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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摩娜 -【認真女人的Wedding(女人主題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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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2: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摩娜 - 認真女人的Wedding(女人主題書)

他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個男朋友,
可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戲……
“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嗎?”
她是個認真生活的女人,
從不在意是否該應該有個伴,
偏偏這個情人節惹得她心煩意亂,
竟破天荒地向他求愛,
怎知他不但答應了,
還到處帶她去約會,
讓她體驗被愛的感覺,
可她知道這只是演戲,
一旦落幕他與她終將回到從前,
不,她不能讓她好不容易擁有的愛情就這樣結束……

他從沒發現比鄰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成為女人了,
直到她提出那驚人的“一個月約定”──做他的女朋友,
原來只想引導她一窺戀愛的美好,
可隱入一團混亂的卻是他,
他喜歡身邊有她的感覺,
也想許她個浪漫的“Wed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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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2: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坐在公車上,沈美玲出神地望著車窗外五彩繽紛的廣告招牌向後移動。

  今天是西洋情人節的前一天,街上四處可見一大堆紅心、鮮花、巧克力等等琳琅滿目的情人節應景禮品,還有露骨的情趣商品,甚至精緻昂貴的珠寶首飾也大作廣告,似乎禮物的價錢多寡即代表愛情的濃度或誠意高低。而從熱烈的買氣與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潮,令人完全感受不出二月天的寒冷,也許只能從緊緊摟抱相偎取暖的情侶身上略見一斑吧!

  她將視線轉回車內,發現車內也可看見幾束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鮮花,雖然在下班時間擁擠、溫暖的公車車廂內,很難維持花束原本的鮮麗完整,可是即使它們安然無恙地熬過了這個試煉,即使它們受到最細心的呵護照顧,幾天之後那些鮮花仍免不了枯萎丟棄,或變成黯淡的乾燥花。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送這麼不實用的東西,收到這種東西又為什麼會那麼高興呢?不是徒增麻煩嗎?這種事她並不是很瞭解,因為沒有人送過鮮花給她。

  對於這點她並不感到遺憾,即使有人送她鮮花,她所能想到的只是數天后這些花無可避免的枯萎命運,以及看著它們逐漸凋謝的無奈,之後還有必須清理、丟棄乾枯花束的麻煩。

  沈美玲嘆了一口氣,看來她骨子裡沒有一絲浪漫的因數,難怪這二十七年來她一直是孤家寡人,她的不解風情一定明顯地寫在臉上。

  公車即將到站,她站起身準備下車。

  從公車站到她的公寓只要三分鐘路程,經過一整天工作的忙碌,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溫暖的小窩裡休息。晚上吃飽飯後可以把昨天睡前看的推理小說看完,明天是星期六,今天晚上可以先把明天要洗的衣服泡起來。

  看看手錶,已經快要晚上七點了。天色早已昏暗,不過在路燈的照明下,這一段路走起來還算放心。一個人走在路上,她也會特別注意四周的聲音和動靜,畢竟一名獨居女子,自身安危絕對不容輕忽。

  到了公寓門口,她拿出鑰匙準備打開大門的鎖,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美玲,剛下班嗎?”

  沈美玲轉身向眼前的中年婦人輕輕點個頭,微笑著打招呼︰“章媽媽。”

  章媽媽是住在隔壁棟公寓的鄰居,從沈美玲小學五年級搬過來後,兩家一直感情融洽。四年前沈美玲的父母退休後,搬到加拿大和沈美玲的哥哥一起居住,在那之前,他們與章氏夫婦一直是好鄰居兼好朋友。即使在父母出國定居之後,章媽媽也常常問候、關心她,逢年過節會拿些自家做的應景食品給她,有時也會邀她到他們家用餐。

  “今天晚上有沒有約會啊?還是明天?明天是情人節對吧?”章媽媽打趣地問道。

  這已經不是章媽媽第一次這樣問了,而她的回答也一直都是千篇一律︰“沒有啊,我會待在家裡。”她禮貌地微笑,心裡卻有點尷尬。

  獨身在老一輩的人看來似乎是種罪過,尤其她已經“高齡”二十七了,更是常常受到這種關懷。有沒有男朋友啊、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等等問題,令她感到有點困擾。

  事實上,她非常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並不想要多一個情人或是丈夫擾亂她的生活,她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應付。雖然有時候……

  “真的?那 明天晚上要不要來我們家吃飯?我會多做一點拿手好菜,反正過節嘛!”

  章母顯得相當高興,一雙眼睛閃亮亮的,容光煥發,沈美玲看到忍不住露出笑容。

  “您和章爸爸要慶祝情人節嗎?那我怎麼好意思去打擾呢?”沈美玲半認真地打趣道。

  “嘖嘖嘖,誰和他慶祝什麼情人節啊!”章母反駁道,可是臉頰比剛剛更紅潤了一些。

  雖然章母口中這麼說,可是沈美玲知道章家夫婦婚姻十分美滿,兩人互相尊重、關愛,有時不經意流露出對彼此關懷的眼神和舉動更是讓人覺得溫馨,就和她的父母一樣。

  不知道前輩子要怎樣造橋鋪路,才能有這種好姻緣呢?

  她側著頭想了想,上次去章家叨擾用餐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她還真有點想念章氏夫婦的真誠好客。也許是父母不在身邊吧,加上平日要工作,只有放連假時才能去探望父母,因此她一直覺得章氏夫婦就像是她的第二對父母一樣,能和他們一起過節的確比較溫暖。

  “如果章爸爸不介意的話,我明天就去叨擾了。”沈美玲 腆地一笑,開始期待明天的晚餐。

  “太好了!那麼明天六點半過來,我會多做點 喜歡的菜。”章母揮揮手,愉快地轉身走回隔壁棟的公寓。


  到了三樓,沈美玲才剛打開鐵門,黃白花色小貓“露露”便喵嗚著走向她,磨蹭著她的腳踝向她討晚餐。
  四年前父母出國之後,本來三個人住還稍嫌小的公寓,頓時空曠寂寥得令人難以忍受,即使是自認相當享受寂寞的她,一時之間也無法習慣這個轉變。那時剛好發現有人丟棄了一箱小貓在附近,她便偷偷抱了其中一隻回家,當然祈禱其它的小貓也能找到好心的飼主。而這只小貓睡覺時會發出“嚕嚕嚕”的呼聲,所以她便將 取名為露露。

  她彎下腰搔搔 的頸背, 微偏著頭, 起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看在沈美玲眼裡更覺無限疼愛。

  “好乖,馬上幫你開罐頭哦。”她鎖好大門,到廚房去幫露露和自己準備晚餐。

  沈美玲將食物端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著簡便的自製咖哩通心粉,一邊看著晚間電視新聞,露露則在廚房牆邊享用著餐盤內的貓食。

  其實電視上播放的大多是社會黑暗面的新聞,並不是佐餐的最好節目,可是獨居女性若是輕忽了這些黑暗面的話,無疑是拿自己的安危做賭注。做好心理準備和事先預防,才能盡量避免遇到危險;或是在不幸遇到危險時,不至於驚慌失措或不知如何應對。所以即使她並不喜歡看這些充斥著暴力貪欲的新聞與現實,她還是每天盡可能按時收看。

  吃完晚餐,沈美玲將空盤子放到水槽裡泡著,等一下好清洗。新聞節目也播到了較輕松的後半段,不外乎是些國內外軼聞。她一點也不驚訝看到許多關于情人節活動的報導,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兒,她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平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她承認,到了這個年紀卻沒有戀愛過實在是件奇怪的事。

  身邊的同事和朋友,明天大多會和男女朋友一起共度甜蜜的情人節,有些甚至已經結婚了。許多人會好心地想介紹男性朋友給她認識,可是都被她婉拒了。

  她不希望第一個男朋友是因朋友介紹,卻礙於情面不得不在一起,而是希望對方是喜歡上她本身的特質才與她交往,最好是她也對他有特別的感覺,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遇到讓她感覺與眾不同的男生。

  看來她身上還是有一些些浪漫的因數嘛,她酸澀地想著。只不過這點堅持似乎太不切實際,因為她太平凡了。

  沈美玲不高不矮的一百六十三公分、不胖不瘦的五十一公斤,以現今的審美觀來說還算有些胖呢!面貌清秀端正,但是稱不上美麗動人,眼睛有點大、嘴巴有點小,不過整體看起來還算滿勻稱的。加上她對衣著流行並不特別關心,平日不上班時,一件大學時代的T恤和牛仔褲一穿就可以出門去了,融在人群中絕不會有人特別多看她一眼。

  她不禁皺眉,是這個特殊節日令她變得多愁善感嗎?

  以往她從沒對自己的獨身狀態有任何不滿,反而非常滿意。每次聽到同事抱怨男女朋友對自己的輕忽時,她總覺得一些她認為無傷大雅的小事,在戀人眼中卻變成十惡不赦。

  朋友有時也會打電話向她抱怨男朋友的惡行惡狀,她也總是一邊聽,一邊慶幸自己對這種名為愛情的可怕瘟疫免疫。

  畢竟她所能做的只有傾聽和附和,缺乏戀愛經驗的她沒辦法給予任何有建設性的建議,也許除了她多次幾乎脫口而出的那句話--乾脆分手好了。

  據她觀察,戀愛中的人言行都會變得不同於平常。戀愛前一向搭乘大眾運輸工具或是雙腿萬能的人,戀愛後卻一定要男友專車接送;戀愛前明明一個人也可以逛街逛得很高興,戀愛後一定要拉著男友一起逛,天知道他對流行的認知可能不及女友的十分之一。

  沈美玲覺得最可怕的是,一接到戀人打來的電話,那些人的聲調語氣甚至表情完全變成她不認識的人,莫名地輕柔嬌嗲,然後便沈浸在兩人間的甜蜜對話中。

  說實在話,她一點也不想染上這名為愛情的怪病。

  下班後要去哪裡就去哪裡,不需向別人報備,假日也不會被別人綁住,或被迫一起去她不想去的地方,偶爾和朋友一起聚餐聊聊天、看看電影,不會有人打電話查她的勤,她也不會打電話追問別人的行蹤,她非常珍惜並享受這種自由。

  她無法想像必須受到除了父母之外的人束縛或是去束縛他人是什麼情況。

  更何況分手時的尷尬難堪也令她卻步。她看過許多男女分手後便不相往來的例子,甚至是極度不愉快的分手場面,還有一廂情願的單方堅持分手,都令旁觀者的她覺得不舒服。

  然而有時候她也很好奇為什麼一個人的言行會有如此的改變,她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會做出她所看到戀愛中人所做的事。

  而為何有那麼多人想往戀愛的火坑裡跳也令她不解,一個人可以活得好好的,何必自攬麻煩?

  露露喵嗚一聲,跳上她的肚子後蜷縮在上面,將她拉回現實。她嘆口氣,甩開心中紛亂的思緒,因為再怎麼想,個中奧妙都是戀愛白癡的她想不透的。

  她撫摸著露露的背,露露蠕動了一下,喵嗚一聲,又繼續縮著。

  都是名為情人節的無聊節日讓她的腦袋開始胡思亂想。也許過了明天,她就會回複正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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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四日,全世界正籠罩在一股粉紅色的氛圍中。沈美玲卻對一切毫無感覺,在她的小公寓裡洗衣打掃,又到超市買了一星期份的食材之後,下午便安穩滿足地讀著新買的暢銷電影原著小說。
  晚上六點半,她將露露的貓食準備好,確定瓦斯、水龍頭都關好,便滿懷期待地前往隔壁章家享用情人節大餐。

  她很想念章媽媽的高超廚藝和親切招呼,她的廚藝只能喂飽自己,加上章媽媽的料理有著特有的媽媽的味道,不是手藝拙劣的她能做得出來的。

  按下門鈴,前來應門的是章父。

  沈美玲禮貌地問候︰“章爸爸晚安,不好意思打擾了。”

  “ 真準時,章媽媽還在弄晚餐,馬上就好。 先到客廳看電視等一下,我去跟她說 來了,順便催她快一點。”他對她親切地微笑,接著走進廚房通知妻子並幫忙準備料理。

  沈美玲站在玄關,看著周遭的佈置。這棟公寓比她住的那棟空間來得大一些,自從半年前來訪之後,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她深吸一口氣,聞到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味,加上室內熟悉的佈置,令她倍覺溫暖親切。

  她舉步往客廳走去,卻聽到一個不太熟悉的低沈聲音傳來--

  “爸,有客人嗎?”

  是章柏威!她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住。沈美玲沒有想到他會在家,也不知道他回台灣來了。

  章柏威是章氏夫婦的獨生子,比她年長三歲,去美國念大學之後便長期住在國外,現在在國外的某軟件公司擔任程式研發設計師。

  他大學時放長假還會回家小住,不過自從六、七年前他研究所畢業開始工作之後,她便很少見到他,一年不超過一次,有時二、三年才偶然見一次面。

  章柏威走出房間。“爸……哦,是 ,美玲?”他睜大眼睛,有點驚訝地看著她。“爸媽沒有說 會來吃飯。”

  “章媽媽也沒說你回來了。”她禮貌地微笑道︰“好久不見。”

  的確很久了,沈美玲回想,上次見面應該是二年前吧?也是她受邀到章家用餐,那次她事前知道他在家,不過沒想到他的女友也陪他一同回家探親。

  說起他的女友,沈美玲還記得那名發色微褐、身材曼妙的中美混血女郎,連同樣身為女性的沈美玲都很難將眼光扯離她身上。她那稍帶異國風情的五官輪廓,有東方人的神秘,也兼具西方人的深刻。充滿自信的舉止與表情,加上身上的名牌服裝合身地裹著凹凸有致的曲線,更顯得明艷照人。

  而站在她身邊的章柏威也絲毫不遜色,英俊的面貌隨著年齡增長比以前更有魅力,也許他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也增添了他的氣勢吧!站在美艷女友身邊的他顯得世故老練,這是沈美玲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

  以前沈美玲總是將章柏威視為不常見面的鄰居,中學時代他是大她三屆的學長,等到她進入他的母校就讀時,他已經邁入下一個求學階段。但是在她國中時代,他就像是個親切的學長和免費的家教,不過也只有那幾年兩個人比較親近。因為沈美玲的哥哥比她年長八歲,又到南部念大學,兩人較少有共通話題。相較之下章柏威的年紀與她相近,也較常玩在一起。

  但是自從那天看到他和女友郎才女貌地站在一起之後,她開始體認到,他們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她還記得那一次用餐是她最安靜的一次,只是乖乖吃著章媽媽悉心準備的家常美饌。因為章柏威的女友不會說中文,所以席間大多用英文交談,章爸爸和章媽媽雖然英文不太流利,但也盡量以簡短的單字或句子維持親切友好的談話。

  而她呢?叫她看看課本裡的英文還可以,筆試大概也可以勉強及格,但是聽和說……那就謝謝再聯絡。

  自從高中的某一堂英文口頭練習課,老師無情地在全班同學面前一一指正她的聽力與發音錯誤之後,她對英語的聽力與開口交談可說是避之如蛇蠍,只求能及格就好。

  反正台灣又不是英語系國家,即使缺乏英語的聽說能力也絕對可以活得下去,不是嗎?

  沈美玲四下張望,今天沒有看到章柏威那美麗的女友。她還以為他都大老遠把女友帶回家見父母了,兩人應該好事將近,不過經過二年都沒有聽到消息,她還懷疑是不是她消息太不靈通,還是章媽媽忘了告訴她。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提起,也不知道該和他聊些什麼。

  “對啊,真的好久不見。難得的情人節, 今天晚上沒有出去約會嗎?”章柏威的嘴角微微上揚。

  沈美玲看不出這是親切還是嘲弄的微笑,不過不管是何者,這個問題都讓她感到不太愉快,最近老是聽到這個問題,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不過她是來作客的,得維持基本的禮貌。

  沈美玲擠出一個親切的微笑,以及千篇一律的回答︰“沒有啊!”

  沈美玲稍稍的停頓一下,“你呢?”她希望能問得不著痕跡。

  章柏威聳聳肩,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前幾個月分手了,難得情人節可以清閑一下。”

  沈美玲不知道該對章柏威感到同情還是惱怒,同情他失去了那麼美麗的女友,卻也惱怒他那一副似乎每年情人節都忙不過來的態度。章柏威從高中時代就很受女孩子歡迎,看來現在也沒有改變。真是個花花公子!

  “是上次你帶回家的那一位嗎?真可惜,她真的很漂亮。”沈美玲有點同情地說道。

  章柏威的眼神頓時黯了下來,開口似乎要說些什麼,可是又打住。“合不來,再漂亮也沒有意義。”

  交往了兩年才發現合不來?這實在有點怪,可是她的臉皮還沒有厚到可以開口質問。沈美玲再次感覺到在傾聽友人吐苦水時的無助感,正當她努力思索一個適當的回答時,章父出來解救了她。

  “菜都擺好了,趕快過來吃吧!”章父愉快地招呼他們。

  進到與廚房相鄰的餐廳,沈美玲驚喜地發現章母真的做了許多她愛吃的菜。當然章母做的菜她都很喜歡吃,不過她真是愛死了章媽媽做的佛跳牆、竹筍飯、麻辣腰花和菠蘿雞……

  “章媽媽,謝謝您做了這麼多菜,看起來都好好吃。”沈美玲對章母露出大大的笑容,好久沒有吃到這麼豐盛又營養的菜了。

  聞言,章母因忙碌而紅潤的臉更顯光彩煥發。“趕快坐下來吃吧!柏威,你也是。”

  一開始,席間少有交談,四人都忙著滿足食欲,過了一會兒才有餘暇聊天。

  章父問道︰“美玲, 爸媽在加拿大應該過得還好吧?”

  沈美玲吞下口中的食物,愉快地答道︰“嗯,我上個月年假時去探望他們,他們看起來都很快樂,大嫂也生了一個好可愛的小男孩,名字叫……”她偏著頭回想了一下。“科倫,我爸媽一起床就往育嬰室跑,看到小科倫睡著了才有心思去做別的事。”她想起父母一副有孫萬事足的樣子,不禁輕笑出聲。

  章母一臉欣喜。“噢, 爸媽都已經抱孫子了!”她對章柏威投以一個怨懟的眼神。

  章柏威收到後馬上低頭故作忙碌,專心對付碗裡的食物。

  章父也不禁微笑。“真希望有機會能看看老沈的小孫子。”他微微傾身,關心地問︰美“玲, 不會想搬過去和家人一起住嗎?”

  假裝忙碌的章柏威也忍不住好奇地抬起頭看著沈美玲。

  沈美玲思索了一會兒,“一個人住有好處也有壞處,有時候會很寂寞,可是大部分的時間都很自由。”她對章父一笑。“現在我比較喜歡這樣,也許以後會改變想法吧!”

  章母問道︰“ 這次待了幾天?”

  沈美玲有點心虛地小聲說道︰“三天。”

  “才待三天!”章母一臉驚愕。

  “看到父母和大哥、大嫂以及小侄子都平安快樂,我就放心地回來了。”她不會說英語,法語更是不通,即使花了不少機票錢專程飛過去,但是要她久待實在待不住。

  “ 不覺得加拿大的風景很漂亮嗎?空氣清新,環境又優美,連我都想老了以後去住或玩一陣子呢!”章柏威說道。

  “是沒錯啦,不過我覺得住在台灣便利多了,雖然加拿大的空氣與自然風景的確有其獨到之處。”她看向章柏威,對他眨眨眼睛。”可是合不來,再漂亮也沒有意義。”

  章柏威眼中的笑意顯示他並不介意她借用他所說過的話。

  “真可惜。”章母嘆道︰“ 有工作不能常常去探望父母, 父母一定很希望 能多待一陣子。”她銳利的目光再度射向章柏威,無言地控訴他不常回家探望父母的事實。

  章柏威聰明地乖乖低頭繼續扒飯進食。

  “爸媽現在眼裡只有小科倫,可能要過一陣子才會想到我吧!”沈美玲半開玩笑地說道。

  沈美玲的爸媽在四年前剛出國時的確對她擔心不已,兩人都不願將寶貝女兒獨自留在台灣,可是她堅持不願出國定居,加上工作也相當穩定,於是便努力說服父母讓她一人生活。後來她的確一個人過得很好,父母才逐漸放下心來,但還是常打越洋電話關心她的近況。

  “傻孩子,做父母的不會有一刻忘掉自己的兒女的,即使有了小孫子也絕不會改變的。”章母眼神慈祥,充滿感情地說道。

  沈美玲從眼角瞥見章柏威的頭垂得更低了,而未能承歡父母膝下的她也同樣感到有些慚愧。

  這時,章父清清喉嚨。“對了,柏威,你說什麼時候要回去美國?”

  “預定是三月中,看考察的進度吧!”章柏威說道,”如果總公司覺得台灣有發展投資的潛力和空間的話,就會考慮在這邊設子公司,說不定我就可以回台灣來定居工作了。”他的眼神閃亮,看得出來相當期待這種可能性。

  沈美玲覺得有點驚訝。“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住在美國呢!”她脫口而出,但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她有時說話實在太沖動,常常未經考慮便隨口說出。

  章柏威揚起眉毛。“留在美國是為了學業與工作,我可是很想家的。”他對母親投以關愛的眼神。“媽媽做的菜實在太好吃了,國外的料理根本比不上。”然後他再以崇敬的目光望向父親。“我也很想念和老爸的辯論與拌嘴,你的想法一向都比我精闢成熟。”

  章母笑得合不攏嘴。“噢,你這小孩,長大了,嘴巴也變甜了。”

  章父也喜不自勝地露齒而笑,很高興聽到兒子的真心恭維。

  看到這一幅溫馨的天倫畫面,身處其中雖然自覺有些突兀,沈美玲的臉上雖然掛著微笑,但內心卻不知怎地感到有些失落,覺得比一個人在家用餐時更加的寂寞。

  難道這也是情人節症候群的症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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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享用完晚餐與章母特製的水蜜桃布丁之後,沈美玲幫忙章母收拾碗盤,一心只想趕快閃人,好讓他們一家人共用天倫之樂,還有趕快回家睡掉情人節剩餘的三個多小時。

  臨走前,章母將一個沈甸甸的、裝有兩個紙便當盒的塑膠袋遞給她。“美玲,這裡有些春捲,特地幫你做的,你帶回去放在冰箱裡,想吃時微波一下就可以了。”

  盡管章母常常拿自製的菜給她,可她每次都覺得很不好意思。“謝謝……”而口拙的她還是只能擠出這句話來,雖然這兩個字無法表達她的感激。

  “不用和章媽媽客氣,柏威不在時你就像我們的女兒一樣,你爸媽也囑咐我們要好好照顧你呀!”

  章母一臉慈祥,沈美玲看在眼裡,卻覺得心裡的空虛愈來愈擴大。

  “咦,美玲已經要回去了嗎?”章柏威從客廳探頭出來,手上還拿著一碗水蜜桃布丁。

  “嗯,章爸爸、章媽媽再見,柏威你也是。”沈美玲在門口對三人道別之後欲轉身離去。

  章柏威突然出聲喚住她:“美玲,等一下,我迭你回去。”他到餐廳裡把手上的布丁碗放下。

  “不用了,這麼近,走一下就到了。”沈美玲雖然婉拒,但是她知道章柏威還是會堅持陪她走到家門口。

  以往若是她晚上到章家用餐而他也在場的話,當她要離去時,他都會堅持護送她回家。只是他在家的機會實在很少,所以通常她都是自己走回家的。

  沈美玲有時會想,這就是所謂的騎士精神吧!她必須承認她非常欣賞他這種體貼,而這種體貼卻很少有人對她表現過。有時在公司加班到半夜,會有男同事因上司的命令開車送她回家,但那量見只是因為女孩子深夜單獨搭乘出租車或公車回家太過危險。

  她在門口等了一分鐘,章柏威便從房間裡拿了外套大步走出,穿上外套出門後,他對她伸出右手。

  沈美玲一臉迷惑地看著他的手。

  “你要牽手嗎?”

