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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三:入京識繁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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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19:53: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我聽不聽得出來難道有什麼區別?”潤璃正色道:“世子爺,我個人覺得你確實是風度翩翩、英俊瀟灑、世間少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梁伯韜本聽著潤璃誇讚的話,開始還笑眯眯的,聽到後來感覺不是滋味了,趕緊制止她:“璃兒,你到底想說什麼?”

    潤璃調皮的翹起嘴唇一笑:“我的意思是世子爺你太好了,好得我配不上你,你還是去找那些配得上你的女子罷!”

    聽到這話,梁伯韜俊朗的眉毛擰到了一起,眼睛兇狠的看著潤璃:“璃兒,你怎麼突然就變心了?在應天府你不是應承了我?難道你還想反悔?”

    潤璃低下眼睛看著梁伯韜站在雪地裡的腳,他穿著一雙羊皮靴子,上面還有精緻的緙絲寶相花紋,靴子幫上還有一顆東珠做的搭扣,所謂出身榮華富貴之鄉,也就是梁伯韜這種人了?

    “我從江南回府那日,你送了我們姐妹禮物,誰知你這件禮物惹得我們家幾位姐妹大打出手,璊姐姐不僅把你送給我大姐和四妹的紙鎮給砸了,還在梨香院和她們打了一架。若是知道我應承了你,她恐怕會沖進這碧紗櫥把我撕了罷?”潤璃抬起頭來又看了看梁伯韜:“我還聽聞承平公主家的明珠郡主和你青梅竹馬,京城諸多貴女都對你有情有意,我害怕自己應付不了那些鶯鶯燕燕的各種手段,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梁伯韜燦然一笑:“璃兒,原來你是吃醋了,對不對?”

    潤璃瞪著眼睛看了梁伯韜一會,然後猛然轉身關上了雕花格子窗,把那梁伯韜一個人晾在雪地裡。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梁伯韜只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盯住那扇窗戶看了半天,可偏偏裡面卻沒有動靜,似乎潤璃早就沒有在窗戶旁邊了。

    他今日是跟著父親武靖侯老拜望蘇老太爺的,自從他拜在蘇太傅門下以後,他都會在除夕這日跟著父親來送節禮,撒了個謊說出來找蘇潤璋,偷了空兒跑來看潤璃,結果沒想到才說幾句話,就被關在窗外了。害怕父親打發人去蘇潤璋那邊尋他,他只能無精打采的回了外院去找武靖侯。

    “韜哥哥,韜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正在沉思之時,突然聽到一聲歡快的喊叫聲,轉臉一看,卻是那蘇潤璊,穿了一件玫瑰紅刻絲對襟小棉襖,下面配著同色撒花綾子裙,一路跑來,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

    那一陣風般跑過來的蘇潤璊,頭髮上粘了些雪花,因為剛剛的快速跑動,雪已經融化,把頭髮粘成一綹一綹的,貼在臉上,顯得臉盤更圓潤了些。看到了她,梁伯韜想到潤璃說的那件事情,心裡突然對蘇潤璊無比厭惡,若不是她做出那樣的事情,璃兒肯定不會這麼冷冰冰的對自己,方才那碧紗櫥那扇雕花窗也不會她那麼用力的關上。

    “韜哥哥,你怎麼都不理我了?”蘇潤璊嬌嗔的說,伸出手來想拉住梁伯韜的衣袖。

    梁伯韜面色一沉,甩開了她的手:“蘇潤璊,現在你也長大了,也該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以後不要隨意拉拉扯扯。”

    蘇潤璊嘴巴張得大大的,無限委屈的看著站在面前的梁伯韜:什麼時候他對自己的稱呼變得這麼生疏?小時候他喊自己璊妹妹,長大些他叫自己潤璊,現在叫她什麼?蘇潤璊?為什麼會這樣?

    “虞城,聽他們說你找我?”就在這時,蘇潤璋和蘇潤璘出現在不遠的地方,面帶微笑的走了過來。

    梁伯韜沒有心思去揣摩蘇潤璊的委屈,抖了抖孔雀毛大氅上的雪花末子,快步向前迎了去:“你剛剛去哪裡了?我看你不在,所以進了園子賞下梅花。”

    “梅花要數慶瑞堂那邊的開得最好,難道你忘記了?”蘇潤璋笑嘻嘻的看著梁伯韜,眼角又掃過一臉委屈的妹妹,心裡暗自歎氣,估計是梁伯韜小爺脾氣犯了,潤璊這丫頭在他那裡觸了黴頭?

    “是啊是啊,我們去慶瑞堂,順便把我妹妹喊出來,一起去賞梅花!”蘇潤璘也拍手贊成。

    梁伯韜的臉色暗了暗:“不必了,改日再賞罷!今日除夕,事情多,要回府幫著處理些。”

    “也好。”蘇潤璋看到梁伯韜聽到提起潤璃一副不開心的模樣,不禁有點納悶,梁伯韜對潤璃妹妹有些不同,還是在杭州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可今日他究竟為何心情不好,連提到潤璃都有些神色惆悵?一邊揣摩著梁伯韜的心思,一邊對蘇潤璘說:“璘弟,你卻是不知了,武靖侯西郊莊子裡的梅花可是京城聞名的,比我們家的梅花可不知好到哪裡去!虞城,往年你母親都會邀請京城貴闥賞梅,不如托你去向侯爺夫人討個情,過幾日辦個賞梅會,我們一起去西郊樂上一樂罷?”

    梁伯韜想了想說:“也好,我回府和母親商議下,到時候會給貴府下帖的。”說罷,一拱手,就翩翩然跨出了那扇月亮門。

    蘇潤璊看著他的背影,孔雀呢配銀狐毛的大氅瀟灑的往前邊去了,連頭都沒有回,心下覺得委屈,站在那裡呆呆的,眼圈有點發紅,春花和春草站在她身後,誰都不敢出聲。

    蘇潤璋看著妹子這副模樣,心裡了然,攏住蘇潤璊的肩膀笑著說:“璊兒最近都做了些什麼?都不見你往外院來了。”

    蘇潤璊撅起了嘴:“還不是祖母和母親,一個個說我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叫我在家裡好好學規矩,祖母還叫我抄那勞什子心經,可累壞我了!”說完甩了甩手:“本來我在蘇家待遇可是一等一的,可來了這幾個……”說到這裡,眼角突然瞥到了站在一旁的蘇潤璘,自知失言,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句,就抬著頭往前面走了。

    蘇潤璋也有點不好意思,向蘇潤璘告了聲罪,蘇潤璘也覺得尷尬,只是一味推託:“五姐姐只是性子率真,潤璘並無介懷!”

    且不說蘇家兄妹各種形狀,卻說梁伯韜跟著武靖侯回到侯府。

    武靖侯夫人正在花廳裡等著夫君兒子回來,見到父子倆走進花廳,急忙叫丫鬟們接過他們身上的大氅。

    “蘇太傅可否康健?蘇老太太是否還是這般精神?”武靖侯夫人笑著問侯爺。

    她是一個看上去很溫柔的女子,溫柔裡還透著些許堅毅,這些年侯府歲月已經將她少女時期的柔弱消磨得一乾二淨,現在的她,是一個堅強果敢的當家主母。

    “蘇太傅和平日無異,至於蘇老太太,你要問韜兒,他去了內院的。”武靖侯似乎不經意的瞟了梁伯韜一眼。

    “是嗎?韜兒去了內院?”武靖侯夫人笑著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滿是驕傲:“去內院拜望了蘇老太太?”

    “沒有。”梁伯韜甕聲甕氣的說:“就站在那裡看了會子梅花。哦,對了,潤璋說托我向您討個人情,說是惦記著我們侯府今年的賞梅會還沒有開呢。”

    “哎呀,可不是嗎?”武靖侯夫人一拍手:“年前這事情多,竟然就忘了個七七八八,嗯,我想著就初十左右吧。人年紀大了就糊塗了,若不是韜兒提醒,我還真給忘了。今年可得多邀請些閨秀來才行,我們韜兒都要滿十七了!”

    看著自己的兒子站在那裡,豐神俊朗,武靖侯夫人看了又看,卻怎麼都看不夠般:“我可得好好幫我們家韜兒挑挑媳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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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19:53: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雖說梁伯韜有時大膽得無法無天,聽到母親這般說,卻只覺面紅耳赤,低了頭就往自己屋子裡去了。武靖侯夫人看著兒子那副被捉弄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轉過臉來問武靖侯:“你剛剛說他去內院,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武靖侯搖了搖頭:“我也只是猜了下,這個月韜兒都去了兩次蘇府了!往年我叫他和我一起去蘇府送節禮,他有時還推託,今日卻答應得格外爽快,我想著或許他和蘇家長房那個姑娘從小就認識,是不是他……”

    武靖侯夫人會意的點點頭:“以前也曾見過這位蘇姑娘一兩次,只不過沒怎麼注意,記得臉盤圓圓的,這次賞梅會上我可得好好看看這位蘇姑娘,若是不錯,過段時間去下聘就是了。”武靖侯夫人沉思著,敲了敲桌面:“聘下她總比聘了明珠郡主強,聽說承平公主和駙馬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的,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會想法子去幫她摘了來,我們家可養不起這樣的媳婦!”

    “那倒是。”武靖侯點點頭:“我們侯府也不需要媳婦用門第來給咱們添榮耀,只要賢良淑德就行了。再說蘇太傅官居一品,長房又是當朝中書省左丞,正二品的官,門第也不算低了,配得上。”

    這邊武靖侯和夫人嘀嘀咕咕梁伯韜全不知情,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自己房間裡愁眉苦臉。

    到底璃兒為什麼會突然對自己那種態度?因為蘇潤璊?

    想得覺著心悶,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面雪已經住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滿目空虛。

    “暗雨,暗雨!”梁伯韜對著那邊的樹上大喊了一聲,一條黑影就飄落面前,一抱拳:“世子,有何事情吩咐?”

    梁伯韜看了看暗雨那張臉,喜氣洋洋,怎麼也掩蓋不住眼角的春風得意。

    “你說說看,怎麼才會讓蘇小姐喜歡我?”

