沒了,然後指著自個兒紅通通的小臉兒,撒嬌的說——

  “大師兄,你瞧,我就是身子太虛了,臉才會這麼紅,我聽山下的大夫說這叫虛火太旺,須得好好休息調養,最好能多吃些雞來補補,大師兄,你快去幫我抓幾隻雞來烤給我吃。”

  時隔這麼多年,她都已重新轉世,竟還是像以前那般愛裝病貪懶。

  想起過往的回憶,熊久蒼看著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懷念,語氣也不自覺帶著一絲眷寵:“要不要我烤幾隻雞拾你吃?”

  韓舒波一愣,“你為何要烤雞給我吃?”她有說她要吃雞嗎?前生她是狐狸,所以愛吃雞,但今生她已為人身,雖也喜歡吃雞,卻不像從前那麼偏愛了。

  他驚訝地問道:“你不喜歡吃雞?”下一瞬想起她已再世為人,怕是不像以前那般嗜食雞肉了。

  韓舒波微微眯起眼,將他從頭到腳仔細來回端詳。

  “你為何這般看著我?”熊久蒼不解的問。

  “你真的是符明宵?”她狐疑地道。

  “除了符明宵我還能是誰?”他歎息一聲,“也許你一時還無法接受我的改變,但我是真心想對你好,你莫要多疑,誰能無過,重要的是知錯能改。”

  她輕嘖一聲,半信半疑:“你真是被雷劈得決心痛改前非了?”他待她是不好,但是她也沒待他好過,所以並不覺得他虧欠了她什麼,也不需要他補償什麼,接著她涼涼一笑,又道:“不過只怕你那位漪霜表妹聽了你這些話,怕是要哭暈過去。”話剛說完,她不經意抬眸,便瞥見一雙透著怨毒的眼神正盯著她瞧。

  她挑起眉,牽起唇角不懷好意一笑,朝他努努嘴,指著在他背後,神情宛如怨靈的陳漪霜。

  “哎呀,你心肝表妹好像聽見你說的那些話了,看那表情似是恨不得撲上來咬死我呢,我好怕喲!”韓舒波裝模作樣的抬手拍拍自個兒的胸脯。

  “莫怕,我不會讓她欺負你。”說完,熊久蒼上前一步,將她攬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

  韓舒波呆了一瞬才推開他,一雙媚瞳沒好氣的瞪著他:“你這是故意的嗎?”

  他這是嫌陳漪霜還不夠恨她,刻意當著陳漪霜的面擁住她,想給她拉來更多仇恨嗎?還是……他同陳漪霜吵架了所以想拿她來氣她?

  陳漪霜跟在他後頭過來,聽見他對韓舒波說的那些話,簡直快氣炸了,再也忍受不了,她帶著滿臉怨憤的走上前,抬手怒指著韓舒波尖聲質回:“你究竟使了什麼邪術迷惑了表哥?”

  她仍然無法相信,以前那個寵愛她的表哥,會在短短時日內就厭棄了她,轉而對韓舒波上心,定是她對表哥使了什麼陰邪的手段,才會使表哥性情大變。

  韓舒波挑眉,笑吟吟地回了句,“我不會使什麼邪術。”前世她倒是會妖術,但是今生已轉世為人,連妖術也使不出來了。

  “你休想騙我,表哥一向討厭你,他連你房裡都不肯踏進一步,若非是你使了什麼陰詭之術,表哥怎麼會對你說出那些話來?!”

  韓舒波看向熊久蒼,“你自己說的話,你自己去跟她解釋清楚。”她兩手一攤,表明他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她可不管,接著笑吟吟的轉身走人。

  她倒是想繼續留下來看戲,不過她不想忍受陳漪霜那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的眼神。

  深夜時分,熊久蒼閉目盤腿而坐,經他連續幾夜的修煉,符明宵這副身子總算蓄積起一絲絲的靈氣。

  半晌,他睜開眼,取來事先折好的一隻紙鶴,抬手將身子裡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靈氣注入紙鶴裡,而後吟念一段咒語,再起身走到窗邊,手裡的紙鶴宛如活了起來,振翅飛向漆黑的夜空。

  “我不在,也不知那幾個小子有沒有好好修煉……”站在窗邊低喃了句,他走回床榻,繼續盤腿打坐,靜候傳訊紙鶴為他帶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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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8:16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約莫兩個時辰後,一隻白鶴飛進房裡,落地的瞬間,化為一名身穿一襲白袍的文雅男子。

  熊久蒼睜開雙眼看向他,喊了聲,“鶴白。”

  “你是何人?”白鶴化成的男子驚疑的看向他。他是方才接到大師兄的傳迅紙鶴趕來的,沒想到瞧見的卻是一名面容陌生的男子,下一瞬,感應到那熟悉的神魂氣息,他驚訝的低喊,“你是大師兄?”