  印象中,她似乎沒有和章柏威牽過手,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個舉動。

  “我是想幫你提東西。”章柏威不禁低笑出聲。

  “哦!不用啦,不會很重,我自己提就好。”沈美玲不禁臉紅,自己竟然誤解他的意圖,她急忙轉向電梯按下下樓鍵。

  章柏威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等電梯。“你沒有交過男朋友嗎?”他突然問道。

  剛剛失態的羞愧尚未平複,現在他又丟下這樣一顆原子彈,沈美玲的臉頓時有如火燒,除了猛烈的羞辱之外還有幾許的不悅。她覺得和章柏威沒有親近到可以談論她的愛情生活,中學時代也許可以,可不是十幾年後久無聯絡的現在。

  “這不幹你的事吧?”沈美玲沒好氣地答道。

  “我沒有惡意,只是看你似乎不習慣男生為你服務。”章柏威的語氣中有著真誠的歉意。

  感受到章柏威的歉意,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對他板著臭臉。“是不太習慣,畢竟台灣的男生很少有這樣的舉動。”她將語氣放柔,並刻意忽略他的問題,雖然明知他聽得出答案。

  “真的?好可惜。”他緩慢地說道。

  可惜。聽到這怪異的回答沈美玲不禁抬頭望向章柏威,不過此時電梯門已經開了,他右手扶著她的背後並輕輕催促她進入電梯。

  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他所說的“可惜”是什麼意思,最後決定還是管住自己的舌頭比較好,她今晚的失態已經夠多了。

  再過三小時又十幾分鐘,世界就會回複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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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一樓,兩人走出電梯,一直到沈美玲家門口都保持和平的沉默狀態。

  她打開家裡大門的鎖,回頭對他道謝。“謝謝你送我回家。”

  “不用客氣。”章柏威禮貌性的回答。

  之後,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奇怪,依照往例,他不是應該轉身回家嗎?對了,是不是她忘了道別?“呃,晚安。”

  他還是沒有轉身,她好奇地抬頭迎視章柏威的雙眼,看見他的眼中閃爍著笑意。

  “你不請我進去坐嗎?”

  她覺得有點尷尬也有點驚訝,禮貌上她是不是應該請章柏威進去坐一會兒,或倒杯飲料給他?

  沈美玲很少在家接待客人,會來她家作客的都是學生時代就來往到現在的死黨,來拜訪前也都會先打電話通知。對章柏威這樣不算熟的鄰居,還是位男性,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可是以往幾次他送她回家的經驗中,章柏威從來沒有主動提出過這種要求,只有一、兩次是她父母堅持請他進去小坐,所以她假設他會直接回家是理所當然的。

  “抱歉,我大概吃太飽了,腦袋不太清楚,請進。”她把大門拉開,讓他先進去。

  鎖上背後的大門,轉身看到章柏威正在觀察房間的擺設,她指了指沙發。“請坐,我去放一下東西就出來。”她把塑膠袋連同便當盒放到冰箱冷藏庫中,看到露露已經睡倒在冰箱旁的布墊上,緊貼著溫暖的冰箱外壁,呼嚕嚕地發出細微的呼聲。

  她打開櫥櫃拿出兩個馬克杯,各放入一個綠茶包並沖入熱水,回到客廳裡,看到他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她出門前放在茶幾上看到一半的小說正在翻閱。

  把兩杯綠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她隨意問道:“你看過那本書嗎?”

  他把書頁朝下放回桌上,細心地維持在她原本看到的那一頁。“嗯,不過是看英文版的,電影也看過了。”

  她啜了口熱茶,沒有說話。她還沒看過電影,中文版也才看到一半,這個話題似乎接不下去。

  他環顧四周。“你家自從我上次拜訪之後似乎有一些改變。”

  “你上次來是……”她側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四年多以前了吧?之後我爸媽都到加拿大去了,變成只有我一個人住,就隨我佈置 !”

  他皺皺眉頭。“我聽到這消息後有和爸媽提過應該讓你搬去和他們一起住,一個女孩子獨居實在不安全。”

  她的心漏跳了一下,但仍盡力維持平靜的表情。章氏夫婦的確有提過她可以搬去和他們一起住,不過她不知道這是章柏威的主意。


  “我比較喜歡一個人住,事實上我一個人也過得很愉快。”她稍稍仰起下巴,看他敢不敢懷疑她的話。

  他低聲輕笑。“好好好,我看得出來你過得很好。”他朝她微微傾身,手臂放在沙發椅背上方,手剛好歇在她的頭旁邊,“你今天為什麼沒有出去約會?”

  沈美玲對他的接近感到局促不安,微微挪動姿勢,移到離他較遠的地方,但是他發現後卻反而逼得更近。

  她朝他眨眨眼。“你怎麼知道我白天沒有出去約會呢?”然後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有嗎?”他的眼神說明瞭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虛張聲勢。

  她將眼光移開,他的眼神太過世故,令她有點不安。她再啜了口茶,考慮著是否該向章柏威傾吐這兩天纏繞在她心裡的紛亂思緒。

  抬頭看看時鐘,已經九點了。也許再過三個小時,睡個好覺,這惱人的“情人節症候群”就會自動消失。

  她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誠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我沒有約會。”她向後靠著沙發椅背,雙手捧著仍稍微燙手的馬克杯,眼睛緊盯著茶水水面反射的粼粼波光。

  章柏威用一臉不以為然又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沈美玲,“真奇怪,你身邊的男性同事和朋友都沒人有所表示嗎?”

  沈美玲無奈地笑了笑。“他們大多都死會了,即使沒有死會,如果他們真的有所表示……”她沈思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會很驚訝。”

  “為什麼?”他接著問。

  沈美玲不安地稍稍往後移了一點點,覺得坐在右邊的章柏威的存在有些壓迫感,而這個話題也令她不自在,尤其在他緊迫盯人的目光之下。“大家都是朋友,除了同事與朋友間的情誼之外,我對他們也沒有特殊的感覺。”

  “實在太可惜了。”他輕聲說道。

  可惜?又是這個詞。沈美玲側頭望向章柏威,想看出他是否有任何惡意嘲弄的意思,可是就她所見只有看到他的真誠而已。

  她自嘲地呵呵輕笑。“沒什麼好可惜的吧,我又不是什麼絕世美女,乏人問津是正常的。”

  “不,你的外表雖然並不令人驚艷--”

  這男人真知道如何討女人歡心啊,她不悅地想。

  “不過你很有氣質,看到你會覺得心情很安詳平和。”

  她皺了皺鼻子,這算是恭維嗎?聽起來好像在說七老八十的老阿嬤,安穩的坐在陽臺上的搖椅中,接受著暖冬陽光的洗禮,膝上還窩著一隻小貓……

  她望向廚房裡露露睡覺的方向,頓時發現自己似乎像極了自己心目中老阿嬤的形象。

  她因不自覺的老化而感到驚慌,也因自己孤單的未來而感到難過。

  沈美玲對未來一向沒有想太多,她有穩定的工作,有因節儉儲蓄而逐漸增加的存款,也有可以遮風擋雨的小窩。對了,還有令她相當滿意的自由。

  她幻想過可能會有理想的對象出現,談談戀愛,也許會分手,感覺對了也許就會結婚。但是至少她可以知道戀愛的甜蜜滋味,知道那些戀愛中的人為什麼會表現得怪裡怪氣。

  可是現在她發現這真的極有可能只是幻想,因為此刻她努力想像自己的未來,卻發現十年、二十年後,她很可能還是像現在這樣毫無改變。

  章柏威看到她眼中閃過的恐慌。“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他關心地問。

  沈美玲努力地吞咽,想把哽在喉中的硬塊咽下,然後擠出個若無其事的回答。可是她卻發現有點困難。

  “我們在外國都習慣有話直說,有時候說話也不很婉轉。”他向她陪個道歉的微笑,然後帶著關心又有點焦慮地表情看著她。“我還記得以前我們曾經是不錯的朋友,雖然後來因為我出外念書而疏遠了,不過在我心裡還是一直把你當成朋友。也許因此說話有點直接,如果冒犯到你的話,對不起,你不要太介意。”

  “沒有……我只是……”她勉強擠出話來,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告訴他她心裡的恐懼。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手中的馬克杯稍稍抬高。“喏,喝口茶看看會不會好一點。”

  沈美玲聽話地喝了兩口茶,感覺溫熱的茶水通過喉嚨,一路流竄至胃部。很神奇地,她喉中的硬塊的確消退了些。

  同時他剛剛說的話也逐漸被她的腦袋所理解、吸收。她感受到他的誠摯和歉意,而那短短的幾句話也在她心中激起了比剛喝下的熱茶更溫暖的漣漪。

  “謝謝你。”她覺得在剛剛幾分鐘內,她和章柏威仿佛找回中學時代的朋友情誼,也許對他,她可以說出她的煩惱"

  “你是介意沒有男朋友的事嗎?”他想要安撫她。“不用擔心,耐心等一定找得到的,不必急於一時。寧缺勿濫!”

  她凝視著他,發現那些平常朋友和她用來安慰自己的言詞,現在聽來卻是如此空泛,平常都可以達到相當好的說服--或者該說是哄騙的效果。

  可怕的情人節症候群真是愈到結尾威力愈強啊!

  她舉起右手說道:“不用說了,這些我都聽過。”以前也都一直相信,可是現在開始存疑了。

  “我是說真的……”

  “你把我當朋友嗎?”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當然,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他有點好笑地看著她。

  “你現在沒有女朋友?”

  章柏威的笑容瞬間消退許多。“嗯,我也跟你說過了。”他開始有點懷疑又帶點憂慮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怎麼會問他這個問題,雖然他剛剛一直在問她同樣的問題。

  沈美玲將手中的馬克杯放到茶幾上,深吸一口氣,挺直背脊,聚集所有的勇氣,然後伸出雙手握住他的右手,心不在焉地注意到他的手比她的大好多,比較厚實粗糙,也比較黝黑。

  “那麼,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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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分鐘,兩人維持同樣的姿勢,投有人有任何動作。

  章柏威因為震驚而啞口無言,沈美玲則等待著他的回答。

  一分鐘後,章柏威的驚訝似乎稍稍消退了一點點,但是仍不足以讓他說出個完整的句子。

  “你……我……你?”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沈美玲同情地看向他,並拿起那杯幫他泡的綠茶遞給他。“來,喝下去看會不會好一點。”這場面和台詞似乎有點熟悉。

  他接過茶杯,開始大口牛飲起來。還好因為天氣寒冷,加上已放置了一段時間,茶水的溫度已經降到不會燙人的程度,不過因為喝得太急,他還是嗆到了。

  沈美玲連忙拍拍他的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她的語氣有點慌亂,很怕他真的會嗆死。

  一個男人如果因為她要求當他的女朋友而嗆死……唉,她一輩子都會籠罩在這陰影和汙點之下。

  過了一會兒,他的咳聲漸歇,呼吸也比較平順之後,她才停止拍打他的背。

  他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重複三次之後,似乎比較平靜了,然後他轉頭面向她。

  “女朋友?”

  章柏威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看到他的表情,沈美玲有點受辱的感覺。有她當女朋友真的那麼糟嗎?

  “我知道這個念頭不是很吸引人,”她防衛地說道:。我是說暫時的,在你回台灣的這個月假裝一下就可以了。”

  章柏威的表情更加震驚。“什麼?!”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們平日都要工作,所以只算週末和周日的話,總共只有一個禮拜而已,不會佔用你太多的時間。”

  “等等……”章柏威開口欲言。

  沈美玲隨即打斷他的話,緊張得只想在勇氣跑光前把想說的話說完。“一個月後,也就是你回去美國之後,我們就回複成朋友,你不用擔心我會纏著你不放,我絕對不會。”她一本正經地向他保証。

  “可是……”章柏威舉起右手,示意要她先停止說話。

  沈美玲看他一副想開口拒絕的樣子,急忙說道:“或者你覺得一個禮拜假裝兩天太多了,一天,甚至隔周也可……”

  看到他的肢體語言沒有達到預期的作用,章柏威的右手轉而捂住她的嘴巴,輕輕地,但是卻十分有效,沈美玲終于安靜了下來。

  他等待五秒鐘,確定她沒有辦法再繼續如連珠炮般吐出一串驚人之語後,才開口說道:“先聽我說,好嗎?”

  看到她慢慢地點個頭,他才將手移開。

  “為什麼……”章柏威暫停片刻思索著該怎麼問,才不會讓她以為他連考慮都沒有就想直接拒絕。

  該死!平常自許辯才無礙的他,現在竟然連個簡單的問句都擠不出來,無數個問題在他仍因驚訝而混沌的腦袋裡打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不會冒犯到她?

  沈美玲察覺到他的難處,主動解救了他。“我很好奇,想知道戀愛是什麼感覺,有個男朋友是什麼感覺。”她故作若無其事地微笑。“也想知道我會不會像身邊的朋友一樣,談戀愛時會舉止異常。”

  沈美玲屏住氣息,看看章柏威對這答案的反應如何。這是理由之一沒錯,不過是最不重要的一個。其它諸如對未來的恐懼等等更重要的理由,她實在沒辦法在不損及自尊的情況下告訴他。經過剛剛冒然的失言,她的自尊已經殘破不堪了。

  章柏威知道這不是讓她做出這異常行為的主因,可是並未追問。而他也還未自剛才沈美玲投下的炸彈爆炸中回複。

  他記得以前的她是個認真乖巧的女孩,有時有點迷糊,有時卻又大而化之下可是不是會做出這樣驚人之舉的人。

  即使這幾年見面的桃會不多,可是就幾次的短暫相處,他對她的印象仍然和以前差不多。

  她改變了嗎?變得這麼多?

  他試著以不阿的眼光觀察她。她的外表當然改變了,依稀記得兩年前見面那一次,他就留意到她的頭發已不像中學時代一般,遵守校規維持於肩線以上,而是長及背部,而且現在她的直發已經快要及腰了,以發夾簡單地束在腦後。

  臉蛋呢?以前他並沒有特別留意她的改變。現在仔細一看,和中學時代相比,她現在的臉明顯地女性化多了。加上她現在換戴隱形眼鏡,少了眼鏡的遮蔽,杏形的眼睛顯得更大、更有神,眼角微微上揚。皮膚還是一樣白皙無瑕,只是少了青春期的嬰兒肥,下巴比較削尖,嘴唇卻更加豐潤……

  他從來沒有注意過她的嘴唇……她的嘴唇,沒有化妝品的修飾,顯露自然的殷紅,即使在乾燥寒冷的冬天,還是閃爍著濕潤的光澤,下唇此上唇飽滿許多,仿佛在邀請他的品嘗……

  她等著他的回答,卻發現他以怪異專注的眼神猛盯著她的臉--或者精確說來是她的嘴。是有晚餐的碎屑殘留在她的嘴上嗎?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舔舔嘴巴四周。

  當他看到粉紅濕潤的舌尖自她的口中探出,緩緩舔過那兩片紅唇,所經之處留下一片晶瑩潮濕的痕跡時,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壓抑住一聲充滿痛苦折磨的呻吟。她是故意的嗎?

  他困難地克製住傾身以自己的唇舌拂去那片潮濕的猛烈沖動,命令自己閉上雙眼,阻絕眼前過度誘人的景象。他不是個容易沖動的男人,他也不記得曾經被一個女人的雙唇如此誘惑過,天啊,這女人甚至沒有誘惑男人的經驗,要是有的話,她不會到現在還沒有交過男友。

  沈美玲憂慮地看著章柏威,他對她拙劣的藉口還沒有發表任何評論,現在又一臉痛苦地把眼睛閉上。看來她無禮的要求令他相當困擾,只是他苦於找不到適當的言詞婉拒。

  她挺起肩膀,決定讓兩人自這尷尬的情況中解脫。“沒關系,就當我沒有說過吧!到了明天,一切又會和以前一樣,我也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她真心希望如此。

  他倏地睜開眼睛,就在他開始覺得她的提議並不是完全不可行時,她竟然要收回?這實在有點殘忍。“等一下,我還在考慮。”

  沈美玲驚訝地雙眼圓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的在考慮?

  章柏威半轉身面對著她,雙手輕輕扣住她的雙肩,向她索求所有的注意力。“事實上,我覺得該考慮的不是我,而是你。”他輕柔地說道。“男女交往不是遊戲,尤其是你的……第一次。”天哪,這個詞的雙關意味讓他的身體產生不由自主的尷尬反應,可是他實在無法讓自己說出“初戀”這個多愁善感的夢幻名詞,即使他答應在這一個月內當她的男朋友,但那也不是她的初戀。

  因為她並沒有愛上他。

  不知怎的,這個認知並沒有讓章柏威感覺到預期中的高興與放心,雖然他應該覺得釋然的。

  畢竟他並不想要她的愛情,不是嗎?

  他搖搖頭,將這令人困擾的思緒甩開,他現在的問題已經夠他想破頭了。

  他繼續解釋:“如果你對我沒有感情的話,不要說一個月,也許我們第一次約會之後你就會打退堂鼓。要假裝喜歡一個人是很難、很痛苦的,沒有感情,你要怎麼忍受伴隨交往而來的親密行為?”他淡淡一笑,希望她瞭解他是在為她著想。

  沈美玲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沒想到  ……我是說……我以為交往不一定要……那……那個……”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緊緊交握在腿上的雙手,沒辦法在一個男人面前侃侃談論性事。

  他恍然大悟。“哦!我說的親密行為不是指‘那個’。”不過通常也包括在內,他在內心附加。他以往的交往關系很少有純柏拉圖的,這在性觀念開放的外國可說是理所當然,畢竟男女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但是在國內,尤其在沈美玲身上可是行不通的。

  話說回來,他也不希望她將第一次的性經驗浪費在他身上,而是希望她能留給一個真正愛她的人,而她也愛他愛得足以將唯一的第一次心甘情願地獻出。那男人會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傢夥,可是不會是他。

  他努力忽視突然掠過胸口的一陣氣悶和莫名的欣羨。

  “像牽手、擁抱、還有親吻都是很親密的行為,那些你不會讓普通朋友對你做的事,你能夠接受嗎?我不願意看到你勉強自己忍受我靠近你,這樣我也不好受。”

  她的眼神顯得十分困惑。“我不知道……”她抬眼詢問地看著他。“可是我欣賞你,你以前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也是我所認識的男生中最體貼、長得最好看的一個。這樣也行不通嗎?”

  他的心因為聽到她些微的贊美而感到驕傲與欣喜。

  克製點!章柏威提醒自己。

  “那我們何不給彼此一個機會?”章柏威提議。“明天我沒事,如果你也有空的話,我們就出去約會試試看吧!”

  沈美玲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與歡喜。

  “真的?我有空!我們要去哪裡?”

  他因她明顯的開心而呵呵輕笑。“在台灣,恐怕我知道的約會地點不多。你覺得淡水如何?會不會太冷?”

  “冬天去淡水?人應該很少吧?”

  “人少才好啊!電燈泡愈少愈好,不是嗎?”他對她眨眨眼,看到她的臉頰重新染上兩朵紅暈。“你會怕冷嗎?”

  “我是還好。你不怕冷嗎?”沈美玲反問。

  他哈哈大笑。“美東的冬天比台灣冷多了,真的。有時後還會被風雪困住呢!”他微笑地說道。“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明天早上十一點我來接你,記得穿暖和一點。”語畢,他起身準備離去。

  沈美玲看著他,覺得有點尷尬怪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明天見。”

  他挑起右眉。“嘿,你不送我到門口嗎?”

  “哦!”沈美玲急忙起身,陪他走到門口,幫他打開門等他出去。“拜拜。”

  章柏威對沈美玲的生澀感到好笑。“你是我第一個沒有給我吻別的女友哦。”他半開玩笑地打趣道。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沒錯,不過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吻別,他只是想再看看她轉成暈紅的臉頰罷了。而她也沒令他失望。

  “呃……”沈美玲紅著臉不知所措。吻別應該吻在哪裡?臉頰?嘴唇?她毫無概念。隨著兩人對立的時間愈長,沈美玲愈來愈慌亂,不知道該向章柏威坦承她的無知,還是拒絕他的要求。

  知道她的困擾,章柏威嘴角上揚,微帶笑意地說︰“我是開玩笑的,還是等到我們比較熟悉之後再來吧!”

  她連忙點點頭,感到許多的解脫與一些些失落。

  章柏威向前一步,伸出右手扶住她的背部將她按向他的胸膛,兩人的上半身從未如此親密貼近過,事實上沈美玲一生中除了家人之外,從未和異性的軀體相貼過。雖然隔著厚重的冬衣,這還是令她驚愕的體驗,隨即她按住章柏威的胸膛想退開。

  不料,章柏威按在她背部的手稍微施了點力讓她無法後退,然後傾身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我不會做得太過分,不過當我的女朋友,你可能得習慣這些擁抱與親吻,因為這是我的方式。”

  他微微偏頭在她的太陽穴印上一個輕啄之後,放開手並後退一步。“明天十一點見,記得鎖好門。”接著他轉身離去並將門帶上。

  沈美玲則在關上的門前呆站了許久才回複神智,聽從章柏威的叮嚀將門反鎖上,而雙手仍微微的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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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3: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晚上十一點半,章柏威靠著墊高的枕頭半躺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本攤開的書卻視而不見,眼睛的焦距完全不在書本上。自音響輕緩流瀉出韋瓦第的四季協奏曲,也是自左耳進從右耳出,因為他的心思完全被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所占據。

  這是他三十年來所度過最令他驚奇的情人節了。

  誰想到沈美玲竟然會成為他的女友?

  他一開始因好奇和關心而刺探她時,只覺得對她的缺乏經驗感到驚訝與惋惜,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中學時代的沈美玲和其它初、高中生並無不同,一頭清爽的短發,戴著一副近視眼鏡,在沉重的升學壓力下勉力生存。因為兩家父母關系良好,所以她常常到他家玩,有時也會帶著作業、考卷來請教他。他有時候會覺得,比起沈美玲在南部讀大學的親哥哥,他還比較像她的兄長呢!