    暗雨撓了撓頭:“我怎麼知道?”

    梁伯韜很是不悅滴盯著他滴臉不肯放鬆:“那你告訴我,蔥翠姑娘怎麼會喜歡你的?”

    暗雨也是一愣:“我不知道啊……就是上次世子爺你吩咐我們去保護蘇小姐,然後我看蔥翠在後院練習武功,就跑去指點了兩招,慢慢的我們就熟了……”

    “你的意思是,要和她有共同的興趣?”梁伯韜深思著問。

    “或者是吧,要不是兩個人在一起哪有那麼多話說?”暗雨想了想又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

    “難道我要去學醫?”梁伯韜深思著說,抬眼望瞭望灰色的天空,天空沒有放晴的跡象,看起來今晚說不定還有雪。

    “我覺得,世子爺你可以和蘇小姐多談談她喜歡的話題,不要每次見面就互相吵架,哪有這樣的道理?”暗雨摸了摸頭:“如果今晚……呃……如果是下著大雪的天氣,又如果你在除夕的晚上去陪她看煙火……呃,我想她應該會感動?”

    梁伯韜的眼睛亮了下,瞬間又黯淡了下來:“你說得有道理!可是今晚我應是陪父親母后進宮參加宮裡頭的除夕晚宴……”

    暗雨在一旁很積極的出著主意:“世子爺,你可以裝著喝醉了,叫屬下把你送回來,然後我們一起去蘇府?”

    梁伯韜狠狠的瞪了暗雨一眼:“說半天,你攛掇著我去蘇府,還不是自己想去。”

    “那……世子爺,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暗雨有些失望的看著梁伯韜。

    “去!誰說不去了?”梁伯韜心情愉悅的轉身走進了房間,心情突然大好。

    大周朝的習俗,除夕中午是最隆重的,家裡要祭祖,一起吃團年飯,晚上各房回自己園子一起團年守歲。皇宮裡也差不多,中午是有皇上領著宗室們祭祖,晚上設家宴,招待所有的皇親國戚,第二天開春,皇上頒賜百官宴,京城裡凡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入萬春園領席,以示君臣和諧,上下一心。

    申時過一刻,武靖侯和夫人穿好了正裝,等著梁伯韜一起去皇宮領夜宴。

    兩人正在花廳飲著茶,突然沖進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穿著寶藍顏色的袍子,氣喘吁吁的沖倒武靖侯面前:“父親,今年可不可以帶伯威去皇宮參加家宴?”一邊說,一邊抬去頭,眼睛裡流露著乞求。

    這是武靖侯的次子梁伯威,姨娘劉氏所出。

    武靖侯夫人聽著他和侯爺撒著嬌,心裡冷冷的哼了一句,這劉姨娘就是不死心,總是想把她那兒子往前面推,也不看看她那兒子是個什麼貨色!文不能作詩,武不能舞刀,就會吃喝玩樂,鬥雞走狗,還好意思攛掇著他沖出來想跟著去皇宮!

    武靖侯瞟了一眼夫人的臉色,知道她肯定極不情願,想想這皇宮的家宴,一般都沒有人帶庶子去的,於是摸了摸梁伯威的頭,很和藹的說:“威兒,等你大了,像哥哥一樣在朝堂任職就能去皇宮參加百官宴了。”

    “難道哥哥是你的兒子,我就不是父親的孩兒?皇宮裡的家宴每年都是帶著哥哥去,每年都是我和娘在家裡吃年夜飯,父親,你太偏心了!”梁伯威猛的站直了身子,眼睛恨恨的盯了那邊武靖侯夫人一眼,就如旋風般轉了出去。

    “夫人。”武靖侯也很是尷尬,看著次子那蕭瑟的背影,端起茶盅捧在手裡:“要不是過年以後就把威兒記在你名下,明年就可以帶他進宮參加家宴了。”

    武靖侯夫人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梁公嶔,你以為我徐維瑩娘家的人都死絕了?就憑一個姨娘吹幾句枕邊風,你就想要我把她的兒子提成嫡子?他也配?我自有自己的韜兒,為何還要把她的兒子記到自己名下?你難道也想跟著她來詛咒我的韜兒不成?”

    武靖侯輕輕咳了一聲,看了看怒不可支的夫人,小聲說:“我不過是看威兒求得可憐才有這麼一說,和她沒有關係,她在這件事情上一句話都不曾說過。夫人,今日是除夕,不宜動氣,千萬別生氣。”

    武靖侯夫人徐維瑩出身徐國公府大房,乃是嫡長女出身,當年徐國公府和武靖侯府聯手,把現在的皇上扶上寶座以後,兩家就聯姻了。當時武靖侯府勢力並未如現在這般旺,徐維瑩算是下嫁,後來隨著梁皇后誕下皇子,中宮地位穩固,加上武靖侯又在平叛中立下軍功,侯府勢力日益增大,傳言皇上屬意要將侯府往上提一級,也升為國公府。

    雖然侯府現在也可以與徐國公府抗衡,但武靖侯夫人積威仍在,武靖侯平日行事都得先問過夫人,不肯輕易得罪了她。現在看見夫人臉色不虞,早就把劉姨娘昨晚枕席之間哀哀哭泣的樣子給忘得一乾二淨,只顧哄著夫人開心。

    梁伯韜走到花廳一看,母親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父親一臉討好的坐在那裡,而剛剛來的路上又遇到弟弟伯威怒氣衝衝的跑出花廳,心裡便知道他們又因為劉姨娘和這個庶弟鬧彆扭了。

    梁伯韜早慧,幼年時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記憶深處父親也曾有過四房妾室,後來慢慢的那些妾室不是病死了就是被母親尋了個由頭給發落了,就只留了個劉姨娘。劉姨娘本是父親的貼身丫鬟,被祖母選了給父親做屋裡人,父親念著從小便是劉姨娘服侍長大的舊情,和母親說了不少好話才把她留了下來。劉姨娘生了一個兒子梁伯威,早些年還好,並不見她有所要求,可能是舒服日子過得久了些,這兩年就開始不時的想為自己兒子討點福利,母親沒少為這事情和父親鬧,今日看上去又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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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19:53: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雖然大周朝的律令裡明文規定婚配應是一夫一妻,多少品級的官員才能納妾,納幾房妾室都有規定,但這律令卻很少有人去認真執行,農民多收了幾斗米都想著要找個年輕漂亮的小老婆,更何況那些有錢有權的官員富商?現在武靖侯府只有一位姨娘,這也足以成為讓大周朝的長舌婦們暗地裡議論著武靖侯夫人善妒的談資。

    心裡暗自歎氣,梁伯韜大步走到母親身邊,雙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母親,我們快去皇宮參加晚宴罷,遲了唯恐不大好。姐姐想來也已經到了,難道你不想儘早看見她?”

    梁伯韜的姐姐粱伯婷前年出嫁,嫁的是信王之子淮南侯,今晚也會去參加宮宴。梁伯韜知道,只要提起姐姐,母親肯定會暫時把不愉快放下來。

    果然,聽到梁伯韜如是說,武靖侯夫人就猛然站了起來:“對了,婷兒還說會把外孫抱去呢,我得好好抱下我的乖外孫!”提到孫子,武靖侯夫人看了下樑伯韜:“韜兒,你今年也要滿十七歲了,母親可得給你好好的訪上幾戶人家,早點給你定下親,早點讓娘抱孫子!”

    梁伯韜聽到母親的話,心裡便是一沉:璃兒今年才十三歲,怎麼可能就嫁到武靖侯府來?可按照母親的話,今年就想叫他成親,那豈不是說他和璃兒是絕無可能了?心裡一陣煩惱,甩手就往外面走:“我先去門外等父親母親罷。”

    武靖侯夫人一陣錯愕:“侯爺,我剛才說錯話了嗎?怎麼韜兒看上去不甚滿意?”

    武靖侯站起身來對夫人說:“兒子年紀大了,自然會有他的心思,你也別猜了。他喜歡上了哪家姑娘,我們給他把著關,看看合適就定下來便是。”

    武靖侯夫人點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兒?”說罷莞爾一笑:“也是我心急了些,韜兒可能是被臊著了,新年過了我也該給他指個屋裡人了,這些年韜兒都不讓我派去的丫鬟進他的內室,男女之事上不免生疏,也是時候讓他知道個中滋味,免得少年人懵懂,被人誘拐著去了歧途。”

    武靖侯見夫人已經不再提劉姨娘的事情,自是極力奉承著她:“還是夫人心細如發,我們男子定是考慮得不周詳了。”

    武靖侯夫人回眸,卻只是白了他一眼,起身徐徐走出花廳,武靖侯快步跟了上去。

    皇宮今日夜宴如往年一般熱鬧,宴會還是設在暢春閣,大紅茜紗宮燈把大廳照得亮堂堂的,看得出暢春閣重新裝修了下,牆上已經換了一種顏色,四角都有金箔掐出龍紋,牆畫已經換上了大周朝名家所畫《春日宴樂圖》,每個桌子旁邊都有立著的支架,上面燃著十支來自南海的鮫油香燭,蒙著蘇繡罩子。

    宮娥們個個容顏俏麗,纖纖玉手托著白玉盤來回穿梭,行走之間香風陣陣,裙袂紛飛,桌上珍果玉饌,瓊漿清釀各色紛呈,看得人眼花繚亂,幾乎懷疑自己到了瑤池仙境。

    梁伯韜剛剛走進暢春閣,一道紫色的身影就撲了過來:“韜哥哥!”

    原來是承平公主家的明珠郡主。

    明珠郡主一身紫色的衣裙襯得她皮膚白裡透紅,梳著如意宮髻,斜插著一支純色琉璃水晶步搖,垂下幾串琉璃穗子,在耳邊晃動,宮髻的左邊是一朵紫玉雕琢的芙蓉花,和她身上這件衣裳極為搭配。她笑靨如花的站在那裡,被燈光映襯著,更顯得她美貌無比。

    “韜哥哥,最近都沒怎麼見到你!”明珠郡主撅起嘴,眼睛亮閃閃的看著梁伯韜,似乎有無盡委屈。

    “我事情多。”梁伯韜簡單的答了句,就抬腿往一邊走。

    “韜哥哥,好不容易見面了,你也不多陪陪明珠!”明珠郡主追了過來拉住梁伯韜的衣袖:“我們先去御花園玩玩再過來吃飯!”