  熊久蒼神色溫朗的頷首,“沒錯。”

  “大師兄,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鶴白快步走近,滿臉驚奇詫異的打量著他。

  熊久蒼簡單解釋,“我先前遭受第二次的雷劫後,元神出竅,恰好奪舍了這具身子。”

  “先前咱們發現你的洞府又降下天雷,趕過去時,察覺你的元神已不在肉身裡。這幾日我和老三、老四與老五分頭尋找你的元神,想不到你就在離嵐山不遠的這處別莊裡。”總算找到大師兄,鶴白松了口氣。

  原先歸涯山上有六隻化形成精的妖,大師兄最早化形,而後帶領著他們這幾隻陸續化形的妖在山裡修煉,他是第二個化成人形的,故而在大師兄之後排行第二,其後老三是松鼠妖、老四是鹿妖、老五是牛妖,最小的是老六和狐妖。

  但二十年前,在老六死後,歸涯山上的結界被一名惡道士給破了,大師兄不得不帶著他們離開,遷移到嵐山去。

  “鶴白,我的肉身可被天雷給毀了?”熊久蒼問道。他的元神眼下無法脫離這副肉身,他懷疑是他原來的肉身已被推毀之故。

  “大師兄的肉身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先前因你的元神不知所蹤,我只好先將你的肉身暫時封印起來,連著幾日一直找不到你的元神,可把咱們給急壞了,擔心你的元神因雷劫給轟得魂消魄散……對了,我得趕緊傳訊給老三他們,告訴他們已找到大師兄了。”說完,鶴白抬手就要施放傳訊符。

  熊久蒼卻阻止了他。“這事不急,你回去再告訴他們,還有,讓他們暫時別來見我,免得驚擾到這別莊裡的人。”他接著將自己奪舍的這副肉身的身份告訴鶴白,並說了已找到胡悅娘的轉世。

  聽完,鶴白不可思議的瞠大眼,“你找到小師妹了,還這麼湊巧的奪舍了小師妹丈夫的肉身?”他緊接著追問,“那小師妹可還記得大師兄?”

  熊久蒼幽幽地提醒道:“轉世投胎之人,都會洗去前生的記憶。”

  鶴白不免有些失望,“這麼說來,小師妹是不記得咱們了。”

  熊久蒼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他,“我的元神目前無法脫離這身子,我會暫時以符明宵的身份留在悅娘身邊。”

  聞言,鶴白兩眼一亮,興匆匆地道:“大師兄,要不我也留下來吧。”已找到大師兄,他此刻心情愉悅,想趁機在人間玩耍一番。

  熊久蒼低斥了聲,“你再過幾年也要迎來六百年的化形雷劫,還不回去專心修煉,是想死在雷劫之下嗎?”

  他訕訕的摸摸鼻子,“那我去瞧瞧小師妹一眼再走。”

  “她已睡下,別去吵她。”

  “我不會吵醒她,我就悄悄看她一眼,看看她生得什麼模樣就走。”先認好了人,等下次才好帶老三他們過來看她。

  知道不讓鶴白去看一眼,他定不肯離開,熊久蒼只得頷首,領著他,來到韓舒波住的寢房外。

  房門外值守的丫鬟歪在椅子上打瞌睡,熊久蒼沒進屋去,守在外頭,鶴白輕聲推開房門走進去。

  他能夜視,進了闐暗的房裡,一路來到床榻前,抬手掀起紗帳,睇向床榻上酣睡的美人兒,低笑了聲,“喲,小師妹這輩子的長相倒比上一輩子還要美上幾分呢。”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嗓音驚醒了她,見她眼皮微動,似要醒來,思及大師兄的叮嚀,他不好多待,瞬間便離開了寢房。

