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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樂 -【回鍋當後媽(重生當人妻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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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8:55: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米樂 -【回鍋當後媽(重生當人妻之一)】

她把自己關在塔中,不看不聽,最終錯過了幸福……
也許是太過悔恨,在空難中喪命的她重生了,
回到了結婚第一年,為了救養女而摔下樓梯的那一天,
這回,她注意到前世忽略的東西──
受傷的那天,是工作狂的丈夫拋下工作衝進病房;
她被討厭她的婆婆羞辱時,也是他和養女異口同聲捍衛她;
而這男人也說了很多謊──
他娶她,從來不只是想隨便找個妻子應付長輩,
而是想要把被前男友騙財騙色的她納入羽翼下保護,
即使她無法愛他,他也不在乎,只求她能走出傷痛……
甚至送給她大驚喜──他們的養女其實是她因故失去的女兒?!
這樣的深情她該如何回報?也只有竭盡全力愛他!
然而,正當一家三口的小日子愈來愈幸福,
惡魔般的前男友卻又再度找上她、恐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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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8:56:11 |只看該作者
序言:已經十一月了?

  看著月曆上的月份,大驚了一下,十一月?2013已經快過完了?Key著序的手忍不住顫抖,都不知道該說可怕還是嚇死倫,轉眼間一年又過了。

  (時間搭上太空梭?不然怎麼飛得這麼快?咻——)

  有天晚上,大概凌晨一點多吧,米樂獨自坐在客廳裡工作,夜深人靜,是工作的好時間,突然,從沒有關好的紗窗飛進來一隻「蟲蟲」,米樂是因為聽到蟲蟲在飛的聲音,才依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隻黑黑的蟲蟲飛到前面桌子下方。

  是什麼蟲蟲飛進來了?是蟬嗎?不過蟬會飛嗎?說真的,米樂從來沒有見過蟬飛,而且就算會飛,應該在戶外飛,有可能會飛進住家嗎?總之,米樂走過去瞧個明白,當看清楚那隻「蟲蟲」後,米樂嚇得差點驚聲尖叫,那哪是什麼蟬,飛到客廳裡的居然是一隻小強,不,該叫牠大強,好大隻也好噁心,看得米樂全身「加冷荀」。

  雖然知道蟑螂會飛,不過一次飛好幾公尺遠,實在有夠恐怖的,但也不曉得是不是一下子飛太遠用儘力氣,當米樂靠近時,蟑螂居然沒有動也沒有逃走。聽說拖鞋是殺蟑最好的利器之一,雖然很想有氣魄的來個「啪」一聲,徹底了結牠,但米樂的手實在抖得太凶了,不是怕大強,而是沒勇氣「打糊」牠。

  那時家人都在睡覺,不好吵醒,但米樂也不想和大強共處一廳,心臟真的沒有那麼強,也無法集中精神打字了,因為不知道牠何時要飛,又飛向哪裡,覺得很可怕,但家裡又沒有殺蟲劑。

  實在很怕大強會亂飛或跑進某個房間,因此米樂走到廚房,想說拿個鍋子或鍋蓋先蓋住大強,等明天白天再讓家人處理。可到廚房時,看見櫃子上有瓶「潔」廚房清潔劑,想說噴這個殺蟑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算了,拿去噴噴看好了。

  米樂將清潔劑噴頭對準地上的大強,朝牠開火,將清潔劑噴在大強身上,牠先動了下,之後米樂又連噴了四、五下,噴得大強身上都是清潔劑泡沫,最後牠翻肚朝上,一動也不動了,一直到隔天早上,大強真的掛了。

  不是聽人家說若世界毀滅,唯一能存活的就只剩下蟑螂,結果清潔劑噴幾下就掛了?

  上述事件,讓米樂深深體會一件事,不是潔清潔劑多厲害,而是——會飛的蟑螂真的很可怕,幸好當時牠不是飛到米樂的電腦桌上,不然我也許會嚇到直接來個「冰的啦」!(翻桌)

  換個心情,來談談新書,這是米樂第一次寫重生的故事。關於重生的小說,米樂看了不少,也很喜歡這類小說,寫作過程還算順利,當然,更希望讀者大大們會喜歡,咱們下次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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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8:56:3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8-12-11 18:57 編輯

【楔    子】

        花潔語茫然的站在一處靈堂,看到靈堂上放著自己的照片。

        她死了?

        二十七歲的她,結婚三年,在這樁金錢交易而來的婚姻裡,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因此她決定到法國旅遊散心,記得飛機剛降落跑道時機身搖晃得很厲害,旅客們的尖叫聲四起,隨即聽到一聲巨響,之後她就沒有印象了,看來當時飛機應該失事了,然後,她死了。

        她看著自己的遺照,那應該是她大學時期所拍的照片,因為大學畢業後,她就沒有再笑過了。照片上的她,很無知也很單純的粲笑著,所以才會識人不清,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

        算了,與其像遊魂般活著,死了也好。

        她冷漠的目光突然看到年邁的雙親老淚縱橫,特別是媽媽,哭得傷心欲絕。

        「我的寶貝女兒,妳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如果沒有讓妳嫁進顏家,妳也就不會死,妳一定很埋怨我們,潔語,我的女兒啊,妳回來—— 」

        花潔語看著,平靜的面容出現一絲波動。當人沒有感覺,當鬼卻心痛?當年因為不滿父母逼她嫁給顏昭仁,她和父母關係疏離,但現在想想,最終做決定的還是她,這是她的命,她不怪任何人,真的。

        她伸手想替媽媽擦去淚水,想抱住媽媽,卻是什麼也碰不著。

        「馬麻,我不要妳死掉啦,嗚嗚,馬麻……」

        花潔語循聲望向靈堂的另一邊。小羽原本是她公婆所收養的女兒,但實際上要收養小羽的是丈夫顏昭仁,後來她知道小羽應該是他的私生女,因此小羽叫他「把拔」,她嫁進顏家後,就成為了名義上的「馬麻」,婚後也重新辦了收養收續。

        她不喜歡小羽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而小羽每次見到她也總是表現畏縮,像是很怕她,結果現在卻表現得像喜歡她這個馬麻?小臉蛋上的淚水純真而無偽,教她的心揪緊著。

        其實她不是討厭小羽,也不是故意對她冷淡,而是……

        「小羽別哭了。」坐在小羽旁邊顏昭仁出聲安撫了小羽幾句,隨後站起身,高大身形走到靈堂的桌子前面,說道:「靈堂是依妳的喜好佈置的,這是我最後能為妳做的事。」

        花潔語這才注意到靈堂的四周佈滿了各種花色的小雛菊,黃色、白色、紫色、粉色等都有。她喜歡小雛菊,雖然不高貴也不出色,但少了豔俗,更顯淡雅恬靜,不過他是怎麼知道她喜歡小雛菊?結婚三年,他們一直是分房睡,各過各的生活,往往一個月說不上幾句話,標準相敬如「冰」的夫妻。

        然後,花潔語發現桌上除了擺上兩個放有她照片的小相框外,還有日式蒸菓子和近日她常閱讀的《紅樓夢》。她的確是喜歡吃蒸菓子,至於《紅樓夢》,稱不上多喜愛,不過這樣的古典長篇小說,很適合用來打發時間,不過多半時間都是抱著書睡著了,為什麼他會注意她的事?

        視線一轉,她見到桌子旁邊,則擺放著梔子花盆栽。

        這盆梔子花是好友詠珊在婚後送給她的禮物,聽說花語是帶來幸福,不過沒有多久就枯了,幸好後來又活過來,長了新葉,因此她常常澆水照顧。

        「妳是我顏昭仁這輩子唯一的妻子,日後我不會再婚的。」

        花潔語愣住,不明白眼中只有工作的丈夫,為何此刻變得很深情似的。他並不愛她不是嗎?為何要這麼說?但男人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做出承諾般,她突然想起結婚那天,他也是用這麼堅定的語氣對她說:「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妳。」

        為什麼她現在才記起來?只見丈夫伸出手,修長的手指隔著小相框上的玻璃,輕輕劃過她的臉,溫柔得教人感到心疼,然後她看見那雙深沉如淵的黑眸,泛著淚光,而原本低沉的嗓音,此刻聽起來沙啞哀慟。

        「小丫頭,我愛妳。」

        花潔語腦袋閃過一段段的回憶。很久以前他都是這樣叫她的……接著丈夫又說話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妳說,那就是……」

        聽到男人說的話,花潔語震愕,頓時淚流滿面,此時突然一陣旋風吹來,瞬間將她捲入強風漩渦裡。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走了!老天爺,禰不能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對我如此殘忍呢?她掙扎地哭喊著,「不,我求求禰讓我回去問清楚—— 」

        花潔語幾度想從那漩渦裡出來,忽然間頭部一陣劇痛,讓她失去意識,被吸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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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8:5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小丫頭。」

        略帶嚴肅的低沉嗓音從後面傳來,讓花潔語吐了下舌頭。不妙,那個人今天也來她家的飯店?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因為會這麼叫她的,就只有一個人。

        剛升上大四的她,上午十點過後就沒課了,因此和好友周詠珊來到自家飯店拿東西給男友,如果可以,一起吃個午餐更好,卻不料遇上某個她不擅長應付的人。

        雖然很想假裝沒聽到,不過身旁好友停下腳步並回頭,她也只好跟著轉身了。

        「嗨,顏總,今天你怎麼會來我們飯店呢?」算了,來者是客,更何況這傢伙是合作的連鎖飯店集團的總經理,禮貌還是要有的。俏麗的臉龐堆起客套的淺笑。

        顏昭仁走向前,高大身軀站立在花潔語面前,面容嚴肅威凜,黑眸沉斂,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緒。

        「妳笑得好假,怎麼,不喜歡看到我?」

        花潔語的臉頰明顯的抽搐了下。真是的,明明就知道,幹麼還要說出來?她覺得自己很難應付顏總這種人。

        「跟我不需要這麼虛假,直接現出原形吧。」顏昭仁說著。

        男人表情嚴肅認真,語氣也是,但花潔語卻差點笑了。這是什麼?威嚴男人的冷笑話?但說真的,就算有人要現出原形,那也是他好不好?只是她懷疑他的原形還是這個樣子,噗!

        好,算了,她就是應付不了他,反正是他要她不用跟他客氣的,他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花潔語收起了某人說的「假笑」,晶眸閃閃發亮,小臉蛋更顯嬌俏可愛,直說道:「顏總,我沒有不喜歡見到你,不過容我糾正你一件事,我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也有男朋友了,不再是什麼小丫頭,知道了嗎?」

        她和男友袁世綱交往快一年了,男友是自家飯店優秀出色的經理。去年暑假,她到飯店實習打工,認識了男友,進而交往。

        顏昭仁定定的看著她,英俊的臉上還是一貫的冷淡嚴肅,只見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盒手掌大小的精緻巧克力,遞給她說:「這是有人送我的,我不喜歡甜的東西,給妳。」

        「什麼嘛,不要的才拿給我,我又不是垃圾桶。」花潔語雖是這樣說,但隨手拿下他手上的巧克力,笑了笑。「不過這次就算了,因為我喜歡吃巧克力。」她猜他最後應該會丟掉吧,為免浪費,她還是拿來吃吧。

        這時顏昭仁的助理過來告知會議要開始了,他便轉身離去。

        而站在花潔語身旁,從剛剛一直沒講話的周詠珊,輕吁了口氣後才說話。「顏總還是一樣好嚴肅喔,感覺好像大衛像。」去年暑假她跟潔語一起在飯店打工,因此見過顏總經理幾次。

        剛剛上完課,知道潔語要來飯店,沒事做的她也跟著一起來了,想說可以跟許多朋友敘舊,去年她在這裡打工,受到不少前輩們的照顧呢。

        「大衛像?」形容得真貼切。花潔語笑了,她忍不住開玩笑的說:「那我們是不是該找個機會,扒光顏總身上的衣服,不然怎麼知道他的身材和肌肉跟大衛王像不像呢?」

        周詠珊微微紅了臉,笑罵道:「色女!人家我說的是顏總英挺威嚴的樣子跟大衛王很像啦,不過嘛,目測顏總西裝下的身材,應該不會輸給大衛王,哈哈。」

        花潔語瞅了好友一眼。到底誰才是色女呀。

        「顏總這種男人,就像香醇的美酒,愈沉愈香,到了中年肯定會是個很有魅力的大叔。」周詠珊說出自己對顏昭仁的看法。

        「詠珊,聽起來妳好像很欣賞顏總,怎麼樣,要不要我來當個現成的紅娘?」雖然她不知道顏總以後是不是真的會變成什麼有魅力的大叔,不過至少他是個工作認真、自我要求嚴格的富二代,這一點,值得按個讚。

        「不了,謝謝妳的好意,完美的雕像還是純欣賞就行了。」周詠珊說得瀟灑是因為有自知之明,畢竟剛剛「完美雕像」可是從頭到尾都當她是透明人。

        「真的不用嗎?」

        「真的。」周詠珊用力點頭。「不過我到現在還是不解,為什麼妳喜歡的人會是袁經理而不是顏總呢?說真的,比起袁經理,我覺得妳和顏總兩人在一起的感覺很不錯,是因為在意年紀嗎?」顏總比她們大了八歲。

        「不是年紀問題,而是我跟他之間,根本就沒有談戀愛的感覺,妳也聽到了,他總是叫我小丫頭,擺明就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待,妳會和把妳當成小朋友的男人交往嗎?」

        周詠珊想了下。答案當然是不可能,只是她覺得顏總口中那句「小丫頭」,不像潔語說的是把她當成小孩子,在自己這個旁觀者聽來倒有幾分寵溺的味道,不過潔語目前有男友,想必聽的感覺大不同。

        「好了,不說無聊話題了,我們走吧。」男友目前是飯店客房部經理,這個時候應該是在辦公室,她沒有先打電話,偶爾來個驚喜也不錯。

        「潔語,妳先去好了,我想去上個廁所,待會兒再過去找妳。」

        「好。」

        然而當花潔語快走到客房部辦公室時,在轉角處看見一男一女身體緊貼,狀似親密的說話。那名女子她認識,是客房部的女服務生江曉蕾,至於旁邊那個英俊男人,則是她的男友袁世綱。

        只見江曉蕾勾住袁世綱的手,整個豐滿身軀幾乎貼在袁世綱身上,但他卻完全沒有拒絕的任由對方這麼做,看得花潔語要不生氣都難。還未交往前,她就知道男友很受女人歡迎,但現在他已經有她這個女友,不是應該要懂得避嫌?

        其實最近她和男友之間有點小摩擦,不到吵架的程度,但男友已經好幾天沒有打電話給她,她不想冷戰下去,因此買了男友喜歡吃的東西過來,不料,卻看到令人火大的一幕。

        看見江曉蕾紅唇湊向男友,花潔語再也看不下去了,大聲喊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袁世綱看見花潔語,表情冷淡,江曉蕾則一臉的緊張,連忙放開了男人的手。「花小姐,您不要誤會,我只是有事情向袁經理報告而已,現在已經說完了,我先走了。」

        有事情報告?她怎麼看都不像。

        看著江曉蕾慌張離去的背影,花潔語問道:「真的是因為公事嗎?」

        袁世綱一副不耐煩模樣。「幹麼不說一聲就跑來飯店?現在是怎樣,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嗎?竟做這種讓男人反感的事。」

        「什麼!」花潔語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說她。當她是那種愛吃飛醋的女友嗎?她不過是想問個清楚而已,還有,不先打電話給他,是因為希望她的先示好能帶給他驚喜,她不想繼續跟他冷戰下去了。

       結果,她得到的卻是男友如此冷淡的回應?

        「我不是說了,我最近心情很煩,暫時沒空跟妳連絡,幹麼跑來找我?」

        「我們是男女朋友,你心情不好,我怎麼可能不管呢。」

        袁世綱眸光一閃。「好啊,妳想管,那我上次跟妳說過,在客房部的工作壓力很大,最近飯店打算將人事部和財務部併為一個部門,我想轉調擔任人事財務部的經理,那妳就幫我啊,這不是女朋友該為男朋友做的事嗎?」

        「可是飯店職位調動的事,都是我爸做決定的,我想幫也沒有辦法。」不是她不幫男友,而是她一向不插手過問父親工作上的事。

        「什麼叫沒有辦法,妳是董事長的女兒,只要妳肯為我在董事長面前說幾句好話,那不就行了。」

        「可是……」

        「可是什麼?不想幫我?既然無法幫我解決我的壓力,那就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讓我看了心更煩。」說完,袁世綱頭也不回的走進辦公室。

        花潔語被冷冷甩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世綱最近對她很冷淡,他的工作壓力真的那麼大嗎?以前他不曾這樣對她,總是捨不得跟她分開似的。

        現在,她又該怎麼做?