    梁伯韜甩開明珠郡主的手,英挺的眉毛皺到了一堆:“郡主,請注意言行!”

    明珠郡主氣得一跺腳,那琉璃步搖就在耳邊簌簌的動個不停:“韜哥哥,我們從小就認識,也不是什麼陌生人,為何你現在對我如此疏離?”

    梁伯韜回頭看了她一眼:“我們已經長大了,就該守禮,你看誰家閨秀在大庭廣眾下拉拉扯扯的?”

    明珠郡主呆在那裡愣了一會,旋即又展開笑顏:“那好,我大庭廣眾下不和你拉拉扯扯,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再拉拉扯扯。”

    梁伯韜聽得煩惱,正欲離開,就看見許允炆從那邊走了過來,於是也不再理睬那明珠郡主,自去尋了好友走到了一邊,兩人坐了下來開始閒聊,梁伯韜眼角都沒有往明珠郡主這邊掃,任憑她獨自一人呆呆的站在那裡。

    自己一腔歡喜卻得不到回應,明珠郡主氣得臉色發白,轉臉看了看周圍的貴女們,仿佛臉色都掛著譏諷之色,心裡更是惱怒,幾步跑到梁伯韜和許允炆身邊,指著梁伯韜的鼻子大聲問:“你怎麼就把我拋下來找炆哥哥了?”

    許允炆看著這位驕橫的表妹,心裡暗自歎息:真是空長了一副好容顏!

    明珠郡主乃是承平公主長女,今年十四了,在京城貴女裡,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可她的壞脾氣和她的美貌是一樣的出名,京城裡沒有誰不知道承平公主家的明珠郡主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幼年時,因為這位郡主長得粉妝玉琢般,極得皇太后歡心,便每年會在皇宮裡住上半年,就是現在也是經常在御花園裡逛的主。梁伯韜小時候被選為伴讀,和他一起在南書房讀書,在演武場練習騎射,和明珠郡主倒也說得上是一起長大的。可從小到大,他就根本沒把這位美貌的郡主放在眼裡,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天仙——畢竟明珠除了脾氣有點大,相貌身份都是合適的。脾氣大了些,成親以後自然會改,其實哪個女子又沒有點脾氣?只是看隱藏深淺罷了!

    想到這裡,許允炆心裡突然一動,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小巧的身影,眉目之間有著溫和但卻疏離的神情——也許,她倒是個脾氣性格好的!

    看了看那橫眉怒目的明珠郡主,許允炆站了起來攏住她的肩膀:“明珠,怎麼生這麼大的氣呢?虞城得罪了你?哥哥幫你教訓他!”

    明珠郡主連連跺腳:“炆哥哥,你看看,韜哥哥他現在都不搭理我了!”

    “他是個怪人,你別和他計較。炆哥哥帶你去看個新鮮東西!”許允炆攏著明珠郡主往一旁走開,回頭給了梁伯韜一個“你該如何謝我”的眼神。

    梁伯韜苦笑了一聲,小時候和明珠一起玩還覺得她可愛得很,生得一副好顏色,可是越大他就越不喜歡她,因為特別是從杭州府回來以後,每次見到她,就覺得避之不及,拿了她和璃兒比,更是連璃兒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看著她被許允炆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倒也覺得去了一個麻煩,梁伯韜站起身來走到父親的身邊坐了下來。

    “韜兒,那明珠郡主對你可有點特別。”武靖侯把剛剛那一幕盡收眼底,看著自己英俊的兒子,雖然頗感驕傲卻也有點擔憂:“你怎麼就般對她?若是她去皇太后那裡告狀怎麼辦?”

    “父親,就算告狀告到了皇太后那裡又如何?我不喜歡她跟著我走,就是這樣。”梁伯韜滿不在乎的說:“未必皇太后還會下道懿旨,叫我不能不搭理她,否則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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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武靖侯聽了兒子的回答,呵呵一笑:“那倒也是。但是女兒家面子矜貴,你也別在大庭廣眾下落了她的臉,這樣不太好。”

    聽了父親的忠告,梁伯韜點了點頭,眼睛投向遠處那空著的龍椅,皇上為什麼還不出來呢?等他和皇后出來,夜宴開始,他就可以開溜了!

    雪已經停了,夜色沉沉。

    大年三十是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可地上的白雪卻依然亮堂堂的照出了上面行走的人影。

    蘇府的粹華廳裡擺了好幾桌酒席,裡面人來人往,熱鬧異常。

    本來按規矩晚宴是各房自己在園子裡安置的,可蘇老太太說三房這麼久沒有在一起吃過團圓飯了,所以今年除夕的晚宴也放到一塊吃,取個大團圓的含義。

    這是潤璃回京以後第一次見到蘇老太爺。

    大概六十多歲的模樣,長相和自己以前在電視上看見的奸相非常吻合,雖然上了年紀,但那威風,那氣度,那精明卻仍然能叫人一見面就感受到。

    在宦海沉浮了數十載,沒有溺亡,反而在十年前登上了三公之位,這位蘇老太爺也頗有幾分本事,潤璃隔著一張桌子看著蘇老太爺,頭髮已經花白了,眼神卻依舊犀利,但是轉臉望著蘇老太太的眼神卻異常溫和。

    或許每個人心底都有最柔軟的一部分吧?無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還是躬耕南畝的農夫,心裡或許都住著一個人,那地位是旁人無法逾越的。潤璃暗自揣測著自己的心,梁伯韜在自己心裡究竟有個什麼位置?

    雖然說他是很強橫的闖入她的生活,迅速得讓她措手不及,但不可否認,他的舉動都悄悄的在她心底引起了波瀾,使她的心情慢慢發生了改變。最開始她有自己的原則,也不想在大周任何男子身上放入感情,因為她總覺得愛情不過是一刹那的事情,再美的愛情,終究會有消亡的時候,她不敢去賭梁伯韜的那片真情能維持多久。但是,現在似乎有些改變,心底裡似乎有個聲音小聲的在勸告她:試一試,不試你怎麼知道?

    蘇潤璊喜歡梁伯韜,蘇潤□蘇潤玨覬覦梁伯韜的貴妾之位,本來和她根本沒什麼關係的,為什麼今天上午看見梁伯韜的時候她竟然會說那些酸溜溜的話?按理來說誰喜歡梁伯韜就去喜歡,為什麼心裡會有那麼一點點不舒服的感覺?

    看著潤璃沒精打采的樣子,嫣紅很貼心低下頭來問:“姑娘,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歇息?”

    潤璃擺擺手道:“老太爺老太太都沒有離席,我這個做孫女的倒走了,也太不知禮了些,我還是陪在這裡罷。”

    嫣紅看了看潤璃的臉,直起身子對旁邊蔥翠說:“你身上帶了那提神的丸子沒有?給姑娘服上一丸提提神!”

    蔥翠在袖袋裡摸出一個荷包,在裡面翻出一顆丸子遞給潤璃,嫣紅遞上一盞水,潤璃就著把那丸子給吞了下去,這情景被同桌的蘇潤璊看著眼裡,不由大聲說:“九妹妹,怎麼大過節的,你倒還病了?”

    著蘇老太太異常寵愛潤璃,竟讓她住進了碧紗櫥,這是蘇潤璊一直心裡憤怒的事情。那碧紗櫥是慶瑞堂的內室,能住進去的就是蘇老太太最看重的人,當年潤璃和蘇潤璘剛剛出生,蘇老太太就接著這對雙生子住進去過,自從蘇三老爺外放杭州,碧紗櫥裡空了很幾年都沒有別人住進去過,現在這個蘇潤璃一回京,蘇老太太就把碧紗櫥給騰出來讓她住著,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大家,蘇潤璃是蘇府裡面最被她看重的姑娘嗎?

    蘇潤璊一直看著潤璃不順眼,總想找機會來整治她,可潤璃防範得緊,始終沒給她機會下手,現在蘇潤璊看到潤璃的丫鬟給她喂藥吃,自以為捉了潤璃的把柄——古人最最忌諱喜慶的時候出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她想趁機大肆張揚一番。

    誰知她這麼大聲叫嚷,只換來蘇老太太一句淡淡的話:“璃丫頭病了?趕緊回碧紗櫥歇著去!記得多穿些衣服,別凍了!”

    潤璃起身謝過蘇老太太,向各位長輩辭別,扶著丫鬟的手走了出去,只留下蘇潤璊骨篤著嘴,氣得兩頰通紅。蘇潤玨在一邊看了,輕聲“哼”了一句,低頭扒飯,也不說話,這讓蘇潤璊更加惱怒,指著蘇潤玨喝道:“你哼什麼!”

    蘇潤玨抬起頭來,嬌俏的一笑:“我傷風了,鼻子有點塞。”

    蘇潤璊便她這麼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撫了撫胸口,猛的站了起來,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就走了出去。

    “老大媳婦,你得好好管管璊丫頭了。”蘇老太太看了看那道越走越快的身影,皺著眉頭對大夫人說:“再這樣下去,有什麼結果你心中會有數兒罷?”

    蘇老太爺也很不滿的盯了蘇大夫人一眼:“內宅之事,老大媳婦是否能擔當得妥當?若是沒那個能力,讓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一起幫著管管罷!”