  他一離開,韓舒波便從睡夢中幽幽轉醒。

  方才她似是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四下看了看,並未見到任何人影,心忖可能是聽錯,或是作夢了,複又闔上眼,沉沉睡去。

  夏末,天氣仍燠熱無比,午睡醒來,韓舒波慵懶的躺在小院廊下一張藤編的涼椅上乘涼,一邊漫不經心的嘗著剛送過來的葡萄。

  施嬤嬤坐在旁邊一張繡凳上,正好言勸道:“說不得世子真是徹底悔悟,真心想與你重修舊好,你不如給他個機會。”世子既然願意向小姐示好,小姐就該趁這機會與世子和好才是,兩人怎麼說都是夫妻嘛。

  韓舒波輕笑一聲,“我同他哪來的舊好可修?”成親前他們互不相識,洞房夜他更是連喜房都沒進,他們兩人的關係,說起來同陌生人也相差不了多少。

  “可不管怎麼說,你都已經嫁給他了,就別再跟他置氣了,不如好好同他做對夫妻,夫人也才能放心呐,否則你開再多補養脾胃的方子給夫人,只怕夫人還是會為你愁得食不下嚥。”

  明白奶娘是一番好意,才會不厭其煩的一再勸解她她,韓舒波遞了顆葡萄喂到她嘴邊,彎起粉唇笑道:“罷了,我再看看吧,不過我總覺得符明宵忽然這般轉變有些不尋常,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瞧著他看起來像是真心實意的,你也瞧見世子這兩天是怎麼對陳姨娘的,都把她給氣哭好幾回,這陳姨娘不是還懷疑是你使了什麼邪術迷惑世子嗎?哼,你要真會使什麼邪術,當初又怎麼會被逼得住到這別莊來。”

  住到別莊來,是她想圖個逍遙清靜,可不是被逼的,不過這話她也懶得多說,隨口問道:“陳姨娘今早不是說要回侯府去,她走了沒?”

  “她原想讓世子同她一塊回去,但世子不肯走,她也就不走了,說要留下來照顧世子。”提起陳漪霜,施嬤嬤就沒好氣,“說什麼要照顧世子,我瞧她八成是怕她這一走,世子轉眼就被你給搶走了,所以才不肯回去。”

  韓舒波拈了顆葡萄塞進嘴裡,嚼了幾口吞下後,剛想說什麼,這時一名在符明宵身邊服侍的隨從求見。

  她吩咐丫鬟讓他進來。

  那隨從進來後,朝她行了一禮,稟明來意,“奴才見過世子妃,世子烤了只雞,命奴才送過來給世子妃嘗嘗。”

  韓舒波睇向他手上端著的那只烤雞,一股香味竄進她鼻翼間,她有些訝異的問:“你說那只雞是世子烤的?”

  “沒錯,是世子親手烤的。”就連他這個跟了世子多年的隨從,都不知世子竟然會烤雞。他雖沒能親口嘗到,但聞著這誘人的香氣,也知這只烤得金黃酥脆的雞定是十分可口。

  轉世重生後,韓舒波雖吃了不少雞肉,但沒再嘗過烤雞,倒是前世她常常纏著大師兄烤雞給她吃,而大師兄烤出來的雞,香味就如同眼前這只烤雞一樣。

  這香氣引得她食指大動,她讓丫鬟接過烤雞,擺手讓那隨從退下後,沒讓丫端下去片成一片片,迫不及待的抬手撕了一塊肉來嘗。

  咀嚼幾下,舌尖上傳來的熟悉滋味讓她愣怔住,居然就連味道也……一模一樣!

  她坐起身子,再撕了幾塊來嘗,一口一口細細嚼著,宛如在吃著大師兄烤的雞。

  施嬤嬤早習慣自家小姐私下隨興而為的性子,見她徒手撕著烤雞吃也不以為意,讓她訝異的是,小姐仿佛在品嘗什麼希罕的美味佳餚,吃得一臉專注,神情還奇異的流露出一抹懷念之色。

  不久,韓舒波一個人將整只烤雞給吃完了,她接過丫鬟遞來的乾淨濕帕,將兩隻手擦乾淨後,站起身,提步就往外走。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施嬤嬤連忙跟上她。