*             *             *

        周詠珊從化妝室出來後,到處都找不到花潔語。

        「也不在客房部那邊,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打了電話也沒有接。」周詠珊一直找不到好友,感覺有些焦躁。她剛剛去找了袁世綱,只見他一臉事不關己的說是有跟潔語見過面,但兩人說不到幾句話就分開了,他也不知道她去哪裡。

        什麼嘛,女友不見,他一點都不關心嗎?只不過是皮相好看了點,就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會為他著迷,根本沒有用心在跟潔語相處,這男人在她看來,爛透了,潔語完全是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只是不管她怎麼說,潔語還是被迷得團團轉,怪不得人家會說戀愛中的女人都會變笨。

        此時周詠珊手機傳來訊息。是潔語,說她想一個人靜一靜,要她不用擔心,她沒事,下次請她吃東西。

        潔語真是的,不只變笨,還是傻瓜一枚!她都不知道要罵潔語還是袁世綱了。然後她遇上了正要離開飯店的顏昭仁和他的助理。

         「為什麼只有妳一個人,小丫頭呢?」顏昭仁望了下四周。

         「潔語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正在找她。」

        「什麼意思?」

        「她剛剛好像跟袁世綱吵架,然後就不知道跑去哪裡,雖然她傳了簡訊給我,說她沒事,但我還是有點擔心。」

        顏昭仁俊顏一沉,只見他對身旁的助理說了有事處理,接著就走往電梯方向,周詠珊看了不禁困惑。難不成他知道潔語在哪裡?

*             *             *

        顏昭仁只是猜測花潔語可能會去的地方,那就是飯店一年前完工的露天空中花園餐廳,不過因為尚未通過安檢,因此還未對外開放。

        但因有定期的整理打掃,並沒有荒廢,一旁小假山還有水流進池子裡,加上碧綠的植物,比起外邊車水馬龍的吵雜,這裡顯得靜謐宜人,剛完工時,他應花董事長的邀請到這裡參觀,當時花潔語也來了,開心嚷嚷的說喜歡這座空中花園。

       當他進入空中花園,就看見花潔語坐在藤蔓植物旁邊的石椅上,見到了他,她露出了驚訝表情。

         「顏總?你怎麼會來這裡,上來呼吸新鮮空氣嗎?」花潔語不認為他是來找她的,大概是湊巧在這裡遇上的。

        顏昭仁看到她好端端的坐這裡,心頭莫名的鬆了口氣。他在為她擔心嗎?雖然他不認為會見到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他走向她。「妳朋友到處找妳,她很擔心妳。」

        花潔語微垂下臉。害詠珊為她擔心,真是過意不去,不過聽他這麼說,他是專程來這裡找她的?「顏總,你是來找我的嗎?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為什麼他會知道她在這裡?直覺,他直覺她會來這裡,果然在這裡。顏昭仁沒有回答她,反而問:「聽說妳跟袁世綱吵架了?」花潔語和客房部經理袁世綱的交往,一直是公開的。

        「詠珊連這事也跟你說了?」沒想到好友會跟他說這事,害她有些感到不好意思。「其實不算吵架,應該說是意見不合吧。」

        花潔語不認為自己和男友是在吵架,頂多只是意見和看法不同。也許是她誤會他和女職員之間有什麼曖昧,他才會那麼生氣吧。

        顏昭仁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意見不合,那表示你們之間可能個性也不合,那麼妳想要跟袁世綱分手嗎?」

        「分手?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想都沒想過!」她看著前方的假山說。「我知道很多人並不看好我跟世綱的感情,因為他很受歡迎,當然也有不少人說他很花心,但他是我自己所選擇的交往對象,是我自己先示好倒追來的,我不覺得認真愛一個人,哪裡有錯,我也相信他是真心喜歡我的,我們會一直很幸福,絕對不會讓人看笑話的。」

        她會這麼回答,顏昭仁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因為這就是他所認識的花潔語,有些小任性又有點倔強,對某些事情執著又認真,譬如愛情。

        「既然如此,妳就和袁世綱好好溝通。」顏昭仁低沉說道。

        「嗯。」

        此時花潔語手機傳來訊息,她本來以為是好友周詠珊,打開一看,是男友袁世綱傳來的認錯訊息,他先傳來可愛的認錯表情符號,接著是文字—— 肚子餓了,等我的寶貝一起吃午餐。她看著,然後開心地笑了。

        「是袁世綱傳來的?」

        「對,他向我認錯,等我一起去吃午餐。」花潔語小臉蛋笑了開來,明媚陽光下,那笑容純真而甜美,閃亮而美麗。

        顏昭仁想起第一次見到花潔語,那年她才十七歲,穿著高中制服,當時她給他的感覺除了俏麗可愛之外,看起來也相當任性,外加沒大沒小。

        因為飯店裡的人,不管是不是主管,年紀是否比他大,見到了他,都是說「顏總,您好」,但小丫頭比他小了八歲,見到他卻從不用敬語,總是說「嗨,顏總」「顏總,你又來了」,非常隨性,不過這也讓他注意起她。

        顏氏集團所經營的連鎖飯店,走的是國際化路線,而花董事長所經營的順利大飯店,不只名字取得很臺式,經營模式也是,臺菜更是飯店的招牌。

        而二十多年來,有不少傳統的老飯店歇業,或者改成旅社模式經營,唯獨順利大飯店依舊屹立不搖。

        顏家與花家都是經營飯店,與其相互競爭,不如選擇彼此合作,雙方都得利,花董事長也認同他這樣的提議,因此雙方成為同業結盟的夥伴。

        不過在當時,雙方的合作引來不少順利大飯店老員工們的反彈,他也曉得那些批評的聲浪,不外是怕飯店被併購了,那麼他們這些老員工到時候可能就會失業,因此在當時,他是順利大飯店最不受歡迎的人。

        他從不理會那些批評,也懶得去解釋,反正他就長得一副人見人怕的壞人臉,他儘管做他要做的事就行了。

        然後有天他到順利大飯店開會,又看到了幾個老員工聚在一起說三道四,他本想視而不見走過去就算了,不料卻看見了花潔語也在當中。

        「喂,你們大家幹麼愁眉苦臉的,難道我爸爸欠你們薪水了嗎?」

        「小姐,妳有所不知,我們是在怕飯店會被顏家給併購。」

        「對呀對呀,聽說顏氏集團專門在併購像我們這種二、三十年的老飯店,萬一真的被併購了,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員工想必就得回家吃自己了。」

        「顏總他有說要併購我們飯店嗎?」花潔語表情困惑地問著。

        「他是沒有這樣說啦,不過顏總那個人看起來很冷漠又很陰沉,一副就是在算計想要併購我們飯店的樣子。」

        「你們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顏總只是臉上的笑容比較少而已,我看他挺正派的,不像是個壞人。」

        「小姐,壞人會在臉上寫著我是壞人嗎?」

        「啊,顏總在那裡,我過去問他就行了。」花潔語一喊,老員工們一見到他,頓時做鳥獸散。

        儘管只有自己一個人,花潔語還是上前去問了。「顏總,聽說你想要併購我們家的飯店,是真的嗎?」

        「我不曾有過那樣的想法。」

        「真的沒有?」

        「對!」

        然後,花潔語笑了。「好,我相信你不會併購我們家的飯店。」

        這麼容易就相信?他看著那張俏麗臉蛋上的甜笑忍不住問:「妳不怕我嗎?」

        「我應該要怕你嗎?」她困惑地反問。「說到這個,我真的覺得你應該要多點表情,不然員工們都被你太過嚴肅的外表給嚇到,以為你是個壞人,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跟大家解釋的,包在本小姐身上。」

        看到她拍胸脯保證的可愛模樣,讓他忍不住地想逗她。「什麼小姐,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

        「我才不是什麼小丫頭咧。」

        「未滿十八歲都是小丫頭。」

        「是嗎?沒關係,我下個月就滿十八歲了,呵呵。」

        他本以為她是個任性自我的大小姐,事實上也是,不過卻有顆單純美好的心,就跟她臉上的純真笑靨一樣,讓他日後每每見到她,都忍不住想逗逗她,另外,內心裡總掛念著她,因為她對人太無防備了。

        就像現在,他並不認為袁世綱適合她,但他也看得出來,她喜歡對方。

        花潔語從石椅上起身,一改剛剛的落寞,她粲笑道:「顏總,謝謝你的安慰,和你說話,心情好多了,謝嘍,我先走了,拜拜。」

        顏昭仁看著那抹纖細身影消失在入口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這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純真美好的笑容。

        在兩人這次交談不久之後,他便前往美國,為將來接管集團總裁位置做為期一年半的進修,等他回到臺灣後,小丫頭已經不見了。

*             *             *

        大學畢業考試剛結束,花潔語從父親那裡得知,因為聽了袁世綱的建議,飯店投資到一家建設公司,結果,那竟是間空殼公司,害得飯店損失慘重,如今找不到公司的負責人,袁世綱也未到飯店上班。

        最近她忙著準備畢業考試,加上男友工作也忙,因此兩人已經半個月沒有見面了,完全沒發現異狀。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花潔語震愕不已,她立刻打男友手機,不過轉入語音,因此她連忙搭計程車到男友的住處找人。

        當花潔語來到男友袁世綱的住處,用備份鑰匙開門進入,一進到客廳,她立刻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因為除了房東原有的沙發和桌椅等,屬於男友的東西全都不見了,然後她看見男友從房間走出來,手上提著一個中型的行李箱。

        「世綱,這是怎麼回事?你要搬家嗎?」為什麼她不知道他要搬家,若她今天沒有過來找他呢?

        「沒錯,其實我上個星期就已經搬到新的住處了。」袁世綱大方承認,今天他只是再回來打包幾件衣服,剩下的就隨房東處理了,要丟掉或是捐出去,他沒有意見。

        「為什麼你搬家這麼大的事,你都沒有跟我說呢?」不過是半個月沒有和男友見面,結果他已經搬家了?「還有,我爸說,你建議他投資的那家公司,其實是間空殼公司,這是怎麼回事,你沒有先查清楚那間公司嗎?」

        「花潔語,妳一下子問了這麼多的問題,妳要我先回答哪一個?」袁世綱冷笑了聲。「好吧,就先回答飯店投資的事。投資這種事,本來就有風險存在,我也是聽了朋友的介紹,以為真的會賺錢,才建議董事長投資的,現在賠錢了,怎麼可以怪我,那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至於搬家的事,我沒有必要跟妳說。」

        「沒有必要跟我說?這是什麼意思?我是你女朋友,為什麼沒必要跟我說!」她突然發現,半個月不見的男友,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她的眼神很冷淡,表情和語氣也是。

        「既然妳來了,我就在這裡跟妳把話說清楚,剛剛我已經把我的辭呈託人轉交給董事長,至於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到今天為止,若妳還聽不懂,我就說白一點,我決定跟妳分手,從此,我跟花家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要分手?」花潔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所聽的話。他要跟她分手?為什麼突然說要分手?當她要開口問的時候,袁世綱的手機響起。

        有別於面對她時的冷漠,袁世綱對著電話那端笑喊道:「我的寶貝,這麼快就想我了嗎?我整理得差不多了,待會兒就回去了。」

        「你……」他的話讓花潔語震愕不已。

        袁世綱收了線。「妳聽到了,我已經有新女友了,我們住在一起,所以,妳以後別再纏著我了。」

        「你們現在住在一起?那表示你之前背著我劈腿了,是不是?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知道男友會因為她的懷疑而不高興,因此花潔語一向信任男友,不曾查勤或是問他的交友關係,甚至碰他的手機、私人物品。

        「哼,真是有夠無知的大小姐。」他心想既然提出分手,乾脆就把事情給說個明白。「花潔語妳聽好,這兩年來,我交往的對象一直不是只有妳一個女人,若說劈腿嘛,好吧,我就痛快承認,我天天都在劈腿,行了嗎?哈哈哈。」

        花潔語愕然地看著男友,彷彿像是在看個她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究竟是她太蠢了,還是如他所說的,太過無知了?為什麼她都沒有發現,還有,為什麼以前她會覺得他的笑容很帥很迷人,此刻看起來明明就像魔鬼一樣,面目可憎,讓她當場反胃想吐。

        她極其不舒服的摸著腹部,想起了重要的事。「那我們的孩子呢?你不要我們的孩子了嗎?」她在剛知道的時候就開心的跟他說過。

        「孩子?對呴,妳不提孩子我都忘了。」袁世綱收起了笑,目光閃過一抹算計和狠毒,轉身走向旁邊的櫃子。「其實之前我就想要找妳過來好好談清楚,不過妳正忙著期末的畢業考試,但現在也不嫌晚。」

        花潔語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看著他的背影,她莫名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但孩子是他的,他總不會想要傷害自己的孩子吧。

        誰知他一轉身,她就看見他手上拿著一顆藥丸。「把藥吃下去。」

         「那是什麼藥?」

        「這是讓我們彼此之間徹底斷得乾乾淨淨的藥,跟妳直說也無妨,我的新女友可是百億科技公司的董事長千金,妳以為我會讓妳以及肚子裡的孩子來破壞我的豪門女婿之路嗎?別傻了,馬上吃下去!」

        「袁世綱,你瘋了嗎?這是你的孩子,而你居然想要殺掉你的孩子?!」花潔語怎麼也無法想像曾經相戀兩年的男友是如此可怕的魔鬼,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想殺掉。「我不吃,我絕對不要吃。」

        袁世綱被惹毛了。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處理這件事,他的新寶貝可還在家裡等他呢。因此他衝上前,抓住了花潔語的手,強硬地要將手裡的藥丸給塞進到她的嘴裡。

        「不要,我不要吃藥!」她不准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花潔語用盡全身的力量將袁世綱推開,轉身要逃,不料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的她,腹部直接撞上了桌角,一陣的劇痛讓她跪倒在地上。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她無力地躺在地上哀號,「世綱,我拜託你,看在我們曾經相愛的份上,不要傷害孩子,幫我叫救護車,我求求你……」

        袁世綱走到她旁邊,陰沉笑道:「好啊,我幫妳,幫妳送孩子離開。」

        說完,他抬起腳,狠狠地重踹了花潔語的腹部,當場讓她慘叫不已。

        覺得孩子應該保不住了,袁世綱蹲下身,拉起她的頭髮,「剛剛乖乖吃藥不就好了,為什麼要惹我生氣!」

        他用力摑了她一巴掌,看著臉色逐漸發白的花潔語他完全不感到心疼。

        「說真的,陪妳這種無知的大小姐兩年,真的很無聊,不過妳迷我迷得要死,不玩白不玩。至於那些投資的錢,算你們家倒楣,之前我欠下不少賭債,對方逼我還錢逼得緊,我不得不跟對方合作,設個局讓妳父親將錢投進去,當然,一切做得完美無瑕,就算要告也告不到我,那些錢就當我陪妳這大小姐玩兩年的分手費!」他嫌惡地甩開她的臉。「花潔語妳聽好,我們算是銀貨兩訖,以後妳要死要活,別犯賤的想要賴上我,哼!」

        袁世綱冷冷說完,拿起行李箱直接走出去。

        花潔語躺在地上,此時她腹部疼痛不已,想到孩子,她忍住痛苦,緩慢的在地上爬了幾步,然後從她的皮包裡拿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

       之後,她漸漸失去意識,只茫然而痛苦的想著,這是一場夢嗎?還真是一場可怕又教人感到無助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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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8:58: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個月後。

        周詠珊來到花家探望好友花潔語。幾天前潔語才剛出院,現下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在醫院安胎半個多月,肚子裡的孩子總算安穩了。

        其實潔語住院期間,她便多次前往醫院看她,她再過不久就要出國唸研究所,但是她擔心好友的情況。

        那天她接到花伯母打來的電話,告訴她潔語被救護車送進醫院,她連忙趕到,才曉得好友已經懷孕了,伯父伯母也是那天才知道的。然後醫生在替潔語醫治時,發現她腹部曾遭受撞擊,詢問是否有人傷害她,要不要替她報警,但潔語拒絕了,只希望醫生能替她保住肚子裡的孩子。

        那之後,潔語絕口不提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她會受傷,是不是袁世綱那傢伙傷害她的?可是,潔語卻是什麼都不說。

        直到出院的前一天,潔語才痛苦的告訴她是袁世綱傷害她的,但是她沒有特別明顯的外傷,孩子也沒事了,那能告他多重的傷害罪呢?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再見到他,更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牽扯,因此她才選擇沉默。

        知道好友的遭遇,周詠珊只敢在家裡偷偷落淚。袁世綱那個男人,真是爛到底也壞到底,不但讓花伯父投資損失慘重,居然還傷害潔語跟她肚子裡的孩子,人渣還不足以形容他,根本就是不配當人。

        不過她也不想在潔語面前提起他,免得讓好友感到難受。

        「潔語,妳真的要把孩子生下來嗎?」

        這是周詠珊第二次問好友這個問題,第一次是在醫院,那次聽完潔語的敘述之後,她便知道好友的決定了,若是不想把孩子生下來,當時她就不會要醫生救她的孩子了。今天又問,是因為花伯父花伯母的拜託,希望她能勸潔語把孩子拿掉。

        花潔語半躺在床上,也知道好友為何又問一次。「我知道我爸媽很反對我把孩子生下來,因為這孩子是袁世綱的,再者,我未婚生子也許會讓他們感到很丟臉。可孩子是無辜的,而且這也是我的孩子不是嗎?我真的沒有辦法對孩子做出那麼殘忍的事來。」

        周詠珊坐在床邊,伸手握住好友的手。「我知道了,妳不用再說了。」其實在潔語還沒有回答之前,她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

        「詠珊,妳也覺得我不該把孩子生下來嗎?」

        「一開始我的確是有那樣的想法,因為孩子的爸太壞了,而且未婚生子,將來妳肯定要吃不少苦,何況花伯父他們都不贊同,不過妳的想法也沒有錯,就算大人再怎麼壞,但孩子是無辜的,而且那也是妳的孩子。」