    蘇大夫人低著頭不敢出聲,心裡一邊埋怨著蘇潤璊,一邊計畫著過年以後該好好的□下她了,否則真不知道她出閣以後會是個什麼結果。

    蘇三太太聽到蘇老太爺的話卻沒有蘇二夫人那般欣喜,看著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她細聲細氣的說:“大嫂管家是極好的,媳婦回來看到家裡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些都是大嫂的功勞呢。能者多勞,大嫂當家是一把好手,就繼續由她管著,我們這些沒能力的就到旁邊享清福好了。”

    蘇老太爺聽到此話一怔,沒想到這老三媳婦卻是個不喜歡爭權奪利的,寧願把手攏到袖子裡也不想來攪渾水。這蘇府當家可是個人人都巴望的肥差使,老大媳婦哪年不在裡面撈上幾千上萬兩銀子?老二媳婦在一旁已經看著紅眼很久了,也不時的弄些事情出來,攛掇著老二到自己面前來說,想分點當家管理的差使,現在這個老三媳婦倒是一副完全看不上的神色,難道她不愛銀子?

    蘇老太太眼風掃過蘇三太太,心裡嘉許,這個老三媳婦是個通透的,以退為進,好手段!

    蘇老太爺摸了摸鬍鬚,點點頭:“這些年老大媳婦確實是辛苦了,現在潤璊正是需要嚴加約束的時候,你可不能為了這個大家疏忽了小家,得分點時間來管管潤璊的事情。蘇家的女兒嫁出去在夫家要行得正立得穩,可不能叫旁人捉住錯處,說我們蘇家家教不嚴,教女無方!年後你和老二老三媳婦商量下,勻出一部分事情來讓她們管著。”

    蘇大夫人聽老太爺終於把話落在實處,心裡疼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可偏偏臉上卻顯露不得,只能恭順的答話:“媳婦尊父親教誨。”

    看著蘇大夫人那肉痛的樣子,蘇老太太露出了一絲笑臉:“老大媳婦,出了節你就把帳目歸攏下,交到慶瑞堂來,我先把賬過下目,然後再來給你們三個分配下每人管什麼,你們三人可一起到粹華廳議事,有要緊的事情也可以互通有無,這樣倒是極方便的。”

    聽到蘇老太太這麼說,蘇大夫人只覺胸口都要被漲開——蘇老太太這話,擺明就是在說,你以前貪墨了多少銀兩我不追究了,你先把帳面做平,以後你們三人一起管事,大房可別想每年獨吞了那些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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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惱怒歸惱怒,可自己還得做出一幅恭敬的樣兒說:“老太太的主意自是極好的,媳婦記下了,出節後就把帳本送到慶瑞堂去。”說完這句話,看到身邊蘇二夫人一臉暢快的笑容,更是氣惱不已,可又毫無辦法。

    蘇二夫人看著身邊大嫂臉上勉強堆出來的笑容,心裡就特別爽快,她想分點管家的權力已經多年,也曾收買過人做假賬然後去揭發,孰料大嫂狡詐得很,早就有所提防,做了兩套帳本,給那個奸細看的是另外一本,等事發已後,對起帳來卻用了真正的那套,為了這事,還被蘇老太太指著鼻子罵,說她為了一己之私就做這種陰私之事。氣了好幾年,終於到時候看大嫂吃癟的時候了——再看看旁邊臉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弟媳,心裡又暗自犯嘀咕,這個弟媳看起來頗得老太爺老太太歡心,一回來就叫她在管事上面摻一腳,自己可是盼了多年才輪到這個機會,心裡在躊躇著以後是和她結成同一陣線對付大嫂呢,還是和大嫂一起對付她?

    桌子上各人打著啞謎藏著機鋒,而潤璃此時卻正帶著丫鬟們在園子裡逛著,等著皇宮城牆上放煙火。

    說來奇怪,出了粹華廳潤璃那種心口悶的感覺就消失了,也許是廳裡人太多的緣故。蔥翠看著潤璃沒有想回碧紗櫥的意思就提議到園子裡走走,等著看煙火。

    潤璃看著她期盼的眼睛,心想著還沒見識過大周的煙火,就陪著丫鬟們一起看看罷。

    過了不多會,突然天空裡猛的被照亮了,就見如黑色天鵝絨般的夜空綻放出一朵鮮紅色的牡丹,這朵牡丹是由無數個閃亮亮的火焰組成,在天空裡極盡絢麗,那些小小的煙火慢慢的撲向人間,仿佛要落到人們頭上般,就在大家驚訝的那刻,又毫無預兆的消失不見。

    “姑娘姑娘,放煙火了,真的好美!”蔥翠仰著脖子望天上看,喜不自勝:“只是那牡丹太紅了些,顏色有點深!”

    她的評價還未落音,天空再一次被一排銀白色的煙火照亮,就像一排瀑布奔騰著瀉下煙靄嫋嫋的水幕,那些煙花在天空裡翻騰著,呼嘯著,灑下萬點銀光,閃閃發亮,耀得人的眼睛都花花一片。

    “姑娘,這煙火真是美呀!”嫣紅也忍不住出言讚歎:“還是京城繁華,原來都沒機會看到這樣的盛景呢!”

    “現兒不就看到了?”潤璃抿嘴一笑,雖然不是第一次看煙火,但這種久違的美景對她仍然有著吸引力,她也和身邊的丫鬟們一樣,抬頭呆呆的看著黑色的天幕那極亮色的璀璨,不由得吟出一句詩:“火樹銀花不夜天!”

    “好一句火樹銀花不夜天!”潤璃的話音剛落,就有人介面,主僕幾個被唬了一跳,收神一看,兩條黑影飄然落下,原來是梁伯韜和他的暗衛。

    ——不是據說皇親國戚們今晚都要去皇宮參加夜宴?突然在這裡看到了他,潤璃心裡不由有點沒有料到的驚慌,按著胸口嗔怨的看著那個從天而降的梁伯韜:“為什麼你每次都是這樣沒聲沒息的出現?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的?”

    梁伯韜看到潤璃微微嘟著嘴站在他面前,雖然話裡有怪罪的意思,可卻並不嚴厲,倒仿佛在引誘他去她身邊一般,心頭一喜,直接走到潤璃面前:“璃兒,不生我的氣了?”

    潤璃白了梁伯韜一眼,轉身就往後走,梁伯韜怎麼會讓她就這麼溜掉?飛快的追了上去,幾個丫鬟都心照不宣的看了彼此一眼,默默的遠遠的跟著,只有蔥翠,被暗雨拉著去了旁邊說話。

    梁伯韜跟著潤璃不緊不慢的走著,誰也不說話,走了一段路,梁伯韜最終忍耐不住,伸出手拉住潤璃的衣袖:“璃兒,累了罷?到這邊亭子裡歇息會。”

    潤璃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就見梁伯韜那一雙眸子極關懷極真誠的望著她,心裡微微一動,腳步停了下來:“不是說今晚你們要參加宮裡的夜宴嗎?怎麼跑到蘇府來了?”

    “還不是想來見你?誰叫你今日上午對我愛理不理的。”梁伯韜湊了過來,嘴唇在她耳邊呵出一道熱氣:“我裝做醉了酒出來的,你聞聞,是不是有酒香?”

    “梁伯韜,你真喝醉了!”潤璃大窘,丫鬟們還在不遠處跟著呢,這個樣子叫她們看見了肯定會好一頓笑話:“別借酒裝瘋的,離我遠點,給別人看見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天空的煙火忽明忽暗,照著潤璃的臉,她的臉也半隱半現,給人一會明豔一會又幽深的感覺,梁伯韜看得心頭一熱,突然伸手把潤璃攬入懷中:“你註定會是我的娘子,我來見見我未來的娘子又怎麼了?璃兒,你不用太擔心,我會一心一意的對你的。”

    潤璃被梁伯韜鐵桶一樣的箍在懷裡動彈不得,也放棄了掙扎,順從的貼著他的身子,抬頭望著天空,煙火仍然在極豔麗的綻放著,流光溢彩的打在夜幕,照得天空都生動起來,可惜這抹璀璨只有一瞬,很快整個天空又黯淡下來。

    “那我問你,為什麼你在杭州說要娶我做平妻?你敢說你心裡不是存還著那三妻四妾的念頭?”回想起那個晚上,潤璃就覺得有些惱怒:“你以為我稀罕做你的平妻?”

    梁伯韜臉上一窘:“璃兒,你還記得我那些胡話呢?當時我只是覺得你很特別,非要娶你不可,但又害怕家裡不會答應,所以才說娶你做平妻。回京以後我才發現,沒有你的日子很難捱,我心裡面只有你一個人,別的女子都不能像你一樣,讓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抱緊了潤璃幾分,貼著她的耳邊輕聲說:“你且相信我,璃兒,忘掉我曾說過的那些混帳話兒。”

    “你真會是一心一意?”潤璃看著梁伯韜那青春洋溢的臉,心裡在不停的說服著自己,試一試,試一試!說不定他真的能做到。

    “璃兒,你不相信我嗎?”梁伯韜舉起手來:“我可以對天發誓……”

    “誓言什麼都是空的,我並不希求你的誓言,若是你願意這一生只有我一個女人,不娶平妻不納妾,那我就答應你,否則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

    “就這麼簡單?”梁伯韜盯住潤璃,有點不可置信她突如其來的應承。

    “這個其實很不簡單,你不用現在就回答我,好好想清楚再說。”

    戀愛的時候最容易衝口而出的就是海誓山盟,能夠做到的人實在不多,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上層社會,誰也無法保證自己的諾言能有多久,至少她所接觸到的官宦人家,沒有誰家裡沒有姨娘,除了自己的爺爺蘇老太爺。但是他原本也有姨娘,只是在娶了蘇老太太以後被發賣得乾乾淨淨而已。

    “我不用考慮,我現在就回答你,今生今世我就只要璃兒一個人陪著我。”梁伯韜用力握住了潤璃的手:“你也不能再出爾反爾,不能再退縮,記住,你是我的!”說完這句話,他出其不意的低下頭,嘴唇在她的額頭掠過,蜻蜓點水般印上了一個吻:“璃兒,你要記得今晚你說過的話。”

    潤璃沒有防到他的偷襲舉止,感覺到有點害羞,低下頭去,頭髮在梁伯韜耳邊摩擦著,這讓他更加心旌搖動,伸出一隻手,撫摸上了潤璃的臉龐,慢慢滑過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停在她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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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19:54: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心裡一陣緊張,潤璃迅速從梁伯韜懷裡離開,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暗自罵著自己,兩世為人,這麼一點點輕輕的挑逗難道就受不了?但是她還真不想就這樣把自己的初吻輕易送出去,況且後面不遠處還跟著幾個丫鬟。