  “我去找符明宵。”韓舒波努力壓抑住有些激動的心情,臉上不動聲色,但略顯急促的步履,洩露出她此時急切的心情。

  來到符明宵住的廂房,沒見到人,從他一名隨從那裡得知他去了別莊附近的一條溪邊,她轉往那兒去尋人。

  半晌,她在溪畔瞥見卷起衣擺褲管,赤著雙腳站在溪中撈魚的男子。

  乍見那徒手將溪中魚兒給撥到岸上的俐落身姿,她情不自禁的脫口喊道:“大師兄。”

  “小姐,你說什麼?”施嬤嬤腳步較慢,等她跟上時,只聽見散開了的話聲,只好問道。

  韓舒波張著嘴,心頭漲滿一股驚喜,但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她失望的眉心緊蹙。

  他是符明宵,不是大師兄,可他撈魚的手法怎麼會這麼像大師兄?還有他烤的雞,味道也如此相似,這是怎麼回事?

  再思及他這幾日突然對她一改先前的態度,她猛然思及一種可能性,一雙媚眼頓時亮得驚人,因為太過興奮,雙手更是克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她兩手緊緊揪著衣擺,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熊久蒼察覺有人來了,回頭一瞥,瞧見是她,俊朗的面容漾開一笑,涉水上岸。“你怎麼來了?我先前讓人送去的烤雞你吃了嗎?”

  “吃了,那烤雞是我平生嘗過的雞肉裡,最美味的。”韓舒波緊盯著他,胸腔裡的那顆心激烈的鼓動著。

  “是嗎?你若喜歡,以後得空我再烤給你吃。”他的語氣透著一抹眷寵。

  “你是從哪兒學來如何烤雞的?”她試探的問,不敢貿然與他相認。

  熊久蒼輕描淡寫的回道:“是從一個朋友那兒學來的。”

  韓舒波緊接著再追問,“我方才瞧見世子抓魚的手法,似乎與常人不太一樣。”大師兄的原身是熊,故而他在抓魚時,都是用手掌將魚給撥到岸上,就如同他方才的動作。

  他笑道:“這抓魚的手法,是我瞧見過山裡的熊這麼抓魚,所以特意學起來,你別瞧我抓了不少魚,我可是著實練習好一陣子,才能像現在這般熟練。”

  跟熊學的?這說的分明就是他自個兒吧,韓舒波心裡更加篤定幾分,眼前這人八成就是她的大師兄。

  “你抓這麼多魚,莫非很愛吃魚?”先前被他撥到岸上的魚,被他的一名隨從全都撿進魚簍裡。

  這隨從先前見主子拍魚,一拍一個准,都看呆了,不知主子何時偷偷練得這項絕技。

  熊久蒼本想頷首,但又猛然想到也不知道符明宵愛不愛食魚,故而模棱兩可地道:“我見這溪裡的魚十分肥美,所以一時興起撈了這些魚。回去後,我烤魚給你吃。”

  大師兄最愛吃魚,他烤的魚鮮美無比,後來因她愛吃雞他也學會如何烤雞……韓舒波幾乎已經確信眼前這人就是她的大師兄,她不明白他是怎麼變成符明宵的,但此時她管不了那麼多,就在她欣喜的想與他相認之際,陳漪霜恰好找了過來,讓她不得不吞回到嘴邊的話。

  陳漪霜一來,瞧見符明宵卷著褲管,赤著雙足,衣擺都濕了一截,驚道:“表哥,你的身子還未完全痊癒,怎麼能跑來戲水?”說著,她掏出手絹,上前想替他擦拭被溪水濺濕的臉龐。

  熊久蒼避開她伸來的手,淡淡開口,“我已沒什麼大礙,你別大驚小怪。”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陳漪霜掐著手絹,委屈的縮回手,輕咬著下唇,神色悽楚的幽幽道:“我這也是擔心你嘛,表哥,你身子既然沒有大礙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府吧。”她急著想儘快回城裡,找高人給表哥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中了什麼邪術,才會性情大變。

  “你先回去,我還想在這兒多待兩日。”他還未說服小師妹跟他一塊回侯府,不過倘若小師妹真不願回去,想留在這處別莊,他也可以留下來陪著她。

  陳漪霜暗恨的瞋了韓舒波一眼,“這別莊有什麼好,表哥為何遲遲不肯回去?先前得知表哥出事,娘不知有多擔憂著急,你如今已無恙,該儘快回去看看娘才是,不該讓她老人家一直記掛著。”她刻意抬出他母親來想逼他回去。