  沈美玲,他的鄰居,他的學妹,他的朋友,加上他爸媽只有他一個獨生子膝下無女,常常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疼愛,因此他對她從來沒有非分之想,她就像是他的妹妹一般,受他照顧、受他保護。

  可現在她成了他的女友。這是她親口要求的,而他也答應了。

  他喜歡她,這是毋庸置疑的,她一直是個認真有禮貌的女孩,很守本分又尊敬長上,但是有時候會有點小迷糊、心不在焉,不過那倒也無傷大雅,有時他還覺得滿可愛的--只要不是發生在他辛苦仔細講解作業給她聽之後。他的嘴角彎起,想到她的確常常如此。

  在他出外之後雖然兩人見面機會減少,感覺得出彼此的關系不再像以前一樣親近,但是在他心目中的沈美玲還是維持中學時代的形象,見了面他也一直認為她還是以前的沈美玲,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已經長大了。

  顯然變化並不完全,她的心有一半還是女孩,但是正逐漸蛻變成女人。而身軀早巳經完全轉變成女人了。

  章柏威忍不住低吟出聲,以手臂擋在緊閉的雙眼上,仿佛這樣就可以抹去她已經深印在他腦海中的身影。

  沈美玲的臉孔正如他先前告訴她的,並不屬於美艷型,但是她的五官端正,十分清秀有氣質,也非常的女性化。他不禁又想到她的嘴唇和在他密切的注視下那無意識的挑逗動作,他極不情願地對自己承認,那是他僅見未經修飾便讓他產生掠奪沖動的雙唇。

  她紅通粉嫩的雙頰也非常可愛,雖然只有在羞澀尷尬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不過和她原本白皙的膚色一對照,那有如小寶寶般的皮膚讓人想輕輕撫過,以雙手,以雙唇……

  他不敢相信她身邊的男人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還有她的身材……今天在厚重冬衣的遮掩下看不太出來,不過前幾年他有模糊地注意到,她的身材不是像現今眾人一窩蜂追求崇拜的模特兒般的骨感,而是凹凸有致, 纖合度的腰身,胸部和臀部稍微豐滿,整體曲線有著女性的豐潤。只是即使在夏天,她都以寬大T恤或稍大號的襯衫遮掩住,有時還稍稍駝背,仿佛不欲引人注目,可是他還是注意到了。

  是的,他初次對自己承認,他以往都刻意忽略她的女性特質。也許是他一直不準自己去察覺,他希望她一直都是那個拿著功課來請教他,和他天南地北無所不聊的初中女生,永遠不要長大。

  因為若是她長大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將她當成一個女人來對待。

  女人是用來送禮討好的,用來誘哄遷就的,用來調情誘惑的,用來--他忍不住輕笑出聲,想到沈美玲的保守用語--“那個”的。

  因為章柏威出色的外貌與身高,加上成績也相當不錯,使得他在女性同學之間一直是如魚得水,從高中開始,就收到過不少情書和告白。

  上了大學之後,性對他而言不再是個神秘的領域。在性觀念開放的環境下,他學到了只要雙方都有意願與採取適當的保護措施,性是種可以令他和女伴都獲得滿足、各取所需的愉快活動。他也學到了該如何對待女性,讓她們覺得受到尊重和珍視而芳心大悅的對他死心塌地,過一陣子便好聚好散、毫無牽掛。

  然而在一開始的新鮮感消退之後,他發現沒有情感基礎的性只會使他事後覺得骯臟而空虛。之後他的對象大多是交往中的女友,或是他覺得還滿討人喜歡,並且也有意和他發展一段關系的女性。不過有女友時他絕對會對女友忠實的,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做出與之違背的事。

  他突然想到,在和前任女友分手後到現在的五個月間,因為工作上有幾個企劃擠在一起同時進行,讓他忙得焦頭爛額,所以他都沒有機會也沒有閑情逸致發展新的關系。

  他不禁苦笑,現在他有一段新的關系了,可是他要怎麼對待現在這個女友?

  他無法再以小時候對待沈美玲的方式度過這一個月,這也不是她所想要的。

  不用說,對她絕對是不同於對待以往的任何一個女友。身為一個從以前就一直關心她的朋友,他是真的想引導她。沈美玲是一塊未經琢磨的璞玉,等到她的女性自覺完全蘇醒之後,她會是個讓男人無法抗拒的女子,而以她的聰慧和內涵,她也會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

  章柏威倏然皺起眉頭,不願想到結婚的事,尤其是沈美玲結婚。那會是好幾年後的事,她應該要先享受這個花花世界,等找到真心喜愛的人再定下來,正如他的理想一般。

  他打算帶她一窺戀愛較純潔的一面,並幫她建立一些自信,也許她會開始明瞭自己的價值,積極尋求自己的幸福。

  這應該也是她在開口要求他時所想要的,而他會盡力為她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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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美玲將熟睡中的露露從冰箱旁抱到床上,露露一開始不悅地喵嗚了幾聲,抗議好眠被打斷,但在一接觸到溫暖柔軟的棉被之後它馬上蜷成一團毛球,繼續呼嚕嚕地熟睡。

  沈美玲躺在露露的旁邊,無意識地撫弄著它背部的毛,暗暗羨慕露露迅速人眠的本事,因為她現在心亂得根本毫無睡意。

  她有一個男朋友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

  可悲的是,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戲。一個月後,舞臺和佈景便會拆得一干二淨,演員也將各自卸妝,回複原本的生活。

  她不知道不曾擁有比較好,還是擁有一個虛假的幸福回憶比較好。她沒想到自己因為一時的軟弱與沖動,將她的疑慮對章柏威傾吐,而他竟然不可思議地答應陪她演出這出戲,因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

  反正只有一個月,不是嗎?章柏威都不介意了,她一定也可以的。

  至於章柏威為什麼會答應,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憐憫。憐憫一個到了二十七歲仍小姑獨處、乏人間津的可悲女子,又苦於找不到適當的理由在不傷害到她的情況下拒絕。

  淚水從她的眼角溢出,她對他感到抱歉,抱歉將他拖入這無聊的鬧劇,抱歉害他必須違背自己的意願假裝成為她的男友,可是她還是有點高興他接受了。

  她從小就有點喜歡他,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類似對哥哥的孺慕與崇拜。他很聰明,外貌與體格也都相當特出,學生時代一直很受歡迎,他有時也會將女同學們送給他的禮物轉送給她,如果他看到她對那禮物有顯露出興趣的話,不過她後來才發現他的行為似乎是不對的。當然她也吃了不少女生送給他的點心和巧克力,也許因此她的少女時代才會一直都有點微胖吧!幸好現在有瘦一點了,要不然他大概就不會答應她的無理要求。

  雖然經過十多年與半個地球的時空疏遠,她對他的感情不再像以前那般深刻,可是還是滿喜歡他--一個不常見面的朋友。就和她住在加拿大的哥哥一樣,雖然身隔兩地,可是她知道他對她的關心沒有改變,剛剛的事不正是最好的証明?他甚至願意犧牲一個月中的假日,花費心思扮演她的男朋友,只因她一時沖動提出的要求。

  她想到剛剛被他按在胸前的感覺……她不禁臉紅,除了父母和哥哥嫂嫂之外沒有人這樣擁抱過她。還有他在她太陽穴印下的輕輕一吻,令她既驚訝又感動,久久不能平複。

  她想到之前章柏威還擔心她必須忍受他的碰觸,看來她的接受度比他預想的好太多了。

  不過他的舉動也令她產生一種錯覺,似乎他是真的有點喜歡她,不是朋友,而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想敲掉這無稽的錯覺。

  別傻了!她告訴自己,親吻和擁抱在外國只是一般禮儀罷了,只有她這種連吻別都不知道該吻哪裡的人才會對此事大驚小怪。

  可是她還是覺得好溫暖,有被呵護的安全感,還有一股想緊緊回抱他的沖動。

  然而在他的臂彎中,她也驚覺到自己以往從未察覺的孤單寂寞。
  一個人獨居久了,對外界情感的感受力變低,逐漸變得漠不關心,和朋友同事間相處也不如以往熱絡。有部分原因是大家都忙於工作,或是沒有時間常常見面聯絡感情,而她也不自覺地滿足於孤獨的狀態,盡力享受一個人的自由,盡力忽視一個人的孤寂。

  因為若是無法滿足於孤獨,她要如何生活下去?她只有一個人,沒有人陪在她身邊,只有不會說話的露露。

  現在她堅固的堡壘被打破了,她再次知道被擁抱的溫暖,被安慰的甜蜜,她害怕她再也無法回複到過去享受孤獨的她了。

  看來這出戲的代價比她所預期的來得龐大許多。

  沈美玲看向床邊的鬧鐘,時針指向十一點五十分,情人節--或者該說是情人節症候群--即將告一段落,托這急性怪病的福,她度過了今生最不平凡的一個情人節,第一個有男友的情人節,雖然只有最後幾個小時。

  明天開始,她即將嘗試不同的人生模式,將她的假日空閑時間和另一個人分享,也許後來也會和他分享一些她不曾對朋友傾吐的心底話,說不定最後他也會讓她分享他的心事。

  突然之間,這戲不再顯得荒謬,她對自己沖動言行的後悔也頓時減輕了不少。她開始期待著能夠更加瞭解這個願意委屈自己來配合她的體貼男人,這個在她的少女時代便對她照顧有加的人。

  在這一個月間,她希望自己能扮演一個不讓他失望的女友,傾聽他工作上的苦水,陪他逛街購物或去任何他想要她陪他去的地方,在他心情愉快時陪他歡笑,在他心情沮喪時給予鼓勵。

  她努力思索著女友還能做些什麼,可是似乎差不多就是這些了。也許她要學的還有很多,不過她相信章柏威會將那些都教給她。

  想到明天的初次約會,她的臉上掛著期待的微笑,沈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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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美玲苦惱地看著眼前平躺在床上的白色羽絨外套,章柏威不是說要穿得暖和一點嗎?這是她最保暖的一件外套,擋風效果也非常好,很適合穿到冬季冰冷海風吹拂的淡水。

  這是前年春天在百貨公司換季最後四折的優惠下,她未經考慮沖動買下的。當時只覺得滿好看的,穿上也很舒服,價錢更是便宜誘人。也許還會有人說她賺到了,畢竟這件外套料子很高級又實在,物超所值,非常保暖。

  可是!第二次穿時她就後悔了。

  第二年冬天,她趁著寒流來襲時興匆匆地拿出來穿,卻發現穿上冬天的保暖衣物之後,不算纖瘦的她再裹上這件外套,看起來活脫脫像是個米淇淋輪胎人。

  既然已經來不及退貨,她悔恨地將之收進衣櫃的最邊邊,直到今天才再度重見天日。

  聽到門鈴響起時她嚇了一跳,急忙看向床邊的鬧鐘。已經十一點,章柏威來接她了!現在已經來不及再翻箱倒櫃找外套,她急忙抓起羽絨外套,沖到客廳去幫他開公寓樓下的鐵門,再打開門等在門邊。

  一看到他,她對自己昨晚沖動提議的後悔又少了一點。眼前的章柏威穿著黑色襯衫與西裝褲,加上一件灰色羊毛背心,還有長及膝下的黑色長風衣--想必是從美國帶回來的,因為在台灣很少看到有人穿這麼長的大衣,完美地襯托出他的寬厚雙肩,也讓他的身形顯得更加高大修長。

  她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羽絨外套,完全無法想像他身邊站著一個米淇淋輪胎人的情景。

  “準備好要走了嗎?”他愉快地說道。

  看著眼前的沈美玲,長發和昨天一樣以發夾束在頸後,身著橘紅色高領羊毛上衣,下半身穿著合身的直筒牛仔褲,女性曲線顯露無遺。他突然覺得自己昨天似乎走了好運,對未來這一個月和她的相處時光更是充滿了期待。

  “嗯,我去拿皮包。”她對他微微一笑,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手提包,穿上靴子,便和他一起出門。而羽絨外套還拿在手中,不到最後關頭絕不穿上。

  走出公寓大門,她看到三年前章柏威幫他父親買的  BMW停在門口。他快步向前幫她拉開車門,等她坐進去,低喃了一聲:“謝謝。”之後,他才坐進駕駛座開始發動汽車,並伸手開啟暖氣與CD音響,優美的古典音樂流瀉而出,填滿了安靜的車內空間。

  一路上兩人交談的並不多,車內的氣氛舒適安靜。她看著窗外的風景,聽著音樂,原本有點緊張的心情也稍微得以舒緩。

  事隔多年,兩人都已經成長改變,現在和他單獨相處在同一個空間,她真的有點不太習慣,可是她期待著過不久可以回複成以往的友好,期待著假裝身為他的女友所能享受到的體貼和關注。

  到了淡水漁人碼頭,章柏威在停車場停好車,她也自己開門下車。習慣了車裡暖氣的溫度,突然接觸到外面的冰冷空氣時,沈美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在心裡暗自決定虛榮不如身體健康重要,於是不情願地穿上了手中的米淇淋輪胎外套。

  不過章柏威並沒有對她的肥厚外套下任何評論,事實上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穿上這衣服的樣子是多麼的可笑。

  正如同他們所預想的,目光所及遊客寥寥無幾,商店與餐廳也都門可羅雀。風勢稍大,但是不至於令人不舒服,不過夾帶海風的空氣比起市區來得冰冷得多。

  兩人走到可以眺望海洋的人工走道上,她輕輕靠著欄杆,看著前方的山與遠方波濤洶湧的海平面,正等著他走到她身邊,但是卻感覺到他停在她身後,自她身後伸出雙手扶看欄杆,將她困在他的臂彎中。

  雖然他的位置沒辦法幫她遮擋海風,可是卻帶給她更多溫暖。她聽到他的聲音自她頭頂附近發出。

  “你來過淡水嗎?”

  “嗯,大學時和同學一起來過一次。你呢?”

  “我也是大學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時候是大二暑假,我回台灣來,剛好接到高中同學會的通知,同學會結束後我們一群比較熟的同學就來這邊吃海鮮,還有聊天看海。”他嘆口氣。”可惜之後的高中同學會舉辦時我都不在國內,就只有參加過這麼一次。”

  “我們班高中畢業之後也辦過同學會,可是後來去的人愈來愈少,辦過三、四次之後,就沒有人再費事策劃聯絡了。”

  “你都有去參加同學會嗎?”

  “嗯,只要有空我都會參加,這份維持三年的緣份,要是輕易放棄就太可惜了。”她想抬頭看他,頭頂卻碰到他的胸膛,她急忙將上半身向前傾。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喜歡你的想法。”

  聽到他以低沈渾厚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說話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奇怪的影響,她不自覺地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不是因為寒意。全身的力氣也似乎被他稍帶慵懶的聲音給吸走了,她差點忍不住向身後的堅實身軀靠去,幸好雙手及時抓住身前的欄杆來支撐。

  他注意到她的搖晃。“你站累了嗎?還是風太大了?我們坐下來聊好了。”

  她看著他坐到她旁邊的地面上,背部靠著欄杆柱子,膝蓋自然地弓起,一隻手臂輕松地靠在彎起的膝蓋上,黑色長大衣在他腿下散成扇形,有如地毯一般。她正打算要坐在他旁邊時,他向她伸出一隻手。“來,坐在我前面。”

  她仿佛被催眠似地盯著他的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到海風的惡作劇。坐在他前面?他是說?不,一定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樣太……

  正當她呆愣在原地不動時,他決定幫她個忙。他伸出雙手握住她羽絨外套下的腰身,輕輕一帶便令她失去了平衡,被這出其不意的動作嚇到的她驚訝地輕叫出聲。他則巧妙地使力讓她的臀部正好降落在他身前的長大衣之上,小心並未讓她摔痛,然後順勢收緊雙臂環抱住她的腰,讓她完全緊密地靠在他的懷中。

  他邪惡地在她耳邊低聲詢問:“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掉落在溫暖安全的天堂中。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如果這是夢的話,她希望鬧鐘永遠不要響,她寧願犧牲一天的薪水與這個月的全勤獎金,繼續留在這夢境裡。

  “美玲?”

  她感覺到章柏威的嘴唇似乎碰到了她的耳朵,或者那是他呼出的氣息?她心亂如麻,因而無法分辨。“嗯?”

  “有我幫你擋風,這樣比較不冷吧?”

  她完全感覺不到寒風,只覺得他的體熱似乎穿透層層冬衣,一路燒炙到她的肌膚。“不,不冷。”反而覺得好熱。

  他低聲輕笑,緊靠著他胸膛的她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

  “那就好。我們繼續聊天。”

  聊天?他以為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正常思考嗎?她所能感覺的只有他的懷抱是多麼緊密安全,他所釋放出的體熱是多麼溫暖舒適。而他身上散發著森林般清香的淡淡古龍水氣味,和她昨晚被他短暫抱在懷中時聞到的一樣,誘惑著她更加埋進他的懷抱。

  老天哪,她一定生病了。她以為情人節一過,那詭異的急性情人節症候群也會隨之消散,也許等到明年的西洋情人節,或是七夕時才會再度複發。

  她沒想到她感染上的這個怪病是慢性的,而她無藥可治,因為沒有人有解藥。

  最最可怕的是,她並不想要治好,如果章柏威繼續這樣抱著她的話。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她的理智殘酷地大聲提醒她,一個月後他就會回美國去了,你會變回他的朋友,一年頂多見個一次面。

  她的姿勢不自覺地變得僵硬,強迫自己挺起背脊,在他箍緊的手臂範圍內,和他的胸膛保持一些些的距離。

  不要投入太多,結束時受的傷就不會太重,不是嗎?

  章柏威感覺到她的退縮,但是沒有將她拉回。“告訴我,你的高中生活如何?你考上了我的母校,對吧?”

  她暫時將苦澀的現實撇到腦中的最深處,以輕松的語氣說道:“嗯,而且我們高一的導師就是你們以前的數學老師,真的跟你說的一樣,超嚴厲的。”

  他仰頭哈哈大笑。“那你可真是倒楣,不過她雖嚴厲,功課也出得很多,教學卻很認真,你的數學應該不會像初中一樣,課後還需要特別指導了吧?”

  “這倒是真的……”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依偎著彼此,挖掘著長久以來未能及時和對方分享的記憶,迫不及待地向對方傾吐。

  談話開始不久,原本僵硬的她在章柏威溫暖的懷中也逐漸軟化,向後舒適地靠著他的胸膛,枕著他的頸窩,而他的臉頰也輕靠著她的頭發,在她耳邊輕聲低語著他想要與她分享的往事。最後當兩人都不得不因口渴而暫停交談時,他已對她的高中、大學生活勾勒出了具體的概念,而她也對他繪聲繪影講述的大學軼事與外國的風俗奇景聽得津津有味。

  話聲稍歇,經過約一分鐘沉默的休息之後,章柏威看看手腕上的勞力士表。“已經兩點多了,要不要去吃午餐?這附近有不少賣吃的。”
  “好啊,不過我想先買杯飲料。”她皺皺鼻子,“總覺得剛剛好像不小心吃進了不少海風裡的鹽,口渴得不得了。”

  他呵呵笑著。“是不是因為吃進鹽才口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因為說太多話了。”他最後一次環緊她的腰,聞著她耳後帶有洗發精的芳香與海風味道的頭發,片刻之後松開了雙臂,輕輕推一推她的後背。你先站起來,不然我的大衣被你壓著……”

  “哦!”她急忙起身離開他的大衣與懷抱,因為坐太久而有點步履不穩。“抱歉,沒有壓壞吧?”她焦慮地看著他站起身,拍拍臀後的衣擺。

  他有點好笑地看著她。“當然沒有,我這麼重都可以坐在上面了,更何況是這麼嬌小的你。”

  她不禁雙頰微紅。“可是我很重……”

  “再怎麼重也比我少二、三十公斤吧?再說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重。”他仔細打量著她。“我覺得剛剛好,再瘦一點就少了些女人味了。”

  她因他大膽坦白的言詞而窘困不已,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在迎合她。女人味?穿著這件米淇淋輪胎裝,這個詞是與她毫無關聯的。基本上即使脫掉這件外套,這個詞和她也互不相識。

  無論如何,她真想趕快擺脫這件外套。

  “我改變主意了,我們買杯飲料在車上喝好不好?我想趕快回家。”她急忙說道,請求地看著他,希望他不會覺得她太善變,或是追問原因。

  他沒有追究,只是走到她身旁攬住她的腰,帶著她走向停車場。“OK,等一下開車經過商店街時再下車買飲料。你還想去哪裡逛嗎?”

  她忍不住感激地微微靠近他一些。“沒有,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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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3: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回到市區,章柏威將車子停在他們家附近的停車場,在固定的停車位上停妥之後並未熄火,然後轉頭面向她。“你今天玩得還開心嗎?”接著稍帶自嘲地說道:“話說回來我們也沒有玩什麼,只有看海聊天罷了。”

  沈美玲不安地看著他,他是因為太早回來而覺得不高興嗎?說要提早回來的是她,他在氣她掃興嗎?

  “我覺得今天玩得很開心,我寧願多聽你說一些話,勝過看風景或是逛街。”她有點防衛地說道。如果他沒有同感的話,那很遺憾,看來她的陪伴和談話令他感到無趣。

  她的第一次約會似乎並不成功。壓抑下竄過胸口的痛楚與眼中漸增的熱意,她可以回到房間後再將床單哭濕,但是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在他面前悲慘地掉淚,她的自尊不允許。抬起下巴挑 地看著他,她武裝好自己的心情,準備面對即將來臨的分手。

  不知道這能不能進金氏世界紀錄?交往不到二十四小時,只約會一次就分手。

  看著沈美玲故作堅強的倔態,章柏威的眼神變得柔和。他伸出右手,輕撫過她柔細的鬢角。

  “我也覺得今天聽你說話很愉快,我很想知道這些年來所有你所發生的事。”他將手遊移至她的臉頰,以拇指輕輕畫圈撫弄著。“可是這是你第一次約會,我怕你覺得無聊,怕這不是你心目中所想要的,我不想讓你失望。”他的眼神透露著憂慮。“你失望嗎?所以才提早回來?”

  聽到他的話,她幾乎克製不住眼裡的熱意,只是與剛才的原因完全不同。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她紅了眼眶,用力地搖搖頭,表示她一點也不失望。

  他的用心令她感到謙卑。

  “那為什麼……”他詢問地看著沈美玲低垂的頭。

  沉默了一陣子,正當他久等不到回答打算放棄時,她倏地抬起頭面向他。

  她已經將眼淚逼退了,喉中的哽咽也減輕了不少,她不希望莫名其妙的淚水讓他誤會或感到難堪,既然他對她如此盡心,她也決定以誠實回報他。

  她抓起放在膝上的羽絨外套,塞到他的懷中。“都是因為這件外套。”

  “嗄?”他本能地接住外套,抬頭張口結舌地瞪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不覺得我穿上這件外套看起來就像米淇淋輪胎人嗎?”她憤憤地說道。“圓圓肥肥又一圈一圈的,我不知道你怎麼受得了看我那麼久還不笑出來,我後來只想趕快回家把這件外套換下來。”

  章柏威嘴巴微張地盯著她,過了幾秒後,他的嘴唇開始微微顫抖。然後在她狐疑的眼光下,他抱著肚子和懷中的羽絨外套狂笑出聲。

  “你也不必聽了我的提醒就真的笑出來,還笑得那麼大聲。”她故作幽默地說道,心裡卻有點受傷。

  不久後狂笑聲漸漸轉成低沈的悶笑,沈美玲已經因感到極度羞辱而想奪車門而出。但她的右手剛觸及門把,眼尖的章柏威便迅速傾身抓住她的手腕。

  “不,先不要走。”章柏威忍不住又呵呵笑了幾聲。“我不是在笑你穿這件衣服的樣子,而是你竟然因為一件外套就提早結束約會回家。”

  沈美玲不悅地想自章柏威的手中抽回手腕,但發現他的掌握雖不會緊得令她疼痛,卻相當堅定。感覺到她的動作,他將手收回,仍然抓著她的手腕,讓她不得不半轉過身面對著他。

  他以另一隻手抬起她的臉龐,確定她看著他的眼睛。“衣服只是外在,更何況我看過你脫掉這件外套的樣子,我知道裡面是多麼可愛。”他有趣地看著她從脖子一路漲紅到耳根。“最重要的是,我關心的是你的內在、你的觀念、你的想法、你的生活。所以今天我幾乎沒有注意到這件外套,只要它可以保暖,不會讓你著涼,顏色和式樣並不重要。不過經你這麼一說,它好像的確是厚了一點。”

  他想到在海邊抱著她時,只有感覺到外套的蓬鬆,幾乎感覺不到她柔軟的曲線。如果這樣說的話,也許她以後就不會再穿這件外套,而他抱她的時候……

  她清清喉嚨。“謝謝你這麼說。”她環顧四周後說:“我們可以上去談嗎?我覺得在這邊被鄰居看到不太好。”

  章柏威的表情一變,身軀突然僵硬,同時放開她的手腕。“為什麼不太好?”