    “璃兒,你……”梁伯韜的懷抱突然空了,心裡有點悵悵然,看著潤璃直挺的脊背,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此舉措。

    “梁伯韜,既然你如是說了,那說到就要做到,日後若是你違背了你說的話,那我們今生就不要再相見了。”潤璃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寧靜的夜裡,卻格外的清晰,字字句句都似乎釘在了他的心裡。

    “璃兒,你放心,我梁伯韜說到做到。”梁伯韜走了過去,和潤璃並肩看著那夜空裡的煙火:“我永遠會記得這個除夕裡許下的諾言,希望璃兒你也一樣。”

    潤璃點了點頭——也罷,就這樣,不抗拒命運的安排,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重來一次的機會,又讓自己遇到了他,那就勇敢的去試一試吧。

    梁伯韜似乎感應到了潤璃的心理變化,低頭看了看那個和自己並肩而立的小女子,和別的大家閨秀忸怩作態不同,她的眼裡滿滿的全是堅強,獨立,有一種松木般的氣質,不是那種只知攀附的菟絲花。他伸出手去牽住她的手:“璃兒,我喜歡你並肩站在我的身邊,有你在,我有非常特別的感覺。”

    潤璃仰臉看著他燦若星辰的眸子,微微一笑:“我希望我們之間一直會是這種平等的關係,我不必見你的臉色行事。”

    梁伯韜的手握緊了幾分,唇邊浮現出一絲笑容:“現在好像是我在見你的臉色行事吧,璃兒?”

    這時身後傳來嫣紅壓低了,但是卻透著焦急的聲音:“姑娘,那邊路上來人了!”

    聽到這話,潤璃有幾分緊張,用手推了推梁伯韜:“還不快走?小心被人瞧見了!”

    梁伯韜懶洋洋的一笑:“瞧見又如何?”見潤璃的小臉板了起來,連忙把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給收起,伸出手抱了抱潤璃,然後腳尖點地,人便縱身而起,隱沒在高高的樹梢之間了。

    潤璃快步走回丫鬟們身邊,正準備走回碧紗櫥,就聽到一個尖銳高亢的聲音:“九妹妹在這裡做什麼呢?”

    轉臉一看,那邊路上來的正是蘇潤璊,也帶著四個丫鬟,正臉色不善的看著她。

    “我剛剛和丫鬟們看過了煙火,正準備回碧紗櫥,五姐姐可有指教?”看著蘇潤璊那副不愉快的神色,潤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是想來找碴的,但還是先禮後兵。

    “你不是生病了?剛剛在粹華廳還那副死樣子,怎麼一到園子裡就好了?莫非你是和別人約好了要躲在這暗處見面不成?”蘇潤璊心中不快,口不擇言,一路就說了下去,她身邊幾個丫鬟駭得臉色都變了——私相授受,這可是醜事,自家小姐怎麼能隨隨便便給就小姐扣個這麼大的帽子?卻不知雖說蘇潤璊是隨口亂說,倒也說中了一半。

    潤璃不欲與她辯論,只是笑了笑說:“五姐姐倒是會說笑話兒。”說罷領著丫鬟們望前走:“大冬天晚上怪冷的,五姐姐還是早點回去歇著罷,免得凍著了。”

    蘇潤璊卻不肯放過她,追著攔在了前面:“怎麼就想走了?哈,你是不是心虛了?”

    蔥翠看著蘇潤璊和牛皮糖一般粘著不放甚是惱怒,伸手就在蘇潤璊肩頭點了一下“五小姐,麻煩讓讓道,你也知道我們家姑娘身子不大好,要早點回去歇息,何必攔著我家姑娘在這裡吹風受凍呢?”

    蘇潤璊只覺自己肩膀一麻,伸出的手就收不回來,大驚失色:“你這個丫鬟用了什麼妖法?我的手不能動了!”

    蔥翠行了個禮兒道:“奴婢怎麼會那些妖法什麼的?是不是五小姐撞邪了?都說除夕這天妖魔出沒,後來是一頭叫‘年’的神獸出來才把那些妖魔給降伏,這園子挺大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死過的人回來逛呢……”

    蔥翠剛剛說到這裡,蘇潤璊身後的春花春草春風春月齊刷刷白了臉兒,望著蘇潤璊,全身都在打哆嗦:“小姐,是不是五姨娘回來了……”

    蘇潤璊的臉也瞬間就白了,但還是大著膽子說:“五姨娘回來關我什麼事情?該找誰就去找誰,幹嘛纏上我?”雖然說得底氣十足,心裡卻跟擂鼓兒似的,一雙腳如釘在地上一般,動也不敢動,看著園子裡的樹木都覺得是一群妖魔鬼怪般,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姑娘,我們快些回去罷,這兒挺陰冷的。”蔥翠拉了潤璃快步從蘇潤璊身邊走過:“真不知道會不會有鬼怪……”

    潤璃忍著笑和蔥翠一起朝前走,身後傳來蘇潤璊膽怯的呼喊聲:“九妹妹,你別走,陪我在這裡聊聊天罷!”

    蔥翠抿嘴一笑回頭答道:“五小姐,有這麼多丫鬟陪著你說話還不夠?我們家姑娘身子弱,可受不了這天寒地凍,得趕緊回慶瑞堂去了。蔥翠在這裡替我家姑娘告罪一聲,還請五小姐不要怪罪。”

    潤璃低聲問蔥翠:“可是你點了我五姐的穴道?要不要緊?”

    蔥翠調皮的眨了下眼睛:“姑娘,你放心好了,我現兒內力不夠,點了也就那麼一刻功夫能自動解開,再說我只點了她的肩膀,又沒點她腳上的穴道,她傻站到那裡做什麼呢?”

    聽到蔥翠這麼解釋,潤璃也就心安了,蘇潤璊有幾個丫鬟陪著在外面站上一刻鐘也不是什麼大事,於是逕自回了碧紗櫥,沒有回頭再看她,氣得蘇潤璊直跳腳——一跳之下才驚覺原來自己的腳是能動的,瞪了身邊四個大丫鬟一眼:“還不快扶我回去!”春花春草等人這才戰戰兢兢走過來,扶住蘇潤璊往棲霞閣那邊走,沒走多遠,突然從旁邊的樹叢裡躥出一條黑影,蘇潤璊眼睛一番,被嚇得昏了過去。

    春花春草等人也被嚇得不輕,大著膽子往四周看卻沒有看到什麼,心裡更是驚慌,架起蘇潤璊飛一般的走了。

    她們剛剛離開,樹上有人在輕聲交談:“主子,這樣做不好罷?”

    “有什麼不好?誰叫她好端端的來打擾我?再說誰叫她那麼膽小?要是換成璃兒,才不會這麼禁不住呢。”

    “主子,該回府了,煙火都完了,侯爺他們也該回府了。”

    “你怎麼越來越囉嗦了?好吧,走了!”

    回到碧紗櫥,嫣紅絨黃把淨面的水送上來,潤璃用帕子擦了擦臉,燈光下,一張臉蛋白裡透紅,眼睛裡一汪碧水般,竟有了少女的嫵媚。嫣紅捧著盆子在旁邊看著,不由得讚歎了一聲:“姑娘,你越長越美了。”

    絨黃擠了擠眼睛道:“你知道什麼?這是因為有了世子爺才會這樣!姑娘,你素日裡總是說我們年級大了,心裡有人就早告訴你,你也好幫我們去張羅。可我現在看著,指不定我們還沒有成親,姑娘倒會點了我們做陪嫁丫頭呢!”

    潤璃聽到倆個丫頭在打趣自己,朝她們微微一笑:“我總得先把你們嫁掉我才會安心!絨黃和蔥翠現在可是有主的人了,嫣紅和黛青可要加緊些了!”

    嫣紅聽到這話題又繞回自己身上,跺跺腳,端著盆子就往旁邊走:“姑娘,你總會拿我開心!”

    蔥翠和絨黃笑嘻嘻的撲了上去,一把捉住嫣紅不讓她動:“趕緊向姑娘保證了,來年一定讓姑娘不著急解決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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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19:54: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你們這兩個口沒遮攔的,姑娘都把你們慣壞了!再說還有黛青,為何你們就捉住我一個人?”嫣紅聽得絨黃和蔥翠的調侃,更是粉面飛紅。

    “黛青做的飯菜好吃,我們得留她多給我們做幾年飯菜再說。”蔥翠望瞭望那邊的黛青,雖然話題引到了她身上,可她依然沒有半分要過來摻和的意思,只是涼涼的看著她們這邊嬉鬧成一團。

    潤璃看著這場景,也覺格外溫馨,看著嫣紅的臉紅到了耳朵根子,不由得出面來讓蔥翠放手,嫣紅這才松乏下來,朝絨黃和蔥翠一瞪眼,捧著盆子走了出去。

    “姑娘,說實在話,其實我真希望我們能在一起過一輩子,不要分開。”絨黃把頭髮整了整,坐在潤璃身邊:“一想到以後要離開姑娘,心裡就糝得慌。”

    蔥翠也沉默了下來,仔細思考著絨黃的話。

    潤璃用腳踢了踢絨黃:“怎麼大過年的就說這種話,誰說要你們離開了?快去睡覺,你們的如意荷包我都給你們放在枕頭下邊呢,來年萬事如意!”

    “謝謝姑娘!”蔥翠和絨黃行了個禮兒走了出去,屋子裡剩下黛青一個人還坐在那裡。

    “黛青,你在想什麼呢?”