  “這一點你無須擔心,我已差人送了封信回去給爹娘,稟告他們我已無事。”

  他話剛說完,別莊的管事匆匆過來稟道:“稟世子、世子妃,侯府裡傳來消息,說是侯爺病了,夫人差人來讓世子儘快回去一趟。”

  陳漪霜登時一喜,拽住他的手臂,心急的僬促道:“表哥,爹病了,咱們快回去看他老人家。”她暗自慶倖公公病得真是時候,這下子表哥沒有理由再留下不走。

  都出了這樣的事,熊久蒼委實沒有理由再推拖,免得教人給察覺異狀,他正想扳開陳漪霜摟著他的手時,不想有人先他一步……

  既然眼前這個符明宵極有可能是她念念不忘的大師兄,韓舒波哪裡容得了陳漪霜這般親近他,她上前一推一頂,俐落的將她從符明宵身邊給擠走,自個兒緊挨在他身邊,熱絡的主動表示,“既然爹病了,我跟你一塊回去看他。”

  熊久蒼很意外,他還想著要如何勸她同他一塊回侯府,沒想到她竟自己想通了,他難掩驚喜地道:“那太好了。”

  被擠到一旁的陳漪霜正氣惱著,又聽見韓舒波這麼說,嗔怒之下脫口而出,“你回去做什麼?”

  不等韓舒波開口,熊久蒼便斥責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她是我的世子妃,為何不能回侯府?我先前不是已經告誡過你,舒波是正妻,你不過是妾,往後在她面前,你不能逾越了本分,得敬著她,你忘了嗎?”

  當著韓舒波的面,被表哥這般不留情面的訓斥,陳漪霜怒得幾乎要咬崩一口銀牙,她恨毒的指著韓舒波,厲聲詰問,“你究竟對我表哥做了什麼?你把以前那個表哥還給我!”

  發覺自個兒可能找到大師兄了,韓舒波此刻心情極佳,那雙嫵媚的桃花眼笑得宛如三月的春水,蕩漾著一片春情,她親昵的挽著符明宵的胳臂,壞心的回道:“以前對你百般疼寵的那個表哥,已被雷劈死了,你想找他,下地獄去吧。”

  “你怎敢如此惡毒的詛咒我表哥!”斥駡一聲,陳漪霜看向熊久蒼,當即向他告狀,“表哥,你聽見沒有,她居然當著你的面如此狠毒的詛咒你!”

  熊久蒼心中奇怪韓舒波怎麼突然對他親近起來,嘴上卻仍附和她的話,“她說的沒錯,我先前不也跟你說過,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前的我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已覺悟,不會再像以前那般不辨是非,處處縱著你,以後若你再對她不敬,就給我到祠堂去面壁思過。”他對她說出重話。

  “表哥,你、你怎麼能對我說出這麼狠心的話來?!”陳漪霜震驚極了,被他的話給氣得嚶嚀一聲哭了出來,又見他一臉漠然,絲毫無意安慰她,轉身哭著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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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08:3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你不去追她嗎?她被你氣跑了。”韓舒波調侃道。

  “她也該受點教訓了。”熊久蒼垂眸瞅著她還挽在他手臂上的手。比起陳漪霜,他更好奇她這是怎麼了,忽然與他這麼親近。

  就連一旁的施嬤嬤也掩不住滿臉的訝異,但不論是什麼原因,小姐肯親近世子總是好事,所以驚訝過後,她倍感欣慰。

  還站著沒走的別莊管事,在陳漪霜哭著跑開後,猶豫了一會兒,才又請示道:“世子、世子妃,可要小的命人備車回侯府?”

  韓舒波搶在熊久蒼之前出聲道:“這時候回去城門也關了,你吩咐下去,我和世子明兒一早啟程回侯府。”從別莊回侯府要大半天的路程,這時都已過午,回去城門關閉也無法進城,更何況有件事她還得再確定清楚。

  “那小的去讓人備些咱們田裡自己種的瓜果蔬菜,讓世子妃明早順道帶些回府裡。”

  韓舒波再交代了句,“讓人多準備些,也給我爹娘他們送去。”

  處莊子本就歸韓家所有,是她出嫁,韓家才當嫁妝給了她,故而莊子裡的下人都是韓家的老人,管事聽她一提,知她口中的爹娘指的是她娘家的父母,應了聲後,便去準備了。

  韓舒波又藉故支走奶娘和符明宵的隨從,接著再也抑制不住激蕩的心緒,兩眼晶亮的睇著符明宵。

  被她那灼亮又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著,熊久蒼有些納悶,也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了聲,問道:“你可是有什麼話想同我說?”