  她急忙打開車門下車,快步往她的公寓走去,暫時回避這個問題。


  章柏威熄火鎖好門窗之後,也馬上下車追隨在她身後,因為有身高腿長的優勢,他在半路上便趕上她。“為什麼不太好?”他再次追問。

  她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抬眼望向走在她身旁的他。他是真的沒想到嗎?

  他注意到她的視線,詢問地揚起右眉,等待著她的回答,然後看著她停在公寓門口,拿出鑰匙來開門。

  一直到她住的三樓,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交談。章柏威只覺得疑惑與怒氣在胸中混合,因為她說的那句話,感覺似乎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交往。還是經過一次過早結束的約會,她已經決定他並不適合當她的男友?見鬼了,他可是完全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友啊!不管是言行上還是感情上……

  章柏威下意識地甩甩頭,不知道這奇怪的想法是從何而來。感情?沈美玲是他的女友沒錯,可是又不同於他以往的女友……

  他揉揉眉心,一時想不通這一團混亂,看來他今天有點失常。今天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就像坐雲霄飛車一般,由一開始的慢慢上升,到升高至頂點,中間幾經起伏,而現在正在往下墜,只是因為她的一句話。

  如果她要求分手怎麼辦?他從來沒有這麼快就被甩過,也沒有做好被甩的心理準備。

  站在門外,看著正拉開家外面鐵門等他進去的沈美玲,他知道以他現在思緒混亂的狀況,與她談論也談不出什麼結果,畢竟他說話一向直率,說不定會無意間出言傷了她,進而摧毀兩人新生的脆弱關系--如果她還打算維持這段關系的話,他苦澀地想。

  所以,他決定當一次膽小鬼。

  他走到門口,並未進入屋內,拉住她空出的左手,輕輕將她帶入懷中。

  “柏……柏威?”她有點結巴,對他的舉動感到納悶。

  他環抱著她,不情願地想到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輕聲說道:“我有點累了,今天我們先不談,趁著這幾天你好好思考,下禮拜六我再來找你,OK?”他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無法接受這早來的命運。“你要分  ……分手了嗎?”她的嘴唇忍不住顫抖,努力忍住即將潰堤的眼淚。如果要分手,她希望以笑臉面對他,不要讓他看到她被傷得多深,也不希望讓他發現她的依依不捨。

  他的手臂猛地收緊。“你想嗎?”

  不相信自己的聲音還能保持完整不破碎,她只是搖搖頭,第一次伸出手用力地回抱住他。

  感覺到她的動作,他只覺一陣釋然掠過全身,心情突然放鬆令他幾乎站不住腳,他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的太陽穴。“我也不想。”他有點激動。

  “可是要是經過今天你想分手,我覺得應該給你一些時間考慮,因為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我還想和你在一起。”他無法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因為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是。”她努力地咽下喉中的哽咽勉強說道,並將他抱得更緊了,即使只是多一天也好。

  她抬起臉龐,想看清他的表情,卻發現他的表情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有點僵硬緊繃,緊盯著她的目光熱烈閃亮,她稍微偏頭想換個角度看清楚是不是因為淚水,卻發現他的臉漸漸向她靠近。

  他要吻她了!沈美玲緊張地想著,同時感到一陣慌亂襲來。在電視及書上看到的接吻都是口舌並用的熱吻,她從未和人嘴對嘴地親吻過,根本不知該怎麼做,經驗豐富的他一定會對她的笨拙感到失望……

  就在他的嘴唇降到離她的只有五公分距離時,她本能地低下頭,想逃避這陌生的體驗,而她的額頭正好敲到了他的下巴。

  “噢!”他舉起右手揉揉被撞痛的下巴。“你的頭沒事吧?”章柏威忍著逐漸在臉部下方蔓延的陣陣疼痛,勉強開口問道。

  這一撞撞得她眼冒金星,要不是被他抱著,她大概已經暈頭轉向了。她眨了眨眼,等到眼前的黑霧稍微消散之後,她才想到要回答他的問題。“哦,我沒事,對不起。”想到他也是被害者,她倏地抬頭,差點又撞到正要低頭的他。“你還好吧?”她擔憂地問。

  “嘿,動作慢一點,你才剛撞到頭。”他苦笑。“我沒事,不過明天可能得向同事解釋為什麼下巴會瘀青。”

  她瞬間紅了臉,對自己的笨拙感到不好意思。“對不起,可是我看你正要……”她頓時打住,想到剛剛幾乎要發生的事。

  他瞭解地看著她。“我知道。太快了,是嗎?”

  她滿面通紅地點點頭。“而且我不會……我從來……”她開始結巴。

  “沒關系,我們下禮拜再繼續,OK?”他撫摸著她腦後的頭發。

  “嗯。”下禮拜再繼續?

  “那我先回去了,等會兒進去把額頭冰敷一下。”他輕輕在她的額頭上拂過一吻,小心的不對她剛剛撞到的部位造成壓力或痛楚,然後松開雙臂,輕推她走進屋裡,走出門外後幫她帶上鐵門。“記得門要鎖好。”他對她眨眨眼,轉身離去。

  她機械式地將外面的鐵門與內側的木門鎖好,然後背靠在木門上,仿佛雙腿已無法支撐她的體重。

  天啊!有了他的預告,她要怎麼度過這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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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離開美國總公司前來台灣考察環境的期間,章柏威是在另一家與公司有技術合作與合資的網絡公司上班。與平常上班時盯著計算機熒幕猛寫程式及修改程式代碼不同,從上週五到目前為止,大多是在開會或是看些書面數據,要不就是到其它軟件公司或工廠參觀。中文英語甚至台語皆流利,且專業知識經驗豐富的他也常常擔任重點翻譯的任務。

  星期三早上,會議室裡正在進行台灣軟件市場的簡報,室內光源只有幻燈機投射出的燈光,與自百葉窗的間隙中透出的日光,坐在會議室後方的章柏威四周幾乎是一片昏暗。

  喝著提神的黑咖啡,他很努力地想把思緒集中在眼前的幻燈片與數據分析上,但是卻悲慘地失敗了。

  從星期天到現在,他的新女友常常不經意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不是他不歡迎,事實上每當在腦海中看到她殷紅的臉頰和羞澀的表情,他的心頭就會泛起一陣溫暖滿足,讓他不自覺地露齒而笑。令他尷尬的是,有時候他傻笑的時機不太對,常會招致旁人的側目。

  可愛的沈美玲,只因為一件外套就提前結束打道回府。他聽到時只覺得荒謬好笑,可是定心仔細一想,這也顯示了她對自己是多麼缺乏自信。他享受的是她溫暖的陪伴與真誠的談心,更何況她的外在在他看來也是賞心悅目、無可挑剔的,而她只因為他沒有察覺到的外在因素便否定了自己的價值。

  經過星期天的第一次約會之後,他發現並不需要勉強自己將沈美玲當成女友對待,以往通常要經過一、二個禮拜的時間,在對彼此有些瞭解並培養一些感情之後,他才會習慣對交往中的對象有比較親昵的行為。可是沈美玲不一樣,他自然而然地就想要親近她、對她好,給她一點她不習慣的嬌寵。

  也許是因為兩人認識多年吧,他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總是令他感到溫暖與寧靜。

  不過星期天在她家門口的擁抱可一點都不寧靜,想到此他不禁蹙起眉頭。那時他突然產生一股狂吻她的欲望,感覺到她的擁抱,凹凸有致的柔軟曲線緊緊貼著他,加上之前的情緒不穩,他依照本能行事的結果就是嚇到她了,害她撞到了額頭。他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還有點酸痛。

  那天走出她家公寓時,他頓時瞭解她說被鄰居看到不太好是什麼意思了。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是短暫的,而人言可畏,三姑六婆傳播消息的速度絕不容小覷,天知道要是被他老媽知道沈美玲是他女友,鐵定二話不說,開始高興地準備婚禮大發喜帖。

  也許他們的確應該保密一點,可是他不喜歡隱藏和沈美玲的關系,即使這段關系是短暫的、虛假的。
  他愈來愈不瞭解自己的想法了。

  他用甩頭,試著將思緒集中到眼前的投影布幕上,畢竟現在是上班時間。

  反正一切到了一個月後會自然解決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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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時間,沈美玲和同事陳慧文坐在座位上吃著男同事跑腿買回來的速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陳慧文是與她同期進公司的同事之一,也是與她較親近的朋友。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敢將章柏威的事告訴她。陳慧文沒有什麼重大缺點,就是愛八卦,要是沈美玲一時嘴巴不牢告訴了她,她一定會弄得全辦公室都知道。

  可是有些問題她好想問陳慧文,她知道時髦又女性化的陳慧文一定可以幫她。

  在下週六前,她想讓自己變得漂亮一點,變成比較配得上章柏威的女孩。

  這想法有點不切實際,畢竟她最在意的身材,絕不可能在一個月內出現奇跡變得纖細苗條,除非她絕食將自己餓得面黃肌瘦,而那不是她要的效果。還有她的五官長相就是這樣,再去做整容手術也來不及了。

  可是至少她可以學學化妝,讓自己的氣色好看一點,還有可以買些適合自己的漂亮衣服,達到修飾身材的效果。

  “你晚上會去逛街嗎?”沈美玲故作不經意閑聊般地問道。

  “今天晚上?”陳慧文皺了皺眉。“我男朋友要帶我出去吃飯,他還說今天晚上想在我公寓待一整晚。有什麼事嗎?”

  沈美玲差點把口中的熱紅茶噴出來。“待一整晚!那換洗的衣服怎麼辦?他隔天總要上班吧!

  陳慧文好笑地看著她。“我那裡有他的衣服,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我那兒過夜了。”

  沈美玲難掩急竄上頰的紅暈。“呃,沒事,我只是想問問看……如果你有要去逛街的話,我想和你一起去。”

  陳慧文眼睛一亮。“唷唷唷,我還以為你一年只逛一次百貨公司哩!你要逛什麼?”

  沈美玲不自在地變換坐姿。“嗯,一些衣服啦,化妝品之類的。”

  陳慧文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咦?你不是從來不化妝的嗎?”

  “有點想學看看,想說也許看起來會比較有精神。”

  “你終於開竅了!真可惜情人節才剛過。沒關系,總有下一個情人節,還有半年後的七夕。”

  “真是謝謝了。”她有點酸澀地說道。不注重打扮的人聽到大驚小怪的話會覺得分外刺耳。

  “今天晚上我不行,明天好不好?”她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我已經在想要帶你去逛哪些櫃了。”

  沈美玲戒備地望向她。“拜託別逛太貴的,過不久就用不上了。”

  陳慧文的耳朵只差沒像兔子一樣豎起來。“為什麼過不久就用不上了?”

  誰來幫她把這老是說錯話的舌頭割掉。“我是說,過不久換季就……”不對啊,那化妝品呢?“呃,買太貴的話,買來不喜歡會很浪費……”

  陳慧文的眼神擺明瞭不相信,可是並未追問到底,也許她是在等沈美玲不牢靠的舌頭自暴內幕。“好吧,那就明天下班後去。”

  感激她的不追問,沈美玲連忙點頭如搗蒜。“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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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梳妝台前,沈美玲抹上唇蜜,左右偏偏頭看看效果如何。

  她不得不感嘆化妝的神奇,一點淡淡的眼影就讓她的眼窩更加深邃,增添一抹神秘;睫毛膏使她的睫毛更濃密修長,粉底和蜜粉讓她的皮膚更顯細致粉嫩;腮紅令她看起來臉色紅潤,還有一點嬌羞;淡淡的唇彩令她的雙唇更加豐滿,抹上唇蜜之後更是嬌艷欲滴,連她都不禁看呆了眼。

  雖然她只有上淡妝,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自然而不流於誇張俗艷,可是已經與化妝前有明顯的差別。至少昨晚因緊張興奮失眠而造成的黑眼圈看起來改善許多。

  她看起來好……女性化,她幾乎不認識鏡中的自己了。

  章柏威會不會也認不出她?他會不會不喜歡她的新造型?

  昨天星期五,她將久未修剪的長發去修了造型。雖然剪短了些,但多了些層次,看起來比較不死板。設計師極力慫恿她順便染發,說染發後會讓她豐厚的黑發看起來較輕盈。可是她不想一時做太多改變,只是笑笑地拒絕了。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將頭發像以前一樣夾起來時,卻聽到門鈴響起。她驚慌地朝鏡子瞥了一眼,有股想將彩妝全部洗掉的沖動。聽到第二聲鈴響時,她才硬著頭皮去按下對講機幫章柏威開門,在等他上樓的時間她幾次沖動地想沖到浴室去卸妝,但是又逼自己忍了下來。

  當她看到章柏威原本微笑的臉在看到她後突然變得驚訝時,她羞愧得想直接鑽到地下板去,甚至想馬上轉身到浴室洗淨一臉鉛華。          章柏威見她臉色不對,馬上抓住她的手臂,催她轉身面對他,並伸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讓他能更仔細端詳這不同的沈美玲。

  以往他認識的女人都熟知如何裝扮打點自己,他從來沒想過化妝對一個女人的外表會有如此大的改變。他知道沈美玲長相清秀、五官端正,有些時候還可稱得上漂亮,可是此時的她可以說是……美麗的。

  沈美玲被他熱烈的目光盯得極不自在,她想偏過臉去,卻被他扶在她下顎的手給輕輕扳正。

  “讓我再多看一下。”他輕聲說道。

  沈美玲的臉一熱。“我知道我這樣很怪,可是我才剛開始嘗試,也許多練習幾次之後……”她的話聲被他按在她唇上的手指給止住。

  他的目光熱切而閃亮。“你這樣很好,已經讓我看傻眼了。”

  她不安又懷疑地看著他。

  “真的嗎?”

  他再仔細地打量她。“粉可以少上一點,你原本的皮膚已經很細致了;腮紅也可以省略,你這麼常臉紅,等它自然變紅就可以。”

  她的臉瞬間漲得更紅了,他禁不住誘惑,俯身吻上她的臉頰,聞到化妝品淡淡的芳香。

  “柏威,這樣妝會壞掉!”

  她不太真心地抗議著。

  “以後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不用化妝。”他低頭凝視著她。

  “也許除了唇彩。”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下唇。

  她低下頭,因他熱烈的目光而感到無所適從。

  “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他露齒一笑,語氣中沒有太多歉意。“我們今天去哪裡?”

  “去看電影好不好?我把那本小說看完了,想看看電影演得如何。”

  “好。”

  看著她匆匆跑到房間裡拿外套和皮包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她還有些不一樣,等到她再次走到他身旁,他的手搭著她的腰時,他才發現原本會搔到他手的長發變短了些,看起來比較清爽。

  她去剪了頭發,是因為他嗎?這想法讓他心中湧起一股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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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了電影票後,因為距離進場還有一段時間,兩人便到附近的書店打發時間。沈美玲在新書區瀏覽著,章柏威則在另一區看些計算機類的書籍。

  不知過了多久,沈美玲拿著一本剛出不久的小說,正進入狀況時,隱約聽到旁邊傳來兩名女子嘰嘰喳喳的交談聲。她原本想移到較遠的地方繼續看書,抬頭卻瞄見她們不時偷偷摸摸地看著章柏威的方向,似乎在談論他。

  “哇塞!他好高哦,一定有一百八吧!”

  “而且你看他的肩膀又寬又厚,一定有猛練過。”

  “這樣挺拔的男人穿上長大衣真好看,不過真想把他的衣服脫掉哩!”

  “對對對,裡面一定更好看……”接著是一陣曖昧的咯咯輕笑。

  沈美玲眼睛看著翻開的書頁,卻完全無法專心於剛剛還吸引著她的文章,覺得有點羞窘,又有點偷聽的禁忌快感。

  “要是我男朋友身材也像他一樣就好了,叫他去健身房練一練他都懶得去。”

  “練了有什麼用?身高也練不高。”

  “嘖,男人不是只看身高啦!”這一句話的聲音特別低沈,還帶有暗示的語氣。

  “身高和那個多少有點比例關系吧!”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章柏威,又是一陣更曖昧的笑聲。

  沈美玲的耳朵開始熱了起來,把頭更往書裡埋。誰說只有男人會對女人評頭論足?女人談論起男人可是一點都不含蓄的。

  “要走了嗎?時間快到了。”

  低沈的男聲突然在沈美玲的耳際響起,嚇得她差點跳起來,一陣酥麻竄過背脊,讓她手上的書幾乎拿不太穩。

  她趕緊將書合起放回,希望章柏威沒有注意到她雙手的微抖,但她卻隱約聽到旁邊傳來兩聲女性的驚喘。

  “嗯。”她抬頭望著他,擠出個笑容,腦海裡還回響著旁邊兩名女子的評論,她盡力將視線保持在章柏威的腰部以上,但發現有點困難。

  章柏威覺得她有點緊張,但不知道是為什麼。他瞟了一眼那兩名一直盯著他瞧的女子後,便摟著沈美玲的腰走出書店。

  一直到進電影院裡就座了,沈美玲還是盡量避免將目光投向他,章柏威終於按捺不住好奇與關心。“你從剛剛就有點奇怪,發生了什麼事嗎?”

  沈美玲克製不住臉紅,在心裡祈求電影快開演,燈光快轉暗。“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注意力不太能集中。”昨晚她的確因為緊張興奮而失眠,早上也無法安睡,但是跟她態度的改變沒有關系。

  坐在她左邊的章柏威以右手與她的左手交握。“那我們今天不應該出來,你應該在家休息的。”

  她的感覺集中在她左手手背上,他的大手將她的手擱在他的大腿上,她可以明顯感覺到他隔著西裝褲傳出的體熱。

  “沒關系,我比較想來看電影。”

  他揚起右眉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握住她的手。

  電影開始半個小時後,不出章柏威所料,在電影院昏暗的燈光下,原本還苦撐著沉重眼瞼的她,已經向睡神投降了。

  借由電影銀幕反射的光線,他端詳著她微微側向他的沈睡臉龐,心裡只覺一陣滿足欣慰。他看過不少女人沈睡的樣子,但沒有人能激起他現在感受到的保護欲與佔有欲。

  他想停止音響中傳來的震耳欲聾的音效,讓她能睡得更安穩。他希望沒有人會回過頭來,和他分享她平靜的睡態。他想俯身親吻那受到光線變換照射而閃爍著誘人光澤的雙唇,但是卻不想打擾她的睡眠。

  他緩緩將仍握在手中的她的左手舉至唇邊,小心翼翼、極溫柔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美玲啊美玲,你對我有奇怪的影響,我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章柏威默默的在心裡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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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對不起,我拉你去看一部你已經看過的電影,我自己卻睡著了。”

  回家的路上,沈美玲坐在車上懊悔地自責。她竟然一直睡到電影結束散場才被章柏威喚醒。醒來後,她羞愧得只想鑽到椅子下躲一輩子,可惜在電影院裡有技術上的困難。

  “沒關系,我看得很高興。”他輕快地說道。

  她一臉困惑。“可是你在美國已經看過了。這部片子那麼好看嗎?”她覺得更後悔了。

  他只是微笑著搖搖頭,別有涵義地看了她一眼後,繼續將視線專注于前方的路況。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開始思索一些話題想打破這沉默氣氛,要不然她的心思會一直被自己的失態所占據。

  “你有上健身房的習慣嗎?”第一個問題跳進腦海,她不假思索地便說出來。

  啊,這就是她最需要的,一個會讓她想起那段偷聽對話的話題。她想直接跳車擺脫這份困窘和她不識時務的舌頭。

  “在美國時會去,這是一種潮流吧,很多人下班後或放假時都會去,有些人則是買器材在家自己練。”他瞄她一眼。“為什麼問?……因為看你好像……”那兩個女人是怎麼說的?“有猛練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說猛練就太誇張了,我只有在空閑時間才會去活動筋骨。”不過他對沈美玲有注意到他的身材感到喜不自勝,也許在台灣的這段期間他也應該上健身房。

  她微微蹙眉,認真地思考著。“我想我也應該去練一練,看看會不會變瘦一點。”

  他一臉不以為然。“我覺得你現在很好啊,如果練出一身肌肉抱起來多不舒服。”

  “柏威!”她從領子下方一路漲紅到耳根,對他的話既驚駭又覺得有點受用,還有一點不信。

  他拍拍她的大腿。“抱歉,通常無傷大雅的話我都會直話直說,而且我說的都是實話。”

  她狐疑地瞥他一眼。“是你的審美觀和其它人不同嗎?”

  “我認識的很多男人,他們的老婆都超級豐滿,和她們比起來,你簡直可以算是窈窕纖瘦的,畢竟你是東方女性。”他對她貶眨眼。“我個人偏愛像你這樣不太瘦也不算胖的。”

  “嗯哼。”想起他上次帶回來的前任女友,那媲美伸展臺上模特兒的標準纖瘦身材,她確定他是在安慰她。可是她並未戳破,就讓他以為她真的被他哄騙成功好了,畢竟他並沒有惡意。

  可是心頭那隱隱作痛的感覺是什麼?

  她知道,不管事實如何,她還是想聽實話勝過裹著蜜糖的謊言,因為謊言只會提醒她,這一切都只是鏡中的花、水裡的月,終有一天會煙消雲散。

  她將頭靠著坐椅,轉頭看向窗外飛逝的風景。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在黎明到來前,好好做一場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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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星期天傍晚,章柏威心情非常愉快,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打開家裡的大門。剛剛送沈美玲回到家裡之後,順便跟她交換了手機號碼,這樣即使在白天辦公時間,他也可以打電話給她,而她有事也可以找他。

  “你剛剛去哪裡啊?”章母坐在客廳裡,如狐狸出獵般地盯著剛歸來的章柏威。

  他一臉漫不經心。“和朋友出去吃飯,有什麼事嗎?”

  他看到老媽的表情有點怪異,似乎暗爽在心裡。他並沒有特別鬼鬼祟祟的隱瞞自己的行蹤,所以老媽也許已經知道他最近和沈美玲過從甚密。但是他仍希望老媽不要小題大敝,所以並未詳細說明。


  “聽隔壁王太太的表姐的女兒說,她前幾天看到你和美玲在你爸的車上聊天,是真的嗎?我還不知道你有和她出去呢!……我上禮拜經過美玲的公司附近看到她,就順便載她回來。……可是禮拜天美玲不用上班吧!”章媽媽端詳著自己的指甲。“那個鄰居大概認錯人了吧!”他在心中暗暗叫苦。上禮拜天?第一次約會就被抓包?

  瞥了老媽一眼,他暗暗嚇了一跳。他從來沒看過老媽的眼神如此興奮熱烈,連他這次回台灣住一個月時都沒有。

  “柏威,你不用瞞著媽媽,你知道媽媽很喜歡美玲,如果你真的對她有意思,媽媽不但不會反對,還會全力支持你們,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這就是他所擔心的。“我知道,可是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你不要想太多。”

  他看到老媽眼中的火花消退了一些,覺得有點慶幸又有點不忍。

  “不是我要說,你已經三十歲了,可以打算一下未來的人生大事了。而且美玲是個不錯的對象,很乖的女孩,媽媽也很喜歡她。”她的眼光射向章柏威。“還是你想娶個外國妞,就一輩子住在外國?”

  “我如果真的一輩子住在外國,也會把你們接過去住的。”他半開玩笑地說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打算。

  章母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憂慮。“你真的想一輩子住在外國?”我不知道,我沒有想過。”他有點無奈地說道。“我現在還不急著定下來,也還沒找到對象,等有了對象再說吧!”

