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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晴 - 好運閨女(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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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4:26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第二天,曲瀲起床時,慣性地坐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
  紀凜早就醒了,但是今天他並沒有像以往那般去樹林中練武,而是安靜地躺在她身邊陪她,在昏暗的光線中視線一寸一寸地描摹著她的容顏,直到她醒來。
  她每天醒來時,都會有一段時間因為剛醒來意識不清醒,要坐好一會兒發呆,這種時候,他做什麼都可以,她只會木木地看著人,懶洋洋地並不想反抗,特別地乖巧。
  只是,在他給她穿好衣服後,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臉認真地道:“昨晚三更半夜時,你將我叫醒後,後來你說了什麼?”
  紀凜:“……”
  見他只是用一雙清潤柔和的眸子看著自己,曲瀲突然有一種自己正在逼迫良家夫男的錯覺,然後馬上在心裡呸自己幾下,這是什麼鬼錯覺,應該是他昨晚逼她才對。
  她終於明白了,其實每當這人的第二人格放狠話時,其實才是他心裡的真正想法。這個溫柔到極點的少年說不出口的話,會讓第二個人格說出來,雖然那時候他的行為因為太過極端,但很多卻是他心裡的真正想法。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如外表般給人完美無缺的少年,缺點一大堆,甚至三觀其實也有些不太正。
  他這是害怕她離開麼?
  曲瀲試探性地道:“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早就懷上的,成親之前,你不是也說,女子太早受孕對身體不好麼?”她邊說著,眼睛緊盯著他的面容,不放過一絲一毫。
  他的下顎緊了下,面上的神色卻更柔和了,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扶她下床,柔聲道:“抱歉,阿瀲,我……我也知道你辛苦,你不高興打我也可以……”
  “我看起來是那麼兇暴的人麼?”曲瀲頓時有些心塞,她只是見到熊孩子時忍不住手癢收拾了下,如果是好孩子,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揍人,她很有原則的。
  “不是,不是!”他有些無措,怕自己惹惱她一樣,越發的小心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人的想法總會因為遇到其他的事情而有所變化,他以前也覺得可以不那麼早要孩子,聽說那樣對女子的身體不好,可是在終於將她娶回家後,日日相伴時間,他又變得貪心起來,特別是午夜夢回,夢到小時候的事情,夢到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漸漸地和長大後的她重合起來,讓他驚醒,然後頭疼得整晚睡不著。
  於是他改變了主意。
  特別是在那晚,她目光裡明顯的恐怖,讓他失態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好人,正常時候的他,會用層層偽裝將自己包裝成一個讓人無可挑剔的好人,但是內心卻不是那麼想的。
  只要達到目的,一些手段是必要的。
  曲瀲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樣子了,十二歲那年進京時,在船上再看到他,他當時就是個乾乾淨淨的大男孩,每次面對自己時,總會歡喜中夾雜著無措,小心翼翼地討好。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慢慢地變得成熟穩重,對她溫柔體貼,卻很少再像以前那樣會被她弄得手足無措。
  因為在意,所以會害怕;因為喜歡,所以會無措。
  曲瀲踮腳親了下他的嘴角,突然說道:“我餓了,今天要吃好吃的,桂花鴨、松鼠魚、脆皮乳鴿、糟香魚絲、鵪子水晶膾……”
  紀凜被她突然轉變的話題弄得愣了下,然後笑著應了一聲好。
  一大早的,就這麼好胃口,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厲嬤嬤聽到紀凜的吩咐,很是糾結地看了眼曲瀲,心說一大早就吃這麼油膩的好麼?然後被她左右張望無視了,只能心塞地去廚房吩咐了。
  紀凜今日休沐,打算一天時間都在家裡陪她,甚至心裡已經計畫著,他該挪一下位置了,總不能幾天才回家一次,他心裡不放心。
  就在紀凜計畫著自己的差事時,曲瀲趁著他在家裡,拿了做好的一件秋衫在他身上比劃,嘴裡念念有詞,“袖口的襴邊顏色深些好看,襟口可經繡些竹子等紋路,會更好看一些……”
  紀凜看向那件竹青色底的袍子,拉住她忙碌的手,說道:“以後這些就交給針線房來做,別累壞了自己。對了,以後祖母和母親那邊的衣服鞋襪,你也別親自做了,讓丫鬟做好了,你再意思地動兩針便可,別累著了自己。”
  曲瀲沒想到這人正在教她如何討巧偷懶呢,頓時目瞪口呆,沒想到他會出這種主意。
  “不好吧?祖母會看出來的。母親那邊……”她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說婆婆什麼了。
  她剛嫁過來時,婆婆也拿了她孝敬長輩的針線之物來刁難她,原本是想在上面刁難的,發現挑不出什麼錯處,便給她布了些任務,想讓她將時間都花在針線上,曲瀲自然不會幹這傻事,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時,無意中提了一句,結果淑宜大長公主出馬,一個頂倆,婆婆便閉嘴了。
  如今鎮國公夫人被迫在上院休養好些天了,曲瀲每次去上院請安,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在正房前行個禮便是了,沒有進去見人,省得彼此看了對方都心塞,婆婆更是要雷霆大怒。
  曲瀲看來,婆婆總想要拿捏兒子兒媳婦,時常想要折騰一下,戰鬥力卻敵不過淑宜大長公主,所以每次都討不了好,這次更是將自己折進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休養的日子。對此,她自然是希望婆婆休養的日子久一些,該做給人看的禮數她沒有鬆懈過,日子過得比以前輕鬆多了。
  聽到她的話,紀凜道:“沒事,你現在情況不同,祖母可不想你累著。”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見今日的陽光不錯,將她拉起身,陪她到院裡去逛逛。
  曲瀲覺得自己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可是周圍的人卻將她看成了易碎品,讓她著實無語,但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只好捨命陪君子。
  就在曲瀲被他小心翼翼地陪著去逛院子時,紀二夫人帶著女兒過來了。
  見到小夫妻倆在暄風院的院子裡散步,不禁打趣道:“你們真是好興致,暄和今日不用出門?”
  紀語看到紀凜,有些靦腆地上前來給他們請安。
  曲瀲忙請她們去花廳喝茶稍坐。
  紀二夫人走過來,扶了她的手,笑盈盈地道:“我剛才去寒山雅居給你祖母請安,沒想到從她老人家那兒知道你有了身子,這可是大喜事啊。這不,知道後馬上就過來看看你了,感覺怎麼樣?”
  曲瀲抿嘴笑道:“多謝二嬸,挺好的。”
  紀二夫人見她不欲多說,笑了一下,也沒有不識趣地追問。
  鎮國公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府裡出了什麼事情,只要有心打探,多少都會知道一些,只是看你夠不夠聰明,能不能將自己摘出來。
  那晚淑宜大長公主親自去上院,第二天就傳出鎮國公夫人生病要休養之事,紀二夫人聽後和整個鎮國公府的人一樣,都保持沉默。那晚鎮國公要廢世子一事,紀二夫人後來也聽丈夫說了,心裡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對紀凜不免也有些同情。
  明明是真正的嫡長子,卻比不過一個庶子在父母心中的地位,連廢世子的話都說得出來,也夠可憐的。幸好淑宜大長公主足夠強勢,沒真讓鎮國公犯糊塗,惹人看笑話。
  那晚上院發生了什麼事情,紀二夫人小心打探了下,什麼也沒打探出來,便知道淑宜大長公主不喜教人知道,很快便收手了。然後又聽說暄風院請太醫的事情,不到十天時間,連續請了兩次,初時還有些奇怪,等今兒聽淑宜大長公主說曲瀲懷孕時,才明白。
  紀二夫人一直想要交好暄風院,所以知道後馬上過來探望了,笑盈盈地將自己當初懷孩子時的一些注意事情和曲瀲說了,氣氛很是和諧。
  紀凜坐在一旁,微笑地聽著,聽得比曲瀲還認真,讓紀二夫人不禁掩嘴發笑,曲瀲有些發窘。
  紀二夫人待得不久,說了一些注意事情後,便告辭離開了,對曲瀲道:“等你坐穩了胎,我再讓語兒過來陪你說話。”
  “謝謝二嬸。”曲瀲笑著道,讓厲嬤嬤送母女倆出去。
  等到晚上時,整個鎮國公府的主子們都知道曲瀲有了身孕的消息。
  紀冽和紀沖已經是十歲出頭的少年了,自七歲後便搬到了外院,兩人的院子相鄰,因為年紀也相防,所以這對堂兄弟倆時常會一起習武讀書,感情不好不壞,維持在一個兄友弟恭的面子情上。
  並非紀冽不想和紀沖親近,而是紀沖雖是長房的孩子,可到底是庶出,嫡庶間總是有些無法調和,特別是紀冽被母親提點過,也不敢和紀沖太過親近。
  鎮國公府的長房行事在正常人看來是十分奇怪的,明明紀凜才是嫡長子,才是世子,可是鎮國公夫人卻偏疼著庶子,若是不知情的人,會覺得鎮國公夫人是將庶子當成靶子一樣來養,可是知情的人,卻覺得真是怪異。
  紀冽不太能明白長房的做法,知道有紀凜在,紀沖縱使再努力,身份上也越不過紀凜,偏偏他被鎮國公夫人養得歪了,看似溫和無害,卻有著自己的心思。紀冽心裡多少有些不認同,自然無法和這樣的兄弟親近交心。
  這日,兩人跟著武師傅學武時,聽說了曲瀲懷孕一事,兩人都愣了下。
  紀冽下意識地看向紀沖,便見他神色有瞬間的陰沉,很快又恢復了自然,面上帶著喜悅的笑容,說道:“大嫂有了小侄子,這真是太好了,阿冽,我們等會兒要不要去暄風院給大哥祝賀一下?”
  紀冽接過小廝遞來的巾子擦了擦汗,搖頭道:“天色晚了,大哥不會見客,明天再去吧,也不知道明天大哥是不是要進宮當差。”說到紀凜,紀冽的眼睛亮晶晶的,對這位堂哥十分崇拜。
  紀沖看起來很失望,但也明白紀冽說得對。
  和寒山雅居一樣,每到時辰時,暄風院也是閉門謝客,紀凜晚上一般不會見客。
  對這點,眾人都覺得有些奇怪,但是眾人也以為只是淑宜大長公主自己喜歡清淨,也不允許其他人過去打擾紀凜罷了,沒有往深處想。
  辭別了紀冽,紀沖回自己的院子裡洗漱一翻,換了一身衣服,便去上院給嫡母請安。
  到了上院,紀沖見到父親回來了,幾位姨娘趁機過來給父親請安,兩個妹妹也來了。
  “老爺,聽說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妾身聽了十分高興。”李姨娘嬌滴滴地說,“可惜夫人一直病著,也不知道身子什麼時候好,若是她聽到這個消息,一定也很高興的。”
  紀沖瞥了一眼李姨娘,心裡暗諷了一聲蠢貨。
  果然,就見鎮國公神色有些不愉,瞪了她一眼,“夫人如何,須由你多嘴?”
  李姨娘臉色訕訕的,有些不甘心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輕易地開口了。只是明明世子夫人有了身子是好事,國公爺剛才也挺開心的,為何一說到正在休養中的夫人,便如此不開心呢?
  鎮國公斥了沒眼色的小妾後,見到兒子過來了,臉色稍霽,詢問了兒子的功課後,見沒什麼事情,便讓他們散了,而他則去了正房那兒。
  武姨娘等人都看著鎮國公的背影,眼神有些閃爍。
  莫姨娘看了會兒,方才離開,紀沖和紀詩跟著去了莫姨娘的院子,雖然兩個孩子養在夫人身邊的,但是鎮國公夫人並沒有不讓他們母子幾個親近,這讓莫姨娘開心之餘,又有些不甘心。
  她知道夫人並不是真心要教養自己的兩個孩子,夫人只不過是為了針對世子罷了,雖然不知道為何這親生母子倆鬧到如斯地步,可是她卻感覺到,夫人對這些庶子庶女們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傲慢,並未真心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物,用來刺激親兒子罷了。
  更讓她鬱悶的是,老爺明明什麼都看在眼裡,卻保持沉默,甚至十分維護夫人,無論夫人做了什麼事情,老爺都會為她善後,甚至有誰說了一句,他便不高興。
  真是情深意重。
  莫姨娘豐滿性感的唇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來到鎮國公府十幾年,她仍是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秘密,不是他們隱瞞得太好,而是有淑宜大長公主鎮著,沒人敢去打探。
  回到房裡,等兩個孩子給自己請安後,莫姨娘少不得道:“如今世子夫人有了身子,你們都離她遠一些,省得她出了什麼事情,你們要遭殃。”
  紀詩撇著嘴,哼道:“我才懶得搭理她呢,這個只會裝模作樣的女人……”
  “閉嘴!”莫姨娘氣得聲音拉高了一些,“那是世子夫人,你們的大嫂。”
  紀詩不以為意道,“姨娘,我知道她是世子夫人,母親都病了那麼多天了,也不見她過來瞧瞧。”說著,她有些憤怒地道:“母親身體素來很好,怎麼可能病到要休養?定然是祖母發了話,才讓母親休養,一定是那女人掇攛祖母的,不知道在祖母那兒說了什麼,方才讓祖母給母親禁足。”
  “二姑娘慎言!”莫姨娘被她嚇得不輕,連忙捂住她的嘴,哀求道:“二姑娘,這種話以後莫要再說,省得人聽了去,對你不好。”
  紀詩見母親膽小的模樣,心裡有些生氣,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她可是鎮國公的長女,就算是庶出,在身份上也比二房紀語更尊貴,根本不需要怕什麼,她有嫡母撐腰。
  紀沖見姨娘說不通妹妹,只能哀求地看著自己,便道:“妹妹聽姨娘的話!”
  紀詩還是尊重這位同胞兄長的,當下哼了一聲,沒再說了。
  兩人在莫姨娘這兒坐了會兒,方才告辭離開。
  紀詩叫住要回外院的兄長,拉著他的袖子撒嬌道:“二哥,你能不能去和祖母求個情,讓母親出來?”