    “姑娘,我在想著,若是日後沒有我中意的,請姑娘許我自梳。”黛青突然站了起來,很正式的向潤璃行了一個大禮。

    “黛青?”潤璃疑惑的看著她,不知為何這個丫鬟如此反常。

    “我跟隨姑娘多年,得了姑娘不少教益,也看這個世間多的是薄幸男子,少的是如意眷侶。若要黛青嫁那種花花腸子或是品性不良或是胸無大志的人,黛青還不如跟隨姑娘一輩子,自梳明志,終老一生。”

    “好,好,好。”潤璃點點頭,她的丫鬟們倒是個個都是有主意的,若是那梁伯韜以後變心,大不了自己立個女戶,自己一人生活便好,更何況還有這幾個忠心的丫鬟陪著呢:“黛青,你去歇息吧,今天輪著是嫣紅上夜,這裡你不要管了。”

    黛青從地上爬起來,行了個禮兒退了出去,房間裡就剩下潤璃一個人。

    今夜竟然失眠了。

    聽著外間嫣紅均勻的呼吸聲,潤璃怎麼也合不上眼睛。梁伯韜火熱的唇觸在額頭那種感覺仍然還在,似乎能感受到他火熱的手心握住自己的手,睜眼就能看見他一雙俊目一動也不動的看著自己——自己怎麼也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難道說這就是愛情?

    再說梁伯韜回到侯府不久,侯爺和夫人就回府了。

    武靖侯夫人特地來到梁伯韜的院子。進門就問梁伯韜的兩個丫鬟有沒有幫世子熬解酒湯,世子是否現在已經清醒過來。

    梁伯韜的兩個丫鬟名義上是他的貼身丫鬟,一個叫綠萼,一個叫紅英,實則是連內室都極少進去的,聽著夫人發問,兩個人都搖了搖頭:“世子爺並未醉酒,所以奴婢們沒有熬那醒酒湯。”

    武靖侯夫人一陣錯愕,剛剛夜宴時,韜兒可是醉得不成樣兒了,皇上特地賜他去偏殿休息他推託了,只說自己認床,想要回府歇息,皇上命人備下軟轎送他出的宮門,大家都看得真真的,韜兒走路腳步都有點虛浮,怎麼綠萼和紅英竟然說韜兒沒有醉酒?

    “你們這兩個懶憊散漫的,竟然連世子爺醉了都不知道!定是貪玩去看煙火了,連自己爺的事情都沒有管了!”武靖侯夫人想著定然是丫頭們偷懶,根本沒有去伺候梁伯韜,不由得勃然大怒。

    “夫人,世子爺真沒有醉酒,他剛剛回屋子不久,應該尚未歇息,夫人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內室瞧瞧!”綠萼抬起臉,已是淚眼朦朧:“能夠服侍世子爺乃是奴婢們天大的造化,奴婢又怎敢偷懶懈怠!”

    武靖侯夫人看到綠萼雖是淚痕滿臉,卻也依然不掩顏色,心中一動,再看了看綠萼身邊的紅英,心中輪了幾輪,便有了計較。

    “紅英你出去,綠萼留下。”

    聽到武靖侯夫人發話,紅英如蒙大赦,爬起來行了個禮兒就退了出去。

    “綠萼,你家人何在?”武靖侯夫人一邊打量著綠萼,一邊問著她家的情況。

    “回夫人話,奴婢自小被人拐騙賣到牙行,只記得家在穎陽,其餘情況都已經記不得了。”想到自己的身世,綠萼眼中一片悲傷。

    武靖侯夫人很是滿意,越是這種家世就越簡單,以後就不必擔心抬了姨娘還會有親戚來侯府打秋風:“綠萼,我見你服侍世子倒也上心,就指了你做他屋裡人罷,你可得好生服侍著世子,既要細心照顧,又不能僭越了自己的本分,切忌不能勾著他一心只想著那閨房之樂!你可明白?”

    綠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眼中的淚水已經收起,紅了一張臉,細聲細氣的說:“奴婢謹遵夫人之命,會盡心照顧世子的。”

    “你收拾一下東西,明日就搬到世子內室旁邊的小屋子裡去住。”

    綠萼站起身來,向武靖侯夫人深施一禮:“綠萼這就去收拾,定不負夫人重托。”

    纖細的身影款款的挪了出去,綠萼心裡有止不住的歡喜,熬了這麼久,終於熬到了一個通房丫鬟的位置了,若是服侍世子爺周到了,以後一個姨娘分位是跑不了的,若是命好,遇到個能容人的世子夫人,說不定自己還能生個一男半女旁身。

    綠萼想著想著,只覺得眼前一片光明,唇邊掛著一個微笑,整個人都沉醉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裡。

    梁伯韜帶著一種從所未有的滿足感入睡了,這個除夕,世子爺的夢裡是一片粉紅。

    他夢到潤璃在他的懷裡,柔軟的身軀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看著她小臉有著誘人的粉紅色,他最終按捺不住吻上了她的嘴唇。璃兒的嘴唇又香又軟,他反覆掠奪著那兩片柔軟如花瓣似的唇,弄得潤璃嬌喘吁吁的說:“韜哥哥,你別這樣……”

    梁伯韜看著潤璃那亮閃閃的眼睛,微微腫脹的唇瓣,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活,用力抱緊了她一點,感覺到她溫柔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根,微微發熱,又有點癢,這使他更快活起來,把他的璃兒抱得越來越緊,突然感覺自己渾身一激靈,快樂彌漫過整個身體,全身像放鬆下來一般,四肢五骸

    就仿佛泡在溫泉裡一般,懶洋洋的躺在那裡,一點也不想動。

    睜開眼睛,四周是一片黑暗,哪有璃兒的影子?

    梁伯韜自嘲的一笑,原來自己只是在做夢。

    動了□子,只覺得褲子上涼冰冰的一片粘著腿,怪不舒服的。

    梁伯韜站起身來,揚著聲音喊:“今天誰值夜?給爺去備熱水,尋套換洗的衣裳!”

    外間有個細細的聲音應答道:“世子爺稍等,奴婢這就去準備。”

    不多時,那個聲音又在門外響起:“世子爺,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梁伯韜大步走了出去,看了看門口那個低著頭的丫鬟:“今晚爺要熱水的事情你不許說了出去!”

    紅英不敢抬頭,只能怯怯的應著說:“是,奴婢記下了。”

    “等會把爺的衣裳去洗了。”梁伯韜拋下一個銀錁子,聲音有些淩厲:“記著,不許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紅英瑟瑟的回答:“奴婢知道了!”等梁伯韜進了隔壁房間,她才爬過去,在地上撿起那個銀錁子,站了起來候在門外,聽著裡面嘩啦啦的水響,她的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慢慢爬了上來,平凡無奇的臉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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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19:54: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梁伯韜換上衣服,這才覺得舒服了些,大步走回房間,拉上被子倒頭大睡,這邊紅英慢騰騰的走了進去收拾起梁伯韜亂丟在地上的衣裳。

    房間熱氣還未散盡,裡面似乎還留有他的氣息,抱起那堆衣物,紅英的手指觸到了一灘冰涼的液體,似乎還有點粘手,紅英很是好奇,把那衣裳拎出來一看,卻是梁伯韜貼身穿的褲子,不由得臉上一紅,心裡突然明白了梁伯韜半夜要熱水是怎麼一回事情,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她心裡升起。

    她抱著那堆衣物愣了半天,最後歎了一口氣,把衣裳放進水桶裡,開始用力搓洗,一邊洗一邊想著梁伯韜那英俊的臉,惆悵又悲傷。

    自己和綠萼是十年前開始服侍世子爺的,最早幾年她們還能和世子爺比較親密,可是慢慢的,世子爺不知為何開始討厭她和綠萼的接近,根本不讓她們進內室。以前早上起來都是她和綠萼服侍著洗臉換衣,現在都只讓她們把水和衣物準備好放到隔壁的淨室,自己去打理那些事情。

    年歲漸大,也開了情竇,看見世子爺回來就會開心,雖然世子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可只要能站在他身邊,自己就會感到好踏實,有一種淡淡的幸福感。單日綠萼上夜,逢雙便輪到她值夜,在外間的小榻上根本就睡不著,好多次都會呆呆的把耳朵貼在與內室想通的門上,聽著裡邊細微均勻的呼吸,嘴角都會莫名其妙的掛上微笑。

    就如今晚,突然被世子爺喊了起來忙了這麼久,心裡不僅沒有埋怨,反而很開心。手指觸到那片冰涼的時候,又驚愕,但突然也有了盼望。

    若是……

    紅英的臉驀然發燒,在想什麼呢!自己是沒有這個造化的,綠萼比自己長得美,站在她身邊,她就像一根不起眼的草,太太要指房裡人,也定會指了綠萼罷?唉,還是安心伺候世子爺,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紅英在小榻上一個晚上不曾合眼,這邊梁伯韜倒是睡得香甜,辰時還差一刻,他便已經醒了,紅英聽著裡邊有了動靜,趕緊爬了起來去準備熱水。梁伯韜洗漱完畢,逕自走出院子去主院給父親母親請安,這邊紅英癡癡看著他的背影,眼裡有無限的眷戀。

    “大清早的就丟魂了?”耳邊傳來一聲戲謔的笑聲,轉頭一看,卻是綠萼,身上穿的不是侯府丫鬟的服裝,而是一件淡綠色的綢緞對襟棉襖,下面是一條松花綠的裙子,腰間還系著一個粉紅的如意荷包,皮膚似乎還抹了粉,比平常要白皙了許多。

    綠萼穿著這衣服,高挑的身材更顯得婀娜多姿,紅英看著她吞了下口水:“綠萼,你怎麼不穿咱們的衣服了?這新衣裳是誰賞你的?”

