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轉門與還滅門

田中一小草

     十因緣與十二因緣兩種因緣法所說的「識」是不一樣的識。十因緣法中的識是指入胎識，十二因緣法中的識是指六識。

     十因緣裏的入胎識，祂就是「齊識而還、不能過彼」的本識，是出生名色等萬法的根本因，也就是如來藏。這個根本識是眾生流轉生死的源頭，眾生的一切都從這裏開始，從這裏出生。

雖然這個識本身不生不滅，但是祂出生了名色以後，每一世的名色緣六入、受、愛、取、有，乃至緣生老死憂悲惱苦，每一世都在不斷流轉、不斷輪迴生死，這就是流轉門。如來藏成就真實

緣起的流轉門。


     十二因緣的「識」，是「無明緣行、行緣識」的識，指的是識陰六識。眾生由於無明經由身口意造作各種善、惡業，這些業種儲存在如來藏裏，引發了如來藏再度執取名色，產生未來世的六識，

導致眾生不斷流轉生死。所以十二因緣裏的「無明緣行、行緣識」的六識，是三乘有學斷我見、斷我執時所要滅除的主要對象，這就是還滅門的道理。


     研究或演說十二因緣法的人很多，但是為什麼他們無法斷除我見與我執？他們甚至以世間法的我所執與我所見，來取代佛法所說的我見與我執。之所以會產生這種錯誤的主要原因是他們不知道有

十因緣，不知道十因緣的識是入胎識，而且不知道入胎識是不滅的。一般人因為沒有以十因緣為前提來觀十二因緣，所以導致許多錯誤的見解出生。


     一般人以十二因緣的順觀為流轉門，也就是以十二因緣的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惱苦，認為無明出生

了行，行出生了識，不斷地往下探究，最後有生老死憂悲惱苦。


     另外,一般人觀察到流轉門的道理，認為要滅掉老死憂悲惱苦就必須要滅生，滅生就必須要滅三界有，滅三界有再往前推，推到名色、推到識、推到行、推到無明，最後把過去世的無明滅掉，以為這種

逆觀叫作還滅門。


     然而，上述兩種對流轉門滅滅門的理解是錯誤的。那是因為這兩種觀行將會落入無因論跟無窮過之中。以無明支為緣起往前探究，會落入無因唯緣的過失之中。十二因緣的每一支：無明緣行、行緣識、

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一直到老死憂悲惱苦，每一支都是生死的緣，但卻不是讓眾生流轉生死的根本因。所以誤將無明視為探究生死的根源，這就是無因唯緣，是無因論。依這個無因論往前探究無明從何

而生，結論是無明是從過去世的無明所生。過去世的無明又從何而生？就是再從過去世的無明出生。這種以無明支為流轉的起因，會造成佛說之「無止盡」的過失，也就是無窮過。


     沒有以十因緣為前提來探索十二因緣會產生的另一個問題，是會落入斷滅論中。如果沒有十因緣的入胎識出生名色而使無明依存著，當十二因緣還滅了無明，譬如阿羅漢滅了無明、滅了行、滅了識、滅了

名色，再往下推就會成為斷滅，成為什麼東西都沒有的空無。可是佛不是這樣說的。佛說，當阿羅漢或辟支佛滅了無明、行、識，滅了過去生六識的業種，滅了名色之後，還有本際存在。唯獨本際存在的

這個狀況叫作無餘涅槃。焰摩迦比丘就曾認為漏盡阿羅漢身壞命終更無所有。舍利弗斥責他之後，他才改正了邪見，確立有本際入胎識後，才能在解脫道上往前推進而證得阿羅漢果。


     十因緣的流轉門是黑品法也是白品法。黑品法指的是，入胎識集藏了過去世的無明業種，業種未斷，造成流轉生死的黑業，所以叫作黑品法。十因緣本身是生命流轉的事實，所以十因緣的流轉門是黑品法。

至於眾生流轉的原因，乃是基於不明入胎識為根本因的道理，墮入了妄執意識心為我，妄執虛空為我，妄執無因唯緣，乃至妄執以無常為常的緣起性空為十因緣的道理，因為妄執，所以生死流轉不斷。


     以無常為常的緣起性空來觀察十二因緣所產生的問題是：由於十二因緣的每一支都是無常，無常既然是壞滅法，以無常為常就會墮入斷滅見。以無常為常的緣起性空，如果不以十因緣的入胎識為根本的因緣，

緣起性空就會墮入了斷滅見。所以離開十因緣法的入胎識來談緣起性空，眾生由於堅固的我見跟邪見，會落入漫漫長夜的無明窠臼而流轉生死，遂造成流轉生死的黑品法，這就是十因緣成就黑品法的道理。


     十因緣的流轉門同時也是白品法。它指的是：眾生探究老死，乃至於名色出生的道理時，確立了十因緣法說的入胎識「齊識而還、不能過彼」的道理，來滅除過去世的無明業種，進而尋求出離的道理。欲滅除

過去世的無明業種，必須確定有一個根本因存在，並且含藏了過去世的業種為前提才能滅除。


     生命有八苦，指的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五陰熾盛苦。八苦中前面的七個苦，皆源于五陰熾盛苦。五陰熾盛就是苦，生命的本質本身就是苦。

     苦從何來？苦是因為有三界受生而來，三界受生是指欲界生、色界生、無色界生。

     生從何來？因為三界有而來，三界有就是欲界有、色界有、無色界有。

     有從何來？因為取而來，取就是欲取、見取、戒禁取、我語取。

     取從何來？因為有愛，愛就是欲界愛、色界愛、無色界愛。

     愛從何來？就是因為有受，受就是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因為有這三種受，所以眾生都是欣樂厭苦而造作諸業。

     受從何來？受來自六種觸。

     六種觸從何來？來自六入。六入有內六入、外六入，斷除六入是還滅門最主要的根源，也是斷除我見與我執最主要的關鍵。

     六入從何而來？來自名色。名色出生了六入，名色指色、受、想、行、識。

     色受想行識從何來？來自「齊識而還、不能過彼」的根本識。

     探究到此時，發現齊識而還的這個根本識出生而入於名色，取名色入於三界的動力，是因為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因為過去世的無明與業種引發身口意行，造作了六識的業種，

造成入胎識再次取名色的動力。由此可知欲滅除過去世的無明業種，就要滅除過去世的六識、行、與無明。


     然而，過去世的無明業種儲存在何處呢？它儲存在入胎識——如來藏裏。這些業種成為如來来藏再度執取名色的動力，所以我們要還滅的是如來藏出生名色的動力，而不是要還滅如來藏本身。

假使滅掉如來藏這個入胎識，必定會落入斷滅之中，成為外道的斷滅見。


     綜合以上所說，我們就知道因緣法的正確觀行，必須以十因緣流轉門的逆觀，作為第一個階段的觀行。也就是，探究老死憂悲惱苦從何而來，苦是從生，從三界生來的，一直往前推，推到名色

緣於識，就是由「齊識而還、不能過彼」的入胎識而來，確立了這個入胎識以後，再從識緣名色往下觀：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受、愛、取、有，這個樣子才成就流轉門的順觀。確立了

入胎識以後，再依老死憂悲惱苦，往前逆觀；逆觀十二因緣，逆觀無明緣行、行緣識，再從這裡依十二因緣順觀下來，完成這數階段的觀行，這才是真正的十二因緣法、十因緣法的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