        這些日子來,周詠珊看到好友如此保護自己的孩子,讓她看了既心疼又不捨,覺得好友傻透了。潔語既然已經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若這個時候她不挺她,那好友的心裡肯定更加難過了。

        「我知道我讓我爸媽感到失望了。」花潔語很希望爸媽可以諒解她。

        「其實伯父他們也是為妳的將來擔心,怕妳帶著孩子,一個人很辛苦將來找不到好的歸宿,做父母的都是這樣,誰不希望將來見到女兒嫁得好也過得幸福。」這話不用伯父他們開口說,她也曉得他們老人家的心思,相信潔語也是知道的。

        「可是我不確定這輩子我是否還有辦法再去愛人了。」花潔語淡淡說著。

        「潔語。」

        「妳知道嗎?當袁世綱告訴我,這兩年來他根本不愛我,只是跟我玩玩而已,還說是他設局讓我父親去投資那間空殼建設公司,為的就是要還他的賭債,最後甚至說,不想讓孩子擋了他豪門女婿的路,因此他要殺了孩子……他的話,句句都像一把刀,全部刺進我的胸口,當下,我真的覺得人心好可怕,他就跟魔鬼一樣,帶給我一場可怕無比的惡夢。」

        「潔語,好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想它了。」周詠珊紅了眼眶地握緊著好友微顫的小手。身體的傷好了,那心裡的痛呢?恐怕是需要時間來平撫。

        「詠珊,妳讓我說完。」花潔語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腹部劇烈疼痛,我在想,我可能要失去這個孩子了,當時的我,心灰意冷,就算死去也無所謂了。只是,沒想到這個孩子展現了超強的生命力,或許孩子是想告訴我,他想來到這個世上,想要做我的孩子,頓時讓我冰冷得毫無知覺的心,燃起了一束小火光,所以,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周詠珊大概明白好友的意思。現下這個孩子,可以說是讓她活下去的動力,又或者說潔語已經做好打算,這輩子就跟孩子一起生活。是不是如此,她並沒有追問下去,也覺得不需要問太多,都已經這樣了,就順其自然吧。

        半個月後,周詠珊前往美國留學,沒多久,花潔語被雙親給送到南部姨丈開設的婦產科醫院附近居住。

        花潔語沒反對,乖乖的到南部生活,因為對她來說,在哪裡生活都沒有差別,只要她跟孩子在一起就行了。

        儘管花潔語已經做好準備,將來就跟孩子兩人好好生活,只是她的惡夢似乎還沒有結束。

        七個月後,她因為感冒引發急性肺炎,在醫院裡足足昏迷了七天,同時失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失去孩子的悲痛,讓她心裡僅存的一點的愛,徹底抽離,從此她不再有笑容,活在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世界。

*             *             *

        雖然花潔語只活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中,徹底封閉自己幾乎不與人交流,但現實所發生的事,身為花家的女兒,不是她不想管就可以不管的,她無法置身事外。

        花家經營的順利大飯店,經過那次慘痛的投資損失,兩年多來,儘管看似營運正常,但資金方面其實早已經出現問題了,只能向銀行借貸,最後連銀行都拒絕了再借貸給飯店,面對飯店可能歇業或被拍賣的種種壓力,讓不到六十歲的花父已經一頭花白的頭髮了。

        花父想起曾經合作的顏氏集團,當年的顏昭仁如今已經是跨國連鎖國際飯店集團的總裁,他希望對方可以念在過去合作的情份上,幫花家渡過難關。

        顏昭仁答應替順利大飯店償還銀行所有欠款,如此一來,顏氏集團就成為順利大飯店最大且是唯一的債主,花父表示他會拿飯店股權當成欠款的抵押品,沒想到顏昭仁拒絕了,因為他對那個不感興趣,他只有一個條件—— 希望兩家聯姻。

        花父和妻子商量多日,最後決定答應顏昭仁提出的條件。

        這一天晚上,花家二老把他們所做的決定,告訴女兒。

        花潔語無法相信她的父母親居然連問過她都沒有,就逕自答應了婚事,而且結婚對象是顏昭仁,她想都不想的便直接拒絕。

        「我不會嫁給顏昭仁的。」

        「為什麼不要嫁給昭仁?在我看來,昭仁不管是外表還是家世,條件都非常的好,我們算是高攀人家了,懂嗎?」花父不高興的說著。顏氏集團這些年在顏昭仁接管後,財力更加的雄厚。

        一旁花母連忙打圓場,「老公,跟潔語好好的說,先別生氣。」

        「那是因為這麼好的婚事,她居然說不要嫁。」

        「我不想要去高攀別人。」她真的完全沒想過結婚的事。

        當年在失去孩子之後,她在南部休養了一陣子,然後回到臺北。遠在美國的好友詠珊擔心她會胡思亂想,因此請她經營出版社的表哥,發包翻譯外國文學的工作給她,外文系畢業的她,其實大學時代也接過這樣的工作,那之後,她成為外包的翻譯員。

        她以為自己以後的人生,就是當一個外包的翻譯員,獨自一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而她這兩、三年來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不想改變。

        「妳……」面對女兒一直拒絕婚事,花父性子一上來,說話音量也大了許多。「顏家說了,就把替我們還清銀行貸款的金額當成聘金,所以為了飯店可以繼續經營下去,妳不想嫁也得嫁,聽到了沒!」

        「爸,你的意思是,為了飯店,你把我『賣』給顏家了是嗎?」

        「妳說這是什麼話,身為花家的女兒,難道就不該為飯店及飯店的員工們著想嗎?」花父真的生氣,都怪他和妻子以前把女兒給寵壞了。

        順利大飯店是他一手建立的,他將一生的心血都投入在飯店裡,因此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飯店被拍賣,當然,還有跟了他一、二十年的老員工們,為了養家餬口,現在依舊很努力工作,他不能讓他們失業。

        不過,若僅僅只是如此,他也不會答應讓女兒嫁,他終究還是希望女兒能有人照顧,顏昭仁為人正派,不用擔心他對女兒不好,況且顏家那麼有錢,女兒嫁過去是當少奶奶,一輩子都不用擔心會吃苦,將來也許遇不到比顏家條件更好的親家。

        「我沒有想過結婚的事,更沒想過去當人家的太太和媳婦,我只想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說她逃避或逃離現實都行,她就是不想嫁人。

        「跟妳說了這麼多,妳為什麼就是聽不懂!」

        「我不會結婚的。」

        「妳是存心要氣死我嗎?」花父氣得喘噓噓,一旁花母連忙為老公遞上了一杯茶緩口氣,讓她跟女兒說。

        「潔語,妳不要想著我們是為了飯店才答應顏家婚事,其實顏家是個好親家,昭仁更是個青年才俊,我相信妳嫁過去之後,他會好好待妳的。」花母柔聲勸著女兒。

        「我沒有那個心去做人家的太太和媳婦,就算真的嫁過去,也會為你們惹來不少麻煩,何必呢。」

        「潔語,為什麼妳只想著負面的事,怎麼不想,也許換個環境,改變生活,妳會過得很幸福也說不一定。」花母當然知道女兒還放不下以前所發生的事,但是,與其見女兒這樣笑容盡失,茫然過日子,她真的覺得結婚不一定是壞事。

        「幸福?」花潔語眼神閃過一抹嘲弄。世界上有那種叫幸福的東西嗎?不過她也看得出來,雙親非要她嫁給顏昭仁不可。「我不懂,為什麼顏家人會想要跟我們家聯姻呢?」比起顏家,他們家只能說是經營小飯店罷了,顏家應該可以找到更加門當戶對的媳婦人選不是嗎?

        「跟顏家雙親沒有關係,顏老總裁早已退休不管集團的事了,從頭到尾我都是跟昭仁洽談的,聯姻也是他提出的,妳跟昭仁又不是不認識,在我看來,這是樁很好的婚事。」花父依然氣呼呼的。

        花潔語愕然。顏昭仁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條件?為什麼要娶她?

        花父見女兒仍不答應婚事,覺得這樣談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因此他說了重話。「飯店現在會變成這樣,資金周轉困難,妳不用負責嗎?袁世綱那個臭小子從頭到尾都是在算計妳,妳卻不知道,還讓飯店的資金被掏空了,這些都是妳惹出來的不是嗎?」

       聽到父親這麼說,花潔語刷白了臉。

       「老公……」花母知道老公想讓女兒點頭答應婚事,但這話太重了。

       「這門婚事我已經答應了,若妳執意不肯嫁,從此就不再是花家的女兒!」花父最後再祭出親情牌,就看女兒的決定了。

*             *             *

        花潔語透過父親,約了顏昭仁見面。

        她提早了半個小時來到咖啡店,靜靜的坐在位置上,低頭看著一本英文書,這是她這次要翻譯的原文書,通常她會將書籍先讀過之後,才開始翻譯工作。

        她專注的看著手上的書,連門口走進一名高大英挺的男人而引起不小騷動,她都不知道,直到那個男人在她對面位置落坐後,她才抬起頭,看向對方。

        兩、三年不見,他好像一點都沒變,凜然的威勢依舊強烈,至於她自己,彷彿像是老了幾十歲,心境老了。這些年,除了好友詠珊,兩人常隔空在線上聊天外,她甚少與外界或是過往的朋友有所接觸,最多只是到出版社罷了。

        此時服務生走過來,顏昭仁點了杯咖啡,然後坐正,目光直視著花潔語。「找我出來,應該有話要跟我說吧。」

       花潔語本來在想,跟他見面之後,要先打招呼嗎?因為他們以前就已經認識,嚴格說起來她和他又稱不上是朋友。此刻見他跟過去一樣,要她有話就直說,對她的態度沒有改變,倒是讓她微微鬆了口氣,然後莫名的有股熟悉感,讓她不至於感到不自在。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提出聯姻?」她百思不得其解,畢竟過去她和他,除了在飯店見面打聲招呼外,私下並沒有任何交情。

        花潔語看見那張英俊的面容,眉心連動一下也沒有,彷彿她此刻的問題,對他而言是非常微小的事。也許連她這個人對他而言,都是微不足道,可是,她就是想知道原因。

        「我的年紀不小了,爸媽一直催婚,但談戀愛對我來說,太浪費時間了,不過我也不想去相親娶個陌生的女人當妻子,我跟妳熟識,所以,我決定娶妳做我的妻子。」顏昭仁神情一貫的嚴謹。

         「就為了這個原因,所以你決定結婚的對象是我?」

         「對!」

        聽到顏昭仁要跟她結婚的理由,花潔語感到訝異且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很像是他會說的話,會做的事。

        以前她就知道,他的眼裡只有工作,有次他到她家飯店和她父親開會,休息的時候,他也是看著文件,這樣的人,會說和女人談戀愛很浪費時間,也就不讓人感到驚訝。

        對他而言,應該娶誰都沒有差,只要快速把煩人的事情給解決了就行,因此,他和她父親談聯姻,交差了事。

        花潔語輕輕攪拌著咖啡。用錢來買婚姻,就像買件物品似的,如此不尊重另一半,也許,她該感到生氣,可是她有那個資格嗎?父親說得沒錯,飯店今天會面臨財務困境,她也要負責,因為當初是她請求父親讓袁世綱去當人事財務部經理的,是她引狼入室了,最後,不但自己遍體鱗傷,連帶也害了飯店,她的確責無旁貸。

        他為了解決問題而花錢買老婆,而她也為了錢的問題,不得不點頭答應這樁婚事,她還能說什麼!

        不過就算木已成舟,不過看在以往兩人還有一點交情,她不想欺瞞他某些事,畢竟就算他只是想要交差了事,還是可以選擇其他更好的對象,她不想他將來後悔了。

        「關於我的一些事,我想我爸應該沒有跟你說清楚,不過,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畢竟你花那麼多錢娶了個老婆,我不想你將來覺得自己被騙了。」花潔語停下攪拌動作,抬眼看著他。「我想你多少聽說了我被袁世綱給狠狠甩掉的事,不過不只如此,我還曾經有過孩子,只是後來孩子還未出生就死了。」

        孩子曾經在她心中點燃一簇小火光,只可惜後來熄滅了,她的心也跟著黯淡,變得對什麼都不在乎也不在意,如果這樣就是心死,那便是了。

        花潔語說完,等著看對方露出吃驚的表情,又或者會說出他被欺騙了,要取消聯姻,但是,她面前的男人,依舊不動如山。這是怎麼回事,他不在意嗎?

        「知道了我的事,你沒有話要說嗎?」

        她忍不住問,然後看到顏昭仁端起咖啡喝著,這個時候該如此滿不在乎的喝著咖啡嗎?老實說,想要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個什麼,還真是不容易,怪不得詠珊以前會說他是像雕像。

        顏昭仁喝完咖啡後,沉斂地開口,「其實在我向花董事長提出聯姻時,他跟我說了,妳跟以前不一樣,有些改變,也很少笑了,可我今天看到妳,臉還是長得一樣,雖然是少了笑容,但是心地還是一樣善良,妳不想我以後感到後悔、覺得被欺騙了,因此不惜將自己難過的事說出來,在我看來,妳還是從前的那個花潔語。」

        花潔語愣住,因為他此刻的這番話,真的讓人感到訝異,也摸不著頭緒,完全猜測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你不在意我曾經發生過的事?」

        「我要娶的人是妳,不是妳的過去。」顏昭仁定定說著。

        「可是如果我跟你說,我的心已死,這輩子我可能再也無法也不會去愛人,這樣,你還要跟我結婚嗎?」

        「無所謂,我不在乎。」

        花潔語沒有發現男人握著咖啡杯把手的指關節,因為握得太緊而泛白,她低下頭,想著自己問這個問題好像有點愚蠢,畢竟對他而言,娶誰當妻子都沒有差別,那麼他哪還會在乎妻子是不是會愛他?

        花潔語幽幽地歎了口氣。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既然他都說了不在乎,那麼她也一樣,什麼都不在乎了。

        因此她點頭。「好,你要娶,我就嫁。」

*             *             *

        就在顏昭仁和花潔語見面的兩個月後,他們結婚了。

        婚禮就在顏氏集團的五星級國際飯店舉行,婚宴現場來了很多的賓客,絕大多數都是顏家的親朋好友,也有不少的政府高官,還有商業界的大老,可見顏家的政商關係很好。

        花潔語木然地呆坐著,沒有什麼特別表情,好友周詠珊正好和幾個同學到外地實習,無法趕回來臺灣當她的伴娘,說了下次回來臺灣會送她結婚禮物。其實詠珊沒有來參加她的婚禮也好,因為很無聊。

        然而婚禮上,新娘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笑容,也沒有開口說話,引來不少賓客們的竊竊私語,面對這樣的情形,身為主人的顏家二老,覺得很丟臉又氣得要命。

        一開始他們就反對兒子娶花家的女兒,不過是一間小飯店,又快倒了,比起花潔語,有更多家世條件更好的女孩等著排隊跟兒子相親,可是兒子不但拒絕相親,更是執意要娶花家女兒,連婚期都自己對外先公開了。

        好吧,娶了個他們不中意的媳婦進門就算了,這女人今天居然擺了個像是家裡不是辦喜事而是辦白事的表情來,整個結婚該有的喜氣全沒了,他們面子丟大了。

        一場彆扭又讓人感到尷尬的婚禮結束後,顏家二老懶得理會花家二老,氣沖沖的直接離開飯店,而花潔語則是跟著顏昭仁回到他們的新屋。

        他們的新屋距離顏家二老居住的豪宅不算遠,也是間有著庭院的豪華別墅,走上二樓後,花潔語打開走道右邊房間的門,這裡是新房,一個星期前她已經先將自己的東西搬過來了。

        然後她看到顏昭仁打開左邊房間的房門,不禁愣了下。

        顏昭仁看到她臉上困惑的表情,主動說明,「妳看起來很累,早點休息吧,還有,以後我就睡在這個房間。」

        花潔語不知道他決定夫妻分房睡,因為之前不曾聽他說過。其實她一想到新婚之夜,身體便僵硬不已,畢竟他們之間不像一般夫妻那樣是先談過戀愛後再結婚,他們之間沒有愛,連朋友都不是,做那檔事不是會很奇怪嗎?

        幸好,他決定分房睡,讓她不感到害怕。

        「有些事,之前沒有時間跟妳說,雖然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但是我不會勉強妳做任何事,妳依舊可以過著妳以前的生活,不需要在意我,不過有任何問題,可以跟我說,因為我答應了岳父岳母,以後會好好照顧妳。」

        在安靜的二樓走道上,顏昭仁此刻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的沉穩有力,彷彿是在對她做下承諾似的,但花潔語也許是太累了,又或者知道分房睡後讓她精神不再繃緊,外加因為到了新的環境,讓她有些許的不安,因此沒有將男人此刻的話放在心上,她只淡說了句「晚安」後,便轉身進入自己的房間。

        婚後,顏昭仁將公婆所收養的兩歲多的「妹妹」顏思羽給接過來跟他們一起生活,對此,她沒有意見,畢竟他是這房子的主人,而她頂多算是房客之一。

        不過,聽到顏思羽抱著顏昭仁喊「把拔」,讓她感到納悶,不是哥哥?