    綠萼驕傲的揚起了下巴:“昨晚夫人指了我做世子爺的屋裡人,所以從今日起我就不必穿和你一樣的衣服了,這衣服是大小姐出閣前穿的,夫人說暫且讓我穿穿這個,出了節會幫我另裁新衣。”

    聽到這話,紅英心裡一陣酸澀,雖然早知道會這樣,可聽到綠萼這麼說,還是免不了會有那種難以控制的感覺,喉頭乾澀,想說“恭喜”,可是半天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只默默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心裡好痛,似乎有血滴出。

    綠萼看了紅英低著頭在那裡半天不說一句話,唇邊漾出一絲笑容,俯身下來貼著紅英的耳朵小聲說:“你是喜歡世子爺的,對不對?只可惜,夫人看不上你。”說完以後,開心的大笑著走開,那聲音,銀鈴般清脆,帶著少女無限的歡喜。

    看著綠萼的背影,紅英覺得一身疲軟無力,力氣似乎被什麼抽幹了般,軟綿綿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房間本是她和綠萼一起共用的,現在綠萼要搬出去了。她會搬到世子爺內室旁邊那間屋子,她還會和世子爺同床共枕!一想到這些,巨大的悲傷幾乎要把她吞沒,掙扎在漩渦裡,似乎周圍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梁伯韜和武靖侯去參加了百官宴回來,夜色已深。

    喝了個半醉,迎著微微的冷風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步跨進屋子,卻發現自己內室有著暖黃的燈光。

    心裡有幾分驚奇,素日沒有人會不經他允許就進入內室,難道是丫鬟們這個時候還在打掃?心中不免帶了幾分慍怒,這個時候了還在打掃,白天都做什麼去了!一抬腳就把門給踢開,整個人怒氣衝衝的走了進去。

    房間裡溫暖如春,暖爐裡燃著鵝梨香,甜甜的氣味熏得他有片刻的恍惚,屋子有兩角燃著暖黃的明當瓦燈,把整個房間照得朦朧。

    燈下,美人如玉。

    梁伯韜定睛看了下,那個美人似乎有點眼熟:“你是誰?”

    美人粉面含羞的站了起來,拉了拉垂到肩膀的薄紗,婉轉低語:“奴婢是綠萼啊,世子爺,夫人昨晚指了我做世子爺的屋裡人,從今日起,我便是世子的人了。”

    屋裡人?梁伯韜嘲諷的一笑:母親可真是細心周到,都要管到兒子的床第之事了!雖說富貴人家給十六、七歲的兒子安排屋裡人倒也不是一件稀奇事情,可母親難道不知道自己不喜丫鬟貼身服侍嗎?還硬給塞了個綠萼進來!

    “世子爺,夜深露重,早點歇息了吧。”綠萼低著頭,含羞帶怯的用手輕輕搓揉著衣角,聲音嬌軟,又帶點羞澀。

    梁伯韜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綠萼,低頭使她脖子的曲線顯得更優美,潔白的皮膚在燈光映襯下更是誘人,屋子裡似有似無的甜香配合著這場景,也增添了幾分曖昧。

    “倒沒看出來,你打扮下也還有幾分顏色——你告訴爺,什麼時候對爺上心了?”梁伯韜用手指勾起綠萼的下巴,戲謔的看著她脈脈含情的雙眼。

    綠萼的頭不能再低下去,眼睛看著梁伯韜有一絲絲迷醉:“世子爺天縱英才,奴婢從進府服侍世子爺的第一天開始,就……”話沒有說話,臉上已經浮現出一團桃紅,染得少女的兩腮嬌豔欲滴。

    “那小爺也明白的告訴你,如果你還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趁早把這份心思給掐斷了,若是想和夫人一起在小爺面前弄什麼花招,小爺定叫你生不如死!”梁伯韜把手放離綠萼的臉,指著內室的門說:“現在給爺滾出去!以後不用輪流上夜,就由紅英值班,每天粗使的活計就由你承擔!”

    聽到這話,綠萼驚恐萬分的跪了下來:“世子爺,你是要趕奴婢走麼?夫人交代今晚務必要和世子爺……同房,若是不能……夫人定不會饒了綠萼的,世子爺,你就不可憐可憐奴婢,忍心看著奴婢被夫人責罰嗎?”

    冷笑一聲,梁伯韜用腳把綠萼踢到一旁:“夫人會責罰你,小爺就不會?你若是再存了這個主意,亂葬崗便是你最好的去處!”

    梁伯韜這話說得果斷狠毒,綠萼大著膽兒抬頭看了看他,卻見他眼中分明有寒冰一般的厲色,那視線似乎化作兩把飛刀,能直直的紮進她的心窩子。綠萼嚇得全身哆嗦了下,一份纏綿的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拉緊薄紗裹住自己,連滾帶爬的從內室退了出去。

    綠萼驚嚇的逃出內室,不遠處的黑暗裡,露出了紅英半張臉,很高興,又似乎有點迷惑:“世子爺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昨晚他才……不可能不近女色呢?莫非他有喜歡的人了?”緊張的搓了搓衣角:“也沒聽說他和哪位小姐有糾葛呢,難道……他喜歡的是……”紅英輕輕的話語慢慢消散在夜色裡,那濃濃的黑暗藏住了她臉上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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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內室燃的鵝梨香很有安神的作用,梁伯韜把綠萼趕了出去往床上一躺,便一直睡到了天明,中間都沒有醒來過,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子外面已經是透亮,潔白的雪色映進了室內,明晃晃的一個晴天。

    梁伯韜在紅英的服侍下洗漱以後,綠萼已經從廚房回來了,手裡提這一個食盒。

    躡手躡腳的走進內室,綠萼輕輕的把早膳擺上,戰戰兢兢的站到一邊,低著頭,不敢看梁伯韜的臉。

    梁伯韜也不理睬她,由紅英伺候著用過早飯。

    “韜兒,怎麼就起床了?”門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武靖侯夫人一步跨了進來,看著兒子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頓時一愣。

    指了個屋裡人,少年人初識雲雨滋味,不是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來嗎?怎麼現兒倒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但是看著那綠萼倒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似乎累得不輕。

    看著綠萼站在旁邊,一副可憐的小模樣兒,武靖侯夫人不禁有點感歎果然男人都是不體貼的,儘管是個奴婢,但畢竟初經人事,怎麼能讓她這樣站到旁邊?也該好好歇息下再來服侍不遲!

    想到這裡,武靖侯夫人笑眯眯的開口問到:“韜兒昨晚可歇息得好?”

    梁伯韜看著母親那樣子,心裡慍怒,但又無法表示出來,只能點點頭道:“母親有心了,兒子昨晚歇息得好。”

    武靖侯夫人聽到此話,更是歡喜,點點頭道:“韜兒,你年歲漸大,也需得人照顧了,現兒綠萼做了你屋裡人,由她盡心照顧著你,母親也能放心些。昨晚她也累了一宿,合該好好歇息會,你就不要讓她這麼站著了。”

    梁伯韜本欲出聲反駁,但轉念一想,若是母親知道了他並未收了綠萼做屋裡人,說不定又會給他指一個,不如就讓綠萼擔著這個虛名罷,自己實在不想看到別的花花草草在自己屋子裡走來走去的,於是沖著綠萼說:“既然夫人開恩叫你去歇息,你就退下罷。”

    綠萼本是提心吊膽,害怕梁伯韜會說出她根本沒有被收用的事情,現在聽梁伯韜這麼一說,心裡大喜,向武靖侯夫人和梁伯韜行了個禮兒便退了下去。

    望了下綠萼娉娉婷婷的背影,武靖侯夫人朝梁伯韜一笑:“韜兒,可滿意這個丫鬟?”

    聽到母親這般問,梁伯韜心裡如堵了塊大石頭般不舒服。

    為了父親納妾之事,母親沒少和父親鬧,去年內院裡被仗斃了幾個丫鬟,都是想爬床,或者是因為劉姨娘想邀寵而進獻的丫鬟。既然母親自己不願意父親有姬妾,又何必急巴巴的往兒子房裡塞人?難道不會考慮到以後兒媳的感受?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母親這種做法自己實在不能苟同!

    京城的冬天比杭州府的要冷了許多,潤璃窩在碧紗櫥裡懶洋洋的都不想出去。

    探頭看了看後院的梅花,仍然是那般豔麗,一片殷殷的鮮紅,似美人眉間的朱砂痣,勾魂奪魄般,化作了夢裡的一抹朦朧,留在人心底的最深處。樹下並肩站著的兩個丫鬟,穿著一色兒的青灰色棉襖,高高的元寶領遮住了香腮,只余小半張臉露在外面,回眸一笑時,那眼波兒已是透出了動人的灩瀲。

    黛青正在用小刷子細心的掃著梅花花瓣上的積雪,而嫣紅則在樹下拾著昨夜的落花。潤璃往窗戶邊上縮了縮,感覺她的丫鬟們個個都比她更懂生活,梅花蕊上的積雪烹茶,據說有著淡淡的梅花清香,味道格外的不同,可她每天喝著黛青沏好的梅花茶,卻也感覺不出來有什麼別樣的味道,而她倒是對嫣紅即將淘澄出來的胭脂膏子卻抱著極大的興趣,弄得黛青有時看她都露出了些不屑:“姑娘,我記得小時候你教我們念書的時候說過,這風雅之心也該有些,否則會泯滅了生活的樂趣。今兒我給姑娘用心沏出來的茶,姑娘竟然就這麼大口大口的喝了,可對得起風雅這兩個字?”

    潤璃看了看那邊眉頭微微皺起的黛青,莞爾一笑:“那時候是我逗你們玩的!”

    “姑娘,你!”黛青看到自家姑娘突然露出一副嬉皮笑臉的神色,知道她又準備拿自己開玩笑了,扭了□子就去了隔壁房間:“我要把嫣紅剛剛收的梅花拿了做梅花糕兒去!”

    看著黛青那奪門而出的身子,潤璃忍住笑,大聲說:“多做一碟子,我得拿了去孝敬老太太!”

    回蘇府也快十日了,府裡各色人等還是不太熟悉,唯一熟悉的就是這位蘇老太太了。

    總以為世家大族的老太太,該是每天拉著一張臉子,等著媳婦孫兒輩哄著供著,或是威嚴富態,或是端莊高傲,或是老成持重——反正就不是這位蘇老太太的范兒!