  紀沖皺眉,聲音卻十分溫和,“如果可以,我早就去求情了,也不會等到現在。這事兒我也沒法子,只能讓祖母自己發話才行。你呀,也別那麼操心,只要父親在,母親會沒事的。”見妹妹依然嘟著嘴,紀沖有些憂心,覺得妹妹確實被嫡母養得不知天高地厚,莫怪姨娘會那麼擔心。
  “詩兒,你以後還是別和大嫂作對,大嫂其實人還算不錯的,你若是有空,也和紀語一起去暄風院和大嫂說說話……”
  紀詩不耐煩聽他嘮叨,哎呀叫了一聲,掩著耳朵道:“二哥你為什麼每次說這種話?我才不去呢,瞧見她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讓人倒胃口,看著就像個妖精似的,也只有那些小門小戶才養得出這樣的……”
  “住口!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什麼話都敢說,這是公府小姐該說的話麼?”紀沖氣得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強按下想要打她的衝動。
  紀詩見他真的動怒了,只得不情不願地閉嘴,答應有空會去暄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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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4:39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曲瀲懷孕一事雖然整個鎮國公府的主子們都知道了,但是因為還未坐穩胎,所以並沒有廣而告之,甚至因為鎮國公府平時不太與京中勳貴們往來,所以消息根本未透露出去,也只有一些關係極近的親朋好友知道。
  過了幾天,季氏和大女兒帶著大包小包地過府來探望有了身孕的小女兒。
  以往礙著兩府門第相差太大,季氏就算想念小女兒想念得要緊,也不好上門來探望,如今知道小女兒有了身子,娘家人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才是,所以便光明正大地上門來探望了。
  進了鎮國公府後,季氏她們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淑宜大長公主連續好幾日出門後,今日難得沒有出門,只是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仿佛被什麼累著了一般。不過對季氏和曲沁卻是和顏悅色,這種和藹,也是看在曲瀲的面子上,淑宜大長公主對曲瀲這孫媳婦心裡是十分滿意的,自然願意也給曲家人面子。
  季氏雖然仍是有些怕淑宜大長公主,但是因為女兒的原因,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可惜她再努力,十幾年形成的社交障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嘴皮子不夠利索,心裡有些急,最後只能讓曲沁出面和淑宜大長公主寒暄,她自己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當壁畫。
  淑宜大長公主知道她的為人,也未有刁難,雖然以往不太瞧得起這樣的婦人,可也不會因此而多嘴說什麼。
  曲沁很是真誠地問候了淑宜大長公主的身體情況,又謙虛地表示多虧了淑宜大長公主的照顧,妹妹如今才會過得這般好,妹妹有這樣的太婆婆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這也是人與人之間的緣份。
  她說話很有技巧,該誇張時候誇張,該謙遜時候恰到好處,讓人舒心不已,也讓淑宜大長公主對她不禁高看,暗贊不已。以前她只是因為曲瀲的原因,才會多關照曲沁,卻不想她比想像中要優秀,如果沒有五皇子插手,怕是去曲家求娶的媒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淑宜大長公主對曲沁的讚賞並沒有掩飾,笑著道:“你這孩子是個細心的,如果先前沒有你發現瀲兒的異樣,讓人請太醫過府來,還不知道瀲兒那孩子竟然有了身子。”她抿著嘴笑道:“那孩子也是個粗心的,我有時候還真擔心。”
  曲沁謙遜地道:“這也是我誤打誤撞的,只要公主別計較我太愛管閒事就好。”
  “這種閒事怕是沒人會不喜歡。”淑宜大長公主笑著打趣道。
  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相談甚歡,等曲沁和繼母辭別淑宜大長公主去暄風院探望妹妹時,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都未落,她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會說話又不失氣度的小姑娘了。
  她對烏嬤嬤道:“以前我就覺得曲家這位二姑娘與眾不同,如今再次,確實很不一般,以後不管誰娶了她,都是天大的福氣,明珠雖蒙塵,卻難掩其光華。”
  烏嬤嬤笑道:“這位曲姑娘確實是個難得的,明明處境如此不堪,卻從來不因此自憐自傷,光是這份從容心性就極難得,少有她這般歲數的小姑娘能及得上的。”顯然烏嬤嬤對曲沁的印象也不錯。
  淑宜大長公主點頭。
  淑宜大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卻沒想到不久後,再面對曲沁時,她的心情完全不復當初,只剩下滿心複雜,只覺得造化弄人。
  暄風院中的曲瀲正在院子裡散步時,聽說母親和姐姐來了,頓時高興得直接扯了一朵開得正好的月季花,便疾步去迎接母親和姐姐。
  碧春等人緊張兮兮地跟在一旁叮囑她小心一些,別走得太快。
  曲瀲並不認為自己走得快,她只是比平時走快了一點,根本沒什麼事情,所以也不願意聽丫鬟們嘮叨,很快便看到剛經過回廊的母親和姐姐。
  “娘,姐姐!”曲瀲因為激動,臉蛋紅撲撲的。
  季氏忙過去,扶了她的手,嗔怪道:“你這孩子,都要當娘的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
  曲瀲撇著嘴道:“我哪裡毛躁了?我都有按著嬤嬤的吩咐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睡就睡、該走就走,很聽話哩,你瞧我現在不是看起來健健康康的?”說著,將自己紅潤的臉蛋探了過去。
  女兒從會說話起就喜歡和她貧嘴,季氏早就習慣了她的德行,拍著她的手道:“還說不毛躁,弄得一身汗。”
  曲瀲又在喊冤,“和這根本沒關係好不好?難道娘你不知道孕婦的體溫偏高,而且我只是因為見到你們,比較激動。哎呀,你們先進來坐,咱們一塊兒說話。”曲瀲一手挽著她娘,一手挽著她姐,去了花廳。
  知道是世子夫人的母親和姐姐過來,丫鬟們沏了最好的茶,還讓廚房做了絲滑香甜的玫瑰糕過來,不過可能最後都要落到了孕婦的肚子裡。
  曲瀲很高興地吃了一塊,又吃了一塊。
  季氏見女兒歡快的模樣,心裡很是欣慰。當初她擔心兩家門不當戶不對,女兒嫁過來後要吃虧,卻沒想到女婿是個好的,敬重女兒,公主也喜歡她,雖然鎮國公夫人這婆婆貌似有些不太喜歡女兒,但是也沒有給過女兒什麼難堪。
  這麼想著的時候,季氏並不知道鎮國公夫人先前設計了女兒一次被淑宜大長公主禁足的事情,只以為鎮國公夫人真的是身體不舒服,她也不好去打擾,所以方才離開了寒山雅居後,沒有去上院拜訪,而是直接過來了。
  季氏難得見到女兒,而且女兒現在還懷了身子,高興的同時,也不免像天下間的母親一樣,虛寒問暖,又給她說一些孕婦的知識。她當年生女兒時,也和女兒現在的年紀差不多,生孩子時順利得讓接生的婆子都有些愣。
  曲瀲起初還笑著聽母親說話,只是等聽說母親當初也是像自己這年齡生她、並且生她順利得就像母雞下蛋一樣的時候,不由得有些心塞。
  難道在她娘心裡,她以後也要像母雞生蛋一樣,一下子就生下來了?
  不過,她的體制確實遺傳了她娘,指不定真的能一下子就將孩子拉下來了。
  曲沁:“……”這兩隻一定是欺負她上輩子沒有生過孩子,哪有孩子一下子就能拉下來了?
  旁聽的曲沁簡直對這母女倆無語之極,她發現,只要這母女倆湊到一起,畫風簡直就不正常了,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讓她每每哭笑不得。
  季氏拉著女兒說了很多話,最後叮囑道:“你以後要小心一些,切不可像以前那般毛躁了,公主雖然喜歡你,但切不可因此而恃寵而嬌,該孝順還是要孝順的。只要這胎生了兒子,以後你婆婆應該也會喜歡你……”說到這裡時,她又遲疑了下,怕讓女兒產生壓力,又道:“不過就算是女兒也不要緊,先開花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曲瀲聽到這裡,猛然想起,先前光顧著糾結了,還不知道她這胎是男孩還是女孩呢,當下忍不住隱晦地瞅向她姐。
  姐姐是重生的,一定知道她這胎生的是男是女,這比照b超還准還快。
  曲沁垂著眼睛喝茶,聽到繼母的話,不由也愣了下,抬頭看去,見妹妹眨巴著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朝她笑了下。
  曲瀲:“……”姐姐你倒是開口說句話,提示一下這胎是男是女啊!
  說實話,曲瀲覺得男女都沒所謂,但是還是想生個男孩。並非重男輕女,而同為女人,知道女人的苦,特別是這個社會女子太受束縛,女人活得不容易,不如男人那般瀟灑自在,社會對男人太過寬容。她不想自己的女兒將來受苦,不如生個兒子,到時候也不必為他操心那麼多。
  等季氏和曲沁離開,曲瀲眼巴巴地看著,還是沒能從姐姐嘴裡掏出半點消息。
  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曲瀲糾結著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時,宮裡的紀凜剛從太極殿出來,迎面便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你怎麼在這裡?”鎮國公見到兒子,不免有些詫異。
  紀凜垂下眼,給他請安後,方道:“是皇上宣兒子過來的。”
  鎮國公聽罷沒再說什麼,便往太極殿而去。
  不過等鎮國公從太極殿出來後,他的神色有些不好,直接往金吾衛衙門而去,誰知到了那裡,卻得知兒子已經交接完差事離開了。他只好沉著臉,跟著離開了皇宮,忙往鎮國公府趕去。
  堪堪進了家門,鎮國公才見到了同樣剛到家的兒子。
  “站住!”鎮國公冷著臉走過去,怒聲道:“你今兒去和皇上胡說八道什麼?”
  紀凜平靜地看著他,說道:“我沒有胡說八道。”
  鎮國公更氣了,氣得冷笑起來,“多少勳貴弟子想要這金吾衛指揮使之職,偏偏皇上賞識你,你竟然推辭,你到底在想什麼?”
  紀凜下顎微緊,忍耐地道:“父親,我想進工部。”
  鎮國公一口氣堵在了胸口裡。
  紀凜將自己的意思解釋了一遍,最後道:“我遷升的速度太快了,以我的年齡,不足以服眾,反而會讓我成為眾矢之地,所以我暫時不能接受皇上的好意。”他垂下眼睛,繼續道:“宮裡的皇子年紀都大了,我這一年在宮中和他們打了好幾次交道,如果我敢接受,到時候怕他們都不會高興。”
  鎮國公啞然,他也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宮裡的局勢,可是想到以他和皇上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交情,又覺得皇上是個仁德之君,不會太坑他的兒子,也是那些皇子們心眼兒太多罷了。
  想到這裡,鎮國公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兒子,突然發現昔日稚嫩的孩子已經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和他一樣高的青年,臉上的輪廓漸漸退去了少年的青澀,變得成熟穩重,他的臉形比較像嫡妻,但是眼睛和鼻子卻像極了他,繼承了父母的優點而長,是個十分出色的男人。
  如果當年那孩子沒有死,應該也會長得像這孩子一樣……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最後道:“算了,你心裡有數就好,不過皇上已經說了,先讓你在金吾衛副指揮使這位置上多待一段時間,其他的以後再議。”
  紀凜應了一聲,然後恭敬地同他行禮,辭別了父親,朝暄風院行去。
  鎮國公站在那裡,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失神了很久。
  走進暄風院,看到院牆旁那株高大的杏樹,紀凜突然站住,伸手撫著杏樹粗糙的樹幹,回想著先前父親的眼神,還有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心裡漸漸地產生了一個以前從來不會產生的疑問。
  然後他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這樣想對不對。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或許有一個人可以,但是他不知道他在哪裡。
  “暄和。”
  一道輕緩的叫喚聲響起,紀凜抬頭,看到蕭瑟的秋風中,站在那兒朝他微笑的少女,臉上不覺露出溫柔的笑容,忙走了過去,小心地攬住她。
  “天氣開始變涼了,要多添些衣服。”
  曲瀲笑嘻嘻地道:“沒事,我還不覺得冷,你餓了麼?廚房已經準備好晚膳了。”
  紀凜朝她笑了下,牽著她的手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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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鎮國公夫人因病休養,鎮國公府的中饋暫時由二房的紀二夫人來主持,對牌也在第二天就被淑宜大長公主派人送到二房處。
  這種事情紀二夫人已經經歷過幾次了,以前也有過,大嫂也同樣是因病休養,婆婆年紀大了,不愛管事,只好她這個二媳婦頂上了。主持中饋這種事情,只要是正常人,沒人不愛的,可以從中得些好處,紀二夫人也不例外。不過她也有自知之明,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並未因此而得意妄形,婆婆交給她,便當任務完成。
  雖然中途接過來,不過鎮國公府的事情素來有例可尋,就算接手中饋,也不會太難。
  打從鎮國公夫人因病休養的消息傳出去後,紀二夫人便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挺忙的,其他人還好應付,但是淮安郡王府的人就不好打發了,特別是在知道鎮國公世子夫人懷了身子時,淮安郡王府不可能不過來探望的。
  紀二夫人接到淮安郡王府的帖子後,便忙迎了出去,見到今兒來的是淮安郡王妃時,不禁松了口氣。
  幸好不是難纏的老太妃。
  “聽說世子夫人懷了身子,這真是好消息,太妃聽說了很是高興,只是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愛出門,所以便讓我過來瞧瞧。”淮安郡王妃笑盈盈地道。
  紀二夫人笑道:“世子夫人是晚輩,哪裡能勞煩太妃過來?”
  兩人笑著寒暄幾句後,淮安郡王妃的話終於扯到了正題,“對了,聽說我那妹妹病了,太妃心裡擔心,讓我這當大嫂的今兒順便來瞧瞧她,她沒事吧?”
  紀二夫人客氣地道:“大嫂只是身子有些不適,婆婆擔心她累著,便讓她多歇息,過陣子就好了。”
  淮安郡王妃聽罷,眼神微閃。
  對這個小姑子,她心裡也想歎氣的,看著是個聰明人,但是有時候總會幹出一些蠢事來,太妃早些年還會常為她來鎮國公府尋淑宜大長公主說情,直到幾年前,便不太過來了,甚至有時候知道女兒生病的消息,也只是讓意思地打發身邊的嬤嬤過來看看。
  不過太妃仍是心疼女兒的,這不,得知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有了身子,便讓她帶禮物過來探望,順便也看看生病中的小姑子。先前她還不確定小姑子是真病還是假病,如今聽到紀二夫人的話,便知道不管是真病還是假病,那都是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還是閉嘴吧。
  淑宜大長公主素來是個強勢的,連她婆婆太妃當年也在她手裡吃過虧,淮安郡王妃自然不會為了小姑子冒冒然地去得罪淑宜大長公主,不過該盡的心也要盡,省得回去太妃不高興。
  淮安郡王妃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然後又由紀二夫人陪著,去了暄風院。
  對於曲瀲懷孕,淮安郡王府的人都是高興的,紀凜是淮安郡王府的親外孫,如今鎮國公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不是其他宗室或勳貴府第能比的,和鎮國公府交好有害無利,只要以後紀凜成了鎮國公,對於淮安郡王府自然也是好的。
  所以,見了曲瀲時,淮安郡王妃笑容分外親切,和氣地道:“太妃得知暄和有後,心裡很高興,便讓我過來看看你,哪天得了空,你們也可以多去郡王府走走,太妃心裡十分惦記著你們。”
  曲瀲忙道:“這是我們作晚輩應該做的,勞煩太妃掛心了。”
  對於淮安郡王府,曲瀲並不熟悉,她只在成親第二天認親時見過淮安郡王府的人,成親後紀凜按照慣例帶她去給淮安郡王府的太妃請了一次安,後來便沒有去了,沒去的原因,也是因為婆婆。
  表面看來,是因為紀凜顧忌著母親的原因,才沒有與淮安郡王府多走動,實際上是因為紀凜根本不願意與外祖家多走動。
  而且,曲瀲還從紀語那裡知道,當初她沒進京前,婆婆是想為紀凜定下娘家的姑娘的,卻沒想到被她這個婚約者橫插一杆,也鬧得婆婆心情不愉快。至於淮安郡王府,應該也會十分鬱悶吧。
  曲瀲忍不住暗暗觀察淮安郡王妃,發現她笑臉迎人,看不出什麼不高興來。她想了下,好像記得當初婆婆挑給紀凜的姑娘,是淮安郡王府二房的嫡女,長房只有一個嫡女,便是嫁到景德侯府的周繡,其他的都是庶女,配不上紀凜,淮安郡王妃也不會為了幾個庶女們和曲瀲不愉快。
  所以,惱她的應該是淮安郡王府的二房。
  曲瀲沒放在心上,這世界上惱她的人多了,反正平時都沒怎麼打交道,不必理會。
  淮安郡王妃和曲瀲說了會兒話,怕打擾了孕婦歇息,所以也沒有待得太久,便告辭離開了,去上院探望生病中的小姑子。
  紀二夫人倒是不好相陪,將她送到上院後,便找了個理由告辭離開。
  淮安郡王妃不以為意,知道自己這小姑子脾氣有些古怪,紀二夫人如果跟過去,反而尷尬。她整了整儀容,便在丫鬟的帶領下進了上院。
  隋嬤嬤得到消息,早早地在院門口候著,見到淮安郡王妃過來,忙過去給她請安。
  “你們夫人如何了?”淮安郡王妃走進上院,邊問道。
  隋嬤嬤看了周圍一眼,低眉斂目地道:“夫人身子好多了,沒什麼大礙,多請郡王妃關心。”
  淮安郡王妃斜眼看了她一眼,敏感地發現這院子裡比上次來時多了一些粗使婆子,又聽隋嬤嬤言不由衷的回答,心裡已經明白了。
  怕是這次小姑子又折騰了什麼,惹惱了淑宜大長公主,直接將她禁足了。為了她的名聲著想,才會對外說她身體不適休養罷了,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作為鎮國公夫人的娘家,自然不能讓自家姑娘受委屈,所以才會上門來表態,不過淑宜大長公主從來沒有阻止過,就算睜眼說瞎話,也是光明正大。
  不得不說,淑宜大長公主的行事仍是這般強勢。
  將事情想明白,淮安郡王妃心裡不禁想歎氣。
  她有心想要從隋嬤嬤那兒問清楚,但是此時周圍都是鎮國公府的人,也不好細問,只得按捺下來。
  果然,進了房後,便見到穿著一襲秋香色素面妝花禙子、坐在炕上的鎮國公夫人後,淮安郡王妃更確定了她沒病,因為生病的女人不會有她這般好的氣色,顯然雖然被禁足了,但是並沒有被人待慢。
  她剛才就從隋嬤嬤那兒知道,雖然被禁了足,但是鎮國公依然會天天過來,更是沒人敢待慢了,看來那位妹夫確實是個長情的,這些年來,明裡暗裡地護了她不少。
  “聽說你病了,身體怎麼樣?”淮安郡王妃和氣地問道。
  鎮國公夫人看著她,神色冷淡,說道:“好不好大嫂自然可以看到,何必讓我說?”
  淮安郡王妃被她陰陽怪氣的語氣弄得心裡不悅,但也只能忍了下來,又詢問了幾句,同樣被她不冷不熱的語氣弄得有些搓火,當下態度也冷淡下來,說道:“太妃聽說你身子不適,讓我給你帶了一些補品過來。”
  鎮國公夫人聽到這裡,神色才有些動容,不過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姑嫂倆說了些話,最後淮安郡王妃忍不住勸道:“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很快你也要當祖母了,應該高興才是……”
  她本意想要勸著這脾氣古怪的小姑子忍忍,就算不喜歡兒媳婦,也看在淑宜大長公主的份上收斂一些,但是卻沒想到小姑子直接砸了手中的杯子,冷冷地道:“大嫂話也特多了!鎮國公府的事情不用外人操心!”
  淮安郡王妃被這種指責的的話氣得臉色發白,語氣也跟著有些不好,當下說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告辭!”