  雖然已有九成認定他是大師兄,但韓舒波又害怕萬一是自個兒弄錯了,一時之間有些躊躇,心情又喜又怯,反倒不知該如何啟齒。

  她緊握著掌心,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須臾後,才徐徐出聲,“我從小就常常作一個夢,夢見我住在一座深山裡,那裡還有五個與我一樣的同伴,我們就像一家人,無憂無慮的在山裡度過了無數的歲月,我是裡面年紀最小的,大家都叫我小師妹,大師兄是最有能耐的,他博學多聞,教了我許多許多的事。有一天,我遇見一名在附近山裡迷路的書生,我鬼迷心竅,竟著魔般的迷戀上此人,我不聽大師兄的勸告,執意要跟著他走……”

  說到這裡,她瞥見身邊男人滿臉驚愕的瞪大眼,從他的眼神裡,她再無任何的懷疑,他就是她一直惦念著的大師兄。

  她一頭撲進他懷裡,又笑又哭的道:“大師兄,悅娘知道錯了,悅娘好想你!”

  他被她又抱又蹭,一時有些無措,但更教他吃驚的是……“你怎麼還記得這些事?你不是已重新轉世為人了嗎?”

  韓舒波緊緊抱著他蹭著,滿臉的淚,但眼裡和臉上卻是笑得無比歡悅,自嘲的說:“八成是因為我上輩子不聽大師兄的勸告,蠢得教人給害死,就連閻王爺也看不過去,才讓我保留前世的記憶,好讓我記取教訓,莫再瞎了雙眼,識人不清。”

  與她相認,熊久蒼也禁不住滿臉動容,抬手輕撫著她的髮絲,笑斥道:“你這丫頭說什麼傻話。”不過她還能記著上輩子的事著實奇異。

  她從他懷裡抬起哭花的俏臉,嬌憨的笑道:“大師兄,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來了?”所以才會處處維護著她。

  他拾起衣袖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解釋道:“前幾日我醒來後,感應到你的神魂,但那時我以為你已洗去前塵記憶,所以不敢與你相認。”

  她好奇的追問,“那大師兄怎麼會變成符明宵?”

  “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熊久蒼將自己莫名遭遇第二次雷劫的事告訴她,並說出自己的推測,“當時我被天雷給劈得元神離竅,約莫是因為這符明宵剛死在雷擊之下,所以我的元神便奪舍了符明宵的身子。”

  聽完他的話,韓舒波放開了他,轉身雙膝一曲,跪下,兩手合掌,朝天空拜了三拜,嘴裡念念有詞,“老天爺,雖然你在短短四日內對我大師兄連降兩次雷劫實在有些不厚道,不過我想你這麼做定是有道理的,你是不是想讓我大師兄也體驗一回當人的感覺,才讓他的元神進入符明宵的身子裡?你放心,大師兄定不會辜負老天爺這番用心良苦的安排。”說完,她煞其事的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熊久蒼在一旁啼笑皆非的看著。

  她喜笑顏開的挽著他的手,柔媚的嗓音輕快雀躍,“大師兄,既然你元神奪舍了符明宵,那以後咱倆就好好做一對夫妻吧。”

  他錯愕的連忙向她表明,“那怎麼成,我一直當你是妹妹……”

  韓舒波仰起下顎,盈盈水眸凝視著他,“大師兄,你難道還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誰也不劈,偏要把你劈進符明宵的身子裡?”