        對此,顏昭仁向她解釋,當初本來是他想要收養小羽,不過因為單身的關係,資格不符合,因此才會由他的雙親出面辦理領養手續,所以他是小羽的把拔,至於她,因為嫁給了顏昭仁,因此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名義上的馬麻,他說,之會再去辦理手續讓小羽成為他們的孩子。

        除此,還有傭人阿春,她本來是顏家的女傭,從小羽被顏家收養後,便是由她照顧的,因此小羽搬到新屋來,她也一起過來了。四十歲的她和丈夫離婚多年,兒子跟著爸爸,偶爾她會去探望兒子,順便給點生活費。

        另外是司機周叔,年近六十歲的他,在三個孩子先後大學畢業,有了各自的工作後,原本打算要退休的,不過知道少爺這邊需要他,他將退休延後,除了是司機外,也是園工。

        僕人跟司機都是從顏家那邊過來的,看來顏昭仁還真如他自己說的,不喜歡家裡有陌生人,說起來,她也算是個陌生人才是。

        花潔語大概和他們認識了下,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馬麻。」顏思羽輕聲喊著。

        花潔語怔了下,看見那小身子走向她,她身體微顫了下,連忙開口說了她覺得有點累,然後直接上樓梯,回到二樓。

        「馬麻?」

        「來,小羽,把拔抱抱,馬麻累了,先讓她休息,下次再跟馬麻說話。」

        「好。」

*             *             *

        花潔語婚後的生活,就跟婚前差不多,她一樣過著「一個人」的生活,怎麼說呢,因為她是夜貓子,習慣在晚上工作,因此隔天都是睡到快到中午才起床,那個時候,顏昭仁早已出門上班,而顏思羽也去了幼稚園上課。

        至於晚餐,她總是餓了才下樓吃東西,顏思羽已經吃飽,至於顏昭仁,他回家吃晚餐的次數不多。婚後她才知道顏昭仁根本就是個工作狂,通常他回來的時間,顏思羽早已經跟阿春上床睡覺了,不過那還算早的,有時凌晨才回來。

        雖然他的體格看起來還不錯,但長期這樣工作到大半夜才回來,身體健康不會有問題嗎?

        不過,她沒開口關心詢問過,她很少跟他說話,他也是,因為遇不上,偶爾休假日見到了,也只是淡淡的打聲招呼,不多說什麼,當然也不會去過問彼此的事,簡直跟室友沒兩樣,他對她的態度,就跟婚前一樣,不冷也不熱。

        她對這樣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好埋怨的,因為他給了她很大的自由和空間,再說,他們「夫妻」關係冷淡也是正常的,畢竟這是金錢交易而來的婚姻,彼此各取所需罷了。

        偶爾假日顏昭仁會帶顏思羽回顏家和公婆一起吃午餐,她通常都不跟的,因為之前回去過一次,想說她是他娶回來應付公婆的,但公婆擺明了很討厭她這媳婦,她去了,反倒惹得二老不高興,因此那之後,顏昭仁每次回去,便不再問她了。

        至於娘家,她也沒有回去,父親說她一定要嫁給顏昭仁,否則就不再是花家的女兒。為了飯店,她嫁了,卻也算是把自己賣了,這樣她還是不是花家的女兒?

        算了,不想了,不去想就不會有煩惱。

        日子一天天的過,轉眼之間,她和顏昭仁結婚已經快一年了。

        這天上午,她十點多就醒來,下樓吃早餐時,見到顏思羽竟在家裡,便問了原因,阿春說因為有小朋友感染腸病毒,所以幼稚園今天消毒,學生休假一天。

        吃完早餐,她回到二樓,上個翻譯工作剛結束,這幾天算是她的休息時間,因此她到二樓的小客廳,隨手拿了本書翻閱,然後,她看見樓梯口,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是顏思羽,不過她只看向往房間的走道,不知道她坐在後面。

        她不喜歡顏思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與其說不喜歡這個小女孩,應該說是不喜歡和她親近,因為看到她,便會讓她想起自己來不及出世的女兒,她一直期待著女兒的出世,結果最後等到的卻是胎死腹中,想起女兒,每每教她心痛不已。

        她不想再愛人,是因為不再去想愛人,就不會有任何感覺,當然也就不會覺得痛了。

        可能是她甚少跟顏思羽說話的關係,又或者她也以為她討厭她,顏思羽見到她總是一副畏縮害怕的樣子,然後和她保持著距離,如今為什麼她會上來二樓?

        顏思羽搬來這裡也是由阿春繼續照顧她,住在一樓,以前是跟阿春一起睡,不過上了幼稚園後,顏昭仁讓她自己睡在小房間裡。

        只見顏思羽伸長了脖子看著,像是在找人,花潔語不解。在找她把拔嗎?不,她應該知道顏昭仁去上班不在家才對,難道是上來找她?因為只有她在樓上。然後她看見她爬上樓梯最後一格,上到二樓來。

        花潔語見狀,闔上書本,走過去,打算問她想要做什麼,不料顏思羽一見到她,慌張的想要下樓,還沒有抓穩樓梯的把手,只見那小小身體就要摔下樓去。

        「小心!」

        花潔語伸手抱住了顏思羽的腰身,沒有讓她摔下樓,但自己卻因為重心不穩,跌坐在樓梯間,為了不讓兩人一起跌下去,她先拉住了旁邊的把手,接著要顏思羽先抓好,確定她站穩了,花潔語想更換姿勢,不料她這次沒有抓好樓梯的把手,腳一滑,直接背部朝下的摔在樓梯間的平臺。

        「砰」一聲,花潔語頭部重摔在花崗岩上,只覺得後腦一陣劇烈刺痛,然後她好像聽到顏思羽喊著馬麻,又聽到了阿春的叫聲,接著就失去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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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走了,我要問清楚……」

  花潔語喊著驚醒過來,然後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還聞到了像是醫院藥水的味道。這裡是病房?為什麼她會躺在這裡,她不是已經死了?

  「少夫人,你醒了,真是謝天謝地。」

  她看向站在病床旁邊說話的人。「周叔?」

  「是啊,我是周叔,你馬上就知道是我,看來沒事了,剛剛你從二樓摔下來,可真嚇壞我跟阿春了。」周叔很高興,至少少夫人意識是清楚的。

  「我從二樓摔下?」花潔語訝然。

  「對呀,小羽小姐跑到二樓去,差點跌下樓,是少夫人你救了她,小羽小姐沒事,不過你自己卻是摔下樓了。」

  她救了小羽……那不是兩年前發生的事嗎?花潔語不懂。她明明已經因為飛機失事死了,也在靈堂上看到自己的遺照,為什麼此刻會躺在醫院?  

  難道她回到了兩年前,她摔下樓的時候?

  那怎麼可能,太不可思議了,也教人無法相信,這該不會是個夢吧!

  她輕咬了下自己的手指。會痛,不是夢境?

  「周叔,我問你,我和少爺結婚多久了?」花潔語急促問。

  周叔擔心不已。少夫人剛剛看起來很清醒,怎麼這會兒卻這麼問?「少夫人,你不是摔昏頭了吧,你和少爺結婚快一年了不是嗎?」

  花潔語圓眸瞠大。她真的回到兩年前?她感到自己的胸口強烈震蕩著,腦袋嗡嗡地響著,她沒有死,老天爺聽到了她的請求,知道她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因此讓她回到了兩年前。

  只是,那件重要的事是什麼?

  花潔語完全記不起那件重要的事了,她猜大概是因為她剛回到過去,因此一下子想不起來,過些時候應該就能想起來。

  「少夫人,我稍早已經打電話給少爺了,秘書說少爺正在開會,但晚點應該就會過來。」少夫人的表情怪怪的,不會是真的摔壞腦袋了吧。

  此時病房的門被打開,顏昭仁幾乎是兩、三步就走了到她的病床旁,氣息微亂的問道:「潔語,你哪裡受傷了?怎麼會從二樓跌下昏迷了呢?」

  花潔語看著他,不由得想起在靈堂前,他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遺照,低沉的聲音帶著哀慟向她告白……

  他愛她?直到現在,她仍有幾分疑惑,因為她從來都不知道,也看不出來他喜歡她,因為對於她,他一向不在乎的,不是嗎?

  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婚後各過各的生活,看似給彼此很多的自由,但也因此讓他們的關係愈來愈冷淡了,第一年偶爾會說上幾句話,但到了第二年,也許是冷淡慣了,加上彼此之間沒有共通話題可聊,因此連要說個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漸漸的,兩人就很少再交談了,到了第三年,那簡直可用「冰河期」來形容了。

  在他們的三年婚姻裡,可說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偶爾她會想問他,對這樁婚姻是否感到後悔了?她甚至想,也許他哪天會受不了這麼無聊的婚姻生活,然後開口說要分開,不過,她始終沒有聽到他這麼說,他還是跟往常一樣,早出晚歸,臉上表情還是一樣的高深莫測,就這樣,日子一天拖過一天。

  沒聽到花潔語的回答,顏昭仁像是也習慣了,轉而問一旁的周叔。「周叔,醫生怎麼說?」

  「醫生替少夫人做過檢查,說是沒有什麼大礙,可能是因為一時的撞擊,所以少夫人才會昏過去,要留下來住院觀察或回家休息觀察都可以。」周叔將醫生說過的話,轉述給少爺。

  花潔語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醒來後見到顏昭仁來到醫院,她只淡淡說了句自己沒事,之後就閉上眼睛休息,然後顏昭仁讓她留下來住院觀察便又回公司去了,那之後直到她隔天出院回家,都沒有再見到丈夫,她也習慣了,因為他們就是這樣冷淡的關係。

  當時的她閉上了眼睛,但此刻的她,看見眼前的丈夫不只氣息微喘,額頭還冒汗了,他該不會是一路急跑過來的吧?

  「我看你就留下來住院觀察一晚。」顏昭仁說道。

  「不,我不喜歡醫院裡的味道,我想回家休息。」她做出了不一樣的決定,既然她重生回到兩年前,她就不能像前世一樣,活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知道前世的自己,其實是有些半放棄自己的人生,因為她覺得在她身上,從沒有發生過什麼好事,倒是惡夢不斷,到最後,還得為了自家的飯店,不得不嫁給跟自己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男人,因此她想,自己這輩子大概就只能這樣過了,從未想過要改變什麼,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人生只活了短短的二十七個年頭。

  現在,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了,也算是給了她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那麼她想要過跟前世不一樣的人生,至少要活得有意義。

  前世也許她因為受傷太重了,一直無法去正視和面對現實,寧願窩在自己的天地裡,因為不想再受傷、再感到疼痛,所以選擇封閉自己的心、選擇不去在乎任何事,直到自己死了,才赫然發現自己錯過了很多事,明明有那麼多人愛著她,她卻自己蒙住眼不去看,才覺得傷心難過。

  這次,她要認真的活,至少將來離開人世時,不會再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

  顏昭仁猶豫了下。「好,我開車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你的工作應該很忙,讓周叔開車送我回去就行了。」

  「我送你回去!」他再說了一次。

  這次,花潔語沒有再拒絕。他這麼堅持要送她回去,是因為擔心她嗎?

  事實上,顏昭仁不只送她回家而已,還送她上樓到房間裡休息,在她躺下後,他還替她拉過被子蓋上,明明是體貼的舉動,他卻是冷沉著一張臉做,給人一種違和感,難怪她會不知道他其實是在乎她的。

  「好了,我得先回公司,有哪裡不舒服的話,馬上打電話給我,你若不想打電話給我,也可以跟周叔和阿春他們說。」

  「你不用擔心,我沒事。」花潔語平靜的說著。

  顏昭仁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訝異,但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

  在顏昭仁離開沒有多久,阿春端著白開水進入花潔語房間。

  「少夫人,少爺讓我端開水上來,好讓你吃藥。」

  「嗯,謝謝。」花潔語在未關上門的房門口,像是看到了一抹小身影小心翼翼的探頭。「是小羽嗎?」

  阿春將水放下後,替顏思羽小姐說話。「少夫人,請你不要責怪小羽小姐,小姐還只是個四歲的孩子,有時跟她說的話,她不會全記得,我會再好好叮嚀小羽小姐,讓她不要來二樓。」

  看來大家都以為她真的很不喜歡小羽。

  她一直很自責,如果她再更小心一點,不要感冒了,那麼她的女兒肯定跟小羽一樣可愛,活蹦亂跳,可是,她卻是永遠失去她了。所以一開始她為了不想記起失去女兒的痛,總是躲著小羽的親近,也許在旁人看來,那就是討厭的舉動,不過她覺得自己不必多作解釋。

  等後來她曉得小羽可能就是顏昭仁的私生女時就更冷淡了。

  她會這麼想是因為顏昭仁非常疼愛小羽,看見他們父女相處的樣子,任誰都覺得他們是一對親生父女,再說,顏家也算有頭有臉的豪門世家,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去收養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小孩呢?加上顏昭仁這一個覺得跟女人談戀愛很浪費時間的人,只要休假日在家裡,幾乎都是陪著小羽,是十足十的好把拔。

  她是什麼時候知道小羽是丈夫的私生女呢?好像就在她摔下樓後沒有多久,顏家飯店的部門經理方宜樺聽說了這件事,很擔心的過來看小羽有沒有事,那個時候她才從周叔口中知道,原來方宜樺不只是顏昭仁工作上的夥伴,同時也是他的前女友。

  知道方宜樺是顏昭仁的前女友,很讓她感到訝異,周叔還說了,當年方經理和少爺分手後,留職停薪的前往美國進修,一年後才又再回到飯店裡工作,而沒有多久,少爺就收養了小羽小姐,所以她把這件事連結在一起,認為小羽是顏昭仁和方宜樺的女兒。

  前世的她沒興趣去探究為何方宜樺替顏昭仁生下孩子,兩人卻沒有在一起,畢竟社會上這種生下孩子卻沒有結婚的案例不少,也不足為奇。

  只是,小羽是顏昭仁私生女一事,讓她和顏昭仁原本就冷淡的夫妻關係,變得更疏離,因為她認定顏昭仁娶她,不純粹只是為了向顏家雙親交代,其實是想掩蓋他有私生女一事,也許他打算將來公開小羽是他們夫妻的女兒。那個時候的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被賣了之後還被徹底利用,對人性更感到心寒,也因此她的話變得愈來愈少,到最後他們這對夫妻,一個月往往說不上幾句話。

  花潔語看著躲在門口偷瞄的小身影,心驀然一軟。「阿春,我沒有責怪小羽的意思,你去把她帶進來,我有話跟她說。」如果是她開口要小羽進來,她應該不敢吧。

  讓一個孩子如此畏懼她,她以前到底是對她有多壞?  

  可是小羽在她這個馬麻死掉的時候,可是哭紅了雙眼,那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似的,拚命的落下,不過是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哪來那麼多的淚水,她到底是有多喜歡她這個馬麻,明明她對她一點都不好……

  剛剛小羽之所以會上來二樓,想必是因為想要見她吧!

  在阿春將小羽帶進她的房間後,只見那張小臉蛋低得不能再低了,看起來像是很自責的樣子,教她心疼不已。

  「小羽,我跟你說,馬麻沒有生氣喔。」在她說完後,只見那張小臉蛋抬起一半來,像是很不確定馬麻是不是真的沒有生氣。「小羽,我會摔到樓下,不關你的事,是馬麻自己不小心跌倒摔下樓的。」

  「不是的,是我害馬麻摔下去的……」

  「沒有,你忘了,那個時候我們都有抓住了把手,只是後來馬麻沒有抓好,然後自己摔下去的。」她和顏悅色的解釋。

  「是這樣嗎?」顏思羽不安地問著。

  「對,馬麻沒有說謊,不過小羽你要記得,以後上樓,要小心抓好把手,然後一個樓梯一個樓梯走,知道嗎?」

  「好。」

  花潔語安撫了顏思羽後,讓她回房間休息,畢竟她應該也嚇壞了。一抬頭,她才發現阿春露出了和剛剛的顏昭仁一樣訝異的眼神看著她。

  她沒有多作解釋,拿起白開水,吃藥。

  晚上九點半,花潔語半躺在床上了,手上拿著書,卻是無法定下心來看書,心緒還因為重生而澎湃著。

  自己重生,回到兩年前的事,直到現在,仍讓她覺得像是在作夢,難以置信,但一切都表示這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了。

  她聽到了顏昭仁車子的引擎聲,他今天回來得算早了,想起顏昭仁在她靈堂上的告白,以及為她所做的佈置,讓她的心情不由得感到有些混亂,也許是她還在適應重生這件事。

  突然,房門被敲響了。是顏昭仁?因為九點左右,阿春帶著小羽上來跟她說晚安,而周叔一向都是住在自己家裡,白天才來上班,他在六點左右就回去了。

  花潔語有點緊張,不知道顏昭仁想要跟她說什麼,想起他今天驚訝的看著她,大概是覺得她有些不一樣吧!為了不被看出什麼端倪,今天還是先不要再跟他說話好了,等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再說。

  聽見轉動門把的聲音,她索性裝睡,相信顏昭仁見到她睡著了,應該就會又關上房門。

  顏昭仁敲了花潔語的房門,等不到響應,索性開門進入,見到她又抱著書睡著了,他走過去,拿下她手裡的書,將原本半躺的她輕輕抱起,讓她躺好睡覺,然後替她蓋好被子。

  花潔語驚訝極了,從他熟練的動作來看,這應該不是他第一次將她抱起躺平,她想起以前她常這樣抱著書就睡著了,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躺得好好的睡覺,還以為是自己睡得迷糊時,自己將書放到旁邊,然後躺好的。

  但其實都是顏昭仁抱她躺好的?