  鎮國公夫人冷眼看著,不為所動。
  隋嬤嬤心裡焦急,生怕淮安郡王妃真的氣得拂袖而去,回去和太妃說嘴,忙跟著送她出去,一路上好生賠禮。
  看隋嬤嬤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不省心的主子操心,淮安郡王妃縱然心裡有氣,也不會發在一個忠僕身上,當下說道:“你主子到底是怎麼了?暄和媳婦有了身子,她就要當祖母了,有什麼不高興的?就算不喜歡暄和媳婦,看在孫子的面子上,也該暫忍一二。”
  隋嬤嬤諾諾地應著,心裡苦笑連連。
  世子夫人其實沒什麼好挑剔的,她家夫人是因為不喜世子,才會遷怒于世子夫人。可是這話能說出去麼?這世界上哪有不喜歡自己孩子的母親?可是她家夫人……
  想到這裡,隋嬤嬤只有歎氣。
  淮安郡王妃怒氣衝衝地離開了,曲瀲在暄風院很快便接到了消息,對此不禁詫異。
  她這婆婆也夠彪悍的,連娘家的嫂子都不放在眼裡,也不知道她是過於自傲,還是無知愚蠢。
  愚蠢倒不至於,感覺像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吧,仿佛什麼都不用在意,可勁兒地折騰,直到大家都受不了她。
  這種什麼都不在意的人只想讓大家一起不高興,反而才是可怕的。
  曲瀲皺眉,她實在是無法理解婆婆的心態,不知道她到底在折騰什麼,或者,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紀凜的五官長相和婆婆太相似了,她都要以為紀凜其實並不是鎮國公夫人的孩子。
  晚上,紀凜回來的時候,曲瀲便將今日淮安郡王妃上門來探望的事情說了。
  紀凜邊換衣服邊聽著她說話,臉上也沒什麼特別的神情,看起來很平淡。
  曲瀲試探性地道:“淮安郡王妃今兒還去上院探望了娘,也不知道娘現在身體如何了,昨天我去上院給她請安時,她叫我滾,聲音還挺中氣十足的。”
  聽到這裡,紀凜的臉色變了變,轉頭看她,清潤的眸子裡佈滿關心,“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情?”曲瀲輕鬆地笑道:“難不成她叫我滾,我就聽話地滾了?當然是用雙腿慢慢地走回來了!”
  紀凜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拉她到炕上坐下,歪著身子倚到錦緞面的大迎枕上,神色放鬆,看起來十分的溫和無害。
  “你現在懷著身子,就算不去請安,也沒人說什麼。”紀凜說道,抓著她柔軟的手,心裡一片柔情。
  曲瀲笑著道:“這可不行,池太醫說了,孕婦要多運動的,我每天都將去上院和寒山雅居那段路當成了散步。”
  聽到這兒,他將她摟到懷裡,輕輕撫著她平坦的肚子,“池太醫有說什麼嗎?沒有事吧?”他眼裡有著擔憂,就擔心那晚摔的那一跤,讓她有個什麼好歹,所以這陣子一直很緊張,就算晚上睡夢中,只要她翻個身,會馬上驚醒。
  幸好自從被提拔到金吾衛副指揮使後,便不用晚上在宮裡值勤了,可以回家休息,這樣也有更多的時間陪她。
  “沒事,好著呢。”曲瀲倒是沒有他那麼緊張,“當初摔著時確實是疼了一點,不過事後就不疼了,我覺得一定是身體的自我調節,所以沒什麼事的啦,安心吧。”曲瀲安慰他。
  紀凜勉強點頭,在未滿三個月之前,他無法安下心來。
  晚上,曲瀲突然醒了,正準備起床時,被人摟住。
  “怎麼了?”低沉的男聲有著莫名的緊張。
  曲瀲意識還未清醒,也沒有聽出他聲音裡的異樣,嘟嚷道:“我要起夜……”
  等去解決了生理需要,洗了手,又去喝了半杯溫水,她的意識清醒了許多,忍不住看向旁邊守著她的美少年,眨了下眼睛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做什麼?”
  那雙妖美的眼睛眯起來時,凶煞得緊,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我幾時三更半夜不睡覺了?要不是為了守著你,我需要如此麼?”
  曲瀲又眨了下眼睛,覺得自己聽得不太明白,“你這是怎麼了?對了,別這樣咬著牙,牙齦不疼麼?”
  “閉嘴!”他臉色更不善了。
  曲瀲從善如流地閉嘴了。
  不過她仍是忍不住要作死一下,上床繼續睡覺時,又對他道:“你不會是……欲求不滿吧?先說好了,就算我現在身體不方便,但你也不准去找小妖精。”她理直氣壯地說,行為十分霸道。
  紀凜:“……閉嘴!”
  見他氣得臉色鐵青,曲瀲滿意地上床睡覺了。
  看到這第二人格,她就想要去撩一下,看他氣得難受,心裡就爽。
  只是她爽了,被氣得不行的少年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她臉上咬了幾口,洩憤一樣地道:“以後不准再說這種話,我天天都守著你,哪有時間去找什麼小妖精?”
  “真的?”曲瀲趴在他懷裡,伸手在他背後摸著那結實的肌理,盯著他有些不自在的臉,慢吞吞地道:“我好像聽說,前幾天,同在金吾衛的景德侯府的三少爺席燕尋你出去喝酒,然後……”
  “別道聼塗説!我可什麼都沒幹,是那只死燕子找我有事。”
  她盯著他許久,見他依然理直氣壯,想來這個人只要沒幹虧心事,都會分外的理直氣壯,應該不會去那種地方吧。如果席燕那廝不安份,是自己起了心思,還要將他帶去……
  曲瀲雙眼冒凶光,直接讓他變成沒鳥的死燕子!
  紀凜突然覺得有些冷,忍不住將懷裡又暖又香的身子摟住,卻被她撓了一爪子,聽她說道:“別摟這麼緊,我不舒服。”
  他只得放鬆一下手。
  曲瀲縮到他懷裡,打了個哈欠,睡意很快便襲來,嘴裡嘀咕道:“哪天有空,咱們要不要去淮安郡王府給太妃請個安?我覺得她好像對我懷孕挺高興的,等坐穩了胎,就去看看她老人家……”
  “一個老太婆罷了,有什麼好看的?”他不以為意地道。
  “那是你外祖母!”曲瀲捶了他一下。
  “我不常見,對她沒什麼印象。”
  曲瀲和他話軲轆了會兒,發現他對淮安郡王府真的很沒好感,可是淮安郡王府的人也沒有和他有什麼過節,而且還是他的親外祖家,這麼冷淡,著實奇怪。
  今兒淮安郡王妃離開後,她也趁機將厲嬤嬤叫過來詢問了幾句。
  厲嬤嬤當時只說,鎮國公夫人在紀凜小時候,很少帶他回淮安郡王府,所以紀凜長大後,也和外祖家自然而然地疏遠了。可是從今兒淮安郡王妃的態度來看,她巴不得紀凜親近外祖家,所以話裡話外對她也很是親近恭維,淮安郡王府沒道理不關心這外孫啊?
  難不成是婆婆特地將他們隔開的?這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將親兒子當仇人看?
  曲瀲覺得實在是搞不懂自己婆婆腦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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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5:02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京城的天氣開始變冷時,曲瀲肚子裡的孩子也懷滿三個月了,池太醫過來給她請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宣佈她一切安好後,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終於安下心來。
  既然已經坐穩了胎,那麼便可以廣而告之世人了,這種時候見客、出門待事情都沒問題,只要小心些就行了,也不是所有的孕婦都不宜出行的。
  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有孕的消息傳出去後,鎮國公府頓時熱鬧起來,京中和鎮國公府有親近的府裡紛紛帶了禮物上門來祝賀,就算關係遠些的,沒有資格上門的,也會讓家中的管事備份禮物過來。而且讓人吃驚的是,宮裡的太后和皇后也讓人賞了東西過來,襄夷公主更是派了她的心腹宮女親自送了賀禮過來給鎮國公世子夫人。
  這宮裡身份最尊貴的三個女性都有所表示,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沒有表示了。只是,眾人只當宮裡的太后、皇后等人都是看在淑宜大長公主的面子上,才會賞東西過來,並不覺得是因為曲瀲的面子,能教宮裡的貴人如此。
  確實也是這樣,太后和皇后都是看在淑宜大長公主的面子上,得知鎮國公府有喜事,不吝嗇那麼點東西,只有襄夷公主拿曲瀲當朋友,聽說曲瀲懷孕了,自然要有所表示。
  而且,她還能趁這藉口出宮來=v=
  所以曲瀲在鎮國公府裡見到襄夷公主時,絲毫不意外。
  襄夷公主雖然將宮裡鬧得雞飛狗跳,終於爭取到了自己和靖遠侯世子袁朗的親事,但皇后到底有些生氣,覺得女兒的性子仍需要磨一磨,所以這一年來都拘著她在宮裡,襄夷公主根本沒什麼機會出宮。如今好不容易有個藉口出宮來,簡直樂壞了。
  襄夷公主見了曲瀲,眼睛就絞在了曲瀲的肚子上。
  曲瀲的肚子其實並沒有顯懷,只是比以往微微起伏了一些,要不是知道自己懷孕了,她還以為是吃得太多長了小肚腩,肚皮變得肉呼呼的,紀凜每天晚上睡覺時,都喜歡摸來摸去,說有些肉了,摸著舒服,還讓她以後多吃點,肉呼呼的才好——曲瀲自然將他的話忽視了,堅決不留小肚腩。
  雖然肚子沒有顯懷,但是厲嬤嬤等人已經將她的衣物換了寬鬆的孕婦裝,套在她身上松松的,肚子更是看不到了。
  儘管如此,襄夷公主仍是看得很火熱,那眼神帶著一種羡慕嫉妒還有期盼。
  曲瀲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將手搭在自己肚子上,問道:“公主,你這般看著我的肚子做甚?”
  襄夷公主一邊盯著一邊喝茶,嘴上道:“羡慕你啊!你才及笄就可以嫁給喜歡的人了,不過幾個月,連孩子都有了,反觀我……”她幽幽地歎了口氣,一臉悲傷地道:“我都拖成了老姑娘了,還沒能出閣,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我表哥生個孩子呢。”
  看她一臉羡慕嫉妒恨的模樣,曲瀲心塞。
  她才羡慕她呢,能被家人留多幾年,這時候身體的各項指標已經發育齊全了,一切準備就緒。反觀自己,一切都太早了,當初她還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
  可能是看到曲瀲都要開花結果了,進而想到自己的傷心事,襄夷公主覺得自己需要安慰,於是也沒待多久,便告辭離開了,直接跑去了靖遠侯府。
  曲瀲如今對這位宮中身份最尊貴的中宮公主已經有所瞭解,不免失笑,覺得這位公主其實是個性情中人,有時候特別地直率。或許,也只有這樣的身份,才能讓她養成這樣直率的性格。
  很多時候,都是身份地位決定了一個人的性格。
  除了襄夷公主外,曲家和駱家得到消息後,也都過來探望。
  這時,鎮國公夫人也終於解禁了。
  婆婆被解禁曲瀲並不奇怪,畢竟鎮國公府還是要臉面的,沒有哪家的當家主母能一病就是幾個月,而且都不見外人,加上又有鎮國公在旁求情,淑宜大長公主不免對兒子有些心軟,解了鎮國公夫人的禁足,讓她重新主持中饋。
  鎮國公夫人解禁後,曲瀲帶著一群丫鬟僕婦過去請安,特別是她那五個陪嫁的粗壯婆子,如今只要她出了暄風院的門,都會將她們帶著,呼啦啦的一群人,就像路霸一樣,淑宜大長公主見了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更不用說看她不順眼的鎮國公夫人了。
  曲瀲是這樣對淑宜大長公主解釋的,“孫媳婦素來是個粗心的,那時不慎摔了一跤,雖然池太醫說沒什麼事,可孫媳婦心裡仍有些後怕,覺得多帶點人在身邊比較安心,就算以後不小心再摔了,也有個人及時墊著。”
  孕婦身子本就金貴,勳貴府裡的婦人懷孕後,一群丫鬟僕婦前擁後簇也是常事,淑宜大長公主雖然覺得曲瀲的行為誇張了點兒,但也覺得她說得在理,於是便接受了她這樣的作風,甚至還體貼地詢問,要不要再拔她一些人給她調動。
  淑宜大長公主都開口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揪著這事不放,不然這不是和淑宜大長公主不對付麼?
  於是攻略了鎮國公府的大家長後,曲瀲在鎮國公府更自在了,她的行為在討厭她的人眼裡,覺得這丫的就是個囂張跋扈的,看那派頭,簡直刺瞎狗眼。
  紀詩便是看不順眼的人之一,可惜她再看不順眼,曲瀲根本沒將她當回事,每次都帶著一群人呼啦啦地走過,朝她揚揚下巴,整就是一副小三兒鬥倒了正妻小人得勢的模樣,讓紀詩氣得幾乎吐血。
  曲瀲開始在鎮國公府橫行霸道,分外地囂張,實現了當初她未嫁人之前的豪誓,稱霸鎮國公府的後院。
  對於她這種囂張的稱霸行為,鎮國公夫人只是冷眼看著,該幹嘛就幹嘛,曲瀲觀察了些日子,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雖然婆婆依然冷言冷語,一副不喜歡她的樣子,但也沒有再找她茬。
  或許是在醞釀著更大的招?
  曲瀲向來摸不懂這婆婆的想法,當下也變得更小心,就算紀詩來挑釁她,她也言笑晏晏地坐在那兒,丫鬟婆子從不離身邊,沒給人下手的機會。
  在曲瀲摸不著頭腦時,曲家人上門來探望,她娘親和姐姐也過來。
  原本曲沁已經說服了繼母和弟弟,等十月底時便回常州府,可誰知曲瀲這時候有了身孕,發現妹妹在鎮國公府的處鏡遠比上輩子所見的要複雜,讓曲沁有些不放心,於是和繼母商量了下,打算明年等曲瀲生了孩子後再回常州。
  季氏是個只會圍著兒女轉的婦人,對大女兒的決定自然沒有異議,甚至更高興能陪著小女兒到生產,自己看著也放心。
  今兒曲沁隨著家中的長輩過來,坐在一旁看著已經懷孕滿三個月的妹妹面色紅潤地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面上含笑傾聽長輩們說話,神色比之以前更加的輕鬆自如,給人一種從容安泰之感。
  曲沁若有所思,明白以前妹妹沒有身孕之前,並未將鎮國公府當成家,如今有了身孕,終於將心定下來,將這裡當成了一輩子的家,所以才會越發的從容。
  曲家今兒來了曲二夫人、曲大太太、溫氏、穆氏等女眷,眾人圍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一起說說笑笑,氣氛很是容洽。
  等曲瀲回暄風院歇息時,季氏和曲沁也跟過去,母女、姐妹倆也好說說體已話。
  季氏的話不外乎是一些為人媳婦、為人.妻以及和孕婦注意事項等有關的事情,千篇一律,曲瀲聽得興致缺缺。等季氏說完後,曲沁見妹妹不以為然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趁著季氏去更衣時,輪到她和妹妹嘮磕了。
  “你如今身子不方便,你婆婆有沒有給妹夫安排通房?”曲沁直奔主題,上輩子妹妹懷了身子,鎮國公夫人便以此為理由送了些人到暄風院來,雖然紀凜並未收下,但也很是膈應人。
  “沒有。”曲瀲眨了下眼睛,她婆婆如今被解禁了,可是什麼都不做,讓她覺得有些不習慣。
  曲沁聽後,雖然有些詫異,但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不同,便道:“這樣就好,如果你婆婆有這心思,你也別憋著自己,省得憋壞了身子。咱們女人,該硬氣時就硬氣,沒必要為了名聲忍氣吞聲,讓自己不愉快。”她想了想,又道:“像櫻表妹,她倒是很有勇氣。”
  “阿櫻?怎麼了?”曲瀲不禁問道,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過駱櫻了。
  曲沁撇著嘴,說道:“前些天,我去平陽侯府給外祖母請安,便聽大表嫂說,大舅母如今正拘著櫻表妹在家,請了一個宮裡的嬤嬤教她規矩。大表嫂說,前些日子,阿櫻去承恩伯府,好像為了劉羽房裡人的事情,惹惱了承恩伯夫人,承恩伯夫人大怒之下,竟然揚言要解除櫻表妹和劉羽的婚約,大舅舅和大舅母都氣壞了,去了一趟承恩伯府,後來這事情不了了之,不過大舅母回來後,就托人請了一位宮裡的嬤嬤回來,要教櫻表妹規矩。”
  聽到這裡,曲瀲第一反應是駱櫻又承因伯夫人頂上了,而且這次鬧得比上回還要凶,讓承恩伯夫人氣得連解除婚約的話都說出來了。怨不得她懷孕的消息透露出去後,駱櫻竟然沒有過來看她。
  曲瀲心裡有些擔心,對她姐道:“也不知道阿櫻現在如何了,姐姐,你下次去平陽侯府給外祖母請安時,幫我探望一下阿櫻,我改日得了空,也去看看她。”
  這不是什麼大事,曲沁笑著應了,說道:“這次櫻表妹要吃些苦了,只盼著劉羽明白她的心意,別辜負了她才好。”
  就在曲瀲拜託她姐去探望駱櫻時,沒想到過了兩日,駱櫻親自過來了。
  她見到曲瀲時,特別地高興,拉著她笑道:“聽說你懷了寶寶,真是恭喜了,不過你看起來也沒什麼變化,我大嫂當初懷小侄子時,就開始害喜,整天都吃不下東西,等好不容易坐穩了胎後,不害喜了,整個人又像吹皮球一樣,胖了一圈。”
  曲瀲有些得意地道:“沒辦法,我天生麗質,不用太羡慕!”