  “這是為何?”熊久蒼確實沒想明白老天爺這麼做究竟有何深意。

  “符明宵是我名義上的夫婿,老天爺這麼安排,是要讓你來當我的丈夫,與我成為一對夫妻。”倘若換了其他人也就罷了,偏這麼巧,他竟成了符明宵,她曾死寂的心猶如注入一汪暖泉,重新活了起來。

  這些年來對大師兄的那些思念全化為絲絲縷縷的情絲,纏繞到他的身上。

  傾心動念只在這一瞬間,她心花怒放,本就豔媚的臉龐,仿佛盛放的牡丹,明麗不可方物。

  此刻的她,容光煥發,豔麗絕倫,讓熊久蒼也不禁驚豔得看呆了,須臾他才回過神來,承諾道:“你放心,我既已奪舍這符明宵的肉身,在你有生之年,我定會好好守護著你。”

  她要的不是他的守護!見他還不明了她的意思,韓舒波委婉的暗示,“大師兄修煉多年,不動凡心,我想老天爺也許是想借此讓你體驗人間夫妻的情愛渃味,以圓滿你的道心,我願意與大師兄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助大師兄早成道心,得道升天。”說完這番話,她悄悄伸指,在他掌心輕輕撩搔著。

  熊久蒼瞠大眼,宛如被什麼給驚嚇到,後退一大步。活了九百多年,他一直清心寡欲,從未對任何妖或是任何人動過情念,對悅娘,他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看待,不曾起過任何邪念。

  事情不該是這樣,他原只是想著儘量守著她、護著她,讓她能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

  但她竟說想與他當一對真正的夫妻?這簡直是……簡直是……

  “快打消你這荒唐的念頭!”他與她怎可如此?

  “大師兄莫非是嫌棄我?”韓舒波不讓他避開,逼上前一步。

  約莫是她前生臨死前,大師兄趕來救她,情種就這麼在不知不覺間在她心田裡種下,所以才會在與他相認的這一刻,情苗宛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蔓延成一片。

  韓舒波真心認為,老天爺將大師兄送來她身邊,是有意想撮合他們,天賜不取,必受其昝,如此大好的良機,她豈能錯過?

  這麼一想,想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念頭,更加如野草般瘋長起來。

  熊久蒼再後退一步,“不是,我只是……我沒想過要與你做夫妻。”

  他退她就進,“以前沒想過,那你現在開始想也不?。”她媚眼如絲,密密纏繞著他,那眼神熾烈得宛如蛛網,一旦捕獲獵物,絕不放過。

  他被她那明目張膽的勾人眼神給看得幾乎要室息,慌忙的再退開兩步。

  韓舒波冷不防的逼近,飛快出手摟住他的頸子,不讓他再退。

  覷見她那張豔媚的臉龐近在眼前,熊久蒼一驚,身子下意識往後仰去,她柔軟的嬌軀緊捱著他,兩隻小手趁機改捧住他的臉,毫不猶豫的吻住他的唇。

  他瞪直雙眼,臉孔熱得快著火,腳後退半步,踩到一塊碎石,身子踉蹌了下,不穩的往後栽倒,她整個人也跟著壓在他身上,而她的膝蓋好巧不巧撞擊到他胯間的脆弱之處,痛得他悶哼一聲,“嗚……”

  “大師兄可是哪裡受傷了?”她趴在他身上著急的問。

  “你、你快起來!”他的嗓音微微帶著顫音。

  擔心他是哪裡磕碰到了,她抬手摸著他的身子和後腦杓,一邊焦急地又問道:“快告訴我你傷著哪裡了?”

  “你先起來。”他痛得臉色都發白了,催促著她起身。

  韓舒波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個兒的膝蓋頂到了哪裡,趕緊站起身。

  她一起來,熊久蒼便捂著胯下縮起身子。

  見到他捂著的地方,她俏臉一紅,“可是我方才撞著大師兄了?快讓我看看那裡有沒有受傷。”話音方落,她就急著抬手想查看他那處。

  那地方豈能讓她看!熊久蒼宛如受驚的小鹿,被她的話和伸來的手給嚇得拖著腳連退幾步,“你別亂來!”

  “我是怕你那兒受傷了,快讓我瞧瞧。”她滿臉關心的上前,但眼裡更多的是掩不住的笑意,她從未見過嚇成這般的大師兄,宛如把她當成調戲良家女的採花淫賊似的。

  熊久蒼努力爬起身,逃到幾步遠的地方,但因為胯下太痛,嗓音不免有些嘶啞,“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咱們是夫妻,有什麼我看不得的,你莫再躲了,快過來我瞧瞧,那裡受傷不同一般,要是撞壞了可不好。”韓舒波一邊說著,一邊忍著笑追過去。

  他拚命躲著她,已顧不得再糾正她他們不是夫妻的事,“我、我、我已不痛了,你別過來!”