  然後,她感覺床鋪忽地凹陷,是顏昭仁坐在床邊,他看著熟睡的她,伸手輕摸著她的臉頰。「幸好你沒事,趕去醫院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他不只將她抱起躺好,還會像現在這樣跟她說話?他感到害怕?是真的嗎?花潔語想起他是衝進她的病房裡,儘管他當時故作冷靜,但混亂微喘的呼吸還是洩露了他當時的慌張。

  這個男人應該是真的擔心她吧!

  「好好睡覺,晚安。」

  直到房門被關上,花潔語又等了個幾秒才張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她久久處在驚訝之中。

  然後,她伸手摸著自己的雙唇。剛剛在他說完晚安後,隨即傳來溫熱的觸感,儘管很輕,但還是可以感受到碰觸,他吻了她?

  驀地,她的雙頰微熱起來,也許是她的錯覺,顏昭仁怎麼可能會吻她?可是唇上的觸感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不行了,今天一下子發生太多事了,讓她的腦袋和心情都亂了。

  她得冷靜下來,畢竟她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重生的。

  只是直到她進入夢中,依舊沒有想起她那件重要的事。

  上午八點多,花潔語下樓,只見顏昭仁和顏思羽正在吃早餐,一見到她,父女兩人的眼睛都直直看著她,顏昭仁黑眸先檢視她的氣色,說道:「你沒事了?」

  「嗯,精神挺好的,我餓了,想吃早餐,阿春,麻煩你幫我準備一份早餐。」

  花潔語說完,拉開餐桌的椅子,坐在顏昭仁父女的對面。

  「好,馬上來。」阿春驚訝的說著。

  不只有阿春如此,坐在她對面的那一大一小,也一樣感到驚訝。

  「跟你們一起吃早餐很怪嗎?還是說我到二樓去吃?」她問著。雖然她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但不想嚇壞他們,因此她起身要回二樓。

  「你坐好。」

  「馬麻,一起吃。」

  花潔語看到他們同時說話要她留下,他們的歡迎讓她心頭湧上了一絲暖意,想著,為什麼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們想要跟她一起吃早餐?不過也難怪她會不知道,因為時間錯開的關係,她幾乎沒有跟他們父女一起吃過早餐。

  阿春為她端來早餐,不同於顏昭仁和小羽吃的是烤吐司和煎蛋等西式早餐,她的是清粥和可口青菜。

  「阿春,你特地為我煮了清粥?」要同時準備兩種不同早餐,應該很忙。「其實我也可以吃吐司,不過,謝謝你。」

  「其實那是少爺一早吩咐我做的。」阿春笑笑說著,然後轉身回廚房。

  花潔語看著面前的清粥,想起前世的她,在醫院待了一個晚上後回家,阿春也是端粥給她吃,當時她直接吃粥,不以為意。

  原來這粥是顏昭仁特地叫阿春為她熬煮的,想必前世也是,不過,她卻是什麼都不知道……是她沒有問,阿春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吧。

  她看著顏昭仁,真心地道:「謝謝你。」

  「沒什麼!」說完,男人繼續吃著他的早餐,表情看似滿不在乎,彷彿他做這些都是不要緊的小事。

  為什麼以前她會覺得顏昭仁很難應付?那是因為從他的表情看不到喜怒哀樂,他不只會隱藏情緒,連帶心思也是,藏得好深。

  但現在,她好像多了解他一點了。

  就這樣,三個人一起吃早餐。

  花潔語注意到,顏思羽可能不習慣和她一起吃早餐,一邊吃東西一邊偷瞄她。

  不專心好好吃早餐,不怕消化不良嗎?小羽好幾次對上她的眼,被她發現她在偷瞄她,小臉蛋會緊張的低下,可是一會兒過後又繼續偷貓她,那模樣傻傻的,但純真可愛。

  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她這個馬麻?她明明是個很失職的馬麻,一起生活了三年,但她卻是從來不曾抱過她,也很少正眼看她……

  彆扭中帶點溫馨的早餐結束後,顏昭仁去上班,周叔開車送顏思羽去幼兒園,而花潔語則是走到屋外,來到庭院,舒展一下肢體。

  然後她看見好友周詠珊送給她的梔子花盆栽,依舊翠綠美麗。

  記得好友說梔子花的花語是帶來幸福喜悅的意思,是希望她以後過得幸福。

  她當時看著梔子花,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和期望,只是沒過多久,梔子花便枯死了,她覺得那真是她人生的最佳寫照,再也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當然,也沒有幸福可言。

  不過教人意外的是,半個月後,原本葉子掉光的梔子花,居然又長出新葉來,之後還生長得很茂盛,讓她看了覺得驚奇不已,那之後,她常替梔子花澆水整理,前世在這個家唯一讓她上心的就是這盆梔子花了。

  「放在這裡比擺在靈堂上要來得好看多了。」

  花潔語看了覺得滿意,她往前走,然後用力的深呼吸了口氣,眼睛望向四周,才發現住了三年的房子氣派漂亮,庭院也是,整齊美觀,而且綠色植物好多,特別是藤蔓類的植物,一旁還有假山跟淺淺的小水池……

  等等,這庭院的景觀怎麼有點熟悉,跟她家飯店以前蓋的那個空中花園好像,不過是放大版的,連石椅都一模一樣。

  此時阿春走過來。

  「少夫人,我幫你做了一杯果汁。」

  「謝謝你。」花潔語接過果汁。「對了阿春,我問你,當初這個庭院是誰設計的,你知道嗎?」

  「啊?」阿春愣了下。「少夫人,抱歉,這個我不知道耶。」

  「好,沒關係。」  

  阿春轉身要回屋裡,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回過頭說道:「少夫人,我雖然不知道是誰設計的,不過以前還住在老宅時,有一次假日少爺帶小羽小姐來這裡,之後少爺打電話讓我來帶小羽小姐回家休息,那個時候這裡有很多任務人忙著裝潢和蓋庭院,我聽到少爺對工頭說庭院要蓋得像空中花園,我還在想,空中也有花園嗎?不過這個庭院真的很漂亮。」阿春說完,笑笑的走回屋裡。

  果然是依她家飯店上面的那個空中花園設計的,是顏昭仁特意讓人打造的嗎?

  可是,那個男人卻什麼也沒有跟她說,只是默默做了這些事。

  該跟她說的不是嗎?說他特地為了她打造了她喜愛的空中花園。

  如果他跟她說了,那麼前世她跟他之間的關係,會有所改變嗎?

  她不知道,因為沒有發生,只是如果她沒有重生,她不就完全都不曉得他的心意了嗎?

  花潔語內心激動著。不過,前世的她住在這裡三年,卻完全都沒有發現,可見前世的她,真的自私又糟糕透頂,只會自怨自艾。

  此刻她耳邊迴響起他在靈堂說的話——你是我顏昭仁這輩子唯一的妻子,日後我不會再婚的。

  花潔語的心微微抽動著。這個男人對她,應該不只是在意而已。

  她重生還不到一天,卻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命運已經改變了,她不曉得改變後的命運,是否能讓她獲得幸福,但至少讓她知道一點——她一直都不是一個人,身邊的人都關心她也愛她。

  前世的她,只活到二十七歲,那麼重生後呢?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有多少壽命,不過她猜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了,一定是有祂的用意。

  她決定順著這嶄新的變化,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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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幾天後的下午,周叔因為妻子身體不適,被送到醫院,他雖然焦急,但得有人去接顏思羽,因此他拜託阿春去接,而花潔語聽見了。

  於是她主動提議,「周叔,你快點去醫院,你放心,待會兒我會去幼兒園接小羽下課。」

  周叔謝謝她,打電話知會幼兒園後便趕去醫院。

  下午四點半,花潔語來到幼稚園接顏思羽,這是她第一次到顏思羽上學的幼稚園,因為周叔已經先打過電話了,園方並沒有攔阻她。

  此時正是幼兒園的下課時間,許多老師忙著送搭娃娃車的小朋友上車,花潔語讓園長不用特地去教室帶顏思羽出來,這是她第一次來幼稚園,她主動去教室找顏思羽,順便參觀一下,因此園長指了下顏思羽教室的方向,等待家長來接的小朋友此時都待在一間教室。

  花潔語走近教室時,看見一位女老師牽著一位年紀約莫兩、三歲的小娃兒走出教室,往廁所方向走去。

  她站在教室門口時,看到小羽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一本圖畫書,此時有個胖胖的小男童走到她旁邊,想要搶下她正在看的圖畫書,小羽不想給他,兩人發生爭吵,只見小男童動手拉扯小羽頭上所綁的髮束,還動手推人,小羽頓時跌坐在地板上。

  花潔語見狀,立即進入教室喊道:「在做什麼?不准欺負小羽。」

  小男童嚇了一跳,連忙放開手,然後跑開,而顏思羽見到了她,一臉的驚喜。

  「馬麻!」但隨即小臉又低下去。

  小羽的反應一看就讓人明白,明明見到她很開心,但又怕被她討厭,不敢跟她親近,是嗎?花潔語有些心疼地走過去,扶起跌坐在地板上的顏思羽。

  「有沒有受傷?」她問著。

  「沒有。」

  「今天周叔有事,所以由馬麻來接小羽下課。」

  「喔。」顏思羽似懂非懂。「那馬麻你明天也會來接我下課嗎?」

  她純真的提問讓花潔語笑了聲。這麼快就想到明天的事了,這麼開心她來接她下課嗎?

  花潔語點點頭。「好,馬麻明天也來接小羽下課。」

  「真的嗎?」小臉蛋露出驚喜表情。

  「真的,馬麻不會騙小羽。」

  「謝謝馬麻。」

  花潔語解開顏思羽頭上已經亂掉的髮束,重新替她綁好,然後再幫她整理一下衣服。「好了,頭髮很整齊了。」

  「謝謝馬麻。」顏思羽摸著自己頭上的髮束,甜甜的笑了。

  想想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替小羽綁頭髮,花潔語摸了摸她的頭,「不用客氣,因為我是小羽的馬麻嘛。」

  小羽其實是個很乖也很懂事的孩子,知道她不喜歡她的靠近,因此也就很少主動親近她,其實,她真的從來沒有討厭過她,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愛她而已。

  不過剛剛小羽被男同學欺負了,竟然沒有哭,還跟小男生拉扯,這樣倔強不認輸的個性,跟她小時候很像。她小時候遇到男同學欺負,也是從不哭的,然後不認輸的反撃回去,不像其它小女生哭著去找老師。

  為什麼她會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事來?花潔語一愣,但也沒多想。

  「好了,我們回家。」她站起身,然後伸出手。

  「嗯。」顏思羽開心的握著馬麻的手。

  經過剛剛欺負小羽的小男童身邊,她不忘警告了下,「以後不准再欺負小羽還有其它女同學,知道了嗎?」

  說完,花潔語和顏思羽一起離開幼兒園。

  兩個人走著,要前往大馬路搭計程車時,經過了一家冰淇淋店,花潔語停下腳步,低下頭看著顏思羽。

  「小羽,想不想跟馬麻一起吃冰淇淋呢?」

  顏思羽沒有馬上回答,像是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抬起臉,開心的點頭。

  「好,我要跟馬麻一起吃冰淇淋。」

  她沒有特別探究小羽臉上那抹猶豫的原因,她以為小羽只是因為有點害羞,因為她們甚少這麼親近。

  於是花潔語帶著顏思羽走進冰淇淋店,一起吃冰淇淋。

  晚餐過後,顏思羽開始不斷的咳嗽,面色泛紅,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嚇壞了花潔語,阿春從廚房出來,見狀擔心的問道:「小羽小姐,你偷偷吃冰了嗎?」

  「什麼?」花潔語愣了一下。

  此時顏昭仁正好下班回來,看見女兒咳得厲害,他立刻放下公文包,抱起她立刻前往醫院。

  本來花潔語也要一起去,但顏昭仁想起她前幾天才剛從樓上摔下,因此要她在家休息,一個人帶顏思羽去醫院。

  花潔語被留在客廳裡,因為太過擔心了,根本就坐不住。

  她剛剛應該一起跟去醫院的,不知道小羽怎麼樣了?她來回踱步。

  「少夫人,你先坐下,不用擔心,小羽小姐去醫院打個針後,應該就沒事。」

  阿春安撫著。她並未太過擔心,因為這不是第一次發生。

  「阿春,小羽她不能吃冰嗎?」

  「對,小羽小姐因為是不足月出生的,一生下來氣管就不好,不能喝冰涼的飲品,吃冰更不行,有時咳得太厲害,若又病毒感染,就會發燒,然後很容易就引起氣管炎。」阿春可以說是顏思羽的專職保母,對她的身體狀況很了解。

  花潔語驚愕。「阿春,抱歉,我不知道小羽她不能吃冰,下午的時候,我跟她一起吃了冰淇淋。」

  「果然是吃冰了。」阿春也猜應該是吃冰引起的。「少夫人,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小孩子都是這樣,偶爾也會感冒或生病,而且我想應該是小羽小姐自己也想吃冰淇淋。」

  不是的,在她提出要吃冰淇淋時,小羽有猶豫了一下,她應該要有所察覺才是,可是她卻什麼都不知道,讓小羽吃了冰淇淋。花潔語好心痛好自責。

  一個多小時後,顏昭仁抱著顏思羽回來了。小女孩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但是已經沒有像剛剛咳得那麼嚴重了。

  顏昭仁將孩子抱進去她的小房間,阿春和花潔語也都跟了進去。

  「阿春,晚上你要多注意一下,小羽可能會有發燒情況發生。」他將小羽放到床上躺好,然後將醫生開的藥拿給阿春。

  「少爺,我知道了。」

  「今天晚上我留在這裡照顧小羽。」花潔語連忙開口。

  她話一出,顏昭仁和阿春都一臉訝異。

  「少夫人,你之前才受傷,我想還是由我來照顧小羽小姐就行。」阿春勸阻。

  「是我不該讓她吃冰的,讓我照顧她吧。」說是贖罪也好,她很擔心小羽的情況。

  「可是……」少夫人應該不曾照顧過孩子吧!  

  「阿春,沒關係,就讓少夫人留在這裡照顧小羽。」顏昭仁卻點頭。

  「是啊,就交給我照顧,雖然我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可是你就在隔壁,若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會馬上叫你的。」看見小羽那麼難受,她心疼不已,今晚想陪在小羽身邊。

  少夫人看起來很想要照顧小羽小姐,少爺也說好,因此阿春就沒有再堅持了。

  「那少夫人,我先回房間了,有任何情況,你可以馬上叫我。」

  「好。」

  在阿春離開後,花潔語坐在顏思羽的小床邊,看她的小臉蛋有點熱紅。「小羽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吃冰淇淋的。」

  「馬麻,我沒事,我很快就會好起來,而且是我自己要吃冰淇淋的,和馬麻你沒有關係。」顏思羽輕咳著,隨即用小手摀著嘴,不想讓自己一直咳嗽。

  花潔語拉過她摀著嘴巴的小手,說道:「小羽,其實你應該跟馬麻說你不能吃冰淇淋,我們不吃冰淇淋沒有關係的。」

  「可是……我想要跟馬麻在一起。」

  花潔語微紅了眼睛。就為了跟她在一起?傻孩子,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她這個差勁的馬麻呢。

  她想起前一世小羽念中班時,幼兒園舉辦了親子運動會,那個時候顏昭仁剛好到美國出差,而她一向不參加小羽幼兒園的活動,因此只有周叔陪著一起去拍照,之後周叔將照片洗出來,看見相簿在桌上,她隨手拿起來看,她還記得照片裡的小羽總是低垂著臉,一個人孤伶伶的坐著,對照一旁有著爸爸媽媽陪伴,笑得很開心的小朋友們,那瘦小身軀看起來孤單又可憐。

  她不懂,小羽不是顏昭仁和方宜樺所生的女兒嗎?顏昭仁為什麼要用隱密的方式收養,而不直接對外公開小羽其實就是他的女兒?為什麼要讓大家以為是顏家的養女?還有方宜樺,就這樣不管自己的女兒了嗎?

  握著小羽的小手,她下了決心。不管方宜樺到底是不是小羽的親生媽媽,只要小羽喊她馬麻,認定她這個馬麻,那麼從現在起,她會好好做小羽的馬麻,會努力做個好馬麻的。

  而顏昭仁站在門口,目光深沉的看著花潔語握住女兒的手,想著周叔跟他說的事。周叔說他覺得少夫人自從摔下樓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看起來比較和善,也比較開朗,白天還會主動跟他和阿春交談。

  而阿春也覺得花潔語不太一樣,不再像以前那般冷冷淡淡的,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現在的少夫人跟小羽小姐親近多了,兩個人有時還會一起吃下午點心和晚餐,少夫人偶爾也會問需不需要她幫忙做什麼,變得很親切。

  顏昭仁盯著花潔語清麗的側臉。其實他也隱約覺得她有些不對勁,至少婚後的她,不曾露出這麼溫柔又擔心的表情,更不用說還主動提出要留下來照顧小羽,如同周叔和阿春說的,她像是變了一個人,可她明明是花潔語……

  花潔語起身想去倒茶,看見顏昭仁站在門口,眼神怪異地看著她。他是在對她這麼親近小羽感到困惑嗎?她想了想,不打算偽裝冷漠,她已經決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而現在這個家的氣氛愈來愈好,沒道理走回頭路,她希望他們也能漸漸接受現在的她。

  因此她還是向前走,經過顏昭仁身旁時,聽到他開口。

  「花潔語,你好像變了,跟以前不太一樣。」

  她沒有否認。「如果我說我突然頓悟了,不想過以前那樣的日子,想要有所改變,你怎麼想?還是說,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改變?」

  「我說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所以你想做什麼改變,我都不會有意見,對我而言,只要你是花潔語就行了,好了,小羽就交給你,晚安。」顏昭仁說完,直接走上二樓。

  花潔語看著那上樓的高大身影。他剛剛所說的話,她可以解讀成不管是過去的她,還是現在的她,他都喜歡嗎?他是這個意思嗎?