  語畢,他躲進自己的房間,希望這個話題能到此為止。

  然而躺在床上,這件事仍然縈繞著他,久久不散。

  對結婚這問題他並沒有多想,他的單身生活過得還算愉快,三十歲也並不是老到非結婚不可的年紀。之前他是有打算多逍遙幾年再安定下來,也許就像一般人一樣,想要結婚的時候,如無意外,那時在身旁的情人就會變成牽手。

  不過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期待能夠找到真心相愛的對象,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前一任女友讓他對女性有些失望,她是他交往時間最長的一名女友,很不幸地,卻不是分手時最愉快的。在交往期間他曾多次因為工作而忽略了她,所以真正相處時間並不長,雖然事後他都有盡量補償,買花束、禮物,或是在工作較不忙時多抽出時間陪她,可是裂縫已經造成,兩人逐漸疏遠。最後他想分手時竟然遭到她百般反對及挽留。

  在那段關系結束之後,他對女性多了些不信任感,加上工作忙碌,感情生活便陷入空窗期,而他對這獨身狀況也覺得滿自在的,多了許多可支配的空閑時間,比較不會蠟燭兩頭燒疲累不堪。

  現在呢?雖然有了沈美玲當他的掛名女友,但是他並沒有感到壓力。可能她比起歐美女性來得較為含蓄吧!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可以再積極一點,把他平常晚上的時間也佔用掉,因為下班後他除了偶爾和同事吃飯應酬之外,就是回家休息。

  更何況和她在一起時,他不覺得像是在作戲,必須勉強自己討她的歡心,因為他是不由自主地對她好,也很享受與她的共處時光,而他知道她也喜歡和他在一起,他可以從她見到他時臉上掩不住的喜悅與笑容中得知。她不像有些女人,得到友善的對待就開始大送秋波。事實上,她的保守羞怯正是她吸引他的特質之一。

  他皺起眉想,這短暫的共處時光只剩下三個禮拜,要是顧慮到老媽的鷹眼和鄰居的閑話,他根本沒有機會和沈美玲多多相處。

  他並不希望老媽誤會他們之間真正的關系,最後困擾的可能是留在台灣的沈美玲,而不是時間一到就回美國工作的他。他也不希望老媽對他們抱持著誤會的期許,這樣只會平白讓她失望。

  他抓抓頭發,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管是真是假,戀愛都是一件傷腦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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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章柏威想多與沈美玲相處,可是隔天星期一下班打電話給她,卻得知她必須加班的消息。

  “抱歉,因為有個同事突然離職,為了趕上他原本的工作進度,這個禮拜可能都得加班,對不起!”她的聲音中除了歉意之外還有遺憾。

  (沒關系,我可以理解。你不需要道歉。)他說道。(晚上要我去接你回家嗎?)

  聽到他這麼問,仿佛有一道暖流流過她的心。“可是下班可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會不會妨礙到你睡覺的時間?”

  (這麼晚?)想到以前她加班時自行回家的安危,他不禁心頭一陣揪緊。(你快下班時打個電話給我,我開車去接你。)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好,謝謝你。”她柔聲說道。

  (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等你的電話。)

  她關上手機,發現旁邊的陳慧文以曖昧的眼神瞥視著她。

  “男朋友?”陳慧文故作神秘地低聲問道。

  沈美玲禁不住地臉紅。“不……不是。”應該不算吧?

  陳慧文一臉不信。“少來,看你講電話的樣子就知道了,對方一定是男的。即使不是男朋友也快了,至少你一定對他有意思,對吧?”

  她愣住幾秒鐘後,喃喃地說些搪塞的話語,轉頭回到辦公桌,繼續盯著計算機熒幕。

  然而陳慧文的話卻因此令她困擾了一個晚上,無法完全專心於工作。

  她對章柏威有意思?

  她的確喜歡他,尤其最近與他相處的機會變多了,她對他有比以前深入的瞭解,而他對她的溫柔體貼與細心呵護,著實讓她非常感動,可是……

  可是她總是忍不住揣測,這是不是他為了她而故意配合的。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出自習慣,有多少是出自同情,有多少是出自真心。但在她弄清楚之前,她不可能投入真情在他身上。

  可是感情豈是凡人的意志所能控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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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十點半,陳慧文先下班。沈美玲等到她走了,才打電話給章柏威請他來接她。

  走出公司,看到章柏威的車,她有種放心與歸屬感。她快步跑向前,章柏威從車內幫她打開車門。

  “謝謝你。”她坐進車內,扣上安全帶。剛剛在電話裡她也頻頻道謝,因為她覺得這麼晚了還麻煩他來接她很不好意思。

  他搖搖頭。“拜託,不要再謝了。我說過,這是我該做的。”他開動車子。“你以前加班都怎麼回家的?”

  “如果還有公車就搭公車,如果太晚了經理會叫同事開車送我回去。”

  他的手緊握著方向盤。“你常常加班嗎?”

  “沒有,事實上一年只有兩、三次吧!”她輕笑。“幸好如此,不然我會考慮買輛機車,不過我得先學會騎機車才行。”

  他的手稍稍放鬆。“即使是騎機車,一個女孩子夜歸還是很危險。”

  “我知道,所以我都很小心注意四周的動靜。”她好笑地望向他,他似乎認為她缺乏警覺心。

  他瞥了她一眼,無奈地微笑。“抱歉,我就是忍不住會關心你。”

  聞言,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她得克製住伸手按住胸口的沖動。“謝……謝謝。”她結結巴巴地道謝。

  到了停車場,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堅持送她上樓,而她也從善如流,畢竟有他在身邊,就有絕對的安全感。

  才剛打開門,露露立刻喵喵叫著走過來磨蹭著她的腿,她才想到在出門前她還不知道晚上會留下來加班,所以她只有準備它的午餐,現在它已經悲慘地餓了一個晚上。

  她充滿歉意地抱起它,口中喃喃說著道歉的話語,憐惜地拍撫著它的軟毛。

  她回頭望向還站在門口的章柏威。“柏威,你要進來坐嗎?”

  自從上次他主動要求之後,每當他送她回家,她都會詢問他。

  他本來想送她平安到家後就回家休息的,但看到她抱著小貓的模樣,他突然有種急切的渴望,想在她身邊多待一會兒。

  “嗯,如果不麻煩的話。”他走進門,反手將門關上。

  她到廚房裡去準備貓食,填滿露露的餐盤之後,她蹲在一旁看它忙碌地進食。

  章柏威也靠著廚房的門框站在一旁看著,他對貓沒有特別的偏愛,但也並不討厭。他隱約覺得沈美玲似乎與這動物有一些相似之處,沈靜優雅,不積極主動接近人,過著孤獨而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過沈美玲並不冷淡,只是寂寞,在他看來,她可愛太多了。

  思及此,他忍不住伸出手摸摸蹲在地上的沈美玲的頭。
  沈關玲抬頭,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他。“你在做什麼?”她站起身來,縮短她蹲著時兩人過度懸殊的高度差距。

  他伸出手攬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摟住。“我只是突然覺得你好可愛。”

  她的一張粉臉漲得通紅,她對章柏威自然流露的親密舉動還在習慣階段,雖然並不覺得排斥,但仍難免有點羞怯。

  “謝謝。”她小聲的說道,盯著他的胸膛,不知道眼睛該看向何處。

  他伸手撫過她溫熱紅潤的臉頰,手指一路輕劃過她的下顎,抬起她的下巴,讓他的目光能與她的對視。

  “每次看到你臉紅,我都會忍不住想……”他收口,及時發現下麵的話太過坦白露骨,不適合說給她聽。

  “想?”她雙眼圓睜,好奇地看著他,心跳似乎比平常快了三倍。每次接近章柏威都會有這樣的生理反應,如果在他身邊待得太久,不知會不會對心臟不好?

  他輕聲低笑,決定滿足兩人的好奇心,於是收緊雙臂,讓沈美玲的身體與他的熨貼著。低下頭,他在她唇上一公分處呢喃道:“想這樣做。”

  他的唇溫柔地貼上了她的,他感覺到她的驚訝,但並未感覺到厭惡或退縮的跡象,所以他開始以自己的唇辦描摹著她的,直到她柔潤雙唇每一處的感觸都被他探索品味完畢。他感覺到她的雙臂環抱著他,他稍稍抬起頭,看到她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

  “害怕嗎?”他的聲音反應了他的欲望,低沈粗嗄。

  她緩緩地搖頭,閃亮的目光有些迷惑又帶點興奮。她試探地伸出舌頭,好奇地品嘗著他仍留在她唇上的味道。

  他無法承受過這度誘惑的視覺刺激,看到她無知的動作,他的欲望有如出柙猛虎,幾乎控製不住當場就地佔有她的沖動,於是他再度低下頭佔有她的唇。

  這次不再只是單純的雙唇相接,他伸出舌尖刺探著她的雙唇之間,要求她張開嘴允許他進入。發現不得其門而入時,他先舔過她的下唇,然後輕咬著,並將其吮入口中。

  她驚訝地輕喘出聲,正好讓他趁隙而入。他的舌尖溜進了沒有別的男人到過的領域,愛撫著、挑逗著。

  他感覺到她的不知所措,知道她沒有經驗,於是他誘導著她的舌,促使她回應。過不久她的舌怯怯地拂過他的,這生澀的回應令他前所未有的喜悅與成就感淹沒。

  他帶領著她,鼓勵她做出更多回應。感覺到她的舌竄入他的口中時,他也以吸吮輕咬歡迎,不時以自己的舌摩挲挑逗著。當這個吻終於停止時,他已頭暈目眩、呼吸急促,全身漲滿急迫的欲望。

  他將原本圈在她腰部的手下移至她的臀部,想感覺更多她的柔軟,他捧起她的臀部,調整她的高度,讓她能更加貼近他。

  雖然隔著冬衣的厚度,她仍感覺到他明顯的生理反應。她慌張地掙紮著想遠離這陌生的觸感,卻礙於他的力量與掌握而無法得逞。

  “不要動,我不會更進一步,只要抱著你就好。”他的頭埋在她的頸間,話聲微微顫抖。

  聽到他濃濁但痛苦的聲音,她停止了掙紮,擔心會帶給他疼痛。“會痛嗎?”她輕聲問道,仍因剛才的熱吻而微喘。

  “是痛苦,不是疼痛。”他流連地輕吻著她頸部與耳朵的交接處。她感覺到他不穩的呼吸吹拂著她頸部敏感的肌膚,忍不住一陣輕顫,她喜歡他吻她的感覺。

  兩人維持相擁的姿勢許久,等到他的急促呼吸終於平息,熾烈的欲望也稍微獲得控製之後,他才放鬆擁緊她的手臂,感覺到她的雙臂仍緊擁著他,令他心頭泛起一陣甜蜜。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對自己的失控感到抱歉。

  “沒關系,你沒有做什麼。”沈美玲發現自己的語病。“我是說,除了接吻之外……”她臉紅地補充。

  他輕笑,在她的額頭上印主吻。“有沒有嚇到你?”他是指深吻。“一開始很驚訝,後來……”沈美玲思索了一下。“後來就無法思考,只能感覺……”她覷他一眼。“你真的很會接吻。”對她的評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事實上他不記得曾有過讓他這麼快就興奮失控的熱吻,而兩人之間甚至還隔著層層衣服。不知是長期壓抑讓他的控製力減低了不少,或者是因為她的緣故?

  他低頭看著她,她的雙唇仍因方才的熱吻而紅腫濕潤,雙頰也呈現可愛的粉紅色。他沖動地再次吻住她的唇,眷戀著她甜美的滋味,但是過了一會兒便放開,因為他不敢信任自己日益薄弱的自製力。

  “已經很晚,我得走了。”他抱歉地對她一笑,他的心並不想離開,可是他的理智知道不離開不行。

  她連忙松開仍緊圈住他的雙臂,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抱住他的。“呃,抱歉。”

  她陪他走到門口。“謝謝你送我回來。”她對他 腆地微笑,仍因剛才的親密感到有點尷尬。

  “你明天也要加班嗎?”他走出門外,回頭問道。

  “嗯,可能得到星期五或是星期六。”

  “那我明天晚上十點半再去接你。”

  想到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她的心開始激烈跳動。“呃……好。”她結結巴巴地回答。

  看到她突然頰生芙蓉,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我會克製住自己的。”他嘴角帶著自嘲的笑意。“晚安,早點休息。”

  “拜拜。”

  鎖上門,她伸舌拂過微腫的下唇,隱約嘗到他的味道。她環抱住自己,仍微微顫抖著,頓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寂寞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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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4: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接下來的幾天,章柏威每天晚上都去接加班的沈美玲下班,但是他只有送她上樓到門口,沒有再進到屋裡去,所以星期一的插曲也未再發生過。沈美玲無法對自己否認,她覺得有一點失望。

  週六,因為工作進度已經趕上,所以不用再加班,章柏威知道之後,便邀她中午一起去逛街。

  他帶她在東區的精品店和百貨公司買了一些飾品,雖然她一直推說用不著、太昂貴,但是只要她對某件飾品顯露出興趣,他也覺得適合她的,他就會二話不說地買下,然後極力說服她這件飾品是多麼適合她,如果她不接受,他只好自己戴了。使得原本打定主意不接受這種高價禮物的她,也只能在他的堅持加誘哄下收下他的好意。

  她必須對自己承認,收到禮物真的是件很快樂幸福的事。價值高低在其次,重要的是一看到那件物品,就想到對方的心意,知道對方是重視你的,她喜歡這種感覺。

  難怪情人節會被商家大力炒作,因為這是一種既可獲利,又可推銷幸福的雙贏手法。

  由於章柏威說想買香水,所以他們花了不少時間流連在香水專櫃。她對香?並沒有研究,也沒有自己特別偏好的品陴,現在用的是媽媽從外國寄回來給她的,只知道是伊莉薩白雅頓的,連香水名稱她都記不得。事實上她上班或出門時還常常忘記擦香水。

  看到他輕揮著聞香紙耐心品聞,還頻頻詢問她的意見,她不由得覺得自己似乎比身為男性的章柏威還不修邊幅。

  她知道在國外擦香水是種習慣與禮貌,不分男女,可是在台灣似乎並沒有這種的風氣;事實上,有時候她還會被某些人身上過度濃重的香水味嗆到,所以她不確定沒有這風氣到底是好是壞,至少對鼻子敏感的人而言少了一些公害。

  逛了香水專櫃她才發現,不但每一種香水的香氣都各有特色,就連香水瓶看起來都像是藝術品,有的設計精雕細琢,也有的是簡潔單純的個性美。

  她喜歡較為清淡細致的香味,尤其是植物系的宜人芳香,如柑橘、清淡的花香、一些檀木香,聞起來就覺得神清氣爽。她很高興地發現章柏威也認同她的喜好,因為他自己也喜歡清淡的香味,她想到她上次在他懷中聞到的森林般的自然香氣,忍不住臉紅了起來。

  “怎麼了,臉突然變那麼紅?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這香味?”他把試噴了香水的左手腕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我覺得還不錯,你呢?”他把手腕湊近她的臉。

  她試探地聞了聞,一股清新的檀木香與淡淡的麝香味撲鼻而來,還有許多她無法說出名稱的香氣,揉合成一股芬芳迷人的氣息。

  “我覺得很好聞。”

  他抓起她的右手腕,噴上一點點香水,以大拇指慢慢地抹開。“那你試試看這個。”

  她覺得似乎有一道電流從手腕竄流過全身,一陣酥麻自章柏威的大拇指緩緩轉動施壓的地方逐漸擴散到四肢百骸,膝蓋突然有點無力,差點支撐不住她的體重。她不由自主地以空出的左手輕輕攀住他的手臂,尋求一些支撐。

  他將她的手腕湊近鼻前,緩緩地吸了口氣,然後將她的手腕湊近她。“聞聞看,看喜不喜歡。”

  她無助地看著他,隱約察覺他的眼中有不熟悉的光采,就像那天他在她的門口抱著她時,他的臉向她靠近……還有那天晚上熱吻時……

  她連忙垂下視線,怕自己對那回憶的反應會被他發現。她舉起微微顫抖的右手聞了聞,發現這氣味她非常喜歡,正是她喜歡的自然芳香,加上一些其它的要素,讓香味變得更柔和誘人。

  她抬眼望向他,微笑著。“這味道好好聞,我喜歡。”

  他回她一笑。“真的?我也覺得不錯,蠻適合你的。”他看看手錶。“不過離晚餐還有段時間,我們再逛逛有沒有更適合、更喜歡的香水好了。”

  兩人逛完下一個專櫃,正打算接著逛隔壁櫃時,沈美玲突然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美玲!是你嗎?”

  她頓時愣在原地。不會吧?這麼巧……

  陳慧文的臉倏地出現在她眼前,她的男友也跟在她身邊。“我大老遠看到就知道是你!”她一臉興奮。“你也來逛街嗎?”

  她的眼光不斷在沈美玲和章柏威身上來回移動,最後以期盼的疑問眼神盯著沈美玲。

  她看向章柏威,發現他也是以一副禮貌的好奇表情看著她。

  她擠出一個微弱的笑容。“柏威,這位是陳慧文,我的同事。”她轉向陳慧文。“這位是章柏威,我的……”她停頓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介紹才適當。“鄰居。”

  陳慧文看看章柏威,然後一臉不信地瞪著她。她被瞪得好不自在,一抬眼發現章柏威也在瞪著她,只不過他的眼神沒有陳慧文那麼單純,她覺得他的眼睛似乎隨時會冒出火來,全身散發出憤怒的氣息。她無法直視他的雙眼,只有垂下視線,轉而看向陳慧文和她的男友。

  陳慧文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打破僵局,她親熱地摟著男友的臂彎。“這位是羅誠鈞,我的男朋友。”

  罹誠鈞抽出右手與章柏威簡短地握握手,寒暄了幾句,陳慧文乘機向前跟沈美玲咬耳朵。

  “你的‘鄰居’是怎麼了?看起來不太高興耶!”

  她無奈地聳聳肩。“我不知道。”不過她大概猜得到是為什麼。

  陳慧文自眼角餘光看到兩個男人簡短的禮貌對話已經結束,連忙低聲說道:“審問暫延到明天,明天中午我請你吃飯,你負責提供細節。”

  沈美玲還沒來得及反應,陳慧文已經拉著男友揮手向他們道別,留下她和章柏威兩人站在專櫃前,氣氛凝重。

  她不安地移動雙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心情不好的章柏威。她印象中還沒有見過他那麼生氣的樣子,連她初中時在他房間裡不小心摔壞他的東西,都沒見他這麼生氣。

  最後是章柏威先打破沉默:“你還想逛哪裡嗎?”他的語氣顯得冷淡疏離。

  她搖搖頭。“沒有。”她偷偷地覷他一眼,卻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

  “那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送你回家。”說完,他朝著出口走去。

  她連忙跟在他身後,他走得好快,在擁擠的人群中單單要跟上他的腳步,就令她氣喘吁吁了,可是看到他的樣子,她實在不敢出聲喚他,只能盡量不讓自己離他太遠。

  到了附近的停車場,他仍然禮貌周到地先幫她開車門,她也感激地坐進車內,如獲大赦地伸展疲憊的雙腿,慢慢調整急促的呼吸,等著剛坐進駕駛座的章柏威開動車子,

  但是他只是靜靜坐著,雙手攀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連鑰匙都沒有插入鎖孔。

  過了兩分鐘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柏威,你不開車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開口:“我記得當初是你要求我當你的男友,對不對?”

  她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褲子上的手。“嗯。”

  “我讓你失望了嗎?”

  她搖搖頭。“沒有。”正好相反。

  他雙手握緊方向盤。“那你為什麼在你同事面前說我是你的鄰居?”

  她咬緊顫抖的下唇,開始覺得有點不安。“那不是事實嗎?”

  他長嘆一口氣。“如果你認為如此,那麼我的努力全白費了。”

  她擔憂地望著他。“沒有,我只是……”

  “這兩個禮拜來,我真的把你當成女朋友對待,也真的很喜歡你,可是剛剛聽你那麼說,我覺得自己是白忙一場。”他直視著她。“也許我們應該取消這協議,因為事實証明這是沒有用的。”

  她的心抽痛著,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言會傷害到他。

  “你要放棄?”

  “你看不出來嗎?我們兩人對這件事的投入程度差太多了。我的付出充其量只能被你歸類為鄰居,所以我一直待在原點。”他無奈地一笑。“你真知道如何貶抑一個男人的努力。”

  她急忙反駁:“你誤會了!我……其實……”她想告訴他她的投入程度並不下於他,她之所以那樣告訴陳慧文只是避
  免終將到來的心碎與尷尬,事實上,他在她心中的分量重得讓她害怕。可是該怎麼說?

  他發動車子,故意忽略她的話,暗示對話已經結束。

  即使車裡有暖氣,她還是覺得好冷。眼看著章柏威離她愈來愈遠,她卻沒有勇氣將心裡的話坦白說出。而她那平常不受控製的舌頭現在似乎被麻痺了,就在她最需要不假思索地說出實話的時候。

  週六車子很少,不久他們便到了家附近的停車場。章柏威還是一如往常地陪她上樓,堅持要護送她平安到家。

  走在他的身旁,卻沒有任何肢體的接觸,她覺得既寒冷又無助。到了家門口,她拿出鑰匙打開門,擔心這會不會是他們最後一次共處。

  “以後我們就回複以往的關系,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他在她身後靜靜地說道。

  她的胸口因為即將失去他而揪痛,想到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兩個禮拜將被全盤否定,她的心似乎已碎成片片。她沖動地轉過身緊緊抱住他,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還不想離開他,完全不想!

  聽到她的啜泣,他不忍地輕撫著她的頭發,但是並沒有回抱她,因為他覺得自己已沒有那身份與資格。

  “不要哭。”他輕聲說道。“也許這樣最好,在我們兩個都陷入太深之前先結束。”

  她猛烈地搖頭,她不想結束。

  “以後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是鄰居、是朋友,這樣會比較自在。”他有點言不由衷。事實上他對沈美玲的感覺已經改變,要他面對她而不想到她依偎在他懷中的感覺,他做不到。

  她更用力地搖頭,止不住潰堤的眼淚。

  “不要……不要放棄我……”

  聽到她悲傷破碎的聲音,似乎有只無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頰,溫柔地抹去她滿頰的淚水。”沒有用的,事實証明我不是那個人,那個可以讓你全心託付信任的人。”他俯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戀愛是美好的,很遺憾我不能讓你體會到這一點。希望你早日找到真正的對象,一個懂得欣賞你的外表和內在的人,一個會令你幸福快樂的人。”

  為什麼剛被她傷害的章柏威還能這麼為她著想?為什麼他還能祝福她這個自私地只有想到保護自己,懦弱得不敢說出實話的人?