  駱櫻呸了她一下,最後自己繃不住笑起來,然後趴在桌子上,隔著桌子看曲瀲,臉上的神色很是輕鬆,沒有什麼陰霾。
  曲瀲不禁奇怪地道:“聽我姐說,你娘這段時間給你請了個教養嬤嬤拘著你在家裡學規矩,你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不會是偷溜過來的吧?”
  “才不是呢!”駱櫻伸手抓了曲瀲面前的果盤上的一塊甜瓜啃著,眉稍眼角俱是笑意,說道:“我對我娘說,要來看你,然後她就放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可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淑宜大長公主心中的紅人,我娘巴不得我和你做一輩子的好姐妹呢。”
  曲瀲失笑,仔細地盯著她,“你這回怎麼看起來紅光滿面的,難不成有什麼好事?”
  “是好事!”她笑嘻嘻地說,“表哥這次和舅母表明,只要我一個人,不會要其他的女人,讓舅母不要再給他塞通房了。舅母雖然很惱我,但是表哥跪在舅母面前發誓,舅母最後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
  曲瀲聽後,十分為她高興,雖然駱櫻大鬧一場,在世人眼裡,簡直就是個任性嬌縱的姑娘,不是好媳婦,可這也是她的性子,而且效果非常好。
  不過,這也要作母親的真正心疼兒子才能見效,如果是她婆婆,就算紀凜跪到腿瘸,怕也不會改變主意。
  平平都是當母親的,為什麼人的態度就這麼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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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5:15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鎮國公府因為曲瀲懷孕一事熱鬧了一陣子,不過熱鬧過後,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仿佛並沒有什麼不同。
  鎮國公府在勳貴中是出了名的不愛交際,淑宜大長公主在丈夫去世後,便避門不出,不喜人打擾。而鎮國公夫人也是一樣,自從鎮國公府封了世子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對人也是冷冷淡淡的,和婆婆一樣不愛出門交際。
  這婆媳倆的態度,自然也影響到了鎮國公府的其他人,慢慢地鎮國公府莫名地行事低調起來。
  不過雖然行事低調,但是鎮國公府並未因此被人忽略,它聖眷不衰,想要低調也沒用,只要皇上擺出對鎮國公府的親近,連宗室都不敢待慢鎮國公府,討好、結巴的人不勝枚數,可惜沒有機會。
  “聽說你媳婦懷上了,恭喜啊!”
  快到散衙時間,同在金吾衛當差的席燕臉上端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過來,和紀凜道喜。
  “謝謝。”紀凜神色煦和,但是只要和他熟悉的人會發現,他身上透著一種疏離,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文雅和煦的。
  席燕看著這張溫和的俊臉,心裡更憋得厲害,有種想要將他揍個滿頭花的衝動。
  如果不是他,妹妹席姿就不會選擇遠嫁江南了。可偏偏在這事情上,這人根本不知情,甚至什麼都沒幹呢,這才是讓當兄長憋屈的,想要給妹妹討個公道都沒法子,只好遷怒了。
  紀凜沒理會他,自從曲瀲懷孕的消息透露出去後,這些天他收到了很多恭喜聲,不是人人都能得到他的回應的。將桌上的宗卷合上,讓一旁的侍從將之收好,準備回府。
  席燕今兒也恰好可以到輪休之日,可以出宮回府,有三天的假期,但是他並不急著離開,而是蹲在門口,直到紀凜出來,便起身跟著他一起出宮,像個背後靈一樣,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盯著他。
  紀凜無視了。
  席燕發現這人簡直就是油鹽不進,是誰說他是個溫柔貴公子,待人真誠無偽的?簡直就是個冷血無情之人,虧得他都在他身邊晃了那麼久了,這人竟然一個眼神都沒給,直接無視了。
  “紀暄和!”席燕再也忍不住,躥上去,“我有事找你。”
  紀凜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明明十分溫潤和煦,可是眼裡卻透著莫名的情緒,被他掃一眼,莫名地背脊發寒,不敢隨便造次。
  “世子?”守在宮門外來接他的常山不禁出聲道。
  紀凜朝他揮了揮手,對席燕道:“在這裡說?”
  “當然不是,去金滿樓吧。”席燕對他道,“我想,你不會後悔過來的。”
  紀凜想了想,便上了馬車,讓常山先將馬車開去金滿樓。
  金滿樓是京中一家高檔酒樓,裡面的酒水不錯,但也不是最好的,不過卻很歡迎,因為只要出得起錢,它會給客人一個獨立的空間,不受人打擾和干預,甚至偷聽,很多官員議事情時,都喜歡來金滿樓。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金滿樓,要了一個雅廂。
  “說吧,有什麼事?”紀凜泰然自若,聲音平靜。
  席燕背靠著一張鋪著軟錦迎枕的褐紅色椅子,對他道:“上個月,我妹妹出閣了,嫁的是江南孔家的嫡長子。”
  紀凜看他,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席燕真想揍他幾下,不過想到妹妹已經出閣了,再提那些事情,傳出去對妹妹可不好,按捺下心中的暴躁,繼續道:“我和妹妹自小玩得好,所以這次她出嫁,我答應她,親自送她到江南孔家,走的是水路。沒想到,半路時,遇到不長眼的水匪竟然敢來打劫載嫁妝的船,可恨當時他們用的是一些江湖上不入流的手段,我們都差點中招,幸好後來有俠義之士伸出援手。”
  紀凜目光微動,端起茶盞喝了口茶。
  見他不為所動,席燕繼續道:“如果當時我沒有看錯的話,那人的長相挺像紀三老爺的,沒想到堂堂公府老爺,竟然和一群江湖人混一起。”
  “那又如何?”紀凜看起來依然很平淡,唯有握著茶盞的手緊了緊,他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位三叔素來不喜束縛,自少年起,便一直在外遊歷,少有回江南,我都有好些年沒有見他了。”
  席燕神色有些莫測,又道:“當時我因為想要擒住水匪的頭目,就潛伏在水匪的船邊,沒想到會聽到紀三老爺和襲擊我們船的那頭目說話,兩人竟然是認識的,而且他們話裡提到了嘉陵關和北蠻,好像聽說有一批通往北蠻的貨物沒了,你也知道,咱們大周和北蠻的邊鏡一直不太平,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膽大到如廝鏡地,竟然與北蠻交易。”
  他邊說著,邊打量紀凜的神色,見他神色平淡,頓時有些挫敗。
  “你確定那是我三叔?燕子,有些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慎言。”
  紀凜輕飄飄的話讓席燕神色微變,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這人是說他在汙諂麼?
  “是不是,派個人去查查不就知道了?我倒是沒想到,一直行蹤不定的紀三老爺,竟然和一群江湖人混在一起,雖說那群江湖人不過是盤散沙,朝廷一直未放在眼裡,可也多是一群為了點利益就能無視大義的亡命之徒。”席燕冷嘲熱諷。
  紀凜神色淡淡地聽了,直到他沒話說了,方道:“還有什麼事麼?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席燕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分外不是滋味,見他起身,也跟著起來,盯著他道:“你不怕我說出去?”
  紀凜朝他笑了下,“如果你想說,早就說了,何必特地過來堵我?我倒是奇怪,你想幹什麼?不會又想要我幫你什麼吧?”
  席燕神色僵硬了下,然後有些洩氣,說道:“好吧,我找你確實是有事!是關於大皇子妃的事情,你應該聽到外面的消息,聽說大皇子妃身體快不行了,可能拖不過今年。”
  紀凜馬上明白他的意思,眼神倏地變利了,“大皇子想從景德侯府挑一個當繼妃?”
  席燕聳拉了下嘴角,覺得這人真是聰明得讓人討厭,“對,大皇子前陣子來我家拜訪,和我父親透露了下這個意思,看中了我二叔的女兒。”
  “挺好的,恭喜。”紀凜輕飄飄地說。
  “紀暄和!”他低吼,“你明知道我家從未想過要摻和到皇室的事情中,我們都不明白為何大皇子會相中我二叔的女兒……”
  景德侯府聯姻的物件素來都是很慎重挑選,說白了,就是有點兒中立的意思,不管將來哪位皇子上位,對景德侯府都沒有影響。可是他們想保持中立,卻要看那些皇子給不給,如今隨著皇子們成年,朝中的局勢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暗中潮湧,想要置身世外可不容易。
  景德侯府不想捲進皇子們的權鬥之中,但是也不能直接拒絕大皇子,不然這就是打了大皇子的臉,不管將來誰上位,大皇子現下就能給景德侯府排頭吃了。
  席燕知道父親和兄長的擔憂,所以他才會主動出擊,尋上了紀凜。
  鎮國公府的地位在勳貴中十分微妙,行事低調,但是卻聖眷不衰,特別是還有淑宜大長公主鎮著,這位是皇上的長輩,與太后更是姑嫂相得,在宮裡的那兩位心裡有著舉重若輕的地位,也因為淑宜大長公主,連帶的受淑宜大長公主喜愛的紀凜也深得皇帝、太后的青眼,連鎮國公都要排後。
  紀凜是個聰明人,又有皇上的寵信,只要他肯幫忙,指不定大皇子最後會改變主意。
  紀凜伸手拉開雅廝廂的門,回頭對他道:“燕子,只用一個是似而非的消息,就想要我幫這種麻煩的忙,未免也太敷衍了。今天就到此為此,我先走了。”
  席燕被他說中了心事,面上一紅,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離開,苦惱著如何加重籌碼,讓紀凜肯幫這個忙。
  然而,紀凜並不像席燕想像的那般輕鬆,出了金滿樓後,他的神色就有些低沉。
  “世子,可要回府?”常山過來請示道。
  紀凜看了下天色,說道:“去朱雀街。”
  常山跟在他身後,和他到了朱雀街,進了一家名叫老城果脯店後,便明白世子這是要給懷了身孕的世子夫人買果脯呢,當下默默地跟著。
  世子夫人懷了身子後,胃口大開,每天都琢磨著吃的,連帶的世子也幾乎每天都會在回府時要去街上買些零嘴回去哄世子夫人。
  紀凜挑了幾樣曲瀲平時愛吃的果脯,然後在店小二喋喋不休的推銷下,又買了一種新上市的酸杏,方才帶著拎著大包小包的常山離開,然後又去了朱雀街相鄰的一條專賣各種小食街,一路走來,常山懷裡抱了一堆的東西,再看那個一路買一路看的人,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為什麼他此時覺得世子特別像個愛逛街的女人一樣呢?買這麼多東西,世子夫人能吃得完麼?
  紀凜逛得差不多後,才帶著常山回府。
  回到府裡,紀凜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常山抱著一堆東西跟著過去,然後便見世子拿出幾樣比較清淡的小食出來孝敬淑宜大長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自然笑得見牙不見眼,欣慰地收下了孫子孝敬的東西,還對他道:“難得你有心了,不過你媳婦如今懷了身子,你也注意一些,可別忽視了她。”
  紀凜恭敬地應了。
  常山心說,世子買的這些東西都是為世子夫人買的,給淑宜大長公主的不過是順便捎帶罷了。不過這種話不好出口,自然只是默默地捧著,站在一旁,看祖孫倆一起說話,然後說到了紀三老爺。
  “這天氣冷了,很快就要過年,也不知道你三叔今年會不會回來過年,恐怕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浪蕩了。”淑宜大長公主說到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兒子,既惆悵又生氣,“都一大把的年紀了,也不想回來看看我這老母親!下次他再回來,你幫我盯著他,到時候給他娶個媳婦,讓他定下來,不能再讓他成天往外跑了。”
  紀凜笑著點頭,對他道:“今兒我遇到席燕了,他倒是和我說了下三叔的事情。”
  “哦,那不孝子在哪裡?”淑宜大長公主馬上高興起來,雖然嘴裡罵得凶,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裡捨得不理?
  紀凜便將席燕在江南見到三叔的事複述了一遍,淑宜大長公主聽後,臉色漸漸地嚴肅起來,然後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犀利,身上的氣息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溫和,反而凜冽非常。
  常山和室內伺候的明珠等人都有些受不住,在烏嬤嬤的示意下,退到門外。
  “祖母,您放心,三叔是個有分寸的人,祖父死于蠻人之手,三叔斷不會和蠻人勾結的。”紀凜安慰道。
  淑宜大長公主眼神冷冽,輕聲道:“我自是信你三叔,我生的兒子是什麼德行,我會不知?但是我不信……”到底沒有說出口。
  紀凜心中微動,明顯感覺到祖母還隱藏了什麼話未說,讓他不由得有些好奇。他這位祖母和尋常女人不同,當年也是被無上皇當成皇子一樣養大的,後來嫁到紀家後,也曾夫唱婦隨,和丈夫一起上過戰場、殺過蠻人,很是強勢的一個女人,對大周皇室可謂是忠心耿耿,能讓她如此動怒,怕是有什麼事情觸及到她的底線了。
  紀凜雖然聰明,但是很多事情隱藏在時間之中,沒有絲毫的蛛絲馬跡,也不是他一時能探明的。
  紀凜陪著祖母坐了會兒,感覺祖母精神有些不濟,倒是不好再打擾,便告辭離開了。
  此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天氣變得寒冷,天空陰陰沉沉的,仿佛隨時都要下雪,暄風院裡的花木也凋零得差不多,看起來更是空蕩蕩的,給人一種寂寥之感。
  如果是往常,紀凜也覺得每到這種時候,這偌大的院子空闊得讓他感覺不到任何鮮活的氣息。可是今年,這院子裡終於迎來了它的女主人,仿佛空闊的院子裡一下子充滿了生氣。
  丫鬟掀開簾子,他抱著剛才在街上買的東西走進房,熱氣撲面而來,然後對上了一張帶著濃濃喜悅的笑臉。
  “你回來啦。”
  每當看到她的笑臉,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那是心花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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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5:27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自從懷孕後,曲瀲的食欲漸漸增大,以前半碗飯就飽了,現在已經增到了兩碗飯。
  見紀凜回來了,曲瀲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歡快地撲了過來,從他懷裡扒拉吃的。也不是她真的餓了,而是一種莫名的饞勁兒,明明先前就喝了一碗紅豆湯了,可是嘴巴就是想吃東西,無論做什麼事情,手邊一定要有零食盤,能讓她伸手就勾得著吃的,量少沒關係,耐啃就行了。
  反正,嘴巴就是不能停。
  對此,厲嬤嬤十分憂心,擔心她吃太多雜七雜八的零食,對胎兒不好,只得每天都攪盡腦汁,做一些健康有營養的零嘴給她啃,也嚴厲禁止世子隨便投喂孕婦的行為。
  不過雖然厲嬤嬤嚴禁,但是架不住紀凜每次一看到曲瀲眨著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求投喂的模樣,就忍不住心軟了,然後會一直惦記著,每天散衙回府時,忍不住雙腿就會動起來,去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一堆東西吃的東西回來。
  曲瀲一天中最期盼的事情,就是紀凜回家的時候。
  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後,曲瀲就去扒他懷裡的東西了,紀凜騰出一隻手扶著她往裡面走,邊對她道:“別急,我今兒買了很多東西,你瞧瞧喜不喜歡,不喜歡的就賞給下人,別勉強自己。”
  “都喜歡!”曲瀲毫不猶豫地道。
  懷裡也抱著一堆東西的常山跟著進來,聽到他們世子夫人的話,目光有些飄忽。
  連看都沒看是什麼東西,就說喜歡,世子夫人是不是表現得太急切了?
  曲瀲表示,如今她可是孕婦,一人吃兩人補,所以真的不是她太急切。
  常山將懷裡的東西放到八仙桌上,給曲瀲行了禮,便退下去了。
  曲瀲很霸道地將要過來幫忙的碧春等人揮到一旁,自己一個油紙包一個油紙包地打開,這種自己拆包裹查看美食的愉悅心情旁人不會懂的,真是其樂無窮,而且還是自己老公特地給她買的,自然不會讓丫鬟們來沾了。
  紀凜忍不住笑了下,眼睛裡仿佛有輕盈的水輕輕蕩漾一般,漣漪層層暈開,傾身在她低垂的臉頰上親了下,方才去淨房。
  等他淨了臉面、換了身衣裳出來,便見她已經將他今天帶回來的東西都扒開了,然後抱著那包酸杏脯啃得很歡快,神彩飛揚,讓人也跟著感染上好心情,仿佛她懷裡抱的那些東西是世間絕頂美食,讓人也忍不住想要嘗嘗,和她一起幸福。
  紀凜剛坐下,曲瀲便給他塞了一塊酸杏脯,下意識地嚼了下,然後臉就皺了起來,忙拿帕子將嘴裡的東西吐出來。
  真是酸死人了!