*             *             *

  顏思羽那晚在打針吃了藥之後,隔天早上醒來已經好多了,不再咳嗽,體溫也沒有那麼高了,不過花潔語還是幫她請假一天,在家裡休息,到第三天才讓她去幼稚園上學。

  星期五的晚上,顏昭仁提早下班回家,因為今天是他母親六十歲的生日。

  有別於之前都在自家飯店辦生日宴,今年他父親包下母親平日最愛去吃的知名湘菜餐廳,邀請了顏家的親朋好友及商業界的友人,一同為喜歡熱鬧的顏母慶生,而他則是要帶顏思羽前去參加壽宴。

  至於送給他母親的生日禮物,早在幾個月前,他母親就已經打電話到珠寶店預訂了自己的生日禮物,然後由顏昭仁這個兒子付錢。這些年來,他母親都是自己選擇生日禮物,因為與其讓他這個做兒子的亂買她不喜歡的東西,不如她自個兒挑選中意的,不過他母親向來挑的禮物都是鑽戒。

  這次挑選的生日禮物是十克拉的黃鑽戒,去年的生日禮物是卡地亞八克拉的鑽戒,加上他父親送的,他母親珠寶櫃裡應該是什麼克拉的鑽戒都有,不過顏昭仁也沒意見,一年就這麼一次生日,母親開心就好。

  「我也一起去,可以嗎?」在他告知花潔語等等要和女兒出門時,花潔語卻這麼問。

  顏昭仁愣了一下,因為他沒想到花潔語會開口說要跟他們一起去。她一向不喜歡和他父母親那邊接觸,而他不會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雙方沒什麼交集。

  見他沒有回答,花潔語也不想讓他感到為難。「不行的話沒有關係。」

  「不是不行,我只是怕你去那種場合會覺得無聊,不過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半個小時後,花潔語和顏昭仁及女兒一同出門,前往舉行壽宴的餐廳。

  花潔語在前世當然沒有參加婆婆六十歲的生日宴。結婚三年,她從來不參加顏家的任何聚會或喜宴之類的,因為公公婆婆擺明了不喜歡她這個媳婦,她也不想跟他們打交道,再加上沒有住在一起,而顏昭仁又給了她很大的自由,不會勉強她出門,因此前世的她和公婆之間的關係很差。

  她不知道能不能修補和公婆之間的關係,但至少不能讓關係更惡化下去。

  前世的她,因為一直無法走出傷痛,以至於讓自己的心愈來愈封閉,而生活也是,到最後很孤獨悲哀的死去,結束了短暫人生。

  那樣可悲又可笑的人生,一次就夠了,這一世的她,可不能再那麼的無知和只會自怨自艾了,她就算不能活得多精彩,但起碼不能讓自己再留下遺憾。

  現在,她已經成功地悄悄改變了她和顏昭仁及小羽之間的關係,走向不同的命運,公婆這邊當然也得做改變,不過她猜應該不會太順利。

  果然,顏母一見到她,立刻變臉,而其它賓客也大都曉得顏家娶了個不受教的媳婦,就算沒有指指點點,但私下議論倒不少,因為大家都還記得一年前的那場婚禮,媳婦有多麼的不給公婆面子。

  接著顏母冷冷發話,說主桌沒有位置給他們坐,也不想讓自己吃東西倒胃口,因此讓他們去坐旁桌。花潔語只能在內心苦笑,婆婆果然好犀利。

  在顏昭仁一家三口坐下後,花潔語才發現婆婆身旁坐著一位樣貌秀麗,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女子,看起來大約二十七、八歲。她是誰?

  顏母發現她看著那名女子,隨即握著那名女子的手,音量不小的說:「涵茵,我真是沒那個福氣做你的婆婆,都是昭仁那個不孝子不聽話,隨便娶個女人進門,你跟他打小就認識,若是娶你多好,又乖又孝順。」

  「伯母,今天是您的生日,您應該要開心一點。」

  「若你是我的媳婦,我一定很開心。」

  花潔語這才知道那個叫涵茵的女子,原來是婆婆喜歡的媳婦人選,此時對方跟她視線對上,只見對方臉上微露尷尬的淺笑。

  像是把電視劇裡婆媳戰爭直接搬到現實上演,賓客們無不專心看著這灑狗血的一幕,婆婆直嗆不喜歡媳婦,中意其它人做媳婦,那麼不受教的媳婦會如何反擊?

  沒想到傳說中不受教的媳婦,並沒有嗆辣回話,不但安安靜靜的坐著挨批,臉上還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花潔語悄悄看向丈夫,只見他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涵茵小姐長得漂亮而且氣質很好,見到那樣美好的女人,他難道沒有一絲的心動?  

  顏昭仁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突然低聲道:「別這樣看我,我媽喜歡,不代表我也喜歡。」

  他的話讓她明白,他是站在她這邊的。

  在花潔語內心因為丈夫的話而像流過暖流時,顏母的「婆婆我最大」的戲碼還沒有結束,她要尋求附和者,來讓大家知道花潔語不是個好媳婦,想把她換掉的人不是只有她這個婆婆,她首先點名顏思羽。

  「小羽,你是不是也想要換一個媽媽呢?奶奶跟你說,這個涵茵阿姨漂亮又很溫柔,是個好媽媽喔。」會刻意問小羽,自是知道花潔語和她不親近,很生疏。

  不料聽到奶奶說要換掉馬麻,顏思羽緊張得小手緊緊抓住身旁馬麻的手,生怕馬麻不見了。「奶奶,不用換,我喜歡這個馬麻。」

  「什麼!」

  顏母沒想到小羽會這麼說,然後連兒子都參一腳——

  「媽,不用換,我也比較喜歡這個妻子。」顏昭仁順著女兒的話說著。他一直注意花潔語的表情,若她因為母親剛剛說的那些話,感到難過或生氣,那麼他會帶著她離開,不過,她臉上表情始終很平靜,像是不在乎他母親說的話,因此他也就靜觀其變,在關鍵時刻才開口。

  顏母本來是想要給花潔語難堪的,但孫女跟兒子此刻的回答,讓她當場臉丟大了,幸好此時開始上菜,她只不高興的哼了聲,不再說話。

  而花潔語因為身旁這一大一小的挺她,內心感動不已。

  果然一起來是對的,雖然婆婆依舊不喜歡她,可是,她得到了兩個忠實的擁護者,給了她很大的溫暖,連心頭都暖暖的呢。

  陸續上菜後,花潔語發現顏昭仁很習慣的替顏思羽夾菜。看得出來他真的是個好爸爸,而且清楚知道小羽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然後他不只替小羽夾菜,也替她夾菜,也是她喜歡的。

  「我自己來就行了。」幫她們夾菜,他自己就不用吃了,再說,他都不會感到不好意思嗎?同桌的人都看著,還表情驚訝呢。

  她大概知道大家為什麼會這麼驚訝,因為顏昭仁給人感覺不像是會替妻子和女兒夾菜的人,他那種威嚴表情看起來就不像。可是真正的他溫柔而體貼,完全不在乎別人眼光,只做著自己的事,就像他為她做了那麼多事,但卻從來沒跟她說。

  也許並不是因為很難說出口,而是他的個性本就如此,覺得默默做、認真做,不需要多說什麼廢話。

  說他很難懂,但其實也不是那麼難。

  花潔語見到顏思羽的下巴沾了醬汁,她拿出面紙替她擦乾淨,就見她小手比著要她靠過去。

  「馬麻,臉過來一下。」

  以為小羽是要跟她說什麼悄悄話,結果,她卻是在她臉上親了下。

  「馬麻,謝謝你,我最喜歡馬麻了,把拔也是最喜歡馬麻了對不對?」

  顏昭仁看著顏思羽,知道這小傢伙還記得半年前他跟她說過的話——

  那個時候小羽剛開始上幼兒園,有天假日上午,他坐在客廳裡看見小羽手上拿著一個漂亮的小髮夾,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摸著小髮夾,讓他困惑。

  「小羽,這個可愛的小髮夾是阿春姨買給你的嗎?」

  「不是,這是小真的馬麻昨天送給我的。」

  他知道小真是她在幼稚園認識的第一個好朋友,她們每天都一起玩。

  「你不喜歡這個髮夾?」見小女孩搖頭,他又問:「那有什麼問題呢?」

  小羽想了下。「我在想,馬麻她都不會送我髮夾。」

  她是想要花潔語送她髮夾嗎?他坐到女兒身邊。「小羽,把拔問你,你討厭馬麻嗎?」畢竟一起生活了半年,小羽和花潔語之間的互動幾乎是零。

  「是馬麻她不喜歡我。」小羽說得好不委屈。

  「馬麻她也不喜歡把拔。」

  「啊,馬麻也不喜歡把拔喔。」

  「其實馬麻她不是不喜歡小羽,是因為她受傷了。」

  「受傷?有流血血嗎?」小羽擔心的問。

  「你不用緊張,馬麻她沒有流血血,只是這裡受傷了。」他把手掌放在左胸口說:「她心裡受傷了。」

  「心裡受傷了?」小羽一臉困惑。

  「雖然馬麻她不喜歡把拔,可是把拔很喜歡馬麻,真的很喜歡馬麻,以後也會更喜歡馬麻,希望有天她心裡的傷可以慢慢好起來,那小羽你呢,是討厭還是喜歡馬麻?」

  「我沒有不喜歡馬麻,因為她是小羽的馬麻嘛。」

  「小羽要跟把拔一樣,一直喜歡馬麻嗎?雖然她現在不喜歡小羽,可是我相信有一天馬麻一定會喜歡小羽的。」

  「馬麻她以後真的會喜歡小羽嗎?」小羽不是很確定的問著。

  「當然會,因為她是小羽你的馬麻,以後一定會喜歡小羽的。」

  「好,那我也要跟把拔一樣,會一直一直很喜歡馬麻,讓馬麻快點好起來。」

  「小羽真乖,你馬麻一定會很愛你的。」

  「嗯。」

  顏昭仁見到女兒朝他笑著,明白她是真的記得他說很喜歡花潔語的事。那之後他還跟小羽說那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不能說出去,但顯然小傢伙記得前面,忘了他後面的叮嚀。

  居然問他是不是也很喜歡馬麻?這還用問嗎?但他可沒興趣公開談論這種事。

  此時不只花潔語,同桌的人幾乎同時都看向顏昭仁,等他的答案,卻見他眉心微皺了下,然後夾了個芝麻蝦球給女兒。「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小蝦子,快點吃。」

  「好。」

  小孩子很容易被食物給引誘,然後就忘了剛剛說的話,當然,所有人也就沒聽到顏昭仁的回答了,包括花潔語。不過她也知道他要是有辦法在大家面前說出來,那才奇怪呢,因為對他而言,做是一回事,說又是另一回事,只要她知道他的心意就好了。

  壽宴結束,花潔語牽著顏思羽的手,站在餐廳門口前方,等著顏昭仁去開車過來,然後,谷涵茵和一位女性友人此時也走出餐廳,見到了她,先請朋友稍等一下便走向她。

  「顏太太,今晚我對你感到很抱歉。」

  「嗯?」花潔語不明白為何她要說抱歉。

  「顏伯母在大家的面前說喜歡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她想了下,不禁把疑惑問出口,「不過……我婆婆她好像真的很喜歡你,而你跟昭仁從小就認識,為什麼婆婆她沒有積極安排你跟昭仁相親或交往呢?」

  谷涵茵苦澀笑了下。「其實不是沒有,而是我一直被昭仁哥給拒絕。」

  花潔語一臉的吃驚。「為什麼?你長得很漂亮又成熟。」

  「這個可能就要去問昭仁哥了。」谷涵茵輕嘆了口氣。「我從以前就很喜歡昭仁哥,可是昭仁哥根本就不太理會我,但我還是很喜歡他,這一次是伯母打電話給我,她跟我說,你跟昭仁哥的關係很不好,小羽也很討厭你,這讓我又燃起了一絲的希望。」

  沒想到婆婆居然做這種事,看來她是真的被徹底的討厭了呢。花潔語在心底苦笑著。但是,她不能怪婆婆如此不喜歡她,這也是她當初種下的因,今天才會有這樣的果。

  現在回想起一年前的那場婚禮,她真的太過分了,畢竟顏昭仁並沒有強迫她嫁給他,說穿了,也是她自己為了錢、為了自家飯店而點頭答應的,那天相信不只公婆覺得很沒有面子,顏昭仁也是。

  不過,他從未跟她提起婚禮上的任何事,沒有責怪沒有抱怨,甚至絕口不提,她猜他應該是想要讓她知道,不管婚禮上大家說了什麼,不需要去在意。

  開始慢慢懂了他的心思後,她除了變得很在意他之外,一股心疼也伴隨而起。

  她知道的,被她冷漠以待其實他不是不會受傷,只要是肉做的心,哪有不痛的,他卻默默承受,只是不想讓她再感到受傷……

  「可今天晚上見到你們一家三口相處很好,關係也很親密,讓我看了好羨慕,也知道自己完全沒有機會了,所以我會死心的,也真心的祝福你們。」谷涵茵微笑地說完祝福,接著就和朋友一起離去。

  花潔語看著谷涵茵離去的方向,覺得對方其實是個很不錯的女人,態度大方,外在條件也很好,而且婆婆也很喜歡她。

  顏昭仁其實並不是沒有結婚的對象,那為什麼執意要娶她?  

  甚至不惜用她最討厭的金錢交易手段來換取這樁婚姻,就算她說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愛人,但他還是要跟她結婚。為什麼對她如此的執著?

  以前她跟他之間,其實並沒有任何交集,只是偶爾會在她家的飯店遇上,但次數不多,而且若是他沒有開口叫住她,他們也許根本就不會交談……

  花潔語想起來了。是啊,每次都是他開口叫住她,就算她露出了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態度,但顏昭仁每次見到她,一定會開口叫住她。那個時候,她以為他就是愛故意找她麻煩,可現在想想,他哪會那麼無聊。

  他的事業做得那麼大,工作那麼忙碌,連和女人談戀愛都覺得很浪費時間,可是他卻每次都叫住她這小丫頭,然後硬是拉著她聊個幾句話……原因就只有一個。

  原來從那麼多年前就開始了。

  他什麼也沒有說,就只是一直默默的看著她?就算他們後來結婚了,他也選擇當個守護者,然後跟以前一樣,默默的看著她,等著她。

  如果她一輩子都不明白他的心呢?就像前世那樣,她到死都不知道,還以為他對她滿不在乎……

  以為他很聰明,至少外表看起來是,但其實很傻,真的好傻,又不是電影「阿甘正傳」裡的阿甘!而且就算是阿甘,人家也有跟珍妮告白,說他愛她呀。

  以為已經死去,不會再有任何感覺的一顆心,此刻鼓動著,心底有一股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細微情愫悄然而生。

  當顏昭仁開車過來,下車抱起女兒坐上後座的兒童安全座椅,花潔語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的默默等待。

  因此在回家的路上,她說了聲累了,然後閉上眼睛,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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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8:59: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到家時,顏思羽明顯想睡覺了,顏昭仁將她抱下車。

  「小羽愛睏了嗎?」

  「嗯。」

  「好,把拔抱你去睡覺。」

  顏昭仁讓女兒趴在他肩上,一路抱進屋裡,而花潔語在後面看著他們父女的互動,疑惑又冒出來。顏昭仁真的非常疼愛小羽,但為什麼沒有跟孩子的媽媽結婚?

  難道是分手後才發現有了孩子,彼此卻不願意因為有了孩子就複合或結婚?

  這只是她的猜測,原因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可她也不會去問,因為雖然她是他的妻子,可是是有名無實。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走著,快到房門口時,看見前面男人停下了腳步,她抬眼一看,背著光,男人似乎盯著她。

  「怎麼了?」

  「沒事。」他低沉說著,轉身踏進房內。

  花潔語覺得莫名其妙。沒事幹麼停下來?

  因為今晚又知道了男人的許多事,特別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讓她心情變得很微妙。

  雖然跟他認識了很久,卻一點也不了解他,不過也不能怪她什麼都沒有察覺,畢竟當時的他們,只是見了面會聊個幾句,可能連朋友都稱不上,誰會知道他每次故意叫住她,是有其特別的心思呢?