  “以後你還是可以來我們家吃飯,老媽會很高興看到你的。”他擠出一個開朗的笑容。

  她伸出一隻手想挽留他,但是他已經後退一步。

  “保重。”他凝視她最後一眼,轉身朝樓梯走去。即使她再怎麼叫喚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回頭。

  等到樓下鐵門關上的聲音響起,她已經哽咽到幾乎無法呼吸,淚眼模糊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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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天,章柏威和沈美玲都沒有見面,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有。

  章柏威覺得十分慶幸這周的工作量比較大,要看的書面和計算機檔案數據一大堆,還有幾家公司工廠要參觀考察,可以避免讓他的思緒不斷縈繞在她身上。下了班,他會盡量在公司裡待晚一點,或是和同事去用餐小酌,盡量讓自己忙碌分心無暇胡思亂想。

  然而夜晚回到家,看到沈美玲公寓三樓亮起的視窗,他總是忍不住想著她在做什麼,工作是否順利,生活是否已經回複以前的規律。

  好幾次他都發現自己瞪著手機,期待著它會響起,更有股沖動想打電話給沈美玲。他想聽聽她的聲音,聽她說些無足輕重的生活瑣事。

  他想念她輕柔的笑聲,想念她雙頰醉人的紅暈,想念她在他懷中的溫暖。

  躺在床上,他調整一下姿勢。自從意識到她是個成熟女性之後,他常常發現自己對她會產生一些不該有的幻想,這也令他非常懊惱。

  他努力地說服過自己沈美玲不是他可以碰的人,可是他飢渴已久的身軀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他還是常常發現自己在她身邊、或想到她時會有尷尬的生理反應,就連夜晚有時做夢也會夢見她,令他起床時疼痛不已,得先沖過冷水澡才能正常地去上班。

  他錯了,他錯估了沈美玲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短短兩個禮拜,她已經鑽入他的腦中和心中,而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可是如果他的努力沒辦法得到她的認同,他也不會勉強她接受他。因為這對她會是種不受歡迎的折磨,必須忍受一個“鄰居”的碰觸。

  在這件事之後,他發覺自己對這暫時交往的投入程度令自己震驚,本來只是希望讓沈美玲可以感受到戀愛的感覺,他卻發現自己的感情收放並不如預期來得自由,他投入太多了。

  在無意中他真的將沈美玲當作自己的女友了,對她也有所綺想,甚至期待她會響應自己的付出,所以當得知她仍然沒有把自己當成男友時才會憤怒受傷。

  也許他沒有理由責怪沈美玲,反而應該稱贊她把持得當,可是他的男性自尊卻抱持著相反的看法。

  他搖搖頭,原本還自許懂得如何對待女人,看來他應該留級重修了。

  想到以後兩人將回複原本的疏離關系,他只覺得惋惜。可是他卻無能為力,只希望以後沈美玲接受的人能善待她,給她應得的嬌寵關愛。

  也許這樣也好,再繼續發展下去,連他都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他可不想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美國去繼續工作。

  只是現在心中那一塊空虛又是什麼?

  他強迫自己將眼光扯離毫無動靜的手機,強迫自己的腦袋想些別的,什麼都好,就是不要想到沈美玲!天知道他這一個禮拜來已經想她想得夠多了,比先前兩人還未吵架前更加頻繁。

  拉起棉被,他歡迎睡神的拜訪,同時祈禱不要像前幾天一樣,再做一些令他早上起床時會痛苦難堪的夢,但是又暗暗期待能在夢裡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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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美玲雙眼無神地瞪著前方,新聞早巳播報完畢,現在在播什麼她也不知道。

  她的手機械式地撫弄著露露仰躺露出的肚皮,隱約覺得這柔細的觸感令人感到些許安慰。

  幾天來,她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早上鬧鐘響了,梳洗完畢便去上班。晚上下班後便回家,吃著自製的簡餐,然後上床睡覺,日複一日。

  和以前的作息完全一樣,可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以前她可以滿足地過下去,但是現在對于沒有柏威的生活,她只覺得索然無趣。

  星期一中午,陳慧文興匆匆地問她關于章柏威的事時,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只是鄰居。

  因為章柏威已經放棄她了,或者該說她辜負了他。

  她看著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他沒有打給她,她也沒有主動聯絡。畢竟她能說什麼呢?對不起?

  人總是要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她沒想到說錯一句話,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痛苦。

  她為什麼不能坦誠呢?為了保護她在同事面前的自尊,她傷害了章柏威,看到他受傷的神情,她真想收回那句該死的話,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章柏威為她付出許多時間和精力,也真的讓她感受到被珍愛的幸福甜蜜,可是她卻以否定他的努力來回報他。

  現在他離開了、放棄了,她該怎麼挽回他?她又有什麼立場挽回他?

  苦澀的後悔淹沒了她,她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他不再只是鄰居,也不只是朋友。她已經開始將他視為真正的男友,對他撒嬌依賴,與他坦承交心。

  然而因為她的沖動,無心插柳而成的一段關系,現在因她的失言而回到原點。

  感覺眼眶紅熱,她連忙抽出一張面紙擦掉盈眶而出的淚水。

  這種心痛欲碎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她怕知道答案,也怕自己已經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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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中午,章柏威打算在家裡看書,卻發現心思無法集中。這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一個禮拜來都是如此。他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他對沈美玲的感覺,但是他只發現到她愈來愈常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他從來沒有對分手的舊情人有這麼深的執著。也許是他認識沈美玲的時間比較久,所以需要更多時間來遺忘?

  他第一百次,不,第一千次瞪著放在床頭櫃的手機。

  依舊毫無動靜。

  該死!沈美玲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嗎?

  他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也許沈美玲已經回複以往的生活了,只有他一個人在胡思亂想、為她牽腸掛肚。

  也許打個電話給她,可以讓沈美玲以為他已經完整恢複以往的態度,甚至可以友好地問候她了。嗯,有道理。

  不過在電話響了十聲都沒有人接之後,他開始有點納悶。她出去了嗎?出去也應該會帶著手機才對啊!

  他切斷之後再撥一次,這次響了六聲之後,電話接通;了。

  (喂?)

  聽到她的聲音有氣無力,他有點擔心。“美玲?”

  (柏威?)她的聲音多了點驚訝,但還是很虛弱。

  “你還好嗎?”

  (嗯……還好……)

  “你聽起來不太好,怎麼了嗎?”

  他的語氣有些憂慮。

  (有點不舒服,不久就會好了。有什麼事嗎?)

  他頗擔心沈美玲的健康狀況。

  “沒什麼事,只是想問問看你過得怎樣。”

  (哦……還好。)

  一陣尷尬的沉默。

  (還有其它事嗎?)她輕聲問道。

  他躊躇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聊天?可是她似乎精神不太好……

  (沒有其它事的話,那,拜拜。)

  他瞪著聯機已斷的手機,覺得沈美玲的態度實在奇怪,而且她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好。

  一陣焦慮啃蝕著他的心,令他坐立難安。拿起外套,他決定到沈美玲家去一趟,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柏威!你要去哪裡?馬上要吃飯了!”章母看到他要出門,在廚房門口喊住他。

  “出去一下,等一下就回來。”話聲剛落,他已經步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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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到了沈美玲的公寓大門口,剛好有一位婦人出門買午餐回來,他乘機進門。到了三樓,他按下沈美玲家的門鈴,過了一分鐘沒人響應。他又按了一下,過了半分鐘,沈美玲才來開門。

  “柏威?你怎麼來了?”她驚愕的神情掩蓋不住臉上的蒼白。

  她拉開門,讓他進屋。

  章柏威順手將門關好,轉身仔細看著她。她身上穿著白色連身長睡衣,臉色和睡衣的顏色差不多。她在肩上披了件毛衣外套,眼下的黑眼圈在脂粉末施的臉上分外明顯,還微微彎著腰。

  她是因為他而憔悴至此嗎?他本來以為這種想法會給他的男性自尊帶來安慰,可是他只覺得心疼。“怎麼了?你看起來好憔悴。”他向前一步,勉強克製住想將她攬入懷中的沖動。

  她的眼睛飢渴地看著他,掬飲著他英挺的外貌。一個禮拜沒有見到他,他是不是變瘦了點?她不確定,只知道他還是一樣英俊帥氣,她好想念他。

  想到自己遲遲未回答他問的問題,她蒼白的臉上出現微微紅暈。“只是身體不太舒服。”

  “哪裡不舒服?是感冒了嗎?要不要去看醫生?”他的視線梭巡著她的外表,沒看到明顯的外傷。
  她搖搖頭,垂下視線。“不是。”

  “那是怎麼了?”他追問。

  她的臉色更加漲紅。“是女人的毛病。”

  他恍然大悟。“是生理痛嗎?”他柔聲詢問。

  她羞紅著臉,點點頭。

  “有沒有吃止痛藥?”

  “有,可是效果不大,還是好痛。”她虛弱地對他一笑。

  看到她病弱的笑容,他覺得心裡一陣刺痛,忍不住伸手撫順她睡後淩亂的頭發。“你先去躺下吧,好好休息。”

  “那你呢?”

  “你要我離開嗎?我可以找我媽來看看你。”他謹慎地問道。

  她急忙搖頭。“不要,留下來陪我,一下下就好。”她祈求地望著他。

  他頓時覺得自己仿佛又長高了十公分。“OK。”

  沈美玲回房到床上躺下,他拉出梳妝台下的椅子,坐在床邊,看著側臥在床上的她。

  在鵝黃色的棉被下,她顯得好嬌小、好脆弱。他伸出手拂開散落在她臉上的發絲,手指流連於她臉部肌膚柔細的觸感,隱約注意到她蒼白的膚色與他黝黑的手形成強烈的對比。

  令他驚訝的是,她竟伸出手來按住他的手,讓他的手掌貼著她的臉頰。

  “美玲……”他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是聽從理智將手抽回,還是順從本能繼續撫摸她。

  “我……”她吞咽了一下,凝聚所有的勇氣。“很想你。”

  他的心陡然一跳。“我也是。”他柔聲答道。

  她盈滿淚霧的雙眼凝視著他。“我們不能回到以前?”她急忙修正。“我是說上星期天我說錯話之前。”

  他憐惜地看著她,想像著她需要多少勇氣才能說出這些話。“你確定嗎?如果你只能把我當成你的鄰居,實在沒有必要繼續……”

  她搖搖頭,眼淚從眼角溢出,滴落在枕頭上。    “對我而言你不只是鄰居,可是我不敢對自己承認,我怕等你一走,我會無法習慣。”她顫抖地對他一笑。    “可是我發現得太遲了。”

  他的胸口因她的話而繃緊。“那麼對你而言,我是什麼?”

  她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只是握著撫著她臉頰的手掌,以顫抖的手將之移到她的唇邊,緩緩印上一個沾淚的吻。

  他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地全身一震,口中逸出一聲渴望的呻吟。移身到床上,躺臥在她旁邊,隔著棉被緊緊地抱著她。

  感覺到這熟悉的懷抱,聞到久違的古龍水香味,她忍不住低泣出聲。

  聽到她的哭聲,他實在無法承受。“乖,拜託,不要再哭了。”他的唇忍不住在她的臉上遊移,吻去她的眼淚,呼吸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清香,吻著她的額頭、鼻尖、眼瞼、粉頰,最後印上了她的唇。

  章柏威以嘴唇溫柔地摩挲著她的櫻唇,她配合他的動作,微微抬起頭迎接這性感的撫觸。他伸出舌尖舔去積在她嘴角的淚水,然後舌尖順勢劃過她微啟的雙唇,使其更加分開。他的舌尖乘機探入,卻受到牙齒的阻擋。

  “嘴巴張開”他低聲呢喃道,以牙齒輕嚙著她豐滿的下唇,然後以舌頭愛撫、舔舐。

  沈美玲迷亂得無法思考,只能聽從他的話。

  章柏威對她的順從感到既欣喜又滿足,為了回報她的順從,他盡情探索著她熾熱光滑的口腔,掬飲著她的甜美,技巧地挑逗她的舌頭,誘使她與自己一同交纏共舞。

  仿佛過了許久,當密合的唇舌終於分開時,兩人都氣喘吁吁,但仍依戀地交舔著對方潤濕的雙唇,不時交換幾個較短暫、熱度卻絲毫不減的親吻。

  他的唇舌接著向她的粉頸探索,深吸她芬芳的體香,舔過她白皙微微沁出汗水的肌膚,她急促的脈動震撼著他的舌尖。他的臉摩挲著她耳朵與頸部的交接處,感覺到她不自主的輕顫,然後他襲向她的耳朵,以鼻尖描摹著她的耳廓,將她可愛精緻的耳垂納入口中吸吮輕咬。

  他聽到她發出驚喘和口中吟,於是抬頭望向她。

  眼前是他夢寐以求的美景,她的眼神迷蒙,雙頰潮紅,櫻唇仍因剛才長時間的吮吻而紅腫潤澤,口中發出性感的嬌喘及嚶嚀。

  他按捺不住誘惑,再度吻上她的唇,高興地發現她熱情的回應。

  將原本蓋住她胸部的棉被拉下到她的腰間,他的雙手沿著她的腰緩緩探向豐滿的胸部。隔著睡衣,他的拇指在她的胸部下緣描畫著,等到她開始不能自己地蠕動時,他的手才向上移動,覆蓋住她因興奮而腫脹的胸部,知道生理期她的胸部可能會比較敏感,他輕柔地撫揉著。

  她突然發出一聲低喊,弓起身體,一臉痛苦地按著腹部。

  “又痛了嗎?”他覺得心似乎也跟著痛了起來。

  章柏威將自己的手覆蓋在她的手上按摩著她的小腹,希望能減輕她的痛楚。

  她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對不起,等一下就會好多了。”她的眉頭仍因疼痛而皺起。

  看著她因痛楚而蜷縮起更顯嬌小的身軀,他幾乎被一股強大的情感遊渦所淹沒。“我想抱著你,可以嗎?”他問道,聲音低沈沙啞。

  沈美玲羞赧地點點頭,掀開棉被。

  這是他所見過最溫暖、最性感的邀請,他也迫不及待地欣然接受。

  將皮鞋脫在床邊,把外套放在剛剛坐的椅子上,然後他鑽進棉被裡側躺在她身旁,將她攏進懷中,一手仍不時按摩著她的下腹。

  “什麼時候開始痛的?!”他問道,害怕她已經痛了很久。

  她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吸入他的氣息。“昨天晚上。通常第一、二天會比較痛,明天就會好多了。”

  他的唇揉擦著她的太陽穴。“你以前都怎麼解決?”

  “有時候不會痛,要是痛得受不了的話就請假在家。”她停頓一下。“柏威,剛剛……”

  他警覺地看著她的臉。“剛剛……”

  她的臉又泛起紅潮。“感覺好奇怪。”

  他一臉神秘地微笑。“你喜歡嗎?”

  她無法迎視他,只有點點頭。“我在電視上看過那種床戲,可是親身體驗比觀看要來得震撼百倍。”她的表情不安。“我甚至沒辦法思考,只能聽你的話或照本能反應。這是正常的嗎?”

  他吻一下她的額頭。“很正常,表示你很投入。”

  她凝視著他。“這樣表示我們和好了嗎?”

  他重重吻了一下她的唇,再道歉般地以雙唇輕輕撫過。“你說呢?”

  她綻出一個喜悅的微笑,然後垂下視線。“你以後還會那樣做嗎?”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怎樣做?是這樣嗎?”他的雙手蓋住她的胸部,大拇指透過睡衣的棉布揉擦著她的蓓蕾,使她的蓓蕾因這愉悅的刺激而挺立起來。他興奮地發現她在睡衣下沒有其它的貼身衣物也許除了底褲之外。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全身的感覺細胞都集中在他的手碰觸之處,不自覺地將上半身拱向他的手掌,無意識地鼓勵著他。

  “如果你要,我以後還會這樣做。”他回答她的問題,但不確定她有沒有聽到,因為她的眼神已經是一片迷茫。

  他發現她的反應比他遇過的許多經驗豐富的女人來得更熱切,而且她學得很快,一開始她的吻仍很生澀,但是過不久她的回吻就將他撩撥得全身燥熱難耐了,這次和上次都是。

  他知道她有天生的性感特質,對愛人毫不保留,而知道他是第一個發現這份性感的人,令他湧起一股猛烈的滿足感與佔有欲。

  他想發掘更多她的美妙特質,給她更多歡愉,想在她身上烙下屬于他的印記。

  他因自己危險的想法而顫抖,因這想法帶給他的興奮而震驚,他必須咬緊牙關才勉強克製住實行的沖動。

  想到以前有個當護士的女友告訴過他,女性在生理期間的性行為較容易感染,他不想因自己的私欲而害她受苦,他也不能放縱自己奪取她的清白,那是她要獻給至愛之人的禮物。但若是在不越線的情況下多給她一點點歡愉……

  他在她耳邊呢喃:“我要把你的睡衣拉起來。”

  “嗯……”這是她唯一能發出的聲音。

  他雙手伸到棉被下,尋著睡衣下緣後緩緩向上拉起。他的手刻意撫過她的小腿、膝蓋、大腿……啊,她的確有穿底褲。

  待他將睡衣掀起到她的胸部下方時,冷空氣襲向她溫熱的腹部,讓她打了一個冷顫,頭腦也清醒了些。

  “柏威,你在做什麼?”她震驚且羞赧地發現他正要將她的睡衣掀過胸部,暴露出她的……她連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

  “噓。”他傾身在她耳邊低語。“我不會傷害你,相信我。”

  她不知道這是對還是錯,但是她真的相信他不會傷害她,至少在肉體方面,她慢慢地將手放開。

  他的手繼續上移,撫過她高聳的乳尖,讓睡衣堆靠在她的鎖骨與腰背附近。她移動一下臥姿,讓堆起的睡衣不致壓迫到胸骨造成不適。

  他望著她粉白的胸脯,剛剛隔著布料觸摸過,知道這軟玉溫香摸起來是柔軟與彈性的美妙綜合,他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指輕輕劃過一方渾圓,品味著她柔嫩溫暖的細致皮膚。

  她因他的觸摸而打起哆嗦,乳尖變得更加挺立。

  他讓她翻身仰躺著,以自己的身軀覆蓋住她,以雙臂支撐在她的頭部兩側,小心不對她柔細的皮膚造成壓迫。

  他的視線仍緊緊鎖住她渾圓上鑲嵌的粉紅珠寶,伸舌緩緩舔過其中一顆,聽到她的驚喘,但他仍繼續將潤濕過的寶石納入中,以雙唇吸吮,以舌尖按揉,以粗糙的舌面摩擦。另一手則眷顧另一顆珠寶,以他修長勁瘦的手指和粗糙微繭的手掌揉搓、畫圈、按壓、輕彈。

  等他覺得口中的寶石已經完全綻放了,便轉而關照另一邊,讓他的手負責安撫剛脫離他口中仍鮮艷紅腫的濕潤頂端。

  沈美玲在他身下狂野地扭動,無法承受這陌生且過度的歡愉,她發出嚶嚶啜泣聲,想要更多,又害怕未知的事物。

  章柏威察覺到她的響應,既高興她誠實的反應,又因自己脹痛的欲望而受苦。他不再愛撫她的胸部,轉而吻住她的唇,開始對她的唇舌做愛,同時一隻手向下遊移,尋著她的底褲,感覺到衛生棉的厚度並不是很厚。

  感覺到他的手,她驚慌地向後退。他移動重心,以臀腿固定住她的下半身,讓她無法改變姿勢,她困窘又無奈地低聲呻吟。

  他吻著她的臉頰,因剛剛的熱吻而留下些許潮濕的痕跡。“不要怕,不要亂動,我不會傷害你。”

  他的手探索著她的底褲,隔著布料與衛生棉估量她的女性核心大概的位置,開始試探地施壓。看到她電擊般的反應,他知道他找到了。

  他開始以指尖、關節、與手掌輪流按摩、旋壓、推擠、揉捏她的整個女性部位。因為重重阻隔他無法直接接觸,所以他比平常稍微用力。她的女性核心因為受到他的刻意刺激,令她幾乎因這極度的快感而瘋狂。她啜泣呻吟出聲,無法控製自己的音量。

  看著她臉部的潮紅蔓延到了胸部,他咬著牙忍住自己下腹的腫脹疼痛,繼續專心刺激著她最敏感的部位。他曾經聽過生理期的女人比較容易達到高潮,加上沈美玲的反應特別強烈,他知道她已經快要達到頂點了。

  過了幾秒鐘,他隱約感覺到第一陣抽搐,接下來是更多更強烈的收縮與哭喊,他隨即停手,將手移至她的小腹以手掌緩緩按摩著,讓原本就飽受經痛之苦的她不至於因腹部的劇烈收縮而過度不適。

  半晌,她虛脫地癱倒在床上,不停地喘息,全身布滿一層閃亮的汗水。他怕她因溫差而著涼,於是將她的睡衣拉下回複原狀,然後躺回她身邊,將癱軟無力的她摟進懷中,仔細將棉被蓋好避免她受寒,一手覆蓋著她的小腹。

  “柏威……”她的聲音慵懶,已有睡意。

  他親吻她的眼瞼,讓她閉上眼睛。“累的話就睡吧!我會陪著你。”

  在他溫暖安全的懷抱中,她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後的想法是,這可能會是她有生以來睡得最安穩滿足的一覺。

  懷中抱著酣睡的她,他的全身漲滿未獲紓解的欲望,仍因方才的興奮而微微汗濕。

  他移動姿勢,調整一下緊繃得難受的褲子,沒有吵醒疲憊滿足的她。雖然他沒有得到最終的滿足,但是看到他帶給她的狂喜,他心中的驕傲與喜悅已經淩駕一切的不適與挫折。

  在她的頭頂拂過一吻,他閉上眼睛,希望睡眠可以幫助他遺忘啃噬著他的生理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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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飄浮的溫暖中,沈美玲隱約感覺到背後有個陌生的物體貼著她,她直覺的想法是露露跑到她的床上來取暖。為了避免翻身時壓到它,她向前移動一些,卻感覺到某個物體緊緊環繞在她腰間禁錮著她,並馬上將她拉回,讓她與那溫暖的物體貼得更緊。

  她倏地睜開眼睛,原本籠罩在腦中的迷蒙頓時消散,睡前發生的事如潮水般湧進她的腦海,她的臉燒紅,姿勢也變得僵硬。

  一個睡意未消的低沈男聲在她耳邊呢喃。“睡醒了嗎?”

  想起睡前自己放浪的反應,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直覺地抓起被子想蓋住頭,這樣他就看不到她了。

  他低聲輕笑,及時將棉被向下拉至腰間,讓她無法得逞。

  他撐起身,看到她的粉臉酡紅,忍不住俯身輕吻。“早安。”他抬頭看一下床邊的時鐘,再看看窗外昏暗的天色與住戶的點點燈光,思考了一下。“不對,應該是晚安,已經六點半了。”

  她大吃一驚地撐起上身,跟著看向窗外,然後轉頭看向他。她的目光與他的短暫接觸,隨即垂下。

  “晚安。”她羞赧地說。

  “現在覺得怎麼樣?還會痛嗎?”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的小腹,但是被她擋住。

  他揚起一眉,看來原本保守的沈美玲又回來了。

  “已經不會痛了,謝謝你。”想到睡前他是怎麼幫她紓解疼痛的,她的臉再度漲紅。

  他無意令她尷尬,所以沒有堅持,只是翻身下床,穿回鞋子,拿起外套。“我跟老媽說出來一下就回去的,沒想到一出門就是一下午。”他以手指梳過蓬亂的頭發。“你晚餐要吃什麼?”

  這話題似乎令她自在一點了。“咖哩飯吧,我做了一些咖哩冰在冰箱。”
  "

  “想請我吃嗎?”他對她眨眨眼。

  她有些猶豫。“可是章媽媽……”

  “我可以打個電話給她,告訴她我不回去吃晚餐。”他停頓一下,站姿和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僵硬。“還是你不想和我一起……”

  她猛烈地搖頭,很怕他會誤會。“我怕你會覺得不好吃。”她怯怯地一笑。“我的手藝很糟糕。”

  “沒關系,我自己的手藝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期待地望著她。

  看到他表情明顯的期待,她不禁微笑。“那你先去客廳坐一下,我要先換件衣服。”

  章柏威離開房間時順便帶上了房門,他先打電話通知老媽會晚一點回去,對老媽的追問只是含糊帶過,並沒有說出他是在沈美玲家。

  然後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他對自己反常的執著感到困惑,他平常不會這樣死纏爛打地纏著女人,女人拒絕他的邀約時,他通常會有風度地接受。但是剛剛看到沈美玲的猶疑時,他只覺得受傷難過。

  在剛才兩人共用的親密之後,又更加深了他對她的佔有欲。想到她身上仍帶著他留下的紅印與齒痕,想到他給予她的激情歡愉,再看到她的遲疑欲拒,他簡直無法承受。

  他嘆了口氣,真想知道沈美玲的想法,一周前她所說的話仍沉重地壓在他心頭。他心中總有揮不去的疑慮,不知道這次他的付出,會不會又是白費?