  果然美食什麼的,只是想像,不能因為對方吃得太歡快,就以為是絕世美食。
  曲瀲又丟了一塊酸杏脯進嘴裡,鼓著腮幫子道:“挺好吃的啊,你怎麼吐了?”
  “很酸。”紀凜喝了口茶解去嘴裡的酸味,果然就像果脯店的店小二介紹的那般,是特地用酸杏子醃制的,正常人不會吃這種酸死人的東西。他下意識地看著她,聽說酸兒辣女,難道這胎是個兒子?
  正想著,便見她將吃了一半的酸杏脯放下,拿起那包辣魚幹啃起來,很快嘴唇就辣紅了,但是卻啃得不亦樂乎,眉開眼笑。
  紀凜頓時默了下,看來老人家的話也不可盡信。
  曲瀲酸辣都來了一遍後,喝半碗甜甜的杏仁羊奶羹,拍著肚子道:“真幸福!”
  厲嬤嬤和碧春、宮心等丫鬟看得真是糾結,曾經她們在世子夫人喜歡吃酸時,還歡喜地恭維一句:酸兒辣女,是個好兆頭。可如今卻不確定了,這又是酸又是辣又是甜又是咸甚至連苦瓜都喜歡吃,酸甜苦辣咸五味都齊了,真是謎之一樣的胃口。
  紀凜笑了下,看著她的目光十分溫和,透著一種縱容。
  用完晚膳後,紀凜讓人拿來大紅猩猩氈的斗篷,親自給她披上,然後牽著她到外面去散步消食。
  廊下點了燈籠,密密麻麻一排過去,仿佛不要錢一樣,將整個暄風院弄得透亮。曲瀲將自己的手塞到他溫暖的手中,看著夜色中的那些燈籠,明白上回自己摔的那一跤成了他心裡的陰影,自此以後,凡是夜裡她經過的地方,都要點起密密麻麻的燈籠,將路照得透亮。
  “這幾天就要下雪了。”曲瀲將臉縮在鬥蓬的雪帽裡,看著沒有月亮的夜空,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幾點寒星。
  紀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看著前方的路,小心地牽著她,心裡默默地算著散步的時間,直到差不多時,便道:“好了,咱們回去吧。”
  曲瀲頓時有些不滿,“連一刻鐘都沒到呢,再走走。不如……”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去小樹林那邊的武道館?”
  紀凜回頭看她,見她一臉期盼,最後仍是應了。
  很快便有下人將路上的燈籠點亮,曲瀲高高興興地拽著他往小樹林行去,穿過小樹林,便看到一棟木制屋子,看起來有些像扶桑那邊的和室,推開門看去,裡面一片空闊,地面鋪著木地板,光滑一片,讓人看了就想在上面打滾。
  看了看這邊的環境,曲瀲覺得到了夏天時,這裡一定很涼爽。
  或許明年她可以到這邊納涼。
  看到牆上那一排各種類型的兵器,曲瀲又來勁了,問道:“暄和,你擅長的武器是什麼?”
  紀凜有些擔心,她會不會對那些兵器感興趣吧?但仍是很溫柔地回答道:“我習慣用劍,不過祖父喜歡槍,我們紀家傳下一套紀家槍法,也學了一些。”
  曲瀲看著那杆銀色的長.槍,上面的槍纓分外紅豔,可以想像槍頭抖動時晃動的優美弧度。她興致勃勃地圍著看了會兒,在紀凜忐忑中,笑道:“哪日有空了,暄和哥哥耍一遍給我瞧瞧。”
  紀凜松了口氣,不是她想要玩就好。
  曲瀲轉了一圈,覺得差不多後,才和他散步回房。
  夜裡的氣溫變得更冷了,紀凜一面要擔心她被冷著,一面又要擔心她走得太快對身體不好,想要將她直接抱回去算了,她又義正辭嚴地拒絕,明言孕婦要多走走才健康,然後又想要拐到小池塘那邊……讓他不禁又憂心忡忡起來。
  連厲嬤嬤一路跟隨的等人都覺得這孕婦特能折騰了,明明看起來那麼嬌小纖細,可是卻有著其他孕婦沒有的旺盛精力,十分不明白這精力兒是打哪兒來的。但是紀凜卻沒有她折騰的想法,無論她做什麼事情,都很溫柔地包容,也是這種包容,讓她更加的肆無忌憚。
  終於回到溫暖的臥室,大家都松了口氣。
  天氣剛轉涼時,暄風院裡就燒起地龍了,和外面的冰冷相比,室內一片溫暖。
  曲瀲在丫鬟的伺候下洗了個熱水澡後,便穿著細棉寢衣,歡樂地撲到床裡了,等著在隔壁淨身的少年回房。
  紀凜站在門前,很快便見常安過來了。
  比起還有些稚氣未脫的常山,常安更加穩重,他聽到主子傳喚他,便在第一時間過來了,見到紀凜只是隨便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站在那裡,有些擔心他被冷著了,忙道:“世子尋屬下有什麼事情?”
  “你去查查一個月前景德侯府小姐出閣南下時嫁妝被劫一事,當時三老爺也在,你看看能不能查到他的行蹤,查到了儘快回稟我。”
  常安又看了他一下,說道:“屬下知道了!天氣冷了,世子若是沒什麼事情,先回房吧。”
  紀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常安被他看得有些發窘,低下了頭。
  小時候,他和弟弟常山被派到世子身邊當差時,發現世子的秘密,不是不害怕的,最後也是憑著一腔忠心才適應了他雙面人的身份,可是卻從來不敢多說一句,這種類似關心的話更從來沒有過,或者在他們心裡,世子是不需要人關心的,從初見面時,知道他是雙面人後,就理所當然地覺得他不需要關心。
  直到世子夫人嫁過來,看她每天不厭其煩地纏著世子,關心的話信口撚來,明明有時候很煩人,可是世子臉上的笑容不再像以前那般覆著一層面紗般朦朧,漸漸變得清晰真切,甚至變得越發的溫柔。
  這時他們才發現,就算是雙面人,他也不過是個年齡不大的少年人,而且是個不得家人認同的人,也渴望生活中有人關心、有人愛護、有人不害怕他,而不是像被全世界遺忘一般,一個人避居在這偌大冷清的院子裡。
  人人都羡慕暄風院被修得美倫美煥,是鎮國公府面積最大的一個院子,卻不知這裡也是最偏僻的,如同避世而居一般,甚至冷清得沒有人氣。從五歲伊始,便搬到暄風院中的世子,一個人在這裡慢慢地長大。
  關心的話就這麼出口了,常安方發現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甚至心頭不知為何有些發酸,他不好意思地低下臉,不敢看主子的神色。
  “我知道了。”
  常安聽著這沒什麼起伏的平靜聲音,喉嚨又是哽了下,覺得咽得難受。
  紀凜回了房,在外室踱步了下,衣服烘暖了,方才推開通往內室的槅扇進去。
  “暄和哥哥,快過來。”
  嬌嬌的聲音從床上傳來,他抬頭望去,便見青色繪花鳥的羅帳探出一個腦袋,那人正對著他笑得眉眼彎彎,召喚他快點上床陪她。
  他的眼神瞬間從平靜無波變得溫柔,走過去上了床,還沒躺下,柔軟的身子便窩了過來。
  “真暖和。”曲瀲摟著他不想撒手,這人簡直是冬暖夏涼的人形空調,可能跟他習武有關,聽說他曾經和那位素未謀面的三叔學過一些內家功夫,所以也不怨怪她喜歡摟著他睡,簡直就像自動調節溫度的人體空調,如何不喜歡?
  紀凜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直到她睡著了,也跟著入睡。
  半夜時,紀凜突然睜開眼睛,眼裡沒有絲毫溫柔,只剩下深邃,眉稍眼角縈繞著淡淡的戾氣。
  他伸手在蜷縮在懷裡的人的肚子上摸來摸去,嘀咕道:“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亂七八糟的東西吃了一堆,真不知道吃到哪裡去了,怎麼都沒長肉?”
  就在他摸來摸去時,曲瀲醒了,一巴掌拍了過去,嘟嚷道:“別摸了,再摸也只有這麼大,睡覺……”
  他看了看自己被拍的手,再看將一條腿搭在他腿上,理所當然地將他摟得死緊睡覺的人,覺得她真是越來越不怕他了,不管是哪個性格,都是一視同仁,面對他時,就仿佛他是個正常人,而不是世人眼中可怕的雙面人。
  “以後不准隨便亂折騰。”他掐著她的下巴,低頭親她的嘴。
  “我哪有亂折騰?我這不是為了孩子麼?”曲瀲睡眼朦朧地答道。
  他有些暴躁地道:“天天都聽你說為了孩子為了孩子,什麼都為了孩子,以後這崽子出生了,是不是也要為了他將我拋棄了?”
  “怎麼可能?你是孩子他爹,還要你來疼他呢,不會拋棄你的!所以快睡吧……”曲瀲一把摟住他的腦袋,在他臉上胡亂地親了親,眼睛都沒有睜開,然後將他往懷裡一揣,再次入睡了。
  被她當孩子一樣摟著的少年沉默了下,只得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
  隨著天氣漸冷,京城也進入了冬天。
  曲瀲一改往日冬天不出窩的習慣,就算是下雪天,也想到外面折騰一下,每天不走夠一個小時,就渾身不舒服,外面冰天雪地的,也從未打消過她的熱情,讓淑宜大長公主等人擔心壞了。
  紀凜卻從未說過什麼,每天都會儘量抽出時間陪她,就算她要出去折騰,也會將她裹成一個球,然後陪她出門去折騰,雙眼從未離開過她,只要她有個什麼意外,他也會在第一時間接住。
  曲瀲心裡不免有些愧疚,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臨時起意時,如果不給她折騰的話,她渾身就不舒服,難受得慌。也幸好大家都知道孕婦是一種情緒化的動物,有時候性格也變得十分古怪,都十分體諒,才沒有說什麼。
  鎮國公夫人倒是有些微詞,等曲瀲又帶著一群人呼啦啦地過去給她請安時,她冷冷地開口了,“你現在身子重了,沒事就別瞎折騰,省得折騰出什麼事情來要後悔。”
  這話真是不中聽,曲瀲笑眯眯地道:“沒事的,我帶足了人,定會平平安安地將孩子生下來的。”說著,她將手覆在已經顯懷的肚子上,一副母性大發的模樣。
  鎮國公夫人冷眼看著她,目光在那張柔美的小臉上滑過,然後一副被膈應到了的神情,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旁的婦人,懷了身子後會有各種妊娠反應,偏偏她除了肚子變大外,依然是那張臉,沒有什麼變化,甚至膚色反而更紅潤晶瑩了,從背後看去,那體態依然纖細輕盈,簡直就像個妖精一般,不說男人,女人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過來給嫡母請安的紀詩一個沒忍住,不禁諷刺了一句:“大嫂的氣色真好,看著不像懷了身子,反而像是……”她用帕子捂著嘴笑了下,“也是大嫂天賦異稟,教人看了好羡慕。”
  曲瀲看向她,一臉和氣地問道:“不知二妹妹羡慕什麼?”
  見她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說話輕輕柔柔的,紀詩心裡輕蔑,再看嫡母只是喝茶,根本不管的樣子,膽子又大了一些,繼續道:“羡慕大嫂都懷了身子了,仍能獨霸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學淵源……”
  “碧秋!”曲瀲突然叫了一聲。
  碧秋上前,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室內的人都驚呆了,連紀詩本人也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竟然膽敢在嫡母面前打自己。
  眾人都沒想到她會這麼囂張地動手,所以也根本沒來得及阻止。
  曲瀲慢條斯理地起身,笑著道:“娘,該找個教養嬤嬤回來教管一下妹妹了,省得妹妹哪天又嘴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咱們鎮國公府的姑娘就是這種教養。”說著,她朝氣得渾身發抖的紀詩笑了下,彈了彈衣袖,“時間不早了,兒媳婦就不打擾娘歇息,這就告辭離開。”
  說著,扶著丫鬟的手,帶著那群僕婦,呼啦啦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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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8-10-3 09:55:40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加上曲瀲讓丫鬟打了人後,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讓周圍的人都震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覺得她做得不對,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扶著丫鬟的手起身。
  鎮國公夫人反應過來後,厲聲喝道:“站住!”
  曲瀲仿佛沒聽到一般,扶著宮心的手,走到了門前。
  “我叫你站住!”鎮國公夫人拍著桌子,被她氣得臉色鐵青:“你就是這麼當大嫂的?眼裡還有沒有我?”
  碧秋上前一步掀起了簾子,一陣冷風貫進來,稍稍驅散了室內飄浮著香馨的溫暖氣溫,也讓曲瀲覺得空氣清新多了,同時也有了好心情,這才有心情回頭朝氣怒中的婆婆笑了下。
  “娘,我這是幫你管教妹妹呢,省得妹妹這般沒大沒小的。俗話說長嫂如母,哪裡能看著妹妹這麼沒規矩下去?若是傳出去,不知情的人以為是娘您沒有好好教管她,可會壞了娘的名聲。所以沒辦法,只好由兒媳婦來當這個壞人了。”她一臉笑意盈盈,眉稍眼角俱是笑意,“娘覺得我說得不對?”
  紀詩捂著被打的臉,委屈地站在那兒,聽到曲瀲的話,覺得這人簡直就是在強詞奪理,頓時掩面泣道:“娘,你看大嫂……如果是妹妹做得不對,大嫂提醒一聲便是,何必直接動手……”
  她心裡真的很委屈,明明她沒有說錯,曲瀲不就和她那寡婦娘一樣,看著就像個不安份的,她可是記得去年初五的年酒宴時,那季氏帶著曲家姐妹上門時,在門口落轎,當時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她看呢。
  曲瀲沒理她,只是看著鎮國公夫人,分外無辜,“娘,難道你也覺得妹妹剛才說的話是對的?一個正經人家的姑娘,竟然對長嫂說這樣的話,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特地要敗壞娘的名聲了。”
  “你胡說!”紀詩再也哭不下去,怒瞪著她。
  鎮國公夫人臉色越發的不虞,也不知道是因為紀詩的犯蠢還是因為曲瀲的作態,她冷冷地看著曲瀲,“我還沒死呢,哪裡由得你……”
  就要開口怒斥,突然見原本理直氣壯的人突然蹙起眉頭,手捂住肚子。
  “哎喲,我肚子好疼、好想吐……”
  一隻手撫著肚子,一隻手捂住嘴,曲瀲真的吐了。
  鎮國公夫人看到她吐到地毯上的穢物,臉色發青,一陣冷風貫進來,將那味道吹進來,雖然味道很淺,甚至可以忽略不記,但是視覺上的衝擊太大了,生性.愛潔的鎮國公夫人還是也跟著吐了。
  “快點帶世子夫人回去。”厲嬤嬤忙對那些傻眼的丫鬟們叫道。
  當下眾人也不管站在那裡委屈的紀詩,隨行的四個粗使婆子推開了攔路的嬤嬤,簇擁著主子離開了。
  屋子裡的人也沒空再理她,因為鎮國公夫人吐得很慘,只有紀詩孤伶伶地站在那兒,滿臉悽楚無助,甚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被丫鬟們扶著走了段路,被清爽的冷風吹了會兒,曲瀲難受的神色終於好了許多,拿帕子捂著嘴,對擔憂地看著她的丫鬟們小聲地道:“沒事,就是那裡點的香料味道太濃了,有些受不住。”
  她原本都想到外面去吐的,可誰讓婆婆將她叫住了,扯三看四的,所以終於忍不住就在她屋子裡吐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宮心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然後無語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世子夫人的戰鬥力,真是出乎她們的預料。
  碧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聲地問道:“少夫人,您真的沒事麼?夫人屋子裡的香料雖說很清淡,但是會不會……”會不會狠心地添了什麼容易滑胎的東西?