  之後,她跟著進房,替小羽換上睡衣,然後讓小羽刷牙睡覺。

  自從那晚她留下來照顧她,這一個星期來,她已經習慣了哄她睡覺,偶爾還會說故事給她聽,不過今晚不用說故事了,因為小羽可能真的累了,一上床就打了個大哈欠,眼睛快閉上了,但小小的手仍握著她的手,彷彿這樣可以讓她很安心的入睡。

  「我最喜歡馬麻了。」小臉蛋帶笑的說著,很快睡著了。

  「我也喜歡小羽,晚安。」花潔語親了下那可愛的臉頰,確定她已經熟睡了,這才走出顏思羽的房間。

  當她走上二樓時,看見早在她們母女倆說話時就先離開的顏昭仁,背部貼著他房門邊的牆,雙手環抱在胸前,高大的身軀矗立在走道上。

  他在等她?這念頭一冒出來,莫名的,她的心跳快了好幾拍。

  顏昭仁看見她走上樓,轉身面向她。

  花潔語突然想起好友以前說過他像大衛像,現在看來,的確像呢,高大英挺,還有,一樣高深莫測的深沉表情。

  他有話跟她說?她不知道自己幹麼緊張,也許是因為知道太多他為她做的事,還有他的心意,因此讓她的心變得有些敏感。

  不過從一開始的意外和手足無措中冷靜後,她並不想逃避,知道了男人隱藏的多年心意,她起碼得認真一次去面對他,以前認識不夠,就從現在起好好的去認識他,正視他的存在。

  因此花潔語慢慢走上前,站到他面前,晶眸望向那雙黝黑的雙眼,然後在那雙黑眸裡,她瞧見了擔心,還有一絲她看不太懂的情緒。

  「有什麼事嗎?」她主動開口問。

  「那是我想問的,剛剛在回來的路上,你都沒有說話,有什麼事嗎?」在餐廳的時候,她的表情很正常,但回來的路上,她的沉默讓他有些擔心。

  她都閉上了眼睛,他還是能看出她心裡有事?他的心思,比她所想像的還要更細膩更溫柔。「我沒事,只是覺得有點累。」

  花潔語說完,看見男人一臉探究的看著她,一看就知道他不相信她剛說的話。

  她也早料到她隨便敷衍的話,他是不會信的,不過讓她訝異的是,他並沒有追問下去,這可說是一種體貼嗎?

  「我在想,你找個時間回醫院去做檢查,看看上次摔下樓撞到頭部之後,是否真的都好了,沒有其它的後遺症。」

  她自己都已經快忘記這件事了,他卻還掛意著,怕她有什麼後遺症,雖然有可能是因為她的改變,才讓他如此擔心,但也證明他真的很在乎她、隨時注意著她,連沉默不說話,他也擔心她是否出了什麼事。

  這個男人怎麼會跟小羽一樣,如此喜歡她?明明婚後她對他很冷淡的,以前也是,但他竟然還是喜歡她……

  婚前兩人的那次談話,她說了她以後可能都不會愛人,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記得他說——「無所謂,我不在乎。」當時她聽了,以為他只想要快點結婚,給雙親一個交代,因此娶誰對他而言都沒有差,他也不在乎。

  可他真正的意思是不是沒關係,他不會強迫她?

  如果真的不在乎她,就不會特別為她建築了放大版的空中花園,也不會在婚後決定夫妻分房睡,連四歲的小羽都能察覺她不喜歡她的親近,那麼他應該也曉得她害怕他的靠近,抗拒夫妻間的親密行為,所以他才跟她分房睡,然後給了她很大的自由,讓她的生活跟婚前沒兩樣,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他在無形中,一直寵著她。

  「如果檢查出來,我的腦袋真的有問題,怎麼辦?」她問。

  「你放心,我會請全世界最好的醫生為你治療,不會讓你有事的。」沒有一絲的猶豫,顏昭仁說得堅定有力。

  花潔語怔怔地看著他,黑眸裡反映著自己的身影,然後除了擔心外,這次她看清楚了他眼裡的那抹深情,深邃無盡的深情。

  靈堂是依你的喜好佈置的,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你是我顏昭仁這輩子唯一的妻子,日後我不會再婚的。

  小丫頭,我愛你。

  花潔語的心微微震動,像一灘死水般的心湖,此刻被溫暖陽光直直照射著,緩緩地熱了起來,她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了。

  見她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讓顏昭仁更擔心她了,他伸手摸著她的頭不安的問道:「身體哪裡不舒服了?」那一摔,未必只有頭部,身體其它地方也可能有著隱形傷害。

  花潔語別唇一笑,淺淺甜甜的。「你放心,我真的沒事。」

  原本她這一笑,是想要讓顏昭仁知道,她是真的沒事,要他不用擔心,不料她卻見那張英俊的臉露出了驚訝表情,像看到鬼?

  顏昭仁的確很震驚。他有多久沒有在她臉上見到笑容了?儘管只是淺淺一笑,但看得出來,那笑容恬淡平靜,是發自內心的笑,雖然她以前笑得更開朗燦爛,可如今這抹笑已經讓他感到驚喜了。

  他不知道她的改變,是不是如她自己所說的,是突然間頓悟了,可是,他喜歡見到她臉上出現了笑容,這是不是代表她已經漸漸走出傷痛及傷害?

  他知道她曾經發生的事,只可惜他什麼也無法替她做,只能讓她待在他身邊,至少確定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她。

  現在她肯對他笑,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關係友好了一點?

  他知道她其實很生氣他用金錢來逼婚,可是那個時候,能讓她到他身邊來,就只有那個辦法。

  興許是久未見到她那甜美可愛的笑容,讓他一下子看得出神,直到花潔語說她累了,想去休息,他才恍然回神,然後想到有東西要給她。

  「你等一下,有樣東西要給你。」

  花潔語不知道顏昭仁要給她什麼,只見他走進他的房間,再出來時,手上拿著一盒精美的巧克力。

  「這個給你,客戶送的,我不愛吃甜的,給你。」

  接過巧克力,她有點想哭又想笑。這個男人真是的,送她巧克力的藉口居然跟以前一樣,就不會換一個嗎?她肯定二十年、三十年後,他應該還是會這麼說,他真的想當阿甘二號嗎?

  可是,儘管男人送她巧克力的方法很笨拙,但卻是她收到禮物時,最為感動的一次,也讓她的心狂跳著。

  「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最喜歡吃巧克力了,謝謝你。」花潔語開心的握著巧克力,「不過我沒有回禮,要不像小羽那樣親一下臉頰當回禮好了。」見到他訝然地看著她,她連忙說:「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別當真了,總之,謝謝你的巧克力,我回房間了,晚安。」

  可當她轉身要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她的手突然被抓住了,她困惑地回頭看著抓住自己的顏昭仁。

  「我要回禮。」

  「什……什麼!」她因為太緊張了而有點結巴,心跳更是急速。他居然說他要回禮,而且還一臉很認真的樣子?!這讓她的臉頰莫名的熱起來。

  花潔語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的緊張。她剛剛不是已經說了她是開玩笑的,要他別當真,難道他沒有聽清楚?還有,他未免把她的手抓得太緊了吧!難道說,他其實也很緊張?

  面部神經有問題的人真好,完全看不出緊張的樣子,不過她的手快被捏斷了。

  「我要回禮。」顏昭仁又說了一次。

  她聽到了啦,不用再說第二次。「可是我剛剛已經說了我是在開玩笑的,別當真……」男人盯著她的目光,像是要看透她似的,強烈又狂熱,彷彿是在告訴她,他當真了,若不給他回禮,她別想回房間休息了,讓她再次見識到他的執著。「算了,既然是我自己說的,那就親一下當回禮吧。」

  她可不想和他僵持在這裡,也不想自己的心愈跳愈快,就怕下一秒會蹦出胸口似的,因為太過緊張而昏倒,那可是會很糗的。

  花潔語暗自地深呼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抑下緊張靠向男人,卻聽到顏昭仁這麼說——「由我來吻你。」

  什麼!她見到那張英帥的臉龐靠過來,男人炙熱的氣息也伴隨而來,她不由得慌了,最後將眼睛閉上,感覺男人的唇輕緩的貼上她的唇。

  怎麼會是唇,不是臉頰?花潔語張開眼睛,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在她想開口問時,顏昭仁的舌尖順勢探入她的唇內,一分一分,溫柔緩慢地深入吮吻。

  她雖然驚訝顏昭仁不是親臉頰而是親吻她的唇,可是,他的吻好溫柔,讓她沒有被冒犯的感覺,感覺自己被他誘惑了,誘惑著她響應他的吻,誘惑著她去喜歡他的吻。

  兩人的唇舌繾綣交纏,這是個驚訝中帶點甜蜜的吻。

  花潔語喜歡這男人的味道,也喜歡這男人的深情溫柔,讓她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地被他所喜歡且寵愛著,而顏昭仁則是對她的回應驚喜不已,當她對著他笑得純真嬌甜時,天知道他有多想象這樣摟著她吮吻不放。

  到底渴望多少年了?他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目光常會不自覺地梭巡她的身影、當他有所察覺時,這丫頭已經在他心中佔了很大份量。

  好幾次他告訴自己,該對這小丫頭死心,因為她不屬於他,她的眼裡心裡都沒有他,可是,若能放棄,他就不會那麼做了……

  顏昭仁頓了一下,稍稍的放開呼吸微亂的女人,但依舊抱著她,目光更是不曾從她臉上移開,因為喜歡看著她。此時的花潔語,俏麗的臉頰有些泛紅,眼底裡藏不住羞澀,這些都是因為他的關係嗎?

  慾望衝破了理智的柵欄,再一次,他低頭親吻她,突然間他不想再壓抑內心的那股渴望,他深深的品嘗著她唇內的每一處,狂熱索取著她軟嫩甜美的滋味,她是如此的柔軟誘人,他不想放開她,只想將她佔為己有。

  顏昭仁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吻讓花潔語心思混亂,腦袋運轉不及。難不成前面那個吻,他是在裝乖、試水溫,而此刻這個幾乎要將她給吃下肚的狂野熱吻,才是他的本性?

  太過激烈的熱吻,讓花潔語幾乎要招架不住,她被吻得頭昏,身體發熱,最後連手腳都發軟了,手上的巧克力再也拿不住,砰地掉落在地上,發出了一道不小的聲響,這才讓顏昭仁停下熱吻,驚覺自己失控了,放開了她。

  花潔語的身子還因為剛剛狂熱的吻而微顫著,被肆虐過的紅唇,豐潤誘人,小嘴微啟的呼喘著氣,模樣嬌媚可人,顏昭仁不敢再碰她,生怕會控制不了自己體內的那股強烈慾望。

  現在還不可以,她還沒準備好,都已經等了那麼久了,他不可以功虧一簣。

  顏昭仁彎身撿起掉在地上的巧克力,然後重新放到她手上。

  花潔語抗議道:「我覺得這個回禮,我虧大了。」

  跟過往一樣的俏皮語氣,讓顏昭仁聽了興奮不已。有多久她沒像這樣跟他「鬥嘴」了……他還是忍不住地想碰她,但只有手指滑過她的臉頰。「你不要再挑逗我了,不然後果你得自行負責。」

  她雙頰染上紅暈。「什麼挑逗?我是在提出抗議!」

  「那麼要繼續嗎?」

  某人臉紅了。「你自己一個人去繼續。」

  說完,花潔語像逃命似的,立刻回自己的房間,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的男人,將她的緊張全看進眼裡,然後眼眸帶笑的輕聲說了句,「原來你這麼膽小。」

  而回到房間後的花潔語,微顫的身體抵靠在房門上,然後大口的喘氣,一顆心還在撲通地狂跳著。

  是因為太久沒有和男人接吻了嗎?又不是沒有經驗,但是為何還這般的緊張慌亂呢?

  都是顏昭仁害的,不過是一個親吻臉頰的回禮,他居然像幾百年沒有吻過女人似的,抱住她不放的狂吻熱吻。

  不過,她應該要推開他的,也不能都怪他。

  花潔語下意識摸著自己的唇,還有些麻麻熱熱的。像這種幾乎像要把人吃下去的熱吻,她還是第一次體驗到,如果巧克力沒有掉落的話,那麼他們……

  她到底在想什麼!想起他最後那句「要繼續嗎」,花潔語連耳根都紅了。

  雖然知道他喜歡她,那麼她自己呢?對於顏昭仁又是什麼想法?為什麼不拒絕他的親密舉動呢?

  花潔語想了下。好吧,她承認,因為知道他為了她做了很多事,讓她很感動,然後,她不討厭他就是了。

  前世的她,一直到人生結束,都沒有再愛人,那麼現在呢?她要讓和顏昭仁之間的這股曖昧繼續下去嗎?

  她小手微握成拳,想起前世的悲哀,她用力的搖搖頭,決定順其自然的發展下去。她也想知道,最後她跟顏昭仁的結局是什麼。

  莫名的,她突然很渴望最後的結局是美好的。

  她很想要被這個男人繼續疼愛著,那感覺真的很好,有種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幫自己頂住的感覺,讓人覺得很可靠又心安,還有點甜蜜。

  只是重生後的她,可以在這一世待多久?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和他走完這輩子。

  以前他明明就在她的身邊,她卻不懂得珍惜,只希望這一次不會太遲了。

  翌日,花潔語醒來,發現還不到六點,於是她躺回床上想要繼續睡覺,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都是顏昭仁那個吻害的,讓她一整夜睡得不太安穩。

  不能再一直想著昨晚那個吻,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她今天要怎麼面對他?今天是休假日,他一整天都在家。

  既然睡不著,花潔語只好起身,她走到窗戶邊,拉起窗簾,意外的看見顏昭仁蹲在庭院裡。他也這麼早就起床了?他在那裡做什麼?還拿著小鏟子?

  她困惑著,不過也沒好奇到跑去問。  

  雖然很早就起床,但她沒有走出房間,一直到快八點時,她才下樓,沒想到小羽也起床了。

  此時顏昭仁也從樓上走下來,三個人一起吃早餐。

  「馬麻,今天我放假,我們要不要去馬麻上次說的有很多植物的地方?」顏思羽眨了眨眼睛說。

  「你說的是植物園,那個馬麻下午再帶你去吧,因為今天早上馬麻要去一個地方。」上次她跟小羽說了植物園的事,沒想到小羽還記得。

  「你要去哪裡?」顏思羽和顏昭仁同時緊張的問著。

  花潔語看著他們父女兩人,感覺有點好笑。「我想回家去看我爸媽。」她之前就想回去了,不過後來小羽生病,又想假日回去比較好,這樣爸爸也在家。

  顏思羽愣住。「馬麻的爸媽?」

  她解釋給小羽知道。「小羽,馬麻是要回去看外公和外婆。」

  「外公外婆?」顏思羽念著。

  「馬麻的爸爸媽媽,你要叫他們外公和外婆。」

  「馬麻,那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你想去嗎?」

  「嗯。」顏思羽用力點頭。馬麻要去,她也要去。

  「好,那馬麻帶你一起回去。」她不確定爸媽是否知道小羽的事,畢竟她和顏昭仁結婚時也不知道小羽的事,不過呢,她很樂意把這麼可愛的外孫女介紹給爸媽認識,告訴他們已經是外公外婆了。

  「我早上沒有什麼事,我開車送你跟小羽回花家。」顏昭仁說著。

  那不就是他也要跟她一起回花家?這樣也好,由他陪著自己和小羽回家,這樣爸媽也比較放心。

  這樣一想,她立即點頭。「好,就委屈你當我和小羽的司機了。」

  早餐後,當花潔語回房間換衣服,走出房間時,顏昭仁也正好換好衣服走出房門來。

  「岳父岳母平常喜歡吃什麼?」

  「咦?」

  「這是你婚後第一次回娘家,難道要兩手空空的回去嗎?就算你這個女兒可以什麼都不帶,但我這個女婿總得買禮物過去,不然太失禮了。」對於花潔語說要回娘家看岳父岳母,他其實很驚訝,因為自從他們結婚後,就不曾聽她提起過岳父岳母的事,也沒有回家。

  他知道因為結婚的事,她和父母產生很多不愉快,現在,她願意回去,是不是代表她已經不在意岳父岳母逼婚的事了?

  最近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儘管讓他覺得怪異,卻又覺得很高興,因為與其見她整日不開心,憂鬱蒼白,他還是比較喜歡現在的她,像是稍微回復了過往的元氣,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雖然偶爾他會覺得她像是隱藏了什麼事,而那件事有可能就是讓她願意改變的關鍵,所以先前試探性地問過她幾次,但都沒有得到答案。

  到底發生什麼事,讓她像是一夜長大了似的,這個真的讓他很好奇。

  不過他見她好像真的沒有特別事情發生,只是不再那麼哀愁,不再有如行屍走肉,既然改變是好的,他就不打算再問她了,等哪天她想跟他說時,他好好聆聽就行了。

  要買禮物?花潔語還真的沒想過買禮物的事,可能是因為那是她的爸爸媽媽,對她而言,就算她嫁人了,花家也是她的家——雖然在前世她不是這麼想的,所以很久沒有和他們連絡,跟他們見面了。

  「我爸媽有吃健康食品的習慣,我們買那個當禮物。」

  「好。」顏昭仁點了頭,然後向她伸出手。

  「你做什麼?」花潔語不解。

  「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手牽手,一起回去見岳父岳母的嗎?」

  「不用了。」那也未免太刻意了。

  「不是為了不想讓岳父岳母擔心嗎?所以還是牽手吧。」顏昭仁自己去握住她的小手。「還有,你得改一下稱呼,你可以叫我老公的,老婆。」

  花潔語想抽手,但大手握得好緊,最後,她放棄掙扎。「顏昭仁,我覺得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你未免太得寸進尺了,而且一直在吃我的豆腐。」

  顏昭仁看著她。「對於你,我不是只想吃豆腐而已。」

  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而且居然可以酷著一張臉說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來!花潔語不由得又想起昨晚的熱吻,雙頰情不自禁地熱起來。但她又憤憤地想,為什麼是她感到不好意思,應該是他要覺得丟臉吧!但某人依舊表情深沉得很。

  「走,小羽在樓下等我們。」

  看,他居然還可以若無其事的樣子,下次她帶面具算了。

  不過呢,被他這麼一鬧開,她的心情倒沒有像剛剛那麼緊張了,他不會是知道她在緊張,因此刻意跟她哈啦的吧?