  明知道他不該期待回報,可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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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哩比章柏威預想的好吃很多,雖然是用市售現成的咖哩塊煮成的,但是用料十分豐富,吃起來很有滿足感。當他這樣告訴沈美玲時,沈美玲臉上散發出喜悅的光采。而他因為食量大加上沒有吃中餐,很不客氣地一連吃掉三大盤。最後,一大鍋咖哩所剩無幾,等到他覺得飽足時,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對不起,”他歉然地望向沈美玲。“我的肚子有點餓……

  沈美玲緩緩地搖搖頭。“沒關系,以前我做菜都是給自己吃,今天看到你那麼捧場,我覺得很有成就感。”她皺皺鼻子。“即使只是因為肚子餓,我還是很高興。”

  “不不不,不只是因為肚子餓,是真的很好吃,吃得到家庭料理的特色。”他連忙澄清。“你以後一定會是個賢妻良母。”話一出口,他立即發現自己的失言。

  沈美玲也一臉尷尬,不敢直視他。

  他不知道沈美玲對他的無心之言會有什麼想法,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並不像一般的情侶,不是交往穩定就會邁向結婚禮堂,事實上他們的關系即將告終,再過一個禮拜,他們又將被半個地球的距離和半天的時差所阻隔。

  “你什麼時候回美國?”她輕聲問道。

  “下禮拜天中午的飛機。”他沒有告訴她本來是星期六早上,是他在情人節過後打電話到航空公司更改的。

  “那麼,只剩一個禮拜了。”她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盤。

  “是還有一個禮拜。”他連忙糾正,將她導向一個較樂觀的想法。“我們可以好好利用這個禮拜,雖然扣掉白天工作的時間,可利用的時間不會太多。”他遺憾地一笑。“你明天有什麼打算嗎?”

  她搖頭。
  “那明天我帶你出去吧!我聽同事說,市立美術館的展覽滿不錯的。”他突然想起。“可是你的身體……”

  她摸摸小腹,自從睡醒之後,一直都是暖暖的,也沒有再疼痛了。“應該沒關系吧,已經不會痛了,你的方法很有用。”思及那畫面,她頓時面紅耳赤,別開臉不敢直視他,急急將碗盤收到廚房去。

  他覺得有點啼笑皆非,自己那樣做並不是為了舒緩她的經痛,只是單純地想親近她、愛撫她,給她一點歡愉,同時滿足自己的欲望罷了。不過他很高興她因此而不再受生理痛所擾,如果下次還有機會……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同時差點呻吟出聲。光是這幾天晚上做的夢,就已經讓他起床時因未得滿足的欲望而脹痛不已,今天的插曲只會讓情況更加嚴重,他不確定自己還能維持理智多久。

  而且,下禮拜他就要回美國,恐怕也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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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沈美玲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章柏威不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如何,不過還是盡量將衣服拉整好,頭發以五指耙梳過,心中暗暗希望老爸老媽都已經睡著,但是現在時間還太早,不太可能。

  如他所料,老爸老媽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轉頭看到他的外表時,兩人的表情既複雜又有點滑稽。

  “我還以為你會更晚回來呢!”章母說道。

  他 腆地一笑。“吃完飯就回來了。”他往房間走去。

  “你午餐在哪兒吃的?”章母鍥而不舍地追問,剛剛在電話中得不到回答,只更點燃了她的好奇心。

  “在外面。”

  他含糊地回答,加快腳步往房間走去。

  “你的頭發很亂哦。”

  章父也參一腳,語氣微帶調侃。

  章柏威不自覺地伸手摸摸頭發。“可能外面風太大,爸媽晚安。”他火速躲進房間,鎖上房門。

  “你知道他中午去哪裡了嗎?”章父問道。他早上和朋友出去打球,下午才回到家。

  章母搖頭。“中午他說等會兒回來,結果一出去就整個下午不見人影,晚上才接到他的電話說晚餐會在外面吃。”

  “在外面吃飯是沒什麼,可是他避而不談的態度讓人起疑,加上他的頭發,絕對不是被風吹亂的,他的襯衫也皺皺的。”章父摸著下巴沈思。“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章母聞言,整張臉立即亮了起來。    “你也這麼想嗎?”

  “可是會是誰呢?同事嗎?他最近好像常和同事出去。”

  “我懷疑會不會是美玲,因為已經不只一個鄰居跟我說過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她神秘兮兮地說道。

  “柏威跟美玲?”章父臉上難掩驚愕。“我是覺得沒關系,可是,如果是真的話……”他的語氣猶豫。

  “可是……”她疑問地看著他。

  “他不是馬上要回美國了嗎?美玲是要跟著一起去,還是留在台灣?”

  章母嘆了一口氣。“下禮拜就知道答案,如果柏威可以回台灣來工作就好了。”

  章父看到老婆心情低落,連忙想辦法讓她釋然一點。“對象也不一定就是美玲啊?也許真的是他的同事。”他握住她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所能做的,也只有給予支持和祝福吧!”

  她看著老公,對他的言語舉動感到窩心,於是回握著他的手。    “我知道,不過還是很想看他定下來。”她詢問地望向他。“你不會想抱孫子嗎?我可是非常想呢!”

  看著談到孫子就顯得一臉期盼的老婆,章父鐘愛地摟摟她的肩膀。“我也想啊,不過還是順其自然吧!時候到了,人對了,不必我們催促,他也自然會定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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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5: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星期天早上,因為章柏威下午一點會來接她,沈美玲便利用早上的時間先幫露露洗澡。這不是件輕松的差事,不過這是每個月的例行公事,非做不可。

  怕水的露露一到了浴室就開始喵喵叫,等她將它放到裝了溫水的臉盆中,它更是掙紮得厲害,不斷將水四處抖散,狂亂地想逃出盆外。

  她輕聲地安慰它,雖然知道它聽不懂,但是還是希望它能合作一點。然後她把稀釋過的洗毛精抹在它身上,開始輕柔地幫它揉搓清洗,小心不讓它的耳朵進水,以免感染發炎。

  最後以清水沖淨之後,她用毛巾將全身發抖的露露包起來,幫它擦乾,並用吹風機慢慢吹幹它的毛,最後再用棉花棒和專用清潔液幫它清理耳朵。

  大功告成後,全身香味又松軟的露露讓她忍不住將頭埋進它的懷中,以鼻尖輕輕摩蹭它柔軟的肚皮,然後才捨得放開它。

  雖然手上多了一些被露露抓傷的傷口,可是看到它全身濕透發抖的可憐模樣,加上知道怕水是貓的天性,她實在狠不下心來怪罪它。

  幫它弄幹並梳理整齊之後,她正打算到房間去擦藥,卻聽到電話響起。應該是柏威吧!她接起了電話。“喂?”

  (美玲,你今天有空嗎?)另一端傳來熟悉的女聲。

  “慧文?”她有些驚訝,不只是因為沒有預期會接到陳慧文的電話,也因為聽到她的聲音哽咽。

  “怎麼了?你的聲音怪怪的。”她關心地詢問。

  (我……)陳慧文語不成聲地哭泣著。(他……我跟他分手了。)沈美玲愈來愈擔憂了,認識陳慧文好幾年,她從來沒有看她哭過。即使工作上受到委屈,她頂多也只是聳肩苦笑,在上司背後小小埋怨幾句,或是下班後去狂“血拼”發泄情緒。

  之前陳慧文和前幾任男友分手時,也沒有掉一滴眼淚,隔天還是笑笑地照常上班,自我調侃。

  或者陳慧文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掉淚,所以她不知道吧!

  “怎麼回事?上次看你們相處得還滿好的,怎麼那麼快就  ……”(之前我們忙著加班的時候,我沒有時間和他在一起,他……他就變心了啦!)一陣嚎啕哭聲隨即傳來。

  她很擔心陳慧文突然爆發的情緒。“你先別難過,我去你家陪你好不好?”

  (嗚……)話筒的另一邊沒有響應,仍然不斷傳來哭聲。

  “我等一下就過去,等我哦!”她掛斷電話,火速奔到房間裡換衣服,準備出門。出門前她才想到一個小時後她還和章柏威有約,於是她打電話給章柏威,告訴他今天的約會得取消了。

  “抱歉,慧文哭得很傷心,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歇斯底裡的樣子。我怕她會做什麼傻事,所以想去她家安慰她。”她一邊下樓一邊向章柏威解釋。

  (要我送你去嗎?)章柏威覺得約會取消很可惜,但是可以理解沈美玲關心朋友的心情。

  “不用了,我坐公車去就好。”她輕聲說道。“真的很抱歉,回來我再打電話給你。”

  (路上小心。)他不忘叮囑她注意安全。

  她感受到他的關心而漾出溫暖的微笑。“嗯,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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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陳慧文家,她不太意外地發現她平常便不算整齊的房間,在一陣情緒發泄之後變得更加淩亂。本來擺放在桌上、櫥櫃上的裝飾品,現在都摔落在地上,有的則是已經破損,讓她進屋後也不敢脫鞋。

  她走路時小心翼翼地落腳,避免踩到散落在地上的物品,誘哄仍嚶嚶啜泣的陳慧文到沙發上坐著,並將掉落在地上的面紙盒拾回桌上,抽出面紙幫她擦乾眼淚。

  “到底怎麼回事?”沈美玲柔聲詢問,輕輕拍撫著陳慧文的背。

  陳慧文擤了擤鼻子,深吸了一口氣,語音仍因為哭泣而濃濁。“自從上上禮拜加班之後,他的態度就變得有點冷淡,找他出來,他老是找理由推辭,昨天晚上下班後我去他家找他,才發現……”她的聲音破碎。“他的前任女友也在他家"  "而且……他們……已經……嗚……”她以面紙捂住臉龐,又啜泣了起來。

  “他們複合了嗎?”她在心裡譴責陳慧文的男友,即使要複合也應該先告知陳慧文,而不是讓她自己發現,這樣太傷她的心。

  “他說他在考慮,可是我感覺得出來,他比較想和她在一起。他心虛得甚至不敢用正眼看我。”她抽抽鼻子。“我昨天晚上就把他的東西全部裝箱,今天早上用宅急便寄還給他了。”

  她對陳慧文的高效率與果決感到驚訝。“這樣會不會太武斷?也許他真的還在考慮……”她的話聲漸小,覺得自己對他的男友瞭解不深,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在陳慧文面前幫他辯護。

  “那他可以不用考慮了,他現在只剩下一個選擇。”

  她的語氣冰冷,堅決中帶有無法掩飾的痛苦,聽在沈美玲耳裡,也忍不住為之心痛。

  “那你為什麼哭成這樣?”她柔聲探問。“既然你已經決定分手,應該沒有後悔才對啊!”

  陳慧文悶哼了一聲。“我不甩他,還等他來甩我嗎?我只是不甘心之前對他那麼好,才不過幾天沒聯絡,他就變心了。”她的眼神一黯。“這樣也好,早點發現,免得相處愈久投入更深,受的傷也更大。”

  這句話在沈美玲的心中激起一陣漣漪,這話是如此熟悉,她最近不是也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陳慧文,她不禁納悶,會不會過不久兩人立場便對調,流淚的是她,而由陳慧文來安慰她?

  她輕拍著陳慧文的背,安慰地發現到她的哭泣已經漸緩。不知道在打電話向她哭訴之前陳慧文自己一個人哭了多久,看她浮腫的臉龐和眼瞼,該不會整個晚上都在哭吧?

  “你愛他嗎?”沈美玲好奇地輕聲問道。

  陳慧文低下頭,神情落寞。“我不知道,我很喜歡他,和他在一起很愉快,我一直以為這種感覺是互相的,所以發現他的背叛時才會特別震驚和痛苦。這也是我第一次在交往期間被男友背叛。”她抽出一張面紙,把淚痕斑駁的臉拭淨。“我想我不愛他,而是信任他;即使不是愛,全心信任卻被人背叛的感覺還真是不好受。”          她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她愛章柏威嗎?她不知道答案。

  她已經預知章柏威終將離去,她只能盡量避免把全部的信任投注在他身上,可是愛……她不安地變換姿勢,這不是她能控製的,而她無法確定自己的感覺,這令她感到害怕。

  “想到自己竟然浪費感情給一個連最基本的忠貞都做不到的男人,就覺得不爽!要不是我跑過去剛好抓到他們衣衫不整,不知道還會被瞞到什麼時候!”陳慧文的聲音多了些活力與精神,以及憤怒。

  天啊,情況這麼糟!沈美玲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幫陳慧文的前男友辯護,幫這樣的男人辯護未免太矯情了。“還好你沒有浪費更多光陰和青春在他身上,要是結婚後才發現,那就真的是為時已晚。”

  陳慧文點點頭,轉頭面對她,淡淡地一笑。“謝謝你,我覺得好過多了。”

  “我什麼都沒做啊……”只有追問一些無聊的問題而已,她有些尷尬。

  “你特地跑來看我,就讓我很感動了。”她捏捏沈美玲的手。“你還幫我看清了受傷的不是我的心,而是我的自尊。”隨即又皺皺鼻子。“也許以後我自己會發現,可是有你幫我,我發現得快多了。謝謝你!”

  “不用客氣。”她也回以一笑。

  “為了答謝,我請你吃東西吧!”陳慧文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等我一下,我去梳洗一下、化個妝。也許幸運的話,還可以遇到不錯的好男人。”她自嘲地說道,走進房間裡關上房門。

  沈美玲坐在淩亂的客廳裡,她不禁佩服陳慧文自打擊中回複的能力。她沒有類似的經驗,也不知道在柏威走後,自己需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習慣沒有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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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六的臺北街頭人潮洶湧,兩人坐車到東區的麻布茶房,品嘗精緻的套餐與日式甜點。

  沈美玲望著菜單上的多種冰品興嘆,怕受生理痛之苦的她只能點熱紅豆湯,陳慧文點了抹茶聖代和一杯飲料,吃著甜點的她心情似乎也開朗了許多。

  “我的愛情失利就不用說了,你呢?上次看到的那位鄰居先生怎麼了?”陳慧文好奇地傾身問道。

  “呃……本來有點小誤會,昨天和好了。”想到和好的經過,她仍克製不住臉紅。

  “看你臉紅的,我早就知道你們之間絕不是什麼‘鄰居’了。”她對沈美玲眨眨眼。“怎樣,有希望嗎?”

  沈美玲無奈地一笑。“真的沒什麼,他……下禮拜天就要回美國工作了。”話說出口的同時,她覺得一陣心痛襲來。

  真奇怪,我早就知道了,也應該早巳有心理準備了啊!

  陳慧文一臉同情。“原來如此,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她喝了一口飲料。

  “看來我們兩個最近的戀愛運都不太好。”

  “你和他……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她覺得有點納悶,苦心經營了一段時間的感情,陳慧文怎麼能如此乾脆地說斷就斷,毫不留戀。陳慧文只是搖搖頭。“分離短短一個禮拜就可以讓他變心,這種不穩定的感情還是趁早了斷吧!再拖下去分手也是遲早的事,幸好我及早發現。”說到恨處她忍不住拍桌,把沈美玲嚇得差點跳起來。“爛男人!如果他早和我說清楚,我又不會死纏爛打纏著他不放,最討厭這樣腳踏兩條船又優柔寡斷的男人了,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

  她忿忿地一口氣把飲料喝完,然後招手叫服務生來再點一杯。沈美玲看到幾位外場服務生面面相覷,最後離她們這一桌最近的服務生才硬著頭皮來寫單子,她覺得有點難堪又有點好笑。等到服務生急急走開後,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在飲料還沒來之前,陳慧文繼續吃著聖代。“姑且不論你的鄰居先生是不是快要離開了,你們相處得如何?”

  她的表情有點困擾。“我不知道。”她不想將她和章柏威之間的約定說出來,可是不說出來就無法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她想了想,對於這麼複雜的事,決定還是先對陳慧文保密,畢竟這段關系即將結束。“他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他,不過我們之間真的只是好朋友。”

  陳慧文的表情有點失望,沈美玲對她抱歉地一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對章柏威的感情,要她現在就剖白實在太為難她了。

  默默喝著溫熱的紅豆湯,沈美玲心裡清楚地知道,章柏威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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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陪陳慧文逛完東區之後,已經晚上八點多,她們各自回家。分手時她看陳慧文的樣子已經回複以往的開朗,這才覺得稍微寬心些。

  晚上十點左右,沈美玲回到家不久,剛洗完澡,章柏威就打電話來了。

  (你同事還好嗎?)他問道。

  她一手拿著毛巾擦著仍潮濕的頭發,-手拿著話機。“一開始不太好,後來哭一哭之後好多了。以前也看她失戀過,不過從來沒有像這次-樣歇斯底裡。”

  (她大概投入了不少感情吧!)他揣測道。

  “她說……”她猶豫著該不該將陳慧文向她吐露的話告訴章柏威。

  (她說什麼?)他好奇地刺探。

  “她說他是個優柔寡斷的爛男人。”她說出比較不私密的實情,卻聽到章柏威呵呵地笑著。“如果是你,你會這樣做嗎?在前後兩任女友之間猶豫不決?”她好奇地問道。

  章柏威一副受到冒犯的語氣。(當然不會,我會先分手,這對雙方都是一種尊重吧!)

  她躺在床上,凝視著天花板。(可是我想,即使先分手,對對方造成的傷害會比較小嗎?”

  他的語氣溫柔。{可是若是感情變質了,再怎麼勉強也是沒用的。)

  他知道沈美玲對戀愛的事所知與經歷不多,這也是當初她會開口要求他的原因之一。對她仍保有這份純真,他覺得高興又心疼,高興于她的天真,心疼於她終有一日無可避免地也會受到傷害。

  “你說的和慧文說的差不多耶!”她的語氣有點驚訝與佩服她也覺得快刀斬亂麻才是正確的,所以她今天一早就把前男友留在她家的東西打包好寄還給他了。”

  這絕情的行動讓章柏威在電話另一端瑟縮了下。(她一定很生氣。)他幹澀地說道。

  “柏威,你和前任女友為什麼會分手?”她小聲地問,不確定他對這問題會作何反應。

  他有點遲疑,畢竟和現任情人談起前任情人總是不自在的,即使他和沈美玲的關系並不正式,但他還是覺得怪怪的。  (呃,個性不合吧!)他含糊地回答。

  這答案實在太經典又太八股了,她覺得有被敷衍的感覺。“不想告訴我嗎?”她故作甜蜜地說道。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也不是,只是……)他搔搔頭。(這話題令我不自在。)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點受傷。雖然她刻意在心靈上與章柏威維持一定的距離,避免投入太多,可是知道他也同樣這麼對待她,令她難過得想哭。

  她驚慌地發現她的眼眶紅熱,喉嚨也有些哽咽。“我答應慧文晚上要再打給她,改天再聊。”她慌張地找藉口掛斷電話。

  躺在床上,她感覺熱淚從眼角 溢出。她知道自己不講理,一味要求章柏威坦承相待,自己卻躲在圍牆後面,護住自己的感情。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公平的人,有人對她好,她就會回報相等的感情。可是在這場模擬的愛情遊戲中,她發現自己無法遵守以往的遊戲規則,她所能想到的只有盡量自保,在一切結束時避免受傷。

  她知道章柏威付出的比她多,之前她的退縮與不信任也因此而破壞了兩人之間脆弱的平衡,她討厭這樣自私自利的自己,可是她孤獨了太久,自我保護的本能太強,她不知道該如何改變。

  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但是當她想學習如何付出全心的信任時,卻發現這才是最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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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下午快下班時,章柏威打電話問沈美玲他什麼時候去接她。

  沈美玲猶豫著要不要拒絕,因為她現在的心情紊亂不已,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但是想到他下周日即將離開,她實在捨不得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與他相處的機會,最後她還是和他約定六點半在公司門口見面。

  到了約定時間,她腳步沉重地走出公司大樓,看到章柏威的車子已經準時等在那兒了。

  她上車之後,章柏威便發現到她異常地沉默。

  “心情不好嗎?”他問道。

  她看向他正視著前方的側臉,再轉頭望向車窗外的街景。“有一點。……是因為你同事的事嗎?”

  “不是,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她勉強一笑。

  “不會和我有關吧?”他小心地問,並以眼角余光瞥向她。

  她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實情,經過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她輕聲說道:“差不多。”

  此時車子已開進餐廳附近的停車場,車子停穩後她急忙下車,感激這適時的中斷。

  進餐廳之後一直到進前菜,他沒有再問起她剛剛說的話,她也沒有立動提起,可是她感覺得出兩人之間的氣氛懸著一股一觸即發的緊繃。等到主餐上來後,他終於開口。

  “你在意的是我昨晚沒有告訴你關于前任女友的事嗎?”他問道。

  她不安地移動坐姿,偷覷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她無從得知他現在的心情或想法。

  她不是有意刺探,可是聽他這麼一說,她覺得自己好像在無理取鬧一般。

  緊張地拿起刀叉,她開始將面前的香煎魚排分屍,讓雙手有得忙碌。“你不用告訴我,仔細想想,其實這不關我的事。”她道歉地對他一笑。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故意要隱瞞,只
  是那段感情對我來說不是很愉快,所以後來我一直避免想起。”看到她無法掩飾的好奇神情,他呵呵輕笑。“還是想聽嗎?”

  “當然想!”她上身前傾,吃到一半的魚排也暫時被她遺忘。“一開始兩人相處的還算融洽吧,後來我比較忙忽略了她,她有了新歡,我提出分手,但是她不肯接受,拖了一陣子之後,我發現她還和別的男人有往來,兩人就完了。”他聳聳肩。“就是這樣,和你同事的遭遇差不多吧,只是你同事比較早發現,也比較睿智乾脆地結束。”

  “你一定很難過。”她想到陳慧文一反常態嚎啕大哭的樣子。“也許吧,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沒什麼,但是當時是滿痛心的,畢竟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他對她一笑。“所以後來有一陣子我對女性敬而遠之,一直到你追我為止。”

  她開玩笑地拍打他的手。“我才沒有追你!”

  他揚起右眉。“沒有嗎?我記得是你要求我……”

  “哇!”她連忙半站起身想掩住他的嘴,差點打翻水杯,幸好他眼明手快地將水杯穩住移開。

  “不要激動,我是開玩笑的。”他好笑地看著她。

  沈美玲意識到周圍好奇的目光,於是困窘地落座。

  她仍然一臉尷尬,拿起刀叉故作忙碌地進食。吃了幾口之後,她猶豫地開口:“其實我本來以為你們會結婚的。”

  本來他也開始切起已稍微冷卻的牛排,聞言他抬起頭,瞠目結舌地望著她。“結婚?怎麼可能?”

  “因為我看你們非常親昵,你不是都帶她回來見父母了嗎?”她理直氣壯地說。

  “親昵是一回事,交往中的男女不都是那樣子嗎?至於見父母,只是因為她剛好放假,拗不過她的要求,我才帶她一起回家的,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他將語氣放柔。

  “章媽媽不會催你結婚嗎?”她仍然好奇。

  “該不會是我老媽派你來刺探的吧?”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同時覺得有點不安。和她談論這問題,他覺得有點怪異。

  “抱歉,我也不喜歡別人間我這問題,可是大概是年紀大了,總是會有人問,有時候自己也會想。”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不要為了怕寂寞而結婚,等遇到一個愛你、能夠照顧你、欣賞你的人,如果你對他也有同樣的感覺,那時候再結婚,好嗎?”他柔聲說道,並捏了捏她的手。

  “你是這麼想的嗎?”