  曲瀲忍不住噗地笑了,“你放心吧。”厲嬤嬤懂一些醫理,既然她沒有說什麼,那便不是了。而且鎮國公夫人也沒這麼笨,幹這種容易讓人詬病的事情,如果她真敢這麼幹,淑宜大長公主第一個就不饒她。
  她最多也只想要膈應一下她罷了。
  將這些事情拋到身後,曲瀲愉快地回了暄風院。
  半個時辰後,曲瀲從上院回來後肚子不舒服的消息傳到了淑宜大長公主耳裡,淑宜大長公主趕緊派了烏嬤嬤過來探望。
  曲瀲倚坐在炕上,頭髮披散而下,臉蛋紅潤,看不出哪裡不舒服。
  烏嬤嬤無語了下。
  她朝烏嬤嬤笑道:“讓祖母和嬤嬤擔心了,今兒去給母親請安時,因為聞不得香料的味道,所以有些不舒服,卻無甚大礙的。”
  冬天室內燒了地龍,溫度比外面高,加之門窗都掩著,在房裡點燃香爐時,味道再淡的香料,仍是讓曲瀲覺得悶,所以她在自己的地盤在冬天裡從來不讓人燃香的,如今她懷了身子,暄風院也沒有點香料。只是雖然她不喜,但也不好讓長輩們因為她而改了習慣,所以每次都是掐著時間離開,只要不待太久就好。
  烏嬤嬤仔細瞧了瞧,笑道:“沒事就好!怎地不早說,以後老奴會和公主說一聲,待你過去時屋子裡得好生通風,省得你又難受。”
  曲瀲不好意思地捏著帕子,赧然地道:“怎好意思讓祖母這般遷就?祖母按著自己的習慣來就好,我作晚輩的遷就方是。”
  烏嬤嬤不禁好笑,“公主知道您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不過您如今身子不一般,可不能因為孝順,連不舒服也自己悶著。”
  曲瀲諾諾地應著,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著烏嬤嬤,看得烏嬤嬤心裡越發的憐惜。
  將烏嬤嬤哄走後,曲瀲往後一仰,背靠著毛茸茸的狐狸皮大迎枕,將披在腰上的貂皮毯子拉高,整個人縮在溫暖的毛皮毯裡,對炕邊的碧春道:“將窗子開一些,太悶了。”
  碧春擔心地道:“會不會太冷了?不如奴婢多備盆水放著,就不會太幹躁了。”
  “不用,就開點窗,通通風。”
  見她堅持,碧春只得無奈地去開了點兒窗。
  北風吹著窗櫺,發出啪嗒的聲響,一股冷風吹了進來,很快便驅散了室內的熱意。
  曲瀲縮在毛皮毯裡,手裡捧著熱湯,根本感覺不到冷意,反而覺得這樣很好。
  碧春邊伺候她喝湯,邊擔心地道:“姑娘,你今兒怎地讓碧秋去打了二小姐?要不是你當時不舒服,怕是夫人就要將你留下來了,也不知道夫人會不會去和公主告狀,屆時怎麼辦?”
  心裡到底擔心曲瀲這一巴掌帶來的後果,到時候淑宜大長公主、鎮國公等人會怎麼看?會不會覺得她家姑娘是個盛氣淩人、容不下小姑子的?
  曲瀲根本沒放在心上,哼了一聲:“雖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但是拎不清自己身份的人,被打了也活該。她都伸臉過來讓我打了,我不打豈不是認了她的話?曲家是那麼好污蔑的麼?”
  以往她沒將紀詩當回事,只覺得被鎮國公夫人養得不知天高地厚,但也只是個庶女,將來嫁出去了,明白娘家的重要性後有得她後悔的,她也不想和個小女孩一般見識。但是如果這小女孩兒沒有眼色,膽敢來犯她,她也不會手軟。
  今兒這一巴掌,便是個教訓!
  她嫁到鎮國公府,以曲家的家勢,確實是她高攀了。可就算是高攀了,那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賦予了她血脈姓氏的家,如何能讓人如此折辱?紀詩所謂的家學淵源,諷刺的是她娘,這讓她如何受得了?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季氏的為人,她只是長得像小白花,偶爾行事也有些小白花,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與誰為難,安安份份地窩在小佛堂裡折騰,眼裡心裡惦記著的也只有幾個兒女罷了,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世人的事情,也未做過出格的事。
  就因為她們母女倆出眾的容貌要受如此污蔑,甩她一巴掌都是輕的,如果不是她如今懷了身子,曲瀲都要像小時候那樣,哪個熊孩子敢惹她,直接揍回來。
  碧春說不過她,心裡也明白她家姑娘只是長得柔弱了點兒,但脾氣可不柔弱,讓她忍氣吞聲是不可能的。
  傍晚時分,紀凜回來後,忍不住朝她左看右看。
  曲瀲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去扒他懷裡的東西,朝他笑了下,問道:“暄和哥哥,你這樣瞧我作甚?”
  紀凜也回了個笑容,摸摸她披散的頭髮,柔聲問道:“聽說你今兒去上院給娘請安時身體不適,可有大礙?找太醫來瞧了麼?”
  對他剛回來就能得知今兒的事情,曲瀲一點也不奇怪,暄風院裡到處都是他的人,想必是先前就有人和他稟報了,對他笑道:“回來後就沒事了,就沒讓人請太醫。只是我今天有些衝動,打了二妹妹……”她邊說著,邊瞅著他,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打疼手了?”
  曲瀲被他的話弄得懵了下,小聲地道:“我沒打,是碧秋打的。”
  紀凜又摸了摸她,“很好,以後出門多帶些下人,想打了讓人打,別打疼了自己的手。”
  曲瀲:“……”
  這不是溫柔的主人格麼?為毛突然有種又轉變性格的感覺?可是看他笑得眉稍眼角都是那麼溫煦和善,也不像是第二人格啊。
  紀凜剛去淨房換了身衣服,便聽說鎮國公派人叫他去書房一趟。
  曲瀲正在磕著松子,聽到這事,手中的松子丟了,趕緊蹭過去,詢問道:“有說叫世子過去作什麼嗎?”心裡卻覺得,一定是為了今天她讓人扇紀詩的那一巴掌。
  她今天直接給了紀詩一巴掌,又害得鎮國公夫人跟著吐了,以鎮國公夫人的性子,這可是最好折騰的藉口,不折騰一下都對不起她。
  不過鎮國公夫人沒有直接帶著紀詩去淑宜大長公主那兒告狀,應該是她明白淑宜大長公主大概不會為了一個庶孫女去打孫媳婦的臉,畢竟這事情上,紀詩其實也不占理。倒是鎮國公,可能會因為鎮國公夫人告狀,要有所表示。只是兒媳婦如今懷了身子,他這當公公的自然不好說什麼,那只好教訓兒子了,現成的罪名都有了,就是教妻不嚴。
  果然,來稟報的人自然不會說什麼,讓曲瀲越發的肯定是為了今兒的事情。
  紀凜將她拉到懷裡抱了下,蹭蹭她的臉,笑道:“沒事的,我去去就來,不用擔心。”
  曲瀲看了他好一會兒,方才給他整了整衣襟,對他道:“我等你回來用晚膳,你不回來我就不吃了。”
  紀凜的眼神變得更柔和了,溫和地道:“知道了,我很快就回來。”
  紀凜說很快就回來,還真的很快,不過兩刻鐘左右就回來了。
  曲瀲先是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見他神色平和,放下心來,高興地讓人傳膳。
  “爹找你過去有什麼事情?”曲瀲邊用湯匙慢慢地喝湯,邊詢問道。
  紀凜用公筷給她夾了她愛吃的菜,邊回答道:“也沒什麼事情,只是詢問二妹妹挨打的原因,我如實說了,於是他就沒再問了,我見沒什麼事情就回來了。”
  曲瀲:“……”為毛她覺得公公其實不是沒再問了,而是被他氣到了吧?還有,他如實說了什麼?總有種不明覺厲之感。
  見他輕描淡寫地將這事情揭過了,曲瀲便也沒有再多話,選擇相信他。
  晚上,曲瀲再次被他弄醒時,努力地保持清醒,而不是像以往那般睡死過去。
  她討好地親著他的臉,看他明明享受得要死,卻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死傲嬌的模樣,心裡癢癢的,忍不住撲過去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然後又啊嗚一口咬上他的喉結。
  他的身體一僵,瞬間便要推開她,被她使勁兒地扒著。
  他也不敢真的推她,力氣小得連平時的一成都沒用上,自然也推不開趴到他身上啃來啃去的孕婦,又怕自己會失手推開她傷著了她,最後只能伸手攬住她的上半身,蹙著眉躺在那兒,雙手捏成了拳頭。
  曲瀲將他折騰了一頓,抬頭看他有些濕潤的眼睛,沒有主人格時的清潤,也沒有第二人格時的凶戾陰霾,就像被人蹂.躪了一頓,頓時成就感倍增。
  以往都是他趁著她睡意朦朧時折騰她,今天終於風水輪流轉,輪到她去折騰他了。
  比起他的無力,她渾身充滿了力氣,倚到他懷裡,親著他的下巴問道:“今天你和爹說了什麼?沒有吵起來吧?”
  “他想吵,我沒跟他吵。打都打了,能如何?”他聲音沙啞,透著一種慵懶,“下次她再敢嘴賤,你使勁兒地打,如果你下不了手,你告訴我!”
  曲瀲心中發寒,知道如果讓他出手,紀詩這輩子就完了,訕笑道:“不用了,想來這次二妹妹受到了教訓,應該不會再犯了。娘那邊……”
  “不必理她!”他的眼裡滑過戾氣,“她素來不喜我,什麼都能挑出刺來,由著她。”
  由著她作死,然後你好去收拾她麼?
  想到這人素來沒什麼是非道德觀,惹毛了他什麼酷戾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曲瀲有些肝顫,忙道:“其實今兒這事情也是我衝動了一些,只要祖母不氣我就好,其他的我也沒太在意。”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臉上也露出笑容來,“你大可放心,她根本沒在意,那女人也不會特地去寒山雅居告狀,至於那男人,更不用理他了,你是他兒媳婦,難不成他一個大男人還要越過妻兒來管束兒媳婦?雖然世人定下的規矩很煩人,不過很多時候還是挺有用的。”
  所以她那位公爹是被他兒子道德捆綁了麼?
  曲瀲方才恍然,明白今兒為何他回來這麼快了,一時間覺得鎮國公有點兒可憐。
  將事情弄明白後,曲瀲又親了親他,歡快地入睡了。
  只是她要睡了,他卻有些不滿足,最近他都只是在三更半夜出現一會兒,喜歡摸著她的肚子發呆,難得今晚她有時間陪他胡鬧,不禁有些食髓知味。
  “你就這樣睡了?”他將她的下巴板起,用自己的唇在上面蹭來蹭去,用自己的身體摩擦著她,讓她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
  曲瀲有種自作自受的感覺。
  自從她懷了身子後,他們都是很純潔地躺一張床純睡覺,也因為如此,厲嬤嬤才沒有阻止小夫妻倆不符規矩的行為。曲瀲初時也以為他會忍不住,後來發現他純情得以為只要妻子懷了身子,絕對不能同房,才會這麼安份地抱著她睡。
  可是先前她鬧了他一通,瞬間讓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紀的大門,發現還可以這樣折騰。
  曲瀲直接挺屍裝死,沒有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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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5:52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過了兩天,曲瀲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隨著她的月份增大,淑宜大長公主已經免了她的請安,只讓她有空就過去坐坐,一切以她的身體為主,別勉強自己。有淑宜大長公主這話,曲瀲更自在了,不過也不是真的不去請安了,而是將請安的時間推遲一些——孕婦嘛,嗜睡一些也是正常的,總要睡飽了才起床,這是人之常情。或是在天氣好時也會散步到寒山雅居,就當去請安好了。
  對於自己打了小姑子的事情,曲瀲觀望了兩天,發現紀凜將鎮國公搞定後,其他人都本沒有說什麼,府裡也沒有什麼傳聞,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只要淑宜大長公主不發話,鎮國公也被搞定了,那便不是事兒。
  至於鎮國公夫人,曲瀲覺得她最近應該不樂意見她,因此也過去給她請安,所以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曲瀲今兒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時,臉上笑眯眯的,特別是發現自己進來時,室內一片暖融融的,空氣中竟然沒有一點香料的味道,擺在房裡的香爐不像以往般青煙嫋嫋,便知道烏嬤嬤那日將自己的情況傳述給淑宜大長公主聽了。
  曲瀲心裡十分感動。
  她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後,便坐到她身邊,拉住她溫暖而枯燥的手,雙眼水汪汪的,“祖母……”
  淑宜大長公主對上她的小眼神,不禁有些樂了,拍著她的肩膀道:“這是做什麼?”
  “祖母對我真好。”曲瀲很感性地說,她感動時,就忍不住滿嘴的甜言蜜語,“祖母放心吧,等孩子生下來後,我一定要讓他孝順祖母,他敢不孝順祖母,我就打他!不只是孩子,我和暄和哥哥也會孝順您的,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了……”
  淑宜大長公主不禁大笑起來,作勢要捶她,“那可不行,你敢打他,我就打你。”
  “只要他孝順您,我就不打。”曲瀲挨著淑宜大長公主,看著她臉上的皺紋,滿臉愉悅。
  淑宜大長公主笑了會兒,方道:“對了,前日聽說你在上院打了人,是怎麼回事?”
  曲瀲對她的話並沒有吃驚,淑宜大長公主只是不管事,但若是論對鎮國公府的瞭解,沒人比得過她,因為府裡的內外院管事都是淑宜大長公主的人,她婆婆雖說是主持中饋的主母,卻仍是要受那些老人制掣,府裡有點什麼大事,自會先同淑宜大長公主稟報。
  當下曲瀲便將那日的事情和淑宜大長公主說了一遍,並未添加個人感情,敘述客觀。說完後,她方道:“二妹妹是個性情中人,我也挺喜歡二妹妹的,平時也希望像和語妹妹一樣和她一起說話,只是二妹妹這次委屈讓孫媳婦心裡難受。”她扁著嘴,瞅著淑宜大長公主,繼續道:“祖母也知道我爹去得早,我娘守著我們姐弟三人,平時除了禮佛外,就是守著兒女了,連門也沒出過,嘴又拙,我對她也是心疼的……”
  淑宜大長公主的神色變得柔和,同樣都是死了丈夫守寡的女人,自然是深有感觸的,更何況季氏那是什麼性子,她一目了然,實在是挑不出個什麼不是來。
  曲瀲一直小心地觀察她,發現她臉上的觸動,不禁放下心來。之所以會這麼說,也是因為她聽人說,淑宜大長公主和死去的老公爺夫妻情深,且她娘和淑宜大長公主也算得上是同命相連,所以她今兒來這裡先委屈上了,挑起淑宜大長公主心裡的柔軟。
  現在看來,倒是成功了。
  “這事你做得對,你妹妹也太沒規矩了,是該好好管教了。”淑宜大長公主不太喜歡庶出的孫子孫女,皺了下眉頭,當下叫來烏嬤嬤吩咐道:“你傳我的話,讓人給二姑娘那邊拔兩個教養嬤嬤過去嚴厲管教,省得將來出閣了,旁人要說咱們鎮國公府的姑娘沒規矩。”
  烏嬤嬤笑著應了一聲,心知公主果然是向著曲瀲的,倒也沒有太意外。
  曲瀲今兒過來真心不是告狀的,只是想要和淑宜大長公主說說話罷了,但是效果卻出乎意料的好,愣了下,心情跟著高興起來。她這也不算是來坑人的,紀詩根本就是被嫡母養歪了,如今派了兩個教養嬤嬤過去,對紀詩將來只有好處。
  在淑宜大長公主這裡蹭了頓午膳,曲瀲方才告辭離開。
  離開寒山雅居後,曲瀲看了下天色,發現天空一片陰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雪了,透著一股子的冷意。
  剛穿過回廊,突然聽到了碧春小聲的叫喚,“少夫人,二小姐在那兒。”
  曲瀲循聲望去,看到站在院子中的假山旁的紀詩,她身上披著一件貂皮鬥蓬,身邊只帶了一個丫鬟,就這麼站在冷風中,風吹起了她頰邊的碎發,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兒楚楚可憐的味道。
  不過她此時正用一種怨懟的眼神看著她,特別是她身邊的碧秋,被她怨恨上了。
  曲瀲看了她一眼,便要離開,便被她叫住了。
  “大嫂!”紀詩的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在這裡吹了很久的冷風了,但她卻固執地走過來,先是怨恨地瞪了碧秋一眼,才看向曲瀲,目光有些不善,顯然也還在怨恨曲瀲讓人打的那一巴掌,並未反省。
  “二妹妹,有什麼事麼?”曲瀲笑盈盈地問道。
  紀詩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那件寶藍色四蒂如意紋刻絲鬥蓬上,目光閃了閃,眼裡露出嫉妒的神色,臉色有些不好地道:“祖母讓人送了兩個教養嬤嬤過來給我,這可是大嫂的意思?”
  曲瀲不答反問道:“二妹妹難道不喜歡麼?”
  教養嬤嬤那麼嚴厲,但凡是小姑娘都不會喜歡的,紀詩也不例外。而且這兩個教養嬤嬤的存在,簡直就像赤.裸裸地打了她一巴掌,這不是說明了曲瀲那日的話是對的,認為她沒有教養,才讓祖母特地送來兩個教養嬤嬤麼?