  見把大師兄嚇得都睜著眼睛說瞎話,怕再不收斂,萬一真把他給嚇走,那可就得不償失,她這才停下腳步,“你真的不痛了?”

  “真的不痛了。”他說著,努力挺直身子,表示已無礙。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我适才說的話,還望大師兄能好好考慮考慮。”說完,她那雙柔如秋水的媚眼朝他盈盈睞去一眼,這才施施然離開。

  她一走,熊久蒼适才端著的臉孔瞬變,呲牙咧嘴的按著胯下。

  痛死熊了!

  這時,幾道說話聲在溪邊的林間響起——“大師兄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痛呢。”

  “咱們要不要去幫幫他?”

  “大師兄是命根子那裡痛,你要怎麼幫他?他連小師妹都不給看呢。”

  “小師妹是姑娘家,大師兄當然不能她看,讓嬌滴滴的小師妹看那裡,那多羞人呐。”

  “說起來小師妹長得同上輩子一點都不像呢。”

  “比起上輩子,小師妹這輩子長得更加好看,難怪大師兄不肯給她看。”

  “剛才老四不是說了大師兄不給她看,是因為小師妹是個姑娘家,跟她長得好不好看沒半點關係。”

  “那咱們又不是姑娘,為什麼也不能幫大師兄看呢?”

  “你這笨蛋,你以為大師兄會肯讓你看嗎?”

  “你又沒問大師兄,怎麼知道大師兄不肯給我看?”

  “你蠢呐,你那話兒肯讓大師兄看嗎?”

  “肯呀,我小時候那兒被蜂給蟄了,痛死了,就是大師兄幫我抹藥的。”

  帶他們來的鶴白聽他們越扯越遠,低喝一聲,“好了,別吵了,再吵大師兄就發現咱們了。”

  熊久蒼磨著牙朝附近一棟大樹吼了一聲,“都給我滾出來!”他們嘀嘀咕咕的越說越大聲,真當他耳聾了嗎!

  站在大杉樹上的四人一躍而下,瞬間便來到他面前,四人臉上都堆著討好的笑,朝他在齊喊了聲,“大師兄。”

  熊久蒼板著臉看向鶴白,“我不是交代你別讓他們過來嗎?”

  鶴白十分無辜的回道:“大師兄,我一個人攔不住他們三個。”

  老三裳松有著一張圓滾滾的臉,笑嘻嘻的開口,“大師兄別怪二師兄,是我們不親眼見見大兄不放心,才吵著讓二師兄帶我們過來。”他原身是一隻松鼠,化成人形,兩顆門牙也特別突出。

  “除了大師兄,還想見小師妹。”原身是牛妖的老五黃眠,英俊的臉上憨憨一笑。

  “沒想到大師兄竟與小師妹成了一對夫妻呢。”老四鹿余是鹿妖,一張臉白淨俊秀。

  “我與她不是夫妻。”熊久蒼連忙澄清。

  “可大師兄奪舍的這具肉身,不是小師妹的丈夫嗎?”棠松馬上就指出了關鍵。

  “那只是名義上的。”為了不讓他們誤解,熊久蒼嚴正聲明。

  黃眠呆呆的道:“可我瞧小師妹很想同大師兄做夫妻啊”小師妹剛才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熊久蒼頓時語塞,尷尬的遷怒鶴白,“人都看到了,還不把他們領回去!”

  “大師兄這是在害臊嗎?”棠松直率的脫口而出。

  鹿餘答腔道:“我看大師兄八成是跟小師妹在一塊太高興了,才急著要趕我們回去。”

  黃眠傯傻的附和,“小師妹長得那麼嬌媚,難怪連大師兄也動了凡心。”

  他什麼時候動了心?熊久蒼被他們的胡言亂語給氣得吼了一嗓子,“你們幾個還不給我滾回去修煉!”

  難得瞧見大師兄惱羞應怒的模樣,鶴白咧著嘴,笑呵呵的攆著幾個師弟們回去,“大師兄發火了,快走、快走。”

  待趕走那幾個不教人省心的師弟,熊久蒼無奈的輕吐口氣,胯下的疼痛也止住了,他慢慢走回別莊。

  但一想到小師妹讓他考慮的事,他又頭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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