  他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沒有想過太多結婚的事,總覺得還早,也一直沒有遇到讓我想 守終生的人。”

  “哦。”誰會是那個與他攜手共度、白頭到老的人呢?

  “不過為愛結婚是每個人的夢想,即使我沒辦法遇到,還是希望你可以實現。”他溫柔地一笑。

  看著他關心的神情,她的心一陣痛楚。“嗯。”她彎了彎嘴角,擠出一個笑容回報他的祝福。

  他看向她的手,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一些傷痕。“你的手怎麼了?”他關切地以手指輕撫過紅色微腫的痕跡。

  “哦,昨天幫露露洗澡時被它抓傷的,過兩天就會好。”她微笑著想將手抽回,卻被他的手堅定地握住。


  “有沒有擦藥?”他端詳著仍紅腫但已微微結痂的傷口。

  她對他手上傳來的熱度和專注的目光感到困窘。“本來要擦的,後來接到慧文的電話就忘了……”

  他抬起頭看著她。“今天回家擦藥,好嗎?”

  事實上她覺得不擦藥應該也沒有關系,傷口都開始結痂了,沒有什麼感染的跡象。可是在他緊迫盯人的關心注視之下,她想還是順著他的意思比較好,就讓他安安心吧。

  “嗯,我會記得的。”她對他微微一笑。

  他放開她的手,對她眨了眨眼。“我明天會檢查哦!”

  她突然覺得兩人之間的對話有點幼稚荒謬,但是又無比地甜蜜溫馨,因為她知道他是出自真切的關懷,這讓她感受到被疼惜的幸福。

  這就是戀愛嗎?

  她終於可以瞭解為什麼有人即使受傷、即使失敗,仍不斷追尋新的戀情。

  因為這種感覺真的很甜很美,讓她想大笑、想掉淚、想引吭高歌、想細細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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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章柏威還是每天去接沈美玲下班,帶她到餐廳用餐,不時交換些工作上的甘苦談。可是共處時談笑聲愈來愈少,沉默的時間卻愈來愈多。

  有時候章柏威只是握著她的手,心不在焉地以拇指撫著她的手心,一語不發,有時遙望著窗外,有時凝望著兩人互握的手。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會不會也和她一樣,愈接近離別時,愈想加深兩人共處的記憶?

  這種沉默並不會令人不自在,也許是因為借由交握的手,她不但感受到他的體溫與存在,也感覺自己仿佛與他更加貼近;當兩人四目交接時,她確定他剛才正在想著她,因為他的眼中有淡淡的不舍與悲傷。

  她也只能回他一個微笑,握緊他的手,在心中留下屬於自己的一份回憶。

  最後一個星期六,即將分手的前一天,章柏威帶她到陽明山上看夜景。

  雖然在臺北住了二十幾年,她從來沒有到陽明山上去看過夜景。當她對章柏威如此承認時,他一副不可置信的驚奇表情。“伯父沒有帶你來過嗎?”他問道,車子剛開上仰德大道。“印象中沒有,即使有,也是在我小時候,已經不複記憶了。”現在約是下午五點多,冬季的夜降臨得早,天色已經漸漸昏暗。沿著山路開了十幾分鐘,章柏威將車停在路旁的一塊空地,將引擎熄火。

  沈美玲開門下車,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硫磺氣味。空地另一邊有一對情侶互擁著,她別開視線,非禮勿視。

  章柏威靠著車子,面對著臺北盆地。她站到他身邊,看到僅存最後一抹黯淡的日光將天際染成暗紫色,反倒是盆地中車水馬龍,萬家燈火好不熱鬧。

  “看得到星星嗎?”她輕聲問道。

  “今天雲比較多,加上有光害,大概看不到吧。”他的語氣有些惋惜。

  “不過光是看這些燈光就很美了。”她敬畏地輕語。“站在這邊看,有種脫離塵世的錯覺,仿佛底下的忙碌熙攘與自己無關,事實上,下山後我們也是其中渺小平凡的一分子。”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到他身前,困在他的臂彎中。

  “我不想離開。”他在她耳邊低語。

  她的心一陣揪痛。“我知道。”她閉上眼睛,專心感覺並記住他的懷抱與溫暖。

  他對自己強烈的失落感感到驚訝,一個月前他絕對沒有想到分手時會是如此加難受和不舍。畢竟當初他就是隻身赴美,將她留在台灣啊!

  不同的是,當初她只是個朋友和鄰居,不是他的戀人。

  想到他離開後,她又將與小貓過著相依為命的孤獨生活,他就覺得心痛。如果她加班,誰會去接她?誰會將她自封閉的生活中帶出?誰會傾聽她的心事,替她分憂打氣?誰會在她生理痛的時候,替她按摩痙攣疼痛的下腹?誰會在她孤獨寂寞的時候,給她擁抱親吻?

  他只知道不會是他。

  過了明天,他甚至不會在面前這燈火絢爛的臺北盆地當中,不會陪在她身邊。

  山上的風很大,吹亂了他們的頭發。他以大衣將身前的她裹住,希望能更接近她、溫暖她,更希望她能永遠記住他對她的好,即使在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之後。
  “也許……”他想說也許公司對台灣市場的評估結果良好的話,過不久他就可以分配來台灣工作。但是他怕萬一落空,失落會更大,他不想讓她抱持著空虛無望的期待。

  “我會祈禱。”她知道他想說什麼,這實在很不可思議,仿佛與他有某種心電感應。

  “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可是現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吻了吻她的太陽穴,將臂彎更牧緊了些,胸中充滿無限的柔情與渴望。

  她有股沖動叫他辭掉工作回到台灣來,可是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做出這種要求。她只是暫時假扮他的女友罷了。然而她愈來愈無法區分作戲與現實,她覺得整顆心被他所充滿,只能想著他,想和他在一起。

  她真的戀愛了,這個領悟讓她有點驚訝。

  一個月前開演的戲不知何時已弄假成真,不只是她,她也可以感受到章柏威對她的感情變質了,已不是先前的單純友誼,而是男女之間的複雜情感。也許沒有她的來得深切,但是的確是存在的,她真不是個稱職的演員啊!

  “我……我會等你。”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雙手覆住他環抱在她上腹部的手臂,不願意放棄他,仍抱持著一絲希望。

  “不要。”他覺得眼眶有陌生的濕熱。“如果我不回來怎麼辦?有機會的話,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答應我。”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她維持沉默,抗拒著反駁他的沖動,最後只能低語:“我會聽你的。”

  她懷疑除了他的身邊、他的懷抱,哪裡還能尋著這種幸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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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0 00:25: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那麼,再見了。”送沈美玲回到家,在她家的客廳,章柏威最後一次擁抱她,用力地想永遠記住她在他懷中的感覺。

  沈美玲緊緊地回抱他,和灰姑娘一樣,十二點的鐘聲即將響起,魔法即將失去效力。過了今天,她就會回複以往單調的生活,沒有章柏威,只有自己和無盡的寂寞,還有這一個月來的回憶。

  這樣夠嗎?沈美玲在心底自問。你沒有任何後悔嗎?

  她緩緩地抬起頭直視著他。“柏威,留下來陪我……抱我。”她怯怯地說道。

  章柏威的心臟仿佛停止跳動,肺臟似乎也緊縮著無法作用。“你在說什麼?”

  “拜託,不要讓我再說一次。”她滿臉通紅,再度將臉埋在他的胸膛。

  “你說的是我所想的嗎?”他仍然不敢相信沈美玲會主動提出這要求,這比一個月前她要求當他女朋友時還令他震驚。“你想和我上床?”

  靠著他的胸膛,她點點頭。“嗯。”

  “為什麼?”他輕聲問道。

  她沉默不語。

  章柏威捧住她的臉,讓他能看到她的表情。“因為好奇?”

  她遲疑地搖搖頭。

  章柏威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考驗,他的理智知道他不應該答應,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沈美玲而不傷害到她。而他的心則狂吼著叫他一把抱起沈美玲到她的房間裡去,他真的想要她,想得幾欲發狂。

  她察覺到他的猶豫,但因為兩人緊貼著的身軀,她也感覺到他無可避免的生理反應。她抬起頭,疑問地望向他。“你不想要我嗎?”她的聲音輕細。

  他搖頭苦笑,將手移到她的臀部將之抬起與他的下半身貼合,讓她更明顯地感覺到他要她的証據。

  “你感覺不出來嗎?有時候晚上躺在床上,我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和你……做愛會是什麼感覺,我甚至會夢到你。”第二天早上獨自起床時則是人間地獄,既痛苦又空虛不已。

  “我也有想過和你……”她的粉臉羞紅。

  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再度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美玲,你不瞭解,這件事不是隨便可以……發生之後你將沒有後悔的餘地,我們兩人會無法再回複以前的關系。”他的手撫著她的發絲。“你確定嗎?”

  在他的懷裡,她覺得整個人都屬於他,身、心、思緒都被他所充滿。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偷走她的心,在她的生活中、甚至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美好回憶,而她現在只想讓她的身體也能留下他的印記。

  她點點頭。“確定。”

  他的理智幾乎被洶湧的欲望與柔情所吞沒,但是僅存的理智仍提醒他要負責。“你有準備保險套嗎?”

  她從頸部一路紅到耳根,低下頭。“沒有。”

  “我想你沒有吃避孕藥吧?”他撫著她紅潤的臉,無限柔情地看著她。

  她搖搖頭,頭垂得更低了。

  他輕輕推開她,看到她露出疑惑又受傷的眼神,柔聲說道;    “我也沒有帶保險套,得去買才行。你可以等我嗎?”

  她的表情釋然。“嗯。”她從皮包中拿出鑰匙遞給他,讓他回來時可以直接開門。

  章柏威接過鑰匙放進口袋中,打開門正要離去時,轉頭看著她。“趁著這段時間你再考慮一下,我不希望你事後後悔。”

  看著門關上,沈美玲思考著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說的話,只是更加堅定她將自己獻給他的意願。她很高興他要她,即使只是她的身體,至少這代表在他眼裡,她是有魅力的。而知道他那麼關心地考慮到她的安全與風險,著實令她感動,更加深她心中對他的愛意。

  然而,她忍不住想到,如果能有柏威的孩子的話……

  一陣疼痛竄過她的心,她發現自己竟然十分渴望這個可能性,而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擁有他的孩子令她心痛欲泣。

  天啊,她甜蜜又悲哀地想--我真的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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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便利商店付賬時,章柏威突然想到,這是他第一次在台灣買保險套。他不禁微笑地想,不只沈美玲是第一次,就某種意義來說,今晚也是他的第一次。

  走在回程的路上,他還在猶豫是不是真的該和沈美玲共度今晚。他想要她,可是過了今晚,他們之間的關系將永遠改變,無法回到過去的淡薄。他想要她當他的情人,卻不想失去她的友誼。

  然而他心裡明白,即使今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在一個月之間,他對她的感覺已經改變了。他已經將她當作一個女性看待,正確來說是他的女友,過了今晚,是他的情人。心裡有個聲音不斷提醒他,明天中午他即將起程離去。他不禁蹙眉,他不想只過了一夜就離開她,但是如果只有今晚,他會珍惜的。

  想到保守的她鼓起勇氣主動要求他抱她,他的心盈滿溫暖疼惜。他感覺得出她對他的感情不僅止于朋友,她愛他嗎?她會為了其它的理由獻身給一個男人嗎?

  他不知道愛上一個女人會是什麼感覺,雖然交過不少女友,但是他仍不知道真愛是什麼。是無時無刻的思念,還是想互相瞭解、彼此分享的渴求?是無私的付出奉獻,還是想完全擁有的佔有欲?

  他只知道他對美玲的感情比對其它以前的情人來得更深切、更複雜,他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他一向避免想到愛情,這個詞太沉重,一旦說出口,仿佛簽下心靈的賣身契一般,太多承諾、羈絆將隨之而來。他知道有人可以把
  “我愛你”隨便掛在嘴上,可是他不願意說謊,他只想在真正感覺到愛時,將這句話告訴他所愛的人,並期盼能得到相同的回答。

  然而想到沈美玲有可能愛他,他沒有感到預期中的惶恐不安,只有喜悅和謙卑,畢竟他是真的喜歡她。他想達成她的願望,而現在她的願望剛好也是他的願望。他會盡力留下美好的回憶給她,不會辜負她對他的情意。

  突然感到一股濃烈的感情盈滿胸口,他加快腳步,急著想將她摟人懷中,感覺她的軟玉溫香,感覺她羞澀卻真誠的歡迎。

  用沈美玲給他的鑰匙打開門,他看到她坐在沙發上,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的頭倏地抬起,臉上不安的表情幾乎令他心碎。他將門反鎖上,走到她身邊,她則站起身來迎接他。

  “你以為我會改變心意嗎?”他柔聲問道,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指冰冷。因為室內並不冷,大概是因為緊張吧,他思忖著。

  她困難地吞咽了一下。“我有想過。”

  “你仔細考慮過了嗎?”他再次確認,衷心希望她不會因為一時沖動而後悔。如果她後悔,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她的回答是踮起腳尖,生澀但熱切地吻上他的唇。

  他閉上眼睛,品味著她的吻。感覺到她的雙唇微微開啟,他克製不住誘惑,將舌尖探入她等待的溫熱中,啜飲著她的甜美,挑逗著她隱藏的熱情。

  不久,他感覺到她漸漸柔軟無力的身軀靠向他尋求支撐。他暫時結束這個吻,一把將她抱起,大步走向她的房間,並不忘以腳將門關上,免得小貓不識時務地跑來打擾。俯身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他坐在床沿,欣賞著她披散在被單上的秀發,以及因方才的吻而濕潤的雙唇。

  “你好美。”他真誠地說道,完全發自內心。

  她微笑地向他伸出雙手,歡迎著他。

  他俯身攫住她的唇,知道不只是她,他也永遠不會忘記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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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兩人的呼吸都已逐漸平緩,他低頭看著她半閉的眼眸,溫柔地將她臉頰上的發絲拂開。    “還好嗎?還痛不痛?”

  她閉上眼睛搖搖頭,然後睜開眼睛望著他。“我不知道會是這樣,好……好震撼……”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我也是,你好美……”他想把自己的感覺告訴她,卻不知該如何表達,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想過會不會是數月的禁欲導致這樣的感覺,可是又直覺地知道不是如此。

  沈美玲羞怯地看他一眼。“真的嗎?你會不會失望?我不太會……”她垂眼盯著他的胸膛。

  “我知道,我很高興,也很滿足。”他吻一下她的額頭,嘴角上揚。“再滿足一點我可能會死掉。”

  她微微一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我有點困……”她揉揉眼睛,一臉困意。

  “睡吧!”

  他翻身下床想稍微清洗一下,但她從後抓住他的手腕,神情驚慌不安。

  他柔聲解釋:“我去浴室清洗一下,等一下就回來陪你。”他沒有提醒她,如果他不清洗,半夜與她裸身接觸,她可能會有懷孕的危險。

  等他從浴室出來,穿回了底褲,她還張大著眼睛等他。

  章柏威回到床上躺在她身邊,將她攬進懷中,讓她的頭歇息在他的肩膀。    “不要擔心,等你醒來,我還會在你身邊。”他在她耳邊輕語,上下撫摸著她的背,讓她安穩地沈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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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柏威遵守了他的諾言。

  隔天清晨沈美玲醒來時,被一雙堅實溫暖的臂膀抱得緊緊的,眼前則是一堵寬厚的胸膛。她將鼻子湊近,深深吸聞他的體味,感到無比的快樂與幸福。

  不久,章柏威醒來,兩人的激情再度燃燒,隨著離別的時刻逐漸逼近,激烈的歡愛當中有著明顯的絕望,兩人都孤注一擲地想在片刻的結合中找到永遠,一時間永遠似乎觸手可及;但在激情過後,冰冷的現實當頭澆下,提醒他們永遠只是個幻象,對他們而言是不可得的。

  看著站在床邊已穿好衣服的章柏威,沈美玲的眼睛不爭氣地盈滿淚水,她本來想笑著與他道別的,她有點懊惱地想。

  抹去眼淚,她擠出個笑容。“謝謝你,為了這個月,為了這一切。”

  看到她的眼淚與強裝出的笑容,章柏威的心有如被絞碎般痛苦。“拜託,不要哭。”他坐在床沿,拿起棉被幫她拭去淚水。“還有不要謝我,是我應該感謝你。這一個月我過得非常快樂,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切。還有昨晚……真的很特別,我會珍惜你獻給我的禮物。”

  沈美玲含淚微笑。“你記得情人節那一天嗎?你說我是你第一個沒有給你吻別的女友,你說會等到我們比較熟悉之後。”她向他伸出一手。“現在可以教我怎麼吻別嗎?”

  他痛苦地呻吟出聲,一陣心痛襲來。他低下頭,熱烈地吻上她的唇,貪婪地吸吮著、舔舐著、輕嚙著,想將他心中無法以言語表達的感情都投注在熱吻中傳達給她。她的手也緊緊圈住他的頸部,狂亂地將他往下拉,企求更多一點的親近。

  不久,他緩緩抬起頭,看到她紅腫濕潤的雙唇,他有一絲罪惡感,有更多不舍。

  “好好保重。我會想你。”他在她唇邊低聲說道,聲音有點哽咽,甚至發現自己的眼眶竟有點紅熱。

  “我也是,你也要保重。”

  她最後一次吻他,輕柔地拂過他的唇,然後放開仍圈在他頸部的手。“再見。”

  他緊緊閉上眼睛,片刻後睜開,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房間、她的家,以及她的生活。

  這段戀愛為期剛好一個月,在白色情人節的今天,她和初戀情人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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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複單身的第一個禮拜,沈美玲覺得整個人都和以前不同了。她比以前多了點自信,因為她知道在章柏威眼中她是美麗的。

  她也自然地散發出較為沈靜成熟的氣質,因為經過前天晚上,她是個女人了。

  而且是個戀愛中的女人。

  陳慧文似乎察覺到她的改變,也知道章柏威回美國去了,有時她會以同情的目光望著她,而沈美玲總是對她微笑。

  她知道自己的心缺了一角,一個只有章柏威才能填滿的缺口。但是她並不為那缺口感到哀傷,在孤獨或思念難耐時,她會不時將那段甜蜜的回憶拿出來咀嚼回味,然後她破碎的心便會充滿溫暖幸福。

  甚至連章母都發現她和以前不同了,她曾經向沈美玲探詢過她和章柏威之間的事,她也曉得上星期六章柏威在外面過夜沒有回家。沈美玲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不過也沒有提供更多的消息,只是笑著敷衍過去或轉移話題。

  她的改變似乎還有別人注意到,一位共事兩年、比她大一歲的男同事,以前兩人很少交談,現在他會主動找她聊天,還約她出去吃飯看電影。

  他應該也知道自己剛失戀吧,她苦笑暗忖著,陳慧文一定有幫她暗中宣傳,發出她恢複單身的訊息。

  想起章柏威要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她接受了邀約。和那男同事一起出去了幾次,聊天的話題以公司或同事的事居多--畢竟這是他們共通的話題,不過他滿活潑幽默,她有時會被他說的話逗得咯咯發笑,和他在一起頗為愉快,沒有什麼壓力。

  只是……她常會不自覺地拿他和章柏威相比。論外型、論體格,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他都比不過英俊挺拔的章柏威;論體貼,想要打敗章柏威在外國養成的紳士風度恐怕很難。

  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邊心跳不會加速,不會期待他的擁抱和親吻,當然,他們也還沒進行到那個地步,現在頂多是從同事到朋友的階段罷了。

  沈美玲嘆了口氣,知道再好的男人在她心目中都比不上章柏威,因為他是她深愛的男人哪。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章柏威不再只是鄰家大哥?

  自從兩年前看到他和前女友出雙入對時,章柏威在她心中已經轉變成一個男人,不再是她記憶中的學生形象。而對他的愛則是從這段時間的相處開始,他對她的用心、溫柔、體貼、關懷,全都烙在她的心裡,直到她承載不住幾乎滿溢出來,然後濃縮沈澱為愛。

  所以最後一夜她才大膽地向章柏威提出那要求,她的理智曾經想過自己可能會後悔,但是事實証明,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毫不遲疑地獻身給章柏威,即使第二天兩人必須分離,她仍然不後悔。

  只是她還能再見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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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六中午,沈美玲從超市購物回來,才剛將大包小包放在廚房的流理臺上,就聽到樓下對講機的電鈴響起,是給她的快遞。

  簽字之後從送貨員手中接過包裹,她原本以為是父母又從加拿大寄東西來給她,卻發現寄件地址是美國。

  她的心開始猛跳,她只認識一個住在美國的人……

  回到樓上,她坐在沙發上小心地開啟包裹。會習慣性貼過來的露露也被她先關進房間了,因為她擔心它的爪子會造成破壞。

  拆開快遞紙盒和層層墊裹著的發泡包裝材料,發現裡面裝的是一個金色包裝的長方盒,她小心翼翼地拆開--看到修長霧面的金色罐身,她想起來了。是兩個月前,他們一起逛百貨公司時,他噴在她手腕上,然後慢慢抹開的香水。

  拿起被壓在盒底的信,她的手微顫地打開並未密封的封口,取出信紙,看到章柏威略微淩亂但強勁有力的字跡,屏息讀著。

  美玲:

  這是之前和你逛街時,沒有買成的香水。記得你曾說你喜歡這香味,也說你喜歡搭配的男香水的味道。當天我本來想男女對香一起買,可惜因故放棄,後來也忘了。昨天偶然在街上櫥窗看到,我才想起來。我現在用的是同系列的男香水,把女香水寄給你,是因為你曾說喜歡這味道,也因為我覺得很適合你。

  香水的名字Emporio,是希臘文的交流之意,礙於時間與空間,我們之間的交流有限。透過這方式表達我的惋惜不舍,希望你在聞到香水味的時候會想起我,也知道我正在想著你,這是身在遠方的我企求的一點小小交流。

  你最近過得好嗎?公司還在評估到台灣發展的計劃,下周即將做出決定,如果可以回台灣,希望你會歡迎我。

  Missyou  柏威


  她透過模糊的淚眼看到淚水滴在信紙上,連忙以袖子拭去,小心避開鋼筆的墨水字跡。

  章柏威也在想著她嗎?她抬頭望著牆上的時鐘,下午一點鐘,他應該已經入睡了吧?她思忖著,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給他。

  無奈地輕笑出聲,她想起自己根本沒有他在美國的電話,如果真要打,她得向章媽媽問才行。

  看著他的信,她覺得在心靈上與他如此接近。即使分開了,他還是想著她、掛念著她。想到這點,讓她心中充滿溫柔又激越的愛意。

  聽到房間裡傳來爪子抓刮著門板與喵喵叫的聲音,她擦乾眼淚,連忙跑去打開房門,輕輕地抱起露露,到廚房幫它準備了較平常來得豐盛許多的貓食,道歉般地拍撫著它的背。

  回到房間裡,她將香水裝好,在左手腕上輕噴了一下,聞著散發在空氣中的些微酒精味與甜美芬芳。待氣味稍散之後,她再聞著手腕上的香氣,想到章柏威用的是配對的男香水,仿佛他們彼此相屬。


  她再將香水噴在頸側與手肘,閉上眼睛,嗅聞著空氣中的芬芳,覺得似乎籠罩在章柏威的氣息下,無比溫暖、無比幸福。

  睜開雙眼,突然間,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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