  她長這麼大,從未被人如此羞辱過,氣得她差點想哭。
  曲瀲見她一副要哭的模樣,也不逗她了,說道:“二妹妹還是好好地和教養嬤嬤學規矩吧,你以後會知道有莫大的好處。”就算是鎮國公的長女,但到底只是庶女,但凡是有講究的人家,寧願娶二房的嫡女,也不會想要娶個庶女回去,除非這庶女的規矩禮儀比之嫡女也不差。
  以紀詩現在的心性,如果不改過來,以後嫁人了,有得苦頭吃。
  其實這也是為了她好,就不知道這小姑娘能不能體會了。
  曲瀲沒和她廢話,施施然地帶著人走了。
  紀詩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眼淚終於掉下來,然後狠狠地擦擦眼淚,去了莫姨娘的院子。
  莫姨娘見到女兒過來,原本還很高興的,不過見到女兒是流著淚來,不禁嚇了一跳,忙問是怎麼回事,直到聽女兒說淑宜大長公主送了兩個教養嬤嬤過來的事情,還來不及為女兒高興,就聽說這蠢女兒剛才竟然跑去堵世子夫人了,認為是世子夫人特地刁難她,才讓淑宜大長公主送了兩個教養嬤嬤過來的。
  莫姨娘差點被這蠢女兒給氣哭了,有過難過地道:“早知道當初我就和老爺說,讓你養在我身邊,而不是貪心地想讓你養在夫人名下,以後說親也有個好名聲,卻不想……”
  卻不想他們那位夫人雖然抱養了兩個庶子庶女,卻從來沒有上心過,只是養著罷了,甚至將女兒養成了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不說和二房的紀語比,就是和一些公府的庶女比也差了一大截。
  她心裡後悔得想哭,偏偏這蠢女兒還以為是曲瀲在害她,並不反省自己的言行。
  “詩姐兒,你以後就和教養嬤嬤好好學規矩,你會知道其中的好處,以後莫要再和世子夫人對著幹了,這對你沒好處……”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女兒一臉憤恨地道:“我就知道你嫌棄我!我根本沒和她對著幹同,是她看不起我!為什麼當初我不是托生在母親的肚子裡?如果我是母親的親女兒,那女人還敢打我麼?大哥也不會這麼對我了,根本不將我當妹妹……”
  莫姨娘氣得眼前發黑,見女兒流著淚,憤恨地跑出去,她張了張嘴,最終無力地伏在炕上,默默垂淚。
  ****
  進入臘月後,京城的天氣也達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曲瀲的生活變得越發的單調起來,雖然她仍是每天都想到外面折騰,可是如果下雪的時候,丫鬟婆子們輪著上來說教,生生嘮叨得她懨懨的,沒了勁兒,直到紀凜散衙回府後,她才去扒他,讓他帶她出房門去轉轉,踩踩雪都好。
  曲瀲確實是挺能折騰的,她看院子裡的花木都只剩下光突突的枝幹,看著難受,便讓人開庫房,取了各種顏色的綢布出來,然後發動丫鬟們一起紮花,綠色的綢布紮成葉子,米分色、紅色、黃色、紫色等紮成各種花。
  眾人見她要禍害這些綢布時,糾結了下,但是覺得與其讓她到外面去折騰,不如就在房裡折騰吧,雖然敗家了點兒,但是鎮國公府也不缺那麼幾個銀子,便由著她了。
  紀凜倒是沒所謂,見她帶著一群丫鬟嘿咻嘿咻地忙碌著,東西堆了滿地,便笑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呢?”
  曲瀲笑得很神秘,對他道:“現在不告訴你,等過幾天你就知道啦,就當給你一個驚喜。”
  紀凜眉眼含笑,坐在她身邊喝著熱湯,一雙眼睛不離她的臉,帶著一種難言的深沉,慢慢地勾勒成一種深沉的**。
  曲瀲一無所覺,直到偶爾不經意抬頭時,對上他的眼睛,肝顫了下。
  這時他臉上的神色已經變成了一種溫柔的色澤了,連眼睛也變得清清潤潤的,仿佛剛才只是她的錯覺。
  曲瀲頓時有種想要遠離他的念頭,內流滿面,這變臉的速度也特快了,怨不得最近晚上她總要被他這樣那樣地折騰,最後都手酸得不行,簡直要被他弄得崩潰。
  過了臘八,紀凜終於收到了曲瀲所謂的驚喜。
  這日他如同往常般下衙回府,剛走進暄風院時,便看到那株昨日還光突突的杏樹竟然一夕之間開花了,米分色的花開滿了枝頭,遠遠看去,讓人幾乎以為春天來了。
  可是天上飄落的細雪告訴他,春天還沒到。
  這簡直像奇跡。
  紀凜不由走近了些,近到樹下時,方發現原來這並不是杏花,而是由綢布紮成的花。他驀然失笑,明白了這是她給他的驚喜,確實讓他驚喜到了,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的。
  他站在杏樹下,仰首看著這棵陪伴了他整個童年和青少年的老杏樹,它對他的意義非凡,一直沉默地守候在這裡,陪伴著他渡過那些枯燥寂寞的歲月,直到這裡迎進了它的女主人。
  這是她給他的奇跡!
  跟著紀凜回來的常山也被一夕之間突然開花的杏樹給震撼到了,雖然最後發現,原來只是用綢布紮成的花,可是這種奇思妙想,仍是讓人有些敬佩。
  他從兄長那兒聽說了世子夫人懷了身子後,無時無刻不在折騰,折騰得人仰馬翻的,讓人十分無奈,也是世子耐心十足,一直包容著。卻沒想到一個孕婦無聊的折騰下,能折騰出這種堪稱冬天的奇跡。
  他長這麼大,好像還沒聽說過誰會用布來紮花、裝點冬天的院子。
  紀凜在杏樹下站了會兒,便邁步往正房走,一路走來,他發現但凡是暄風院中自成一景的那些花木,都被裝點上了屬於它的色澤,明明天空中還下著雪,但是世界已經呈現一片姹紫嫣紅的□□,人走在其間,仿佛已經走進了溫暖的春天。
  他忍不住笑了。
  屋簷前,站著一個裹著米分紅色雲錦斗篷的少女,正朝著院子的方向張望,她見到他回來,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聲音輕快地道:“暄和哥哥,你喜不喜歡?”
  他走過去,將她擁進懷裡,整顆心都熱呼呼的。
  “喜歡!”
  最喜歡的,是這個世界多了一個她,讓他能擁有,像那株老杏樹一樣可以陪著他,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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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6:03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有時天晴有時雨,陰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我愛你勝過彩虹的美麗,啦啦啦啦啦……”
  紀凜坐在鋪著寶藍色雲龍捧壽褥子的炕上,手端著一盅茶,看著坐在旁邊的人嘴裡歡快地哼著旋律古怪的歌,雙手翻飛,一朵紅色的玫瑰花在她手中漸漸成形,修長白晳的手指在豔紅色的花間穿梭,帶來一種視覺的誘惑。
  他微微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遮掩住了眼裡翻騰的情緒,再次抬眼時,只剩下全然的溫和。
  他含笑看著她熟練地紮成一朵花,明明只是一些布和細細的鐵絲線,可是在她手中,很快就會變成一朵精緻鮮活的花,如同化腐朽為神奇一般,讓人百看不膩。也不知道這樣的熟練是經過幾日練習來的,可以想像那滿枝頭上的杏花是她花了多久時間紮成的。
  這種想法,總會讓他整顆心都變得無限溫柔。
  “其實也沒有花多少時間,教會宮心她們後,就讓她們自己去弄了,人手也夠,祖母先前不是拔了很多人過來給我差遣麼?她們中很多都是心靈手巧的,很會舉一反三,還紮了很多種類型的花出來呢。”她笑盈盈地解釋道:“我只要琢磨出來就行了,可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不然厲嬤嬤又要一臉崩潰地看著我了。”說著,她拍拍挺起的肚子。
  紀凜失笑,厲嬤嬤在他四歲時就在暄風院裡伺候了,素來是個嚴肅的人,可是偏偏被她折騰得嚴肅不起來,很多時候都要被她弄得崩潰。
  不過,很有趣就是了,暄風院也漸漸地變得熱鬧起來。
  不得不說,曲瀲會這麼折騰,還有大半原因是他縱容出來的。
  紮好了一朵玫瑰花,曲瀲又拿來淺綠色的布,剪成葉子形狀,點綴在玫瑰花梗上,很快一朵被綠葉簇擁著的玫瑰花紮成了,她夾在手中欣賞了下,然後將它插到他的鬢角邊。
  男人頭上簪花是件很雷人的事情,偏偏這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人,面如冠玉、眉目清雅,微微一笑,如玉傾城,鬢角邊簪了朵玫瑰花,不僅不雷人,甚至有一種說不出的矛盾嫵媚氣息,簡直是人比花嬌。
  他眉眼蘊著清雅煦和的笑容,就這麼看著她,並未因為她的舉動而生氣,反而還配合著微微低頭,由著她擺弄。
  房裡伺候的丫鬟忍不住瞄過來,當看到世子夫人竟然將紮好的玫瑰花簪到世子鬢間時,還有些黑線,只是等看到世子坐在那兒,安靜從容地微笑時,頓時有些面紅耳赤地移開目光,不敢多看。
  曲瀲也看得呆了下,然後忙又將玫瑰花取下來,省得自己忍不住要對他伸爪子。
  男色毀人不倦,她是孕婦,還是克制一點!
  其實做手工花這種事情是曲瀲上輩子學的,她的動手能力素來不錯,手工活做得很好,要不是上輩子死得太早,她還可以學更多的東西,將來用手工稱霸天下——想多了!雖然時隔很久未再動手,但是要重拾也不難,很快便被她折騰出來了。
  接著她又開始拿淺色的布紮起黃色的玉蘭花,嘴裡繼續哼著那首歌,因為時間太長,忘記了很多歌詞,所以翻來覆去的就只有那麼兩句,有時間還會漏詞。
  可是紀凜聽得很認真。
  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每天都是好心情……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有時天晴有時雨,陰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我愛你勝過彩虹的美麗……
  歌曲旋律很怪異,但是歌詞出奇的簡單直白,他的臉忍不住有些紅。
  他覺得,沒有比這更好聽的歌了——雖然總是漏詞。
  她這是向他表明心跡麼?
  曲瀲哼了會兒後,哼得沒意思了,便和他聊天,“等雪停了,就請祖母過來賞花,如果祖母喜歡的話,我也讓人多紮一些其他種類的花,將寒山雅居裝點起來,弄得熱熱鬧鬧的,然後等到初五的年酒宴時,讓那些來拜年喝年酒的賓客大吃一驚……你說好不好?”
  曲瀲在京城裡也住了好幾年,對京中的情況也有些了然,到了冬天,到處都是光突突的,有能力的人家會弄個暖房養花,但是也不會太多,擺在房裡也就那麼一點兒,在冬天裡顯得很單調。
  雖然說假花比不得真花,可是紮在枝頭上,看著也是喜人,到時候絕對會很震撼。
  紀凜笑著應聲好,不管她說什麼,都是好的。
  曲瀲又朝他笑了下,眉眼彎彎,心情十分愉悅。
  只是等晚上睡覺時,她的心情就不太愉悅了。
  三更半夜,被人激動地弄醒時,她一腳踹了過去,嘟嚷道:“別每天都來這一次,對孕婦身體不好。”
  紀凜:“……”
  紀凜看著抱著他的手臂兀自睡得沉實的人,只得將她按在懷裡又啃又咬,咬完了又舔了舔,湊到她耳邊說:“你果然愛我愛得不行,歌唱得不錯,雖然總是漏詞,但只是那麼兩句,我已經記住了……”
  “哦,你高興就好。”她喃喃地回應道,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應付。
  可是仍讓他高興得不行,她這是承認了。
  興奮的結果是,他半宿都沒睡著,第二日和她一起睡了個懶覺,才慢吞吞地起床。
  曲瀲漱口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麼,驚訝地看著他,“你今天休沐麼?”
  紀凜朝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心情愉快地道:“對,今天休沐,可以在家裡陪你一天,高興吧?”
  曲瀲頓時萎了,心裡淚奔,這第二人格怎麼跑出來了?不是睡一覺就換回來了麼?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一直保持著這種性格?
  “怎麼,你不高興啊?”他捏了捏她柔軟的手,眯著眼睛看她。
  曲瀲被那斜睨過來的眼神差點嚇尿,趕緊搖頭表示自己很高興。直到他又恢復愉悅心情後,眼睛轉了轉,目光看向窗外不遠處的一棵花得正好的海棠樹——自然是假花,然後明白了。
  果然這人是個悶騷,心裡高興,第一人格太過矜持不好表現太明顯,就讓第二人格直接跑出來和她表示他心裡的高興。
  曲瀲突然愛上了做手工活,也不再出門去折騰了,讓厲嬤嬤等人差點流著淚想要多吃兩碗面慶祝一下,鎮國公府其他人沒見她出門折騰,也有些奇怪,以為這孕婦終於轉性收心了,卻沒想到她想到了別的折騰的法子。
  但凡關心的人,也不會忽視暄風院的變化。在得知暄風院一夜之間,突然看到那株老杏樹開花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正所謂是“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可這還是隆冬臘月呢,這杏花怎麼突然開花了?