    蘇老太太不顯老相,愛打扮,一天能換三套衣服,尤其愛穿紅色,潤璃實在想不到會有年近五十的老太太還喜歡紅色衣服的。蘇老太太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紅色,大紅,朱紅,豔紅,胭脂紅,丹參紅……那一片紅,遠遠的看上去豔麗如火,無端端的燒得人眼窩子都熱了起來。

    來大周這麼久,潤璃從未見過哪位老太太到這個年紀還盡選些紅色的衣物往身上披,可蘇老太太卻毫不在乎,隨心所欲,也不管別人怎麼看她。至於行事就更讓潤璃驚奇了,她不是那種收斂的人,她雖在有些方面還是尊著大家閨秀的教養,但行事卻與旁人迥異。例如若是想責備一個人,大部分老太太都會用先揚後抑的手法,前面說幾句好聽的話兒,後面再不輕不淡的說上幾句點題,既能表達出來意思,又能達到敲警鐘的效果。而蘇老太太則是非常直截了當,想說誰了,直接一頓訓斥,也不管那人怎麼想——反正現在蘇府除了蘇老太爺就是她最大,何況蘇老太爺素日裡說話都是處處捧著她呢?

    看著蘇老太太日子過得滋潤,潤璃也暗下決心,蘇老太太就是她的榜樣!誰說嫁的夫君一定要有通房侍妾?誰說大周朝的女子只能唯唯諾諾的過日子,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嗎?

    正在無聊的想著事情,一面拿著絨黃新繡的帕子無聊的擺弄,突然外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姑娘,姑娘,世子爺過府來了!”

    門簾一掀,蔥翠那紅撲撲的臉出現在面前:“世子爺送帖子來了,老太太叫你去慶瑞堂呢!”

    “送帖子?”潤璃看了下蔥翠:“什麼帖子啊?”

    “正月初十,武靖侯府的賞梅會,聽說侯府的梅花品種多,開得很好,京城的太太貴女們都會應邀去武靖侯府西園賞梅呢。”說到這裡,蔥翠的眼睛亮閃閃的:“姑娘,這可是你第一次在京城露臉呢,你得好好打扮打扮,別讓人家看輕了你!”

    潤璃站起身來跟著蔥翠往外面走,一面淡淡的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不需要別人來評判,人家看不看輕我,可與我有半分關係?只要自己不看輕自己就行!”

    蔥翠在旁邊抿嘴一笑:“對,對,對,姑娘,只要世子爺不看輕你就可以了,其餘人倒都是多餘的!”

    潤璃看了看蔥翠,歎氣道:“你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也不知道那個暗雨怎麼能對付得了你,他那笨口笨舌的,怎麼也和你這種伶牙俐齒的配到一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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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聽到潤璃這話,蔥翠這才打住話頭,臉上飛起一片紅色。

    走進慶瑞堂,裡面已經團團的坐了一屋子女眷,梁伯韜正陪著蘇老太太坐在上首,見到潤璃走進慶瑞堂,給她遞了個眼色,潤璃故意偏過頭去不看他,害得那梁伯韜望了個空,微微露出點失望,蔥翠在旁邊看得真切,扶著潤璃的手暗地在潤璃胳膊上掐了一下。

    “璃丫頭可算是來了。”蘇老太太笑眯眯的望著潤璃:“璃丫頭,武靖侯府初十賞梅會,下了帖子過來,你是第一次在京城參加這等盛會,也該做幾件新衣裳才是。我已經派人拿了蘇府的名剌去了珍瓏坊,過些時候會有師傅來幫你裁衣。”

    潤璃趕緊向蘇老太太福身謝過,心裡想著這位蘇老太太不知為何,仿佛一見面就特別喜歡她,但是又不會替她考慮,動不動就把她推到招人嫌的風口浪尖上面。現在梁伯韜還坐在這裡,若是他走了以後,還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說多少嫉妒的話兒出來呢!

    梁伯韜在一旁聽著連連點頭:“那是應當的,三小姐是第一次在京城貴女圈裡露面,自然要好好打扮著。”

    蘇潤璊在一旁早已不忿,聽梁伯韜這般說,更是惱怒,不由得開口道:“韜哥哥,你可叫錯人了,我們家三姐姐已經出嫁了,這裡哪有個三小姐?”

    一句“韜哥哥”喊得那麼親熱,潤璃不由得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肉麻,這個梁伯韜,到處欠著風流債,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喊他“韜哥哥”!

    那邊梁伯韜一雙眼睛只在潤璃身上,見她雖然面色無異,但卻能感覺到她那不悅的眼神,心裡本來也被蘇潤璊這聲“韜哥哥”叫得鬱悶,再見到潤璃的神色,更是只覺煩躁,連忙開口說:“我倒是依著那時候在杭州府的叫法了,也不知道現在該如何稱呼潤璃妹妹?”

    蘇潤□趕緊開口道:“前不久我們序齒過了,我排在第六,潤璃排在第九。”

    蘇潤玨見蘇潤□不提自己,氣哼哼的橫了她一眼,然後望著梁伯韜甜美的一笑:“我現在是蘇府最小的,排第十。”

    梁伯韜哪有那份心思去聽她們的自我推介?只聽到潤璃排在第九便說:“那以後我該喊蘇九小姐了?嗯,這個排序倒也不錯。”

    蘇潤璊見自己直接被梁伯韜忽略,心裡頗是委屈,看著三房那幾個姑娘一個個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更是有難言的憤怒,於是對著梁伯韜開口說話,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韜哥哥,現兒我可是這蘇府最大的了,我行五。”

    “五小姐,那些小時候的叫法,現在就別再如此稱呼了,你還是和大家一樣喊我罷!”梁伯韜擰了下眉毛,站了起來向蘇老太太行了一禮:“那日伯韜會在門口候著老太太帶著貴府女眷來武靖侯府賞梅。”

    蘇老太太一臉笑的應承著:“會來的,會來的,世子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梁伯韜剛剛離開慶瑞堂,這邊蘇潤璊就率先跳了起來:“祖母,為何只給九妹妹一個人裁衣裳?我們這些姐妹們難道就不是祖母的孫女兒?”

    蘇老太太眼風兒都沒有給蘇潤璊一個:“你每年添置的衣裳還少了?現在我給你妹妹做幾件又如何?哪輪到你來在這裡指手畫腳的?看起來你那心經抄得還少了些,繼續回房抄去罷!”

    蘇潤璊怒氣衝衝的看了潤璃一眼,帶著貼身丫鬟們走了出去。

    蘇老太太看了一眼座位上一干孫女,慢悠悠的說:“我做事情自有分寸,璃丫頭乃是嫡出,自然該金貴些,你們可有意見?”

    幾個庶出的小姐都急急忙忙表態:“祖母,我們怎麼會有旁的意見?祖母做的,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唯有坐在末位上的蘇潤玨,雖低著頭,恭恭敬敬的端坐在那裡,但那一臉的不甘心卻還是顯而易見的。

    蘇老太太看了幾位姑娘,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幾個倒是懂事的,顯見得是受教的。”

    坐在一旁的蘇大夫人聽到這話,袖裡的手心握得緊緊的,拳頭汗津津的滲出水來——蘇老太太這麼說,不是明著讚揚那幾個庶出的丫頭,實則在貶低自己的璊兒,還順便折損著說自己沒教好女兒?

    蘇大夫人的臉色轉了又轉,慶瑞堂的人都看在眼裡,可誰也不敢再去說點帶刺的話來譏諷兩句,就都捧著蘇老太太說些熱鬧話兒。時間一久,蘇老太太也乏了,看了看一屋子的女眷說:“你們都各自回去歇著罷,老大媳婦留下來,我還有點話要和你說。”

    等及眾人都散去,蘇老太太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老大媳婦,你自己看看璊丫頭,這脾性可是能讓人放得心下的?”

    蘇大夫人的臉都快掛不住了,捧著茶盅的手都氣得在搖晃:“母親,是媳婦沒能把璊兒教好,媳婦從此會盡力約束她,不讓她再這般胡作非為了。”

    蘇老太太笑了一下:“這驕縱的脾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我今兒單獨留你下來,只是想和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情,並非是針對璊丫頭,這是與我們蘇府興盛休戚相關之事,不可兒戲,你且給我聽好了!”

    見到蘇老太太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蘇大夫人心中一凜,連忙低頭說:“媳婦聽著,母親請訓示。”

    “今年宮中大挑,正四品官員家裡滿十四歲的姑娘都要去應選,我們蘇府就只有璊丫頭和□丫頭年齡合適了。可是現兒看著,璊丫頭這脾性,進宮了也是一個死字,你難道捨得讓她往這條死路上去?”

    蘇大夫人拿著茶盅的手顫了下,茶盅裡的茶水就濺了些出來,滴在手上,熱得刺人。

    “你也別緊張,可以花錢和宮裡選人的打點下,隨便報個帶病在身,不宜進宮候選也就是了。”看著蘇大夫人明顯鬆弛下來的神態,蘇老太太又涼涼的加上了一句:“難道你捨得把那一份富貴放棄了?”

    聽到蘇老太太這般說,蘇大夫人也覺得有點可惜,今年宮中大挑,明顯的是給幾位皇子指妃,雖然她一早就看好了梁伯韜,心想著璊兒要是能嫁入侯府,那自己也無遺憾了,但若是有更好的可以指望,也未嘗不可。看著蘇老太太那氣定神閑的樣子,蘇大夫人試探性的問:“母親可是有了什麼好法子?”

    蘇老太太等蘇大夫人這句話已經很久了,聽到蘇大夫人發問,心情愉悅的喝了一口茶:“我倒是有個好法子,也不知道你怎麼看。現在老三那個庶出的□丫頭倒是個不錯的,人溫柔體貼,長相也不壞,你把她記到名下,也就是你們大房多了個嫡女,送了她去進宮大挑,若是她有這個運氣能被挑上做個皇子側妃,那也是你們大房的造化,就是挑不上,被京城的公侯之府看中了,也對我們蘇府有利。”

    ——果然是好法子!蘇大夫人心裡冷笑一聲,這位婆婆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盤!就這麼偏著自己的親生兒子?連一副嫁妝都捨不得讓老三家的出,非得塞到大房這邊來,叫她幫老三白養一個女兒,白賠一副嫁妝!

    蘇老太太看著蘇大夫人的臉色,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從茶几上的粉彩小碟裡拈起一塊梅花糕,慢慢的吃了兩口又放了下來:“若是你不願意也罷,我去找老二媳婦說下,相信她定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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