  冬天裡的景色素來單調,飄雪的日子裡,更是沒什麼看頭,想要賞景,只是白茫茫的雪,也沒有什麼可賞的,只有幾種寒冬裡盛開的花卉,但是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栽種的,所以很多人在經過暄風院時,遠遠地看到從院牆探出來的枝頭上或粉或紅的杏花,眾人都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寒山雅居距離暄風院最近,淑宜大長公主聽說暄風院的那株老杏樹在冬天裡開花了,頓時也來了興趣,就算此時正在下雪,也打消不了她的熱情,便帶著烏嬤嬤等人,一起去了暄風院。
  曲瀲聽說淑宜大長公主竟然冒著雪過來後,趕緊將自己裹成一個球,和紀凜一起出去迎接,丫鬟打著傘跟在後頭。
  雪下得不大,飄飄灑灑而降,襯得那枝頭上粉的、紅的杏花更漂亮了。
  “祖母,您怎麼過來了?天氣冷,先進屋子來。”曲瀲被紀凜扶著過來,見淑宜大長公主站在那株老杏樹下,正饒有興趣地觀賞著那株杏樹,明珠等丫鬟給她打傘。
  淑宜大長公主已經看出名堂來了,知道這老杏樹並不是真的開花,但是這種巧思妙想仍是讓人驚奇,不由得也多欣賞了會兒。見到曲瀲和孫子過來,她笑嗔道:“你這孩子出來做什麼?天氣冷,還不快進去?暄和,扶你媳婦回去。”
  紀凜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
  淑宜大長公主先前只顧著看那株“開花”的老杏樹,沒有注意到孫子的異常,如今對上孫子那雙變得妖詭的眼睛,笑臉僵硬了下,很快恢復正常。
  曲瀲捏捏紀凜的手,和他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著淑宜大長公主往花廳行去。
  “哎呀,我還沒老到要你們扶,你自己小心一些方是。”淑宜大長公主嘮叨,讓宮心等丫鬟過來扶住她們主子。
  曲瀲朝她笑了下,並沒有放手,而是一路走著,一路給淑宜大長公主指著路上那些盛開的花解說,在陰沉的天色下,紅的玫瑰、黃的玉蘭、粉的月季、綠的葉子,實在是讓人看了打從心裡歡喜起來,也讓淑宜大長公主漸漸忘記了旁邊孫子的異常。
  直到進了花廳坐下,淑宜大長公主見孫子斂了一身戾氣,坐在曲瀲身邊,心裡歎了口氣,不過看到他並不像以往那般攻擊性十足,心裡又寬慰了幾分,看向曲瀲的眼神也變得欣慰。
  曲瀲滔滔不絕地和淑宜大長公主說這些綢布紮成的花的事情,沒有中途冷場,淑宜大長公主和烏嬤嬤也儼然忘記了紀凜的異樣,並沒有像往常一般,看到變了個性格的他時,開始戰戰兢兢,總要擔心他會克制不住脾氣,做出什麼暴戾的事情來。
  “我讓丫鬟們紮了一些牡丹花,看著還不錯,到時候就讓他們給祖母的院子裡紮上,還有海棠花、月季、菊花,很快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就讓那些過來給祖母拜年的人羡慕祖母有這麼漂亮的園子,就算是冬天,也是滿園春.色綻放……”她眯著眼睛笑得一臉得意,仿佛已經看到了很多人羡慕的樣子。
  淑宜大長公主不免失笑,覺得她特別地孩子氣,可是看到安靜地坐在她身邊並不說話的孫子,又覺得她這樣的孩子氣沒什麼不好。
  “那好,我就等著你孝順了,到時候讓來拜年的客人們都羡慕我。”淑宜大長公主笑得合不攏嘴,喜歡這孩子的一片心意。
  雖然鎮國公府的暖房裡也會培養一些反季節的花,但到底受天氣影響,培養得也不多,不可能全部地方都能擺上,有錢也沒法這麼大手筆地花。如今曲瀲折騰這些出來,雖然有些取巧,但也教人喜歡。
  淑宜大長公主就喜歡她這種折騰勁兒,活力四射的,讓人看了就開心。
  過了幾天,寒山雅居也變得一片姹紫嫣紅,淑宜大長公主心裡十分高興,已經打算著過年時,要請那些老姐妹們過來吃年酒顯擺一下,就圖個開心。
  紀二夫人知道後,也過來湊熱鬧,等回去時,很快讓人將二房的院子裝上了紮好的綢花,甚至為了營造出花香襲人的逼真感,還讓人將那些紮成花的綢布都事先薰上了香料,人還未走近,就能聞到一陣花香了,瞧得真逼真了。
  等鎮國公府在這大冬天時變得春意盎然,終於也到了年底。
  這是曲瀲嫁到鎮國公府後過的第一個年頭,不過因為她懷著身子,很多事情都沒有讓她操心,除夕那日祭祖,也只是讓她去給祖宗們上了香後,便讓她回去暄風院去歇息了,沒讓她在祠堂裡守著。
  除夕的晚宴是擺在寒山雅居的花廳,因為鎮國公府的主子少,只擺了一桌便可,眾人坐在一起,看著十分熱鬧,淑宜大長公主臉上難得多了許多笑影,也不若平時那般凜然肅穆,讓以紀語為首的鎮國公府的孫輩們都松了口氣。
  曲瀲和紀凜坐在淑宜大長公主下首位置,他們的對面是鎮國公夫妻。雖然是充滿了喜慶的年宴,但鎮國公夫人依然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卻沒有半分的喜氣,不過有紀二夫人這個慣會營造熱鬧氣氛的人在,其他人也跟著湊趣,所以整個晚上都沒有冷場。
  吃過團圓飯後,下人們撒下了杯盤等物,眾人移駕到偏廳裡喝茶。
  紀凜和曲瀲帶著弟妹們去給長輩們拜年,得了長輩們賜的紅封時個個都笑得很開心,只有被關了大半個月跟著教養嬤嬤學規矩的紀詩笑得有些勉強,特別是去給紀凜和曲瀲拜年時,她的笑容更勉強了。
  曲瀲當作沒看到,所有過來拜年的弟妹們都一視同仁,笑盈盈地將準備好的紅包給他們。
  鎮國公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看著,觀察了陣子,不由撫著鬍鬚點頭,覺得這兒媳婦也沒有夫人說的那般刁鑽,該有的禮數還是有的,這讓他對她的不滿稍稍少了一些。
  娶妻娶賢,他希望給兒子娶個賢妻回來,而不是娶個攪家精。曲瀲上回出手教訓小姑子的事情,讓鎮國公心裡有些不滿,但是他是公公,也不能越過妻子和兒子去教訓兒媳婦,只得作罷。
  如今看她一副乖巧賢良的模樣,方松了口氣。
  雖然天氣寒冷,但是新的一年到來,依然讓人開心。
  轉眼便到了年初五,是鎮國公府擺年酒宴時,不僅親朋好友來了,甚至很多沾點關係的人也上門來了,鎮國公府的年酒宴比多數的勳貴府的年酒宴都要熱鬧。
  來鎮國公府後,所有賓客都被鎮國公府那迎風簇展的花驚呆了下。
  雖說現在已經迎來了春天,可早春時候,北方的萬物還未復蘇,嫩芽都沒見一個,天氣寒冷得和冬天有得一拼,除了暖房培養的一些盆栽,很難見到其他的顏色,可是鎮國公府裡那枝頭上綻放的花,姹紫嫣紅,花香襲人,讓前來喝年酒的賓客們震撼到了。
  特別是當知道那些都是用各種顏色的綢布紮成的花時,再次被鎮國公府的財大氣粗給震撼到了。
  鎮國公府雖然行事低調,但底蘊擺在那兒,這才是傳承悠久的老牌勳貴世家,不是其他的勳貴府能比擬的。
  淑宜大長公主和幾位老姐妹們坐在一起聊天,面對眾人的追問,笑眯眯地道:“這些都是我那孫媳婦搗騰出來的,也不知道這孩子哪兒來的奇思妙想,覺得這院子光突突的不好看,就讓人用各種顏色的布紮花,那花紮得還挺真的,不湊近來看還真是看不出來。”
  眾人自然也看出來淑宜大長公主的好心情,紛紛奉承著,讚揚世子夫人惠質蘭心。
  唯有平寧郡主坐在一旁慢慢地喝茶,不為所動,偶爾看向母親高興的模樣,抿了抿嘴,覺得母親一定是被暄風院的那位給糊弄了。
  不過就是一些用布紮的假花罷了,母親用得著這般抬舉她麼?都越過了鎮國公夫人這個兒媳婦了,這讓人怎麼看鎮國公府?
  想到先前見到大嫂時聽她說的話,平寧郡主心裡有些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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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 09:56:15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今年來鎮國公府吃年酒的人不少,其中還有曲家人。
  這是曲瀲嫁到鎮國公府的第一個年,而且此時還懷著身孕,可以說是曲家所有的姑娘中嫁得最顯貴的了,曲家自然不會待慢了這位姑奶奶,所以鎮國公府的年酒宴,能來的人都來了,除了因為天氣冷,身體有些不舒服的曲二老夫人沒有來。
  到了鎮國公府後,曲家人自然也看到了鎮國公府那滿園的花團錦簇,若非現在天寒地凍的,他們都要以為春天到了。而且就算鎮國公儲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讓花房培養出這麼多的花來,直到聽說這些是綢布紮成的花,所有的客人聽了心肝都有些發顫。
  這得要用多少綢布來紮啊?簡直就是敗家玩意兒。
  特別是得知這玩意兒是曲瀲折騰出來的後,曲大太太和季氏都笑得有些虛弱,心裡很是擔心曲瀲要被夫家的人罵敗家,就算淑宜大長公主再喜歡她,可如今當家的是鎮國公夫人,哪裡由得她這新婦這般浪費折騰?
  “二姐可真是……”曲湙有些頭疼,他不同于一般的讀書人,對庶務有一定的瞭解,一看那些花,便知道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也只有鎮國公府這樣財大氣粗的人家才搗騰得出來,可也過於奢侈了。
  只是出搗騰的人是自己二姐,還真是擔心她被人罵敗家,壞了名聲。
  曲沁卻笑道:“看這樣子,公主也是支持的,沒事,難得熱鬧熱鬧。”以鎮國公府的底蘊,這些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恐怕根本沒人在意,除非有人要特地拿這東西作文章。
  “大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曲湙小聲地道:“等會你見了二姐,你可要勸著她一點兒,別讓她再胡亂折騰。”
  曲沁笑道:“知道了,你就別操這個心了。”
  姐弟倆正說著,便見紀凜這曲家女婿迎了過來,歉然地道:“抱歉,剛才有些事情,我來遲了。”說著便給曲大老爺等長輩揖禮。
  曲大老爺他們如何會見怪,他們都知道今兒鎮國公府來的客人多,紀凜這世子自然要幫著父親招待客人,忙得分.身乏術,能在得到消息後就趕過來迎接了,也是對曲家放在心上,他們自然不會見怪。
  寒暄過後,紀凜便將曲大老爺等曲家男丁領到外院待客的偏廳,而紀二夫人也過來將曲家的女眷引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路上,免不了也要說說鎮國公府那些不符合季節的綢花,就聽紀二夫人滔滔不絕地將曲瀲如何折騰出來的、淑宜大長公主如何高興、也讓人將鎮國公府如何弄成這般一一道來,她說得高興,曲家的女眷們聽得心臟有些負荷不住,唯有曲沁神色淡淡的,根本沒在意。
  “瀲兒年紀還小,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還請二夫人多擔待。”曲大太太含蓄地道,“這孩子素來是個安靜的,可能是懷了身子,情緒多變,才會喜歡搗騰這些。”
  紀二夫人笑道:“她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公主十分喜歡,我家語丫頭也總是叨念著她,時常跑去暄風院和她說話。”
  見紀二夫人言語中多有讚賞,曲大太太和季氏這才放下心來。
  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後,免不了也坐在那兒陪著說說話。
  曲瀲正好也過來了,如今她的肚子已有六個多月了,鼓了起來,因她生得嬌小纖細,吃得再多也沒見胖多少,襯得那肚子圓滾滾的,像揣了個西瓜一樣,看著就讓人擔憂。可是她卻毫不在意,見到曲家人過來,高興地朝她們直笑,快步走了過去,嚇得周圍的人心都提了起來。
  “我沒事啦,你們不用擔心。”曲瀲寬慰家人,同時還拍了拍肚子。
  眾人被她這舉動弄得都有些崩潰,趕緊讓丫鬟將她扶進去。
  淑宜大長公主將她叫到身邊坐著,讓人給她端來她常喝的檸檬水,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也讓從進了鎮國公府聽說了她折騰的事情開始就提著一顆心的曲家人終於放下心來。
  只要淑宜大長公主沒有怪罪,自家姑奶奶在這府裡生活得滋潤,她們便放心了。
  說了會子話後,因又有客人來了,便讓紀二夫人將曲家人引到花廳去喝茶稍坐,曲瀲甚是想念家人,便也跟了過去。
  出嫁女一般沒事不會頻繁往娘家跑,所以曲瀲嫁人後,回娘家的次數有限,她心裡雖然不在意這種鬼規矩,可是婆婆在一旁盯著,她娘也計較這種東西,每次只能由著紀凜陪著回家才不會嘮叨,久而久之,她心裡也挺氣悶的。
  今兒雖是鎮國公府的年酒宴,不過因為曲瀲懷著身子,也沒有讓她去招待客人,所以也能多陪陪家人。
  曲大太太和季氏少不得要關心一下她的身子,見她雖然肚子鼓起來,可是這臉和身段都沒有長多少肉,又少不得要擔心她這般柔弱的樣子以後沒力氣生產,真是心都要操碎了。
  曲瀲反而有些天真爛漫地道:“沒事,我覺得很好啊,你們不用擔心,這孩子一直很乖,我覺得應該是個女孩子。”
  “呸呸呸,胡說什麼呢,別亂說!”曲大太太呸她,心裡自是希望她能一舉得男,好在紀家站穩腳。
  季氏也希望女兒第一胎生個兒子,也跟著道:“你啊,別那麼嘴快。”
  曲瀲賠著笑,忍不住拿眼去覷她姐,可是她姐偏偏就一副淡定喝茶的模樣,心裡想要撓牆。
  她姐為毛就不給她個痛快呢?
  曲沁自然沒有接收到妹妹隱晦的小眼神,她自是知道這胎是男是女,可是怕說出來給妹妹壓力,而且她也不好告訴世人她是如何知道的,所以便閉嘴不言了。反正,無論是生男生女,按紀凜那稀罕妹妹的模樣,想來都不會介意的。
  陪了家人一會兒,曲瀲又不得不離開,因為襄夷公主來了。
  襄夷公主每年都這般熱情地來紀家喝年酒,雖然在外人看來,她是為了紀凜,但曲瀲知道,她不過是借著鎮國公府來幽會她心愛的表哥,今年也是一樣。
  靖遠侯世子和甯王世子都和紀凜交情匪淺,雖然靖遠侯世子並不常出門交際,和京中的勳貴府走動不多,但是確實是和紀凜是交情不錯的朋友,這交情甚至比甯王世子周琅還要深一些。
  在曲瀲陪著襄夷公主去暄風院時,寒山雅居這邊,等又一拔人離開後,淑宜大長公主這兒暫時安靜下來,平寧郡主陪在母親身邊和她說話。
  她喝了口茶,嚴肅地道:“娘,你是不是太抬舉這曲氏了?我知道你喜歡她,她如今也懷了孩子,是紀家的功臣,可也不能越過大嫂啊!這教人看了如何想紀家?指不定還說您不喜大嫂這兒媳婦,想要扶孫媳婦上位,奪了大嫂的管家權呢。”
  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皺眉,“胡說什麼?你大嫂不是好好的麼?誰會嚼這舌根?”她說著,眼裡不禁帶了幾分冰冷。
  平寧郡主看得心裡有些發寒,雖然這是親生母親,但是他們這些兒女和她素來不親,也沒辦法親近。小時候是因為母親脾氣太強硬,做什麼事都是按著自己的意願來,他們這些兒女的意願從來都是被忽視的,使得他們兄妹幾個面對母親時,總是忍不住害怕,久而久之變得比較弱勢,不敢反抗她,和她也不甚親近。
  後來大嫂嫁過來時,她還沒有出閣,自然也看出大嫂的難處,可能是同命相連,和大哥大嫂的關係自然比較親近。
  如果母親一直都是這樣,她也覺得沒什麼,可是這人就是怕有比較。那曲氏何德何能,竟然讓她這強勢的母親如此抬舉,都要越過了兒媳婦去了,如此下去,鎮國公府早晚要被弄得家宅不寧。她雖然是出嫁的姑奶奶,可和兄嫂的關係比較親近,自然要向著兄嫂了。
  “娘,你聽我說。”平寧郡主定了定心神,繼續道:“女兒知道您不喜歡大嫂,可是大嫂這麼多年來為了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也不能太偏心,就算您喜歡暄和,連帶著對暄和媳婦高看一些,可大嫂又做錯了什麼?”
  淑宜大長公主有些沉默,半晌方道:“她沒做錯什麼,只是後來她做錯了,瞧她是怎麼對暄和的?”說到這裡,她聲音裡就有些埋怨。
  平寧郡主想到以前的事情,忍不住道:“大嫂只是一時間左了性子,暄和到底是她的孩子……”
  “你不懂!”淑宜大長公主打斷女兒,“我原本以為她……算了,我和你說這個作什麼?我也不想和她計較太多,所以這些年都容忍著她,如今也依然如此,只要她不來撩拔暄和,我便也不和她計較。”
  “娘……”
  平寧郡主實在無奈,這還叫不計較?都將那曲氏捧上天,將兒媳婦踩在地上了!
  母女倆說了一陣子,最後是誰也沒有說服誰,平寧郡主十分心塞,心裡也越發的討厭起曲瀲,覺得她就是個攪家精,當年兄長怎麼會糊塗地定下這門親事的?就算要報曲三老爺的救命之恩,也無需拿兒子的親事來報答啊。
  “行了,別說這些煩心事了,勤哥兒如今年紀大了,你和女婿可有給他相看對象了?相中哪家的姑娘?”淑宜大長公主詢問道。
  平甯郡主嫁到沈家,一連生了三個兒子,這勤哥兒是她的長子沈勤,今年十六歲了,剛才隨母親過來給外祖母請安時,淑宜大長公主瞧了下,心裡對外孫也挺滿意的,是個知禮孝順的好孩子,女兒將他教導得還算不錯。
  說到兒子,平甯郡主的語氣也沒有那麼沖了,笑道:“娘,其實我挺喜歡二哥家的語丫頭的,她是咱們鎮國公府的大姑娘,年紀也和勤哥兒相當。”
  淑宜大長公主沒想到女兒竟然相中老家二家語丫頭,想了想,說道:“這事你可得和你二嫂去說,你二嫂沒意見的話,就由你們決定,我老了,不想再沾這些事兒。”
  平甯郡主也不想母親插手,免得好事也要被她弄成壞事,她一直清楚母親強勢的性格,以前沒少遭罪,家裡的兄妹幾個都不太喜歡母親來插手他們的事情,對兒女婚事上也一樣。要不是母親這種性格,想來大哥大嫂的感情也不會變得如此好了。
  說到了兒子的婚事,平寧郡主免不了想起先前曲家人過來拜年時,那站在曲三太太季氏身邊的姑娘,看著年紀挺大的了,還梳著姑娘的髮髻,後來略一想,便知道是侄媳婦那未出閣的姐姐,心裡不免又有些輕蔑。
  “那位曲家二姑娘怎地還沒有消息?當初給暄和定下婚期時,娘您不是答應給她說門親事麼?五皇子都在去年娶妻了,事情隔了這麼久,這曲二姑娘自可婚配,怎地還拖到現在?”
  平寧郡主不免有些奇怪,雖說這些並不關她的事情,可是誰讓曲家的姑娘是鎮國公府的媳婦,如果曲家留了個嫁不出去的姑娘,對鎮國公府的名聲也不好,她作為紀家的姑奶奶,少不得要被人說三道四。
  淑宜大長公主心裡也和女兒一樣有些奇怪,但到底因為曲瀲,對曲沁也算是愛屋及烏,當下不以為意地道:“那孩子是個好的,要不是五皇子插手,婚事能拖到現在麼?好姑娘不愁嫁,急什麼?指不定今年就有消息了呢?”
  平寧郡主一聽,得,又捅了母親的馬蜂窩,頓時只能氣悶地閉上嘴巴。
  她這是發現了,只要說到與暄風院那位有關的事情,她母親總會無條件地維護,實在是讓他們這些做兒女的不平衡。
  就在平寧郡主又被母親鬱悶了一次,心裡也有幾分在意曲家那未出閣的姑娘幾時才能出閣時,卻沒想到剛出了正月不久,就聽說了母親被人請去曲家說媒的事情。
  等她聽說了母親給曲家二姑娘說親的物件時,眼前不禁有些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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