  能對她這麼溫柔貼心的男人,她猜世上應該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因此花潔語乖乖的讓他牽著手,心想,其實被他的大手牽著很讓人感到安心。

  不過呢,她也不是全盤接受他的建議,至少她喊不出老公,因為那太假了,還是叫彼此的名字就行了。

  十分鐘後,他們開車前往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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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9:00: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上午十點半,當花家二老見到女兒和女婿回來探望他們,激動得忍不住濕紅了眼睛,特別是花母,側過臉擦著淚水,花潔語見狀立刻上前,伸手抱住了媽媽,跟著哭了。

  在她的靈堂上,聽到母親傷心落淚的哭喊著,「我的寶貝女兒,你回來……」

  她就好想像這樣抱住媽媽,告訴媽媽別哭了,是她錯了。

  可以重生真好,謝謝老天爺。

  「潔語,我的女兒,媽媽的寶貝女兒,你終於回來了。」

  「媽,對不起,讓你和爸爸傷心了。」她回來了,走出自己的象牙塔了。

  花父偷擦著眼淚。「你們母女也該哭夠了,還有女婿在呢。」

  「是啊,回來是件開心的事,瞧我們,怎麼哭成這樣子。」花母用手擦著淚水,然後也幫女兒擦著淚珠。「你也不要哭了。」

  「因為我見到爸爸和媽媽,很開心也很高興,之前我……」花潔語哽咽了,因為之前她想抱卻怎麼也抱不到,只能看著爸爸媽媽為她傷心哭泣。

  「好了,別哭了,女婿在旁邊看著呢。」花母不哭了,也勸慰著女兒,然後看到女婿旁邊有個小娃兒。「這個小朋友是誰?」

  「媽,爸,我跟你們介紹,她是思羽,是昭仁收養的女兒,小羽,他們是外公跟外婆。」花潔語牽著顏思羽,把她介紹給爸媽認識。

  「外公,外婆,你們好。」顏思羽微笑的喊著。

  「真乖,好了,大家都別站著,快到客廳坐下吧。」花父喊著,大夥都還站在門口呢。

  花潔語看著母親。「媽,再給我抱一下。」

  花母伸手抱住女兒。「真是的,都已經是人家的太太了,還這麼愛撒嬌。」

  大家到客廳坐下後,花潔語跟著媽媽到廚房幫忙倒飲料。

  「媽,怎麼不見李嫂?」李嫂在她家幫傭多年,她和李嫂也很親近。

  「今天她妹妹嫁女兒,我讓她休假去喝喜酒。」

  「原來是這樣。」

  「潔語,今天中午你和女婿會留下來吃午餐嗎?那麼我是不是現在應該去多買點菜回來。」花母打開冰箱看著,女兒女婿難得回來,她想多做些菜給女兒和女婿吃。

  「媽,你不用特意又出去買菜,冰箱裡這些菜就夠了,我們又沒有多少人,還有,中午我跟媽媽一起下廚。」花潔語偎在媽媽身邊,感覺內心好溫暖。

  「好呀。」花母開心地笑著。「看到你過得這麼好,氣色也不錯,我真的很高興……你瞧瞧我,說好了不哭,怎麼又……」

  「媽,對不起。」花潔語真心道歉。

  「傻孩子,你道什麼歉。」

  「我應該要常常回來看你和爸爸的,這一年來,你和爸爸都好嗎?」

  「我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們比較擔心你。」她曾經打過幾次電話給女兒,但往往沒聊上幾句就收線了,她猜想女兒可能還在怪他們逼她嫁給昭仁。「潔語,我希望你不要怪我和你爸爸逼你嫁給昭仁。」

  「媽,我不怪你們,真的,是我自己不會想。」她如今已經明白父母的用心。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當年,雖說是為了保住飯店,要你嫁給昭仁,可是也是因為昭仁來找過我們幾次,他向我們保證他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對你不離不棄,不會再讓人欺負你,我和你爸爸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

  顏昭仁對她爸媽說過這種話?她從來都不知道,不過那個時候的她,因為被逼婚,和爸媽也很少說話。

  「昭仁看起來很穩重,工作又認真,也不花心,我和你爸都覺得他是個很好的對象,至少知道你嫁過去後,不會吃苦,然後有人會好好照顧你,如此,就算我跟你爸百年之後,也不用替你擔心。」

  「媽,對不起。」花潔語再次道歉。以前的自己真的很不懂事。

  「傻孩子,沒事幹麼又道歉。」花母輕拍著女兒的手。「潔語,告訴媽媽,這一年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因為昭仁他很照顧我。」也很寵她。

  「那就好。」看女兒氣色這麼好,花母覺得很欣慰,也放心了。「對了,我剛剛聽小羽喊你馬麻,你說小羽是女婿收養的女兒?是什麼時候收養的,怎麼我們都不知道?是你們結婚後才收養的嗎?」

  「不是,在我跟他結婚前,他就已經收養小羽了,我也是婚後才知道的,不過一開始是由我公公婆婆出面領養的。」花潔語向母親解釋了收養顏思羽的事。

  「為什麼顏家會收養小羽,小羽是他們家親戚的孩子嗎?」

  「好像不是。」她沒有告訴媽媽,其實她覺得小羽就是顏昭仁的孩子,只是沒有正式公開,不過她不想媽媽為她擔心,就先不說了。

  「不是嗎?」花母若有所思。

  「媽,你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你好像對小羽的事很感興趣,怎麼,也覺得她很可愛對不對?」

  「是啊,小羽的確長得很可愛。」

  此時顏思羽走進廚房。「馬麻,小羽也要幫忙。」

  「不用了,飲料已經倒好。」花潔語摸著小丫頭的臉,然後端起托盤,「媽,我先把飲料端出去了,小羽,走,我們去客廳。」

  「好。」

  花母看著顏思羽和女兒走出廚房,她的手微微抖著,嘴上喃喃念道:「真的長得好像……太像了……」

  可是當年那個孩子……唉,如今再想,也沒有用了。

  花潔語一家三口一直待到下午兩點多,才告辭回家。

  要離開前,花潔語再抱了一下媽媽,爸爸也抱了抱,從此父女間再也沒有什麼心結,決定她會常回來關心父母。

  離開花家後,本來要去植物園的,不過某個很早起床的小朋友已經累得在點頭了,植物園只好改成明天早上再去,先回家休息。

  回家後,顏思羽睡午覺,顏昭仁則到二樓的書房工作,至於花潔語,因為太久沒有吃到媽媽做的菜了,不小心吃太多,於是到庭院稍微走動一下,然後她想起早上顏昭仁在庭院裡不知道在做什麼。

  她回想著早上看到的畫面,找著顏昭仁早上所蹲的地方,結果,是周詠珊送的梔子花盆栽前。

  他蹲在這裡做什麼?

  花潔語跟著蹲下,然後看到梔子花的花盆裡有細細白白的小顆粒,不仔細看還不知道。

  這是肥料嗎?她思忖著,將盆栽裡的土稍微的撥開了下,果然見到了下層被施上肥料。

  顏昭仁是在替梔子花施肥?!

  所以說,梔子花當時枯死後,不是自己神奇的又活過來,還長新葉,而是顏昭仁把它給救活,然後還定期施肥?而因為是在下層土裡施肥,她才一直沒有發現?

  那個男人到底還默默為了她做了什麼事?要不要乾脆一次全部說出來?省得她知道一件,心就揪痛一下,他是想讓她得到心痛病嗎?

  花潔語眼角泛著淚光。不知怎地,今天的她,像是特別的愛哭,抱著媽媽時哭了,現在發現梔子花是顏昭仁救的,也感動的哭了。

  梔子花枯掉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幸福離自己很遠很遠,甚至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有幸福的,但是顏昭仁把它給救活了,是想告訴她,他想要給她幸福嗎?

  為她做那麼多的事,那他自己呢?不需要別人對他好,也不想要幸福嗎?

  在這個世上,有誰會不想要得到幸福,那個男人怎麼能不去追求其它能給他幸福的人,卻只想著她的事、只顧著寵她,像飛蛾撲火般,明知道不會得到任何的回報,也不在乎自己的心是否會受到傷害,依舊做著他所能為她做到的事。

  花潔語望著美麗的梔子花,視線模糊。她一直以為幸福離自己很遠,卻不知道早就在她身邊了,她真的好笨,竟繞了好大一圈,甚至還死過一回,才看清楚幸福原來就在她面前。

  幸好她重生了。

  此刻她真的很感謝老天爺讓她重生,再回到顏昭仁身邊,讓她有機會再次握住屬於她的幸福。

  這一次,她看清楚了,她會牢牢握著不放的。

  「潔語。」

  花潔語轉過頭,看見顏昭仁從屋子裡走出來,然後快步走向她,她吸了吸鼻,緩緩地站起來,眼睛依舊帶著水光。

  「潔語,身體不舒服嗎?你蹲在這裡好久了。」顏昭仁擔心的問著。他剛剛下樓來想喝咖啡,便看見她蹲在這裡,直到阿春幫他煮好咖啡,他一看,她還蹲著,才擔心的過來看。「你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花潔語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內心已經不單單是感動而已,她的心,因為這個男人而再次怦然心動。「顏昭仁,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我。」

  「你想問什麼?」被發現了?顏昭仁看著梔子花盆栽裡的肥料。

  「你為什麼要娶我?理由當真只是為了不想跟陌生女人結婚,是這樣嗎?」他的心意她知道,可是她想要聽他親口說出來,別再沉默不語,而她會好好仔細聽他說,不會再錯過,不讓彼此留下遺憾。

  顏昭仁猜花潔語應該不曉得自己此刻的口吻,像極了老婆在質問老公到底愛不愛她。其實從昨晚那一吻之後,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打從她為了救小羽而摔下樓之後,他們的關係就變得很微妙。

  可是他喜歡這樣的改變,像是以前那個小丫頭又回來了……

  「那只是一個藉口而已。」她想知道他的心意,他會照實回答,因為他也想知道她的心,她臉上的淚痕和感動,是因他而起嗎?

  「不然真正原因是什麼?」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我要你說出來。」

  「真是個任性的小丫頭。」顏昭仁似笑非笑。他喜歡她這樣的任性,看起來充滿朝氣。「這樣好了,我們來交換問問題,如何?」

  花潔語想了一下,點頭。「我先問,你真正娶我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你是我唯一想要娶的女人。」顏昭仁老實回答。

  雖然她早就知道他喜歡她,可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還是讓她感到欣喜若狂,覺得很開心也很感動。

  「好了,換我問了,你喜歡我嗎?」

  花潔語驚了一下,她微微紅了臉。哪有人問得這麼直接的?這傢伙完全不懂什麼叫婉轉。「我、我並不討厭你。」

  「答案太模糊了,而且我問的是喜不喜歡,跟討厭一輩子沒有關係。」

  「反正我已經回答了。好了,換我問,我那個時候跟你說,我這輩子可能不會再愛人,你是真的不在乎嗎?」

  「我喜歡你,怎麼可能會不在乎!」聽到她這樣說時,他難受到覺得心臟停止跳動了好幾秒。「可是那個時候的我,非常渴望你待在我身邊,因此不管你愛不愛我,還是討厭我,只要看著你,保護你,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想這一生,我不會再愛其它女人了。」

  花潔語胸口的感動,愈積愈滿了,然後又想哭了,如果不是他後面的問題,惹得她哭笑不得的話——

  「好了,換我問了,你喜歡我嗎?」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剛剛沒規定不能問同個問題,還有,我問的是喜不喜歡我,你只能回答喜歡和不喜歡。」

  庭院裡,顏昭仁和花潔語兩人互相提問和回答,阿春和周叔一開始還以為少爺和少夫人是在吵架,不過聽到他們的對話後,都忍不住笑了。

  「現在的人,喜不喜歡,都像這樣提問題直接問的喔,還真是有趣,不過雖然是在問問題,看起來卻感覺很甜蜜很浪漫,看得出來少爺和少夫人很喜歡對方。」

  阿春羨慕的說著。她之所以會和前夫離婚,大概就是少了浪漫和甜蜜,因此感情一淡了,就無法一起生活了。

  「本來我也跟老家的夫人有一樣的想法,覺得不愛說話的少夫人和少爺不太適合,不過,現在看他們,真的是非常適合的一對呢,呵呵。」周叔也覺得少爺和少夫人很相愛。

  知道不是吵架,阿春和周叔便去做事了,讓他們在庭院裡繼續甜甜蜜蜜。

  「花潔語,快點回答。」顏昭仁催促著。

  「我不是不喜歡你。」

  顏昭仁眉心蹙著。「答案太模糊了,不清不楚。」

  「我有回答就行了。換我問了,你喜歡我什麼地方?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執著?還有,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這些都是她之前想問他的。

  「小丫頭,這好像不只一個問題。」他抱怨了一下,但還是回答了。「我喜歡你什麼,這很難去說清楚,我想只要你是花潔語,我就喜歡你,至於是何時喜歡上你的,這也沒有時間點,只知道我常看著你,看久了,偶爾沒見到就會很想要見你,也很掛念你,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喜歡,好了,換我問。」

  「你不用問了,又是剛剛那個問題對吧!」面對他的坦白,花潔語也決定要好好回應他。「我喜歡你,謝謝你為我做那麼多事,雖然我是因為感動才喜歡上你的,但以後我會用心去喜歡你,還有就是現在我對你的喜歡,沒有你對我的喜歡那麼多,可是,我會慢慢趕上……」

  顏昭仁沒有等她說完就上前緊緊地抱住她,因為她說了她喜歡他。他原以為自己也許永遠都聽不到她說喜歡他了!她是為何喜歡他、喜歡他多少,他不在乎,只要她喜歡他就夠了。

  「本來我想就算你不喜歡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但是……小丫頭,你真的喜歡我嗎?」顏昭仁略帶激動地問著。儘管將她抱在懷裡,但依舊感覺不到真實感,或許是因為等待太久了。

  花潔語仰起臉看著他。他看起來很興奮,五官立體的俊帥臉龐滿是激動,還有眼眶也紅紅的,沉穩的黑眸也泛著水光,誰說雕像沒有表情?她想,此刻自己的表情跟他是一樣的。

  然後她笑了,發自內心開心的笑了,笑容燦爛迷人。「對,我喜歡你,比起剛剛,現在又更喜歡你了……唔!」

  顏昭仁低頭吻她,她的笑容讓他知道,她真的喜歡他。

  花潔語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頸,陽光下,他們就像一對熱戀中的男女,深情忘我的擁吻著。

*             *             *

  「馬麻,把拔,再見。」

  「再見。」

  花潔語親了下女兒的臉蛋,讓周叔開車送她去幼兒園,接著她走到顏昭仁車子旁邊,見他將小行李箱放進後車箱。待會兒他會先去公司一趟,然後跟助理飛去香港出差,明天傍晚才會回來。

  放好行李,他拉過花潔語的手,將她拉近他身邊。「不要太想我。」

  「好,我不會太想你的。」她調皮的順著他的話說。

  「聽起來有人好像已經在想我了,兩天份的吻要吻多久呢?」見俏麗臉蛋浮上一抹粉色,讓他看得著迷,可他沒有吻她,只是伸手輕觸著她的雙唇。「明天回來後,再一次吻個夠。」他看見有人臉蛋紅了。

  最後,他親了下她的臉頰,開車出門。

  花潔語直到看不見丈夫車子了才回到屋內,但心口依舊怦然跳著。

  她和昭仁確定彼此的心意後,兩個星期以來,他們依舊還是分房睡,不過呢,男人的吻可沒有少過,出門和回家後,都會吻她,當然晚安之吻,更是吻得她幾乎要癱軟了,但男人總是在最後踩煞車。

  她不知道他沒有做到最後的原因是什麼,也許是察覺到她的緊張,想要給她多點時間準備,可其實如果他想要,她是不會拒絕他的。

  這樣想來,怎麼自己好像有點欲求不滿?花潔語笑了笑。

  十點多,花潔語出門幫顏思羽買東西,她沒有讓周叔開車載她,重生後,她想要好好感受溫暖的陽光。

  花了一個多小時買完東西,花潔語正想去搭車時,不小心撞到前面路人,她連忙微低下頭向對方道歉。「對不起。」

  誰知,對方卻認識她——

  「花潔語?」

  再次聽到惡魔的聲音,讓花潔語全身血液立刻凍結。

  是她聽錯了吧?她不想相信,可當她看向被她撞上的那名路人,在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後,她全身僵硬。

  是袁世綱。

  想到過去種種,她不自覺害怕起來,她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他,因此她立刻轉身就要離開,不料卻被袁世綱抓住了手,被他一碰,她就覺得想吐,令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放開我,不要碰我!」

  「沒想到幾年不見,原本無知乖巧的大小姐,現在變得這麼嗆。」他記得她以前對他言聽計從。

  最近他真的很倒霉,幾個月前剛泡上的女人,以為是個千金大小姐,結果卻是個假千金。上個星期有人到他們的住處討債,他才知道那個女人外面欠了不少錢,她哭著說她都是為了他才去借錢的,要他幫她,可他若會跟窮女人在一起,他就不叫袁世綱了,當然當下馬上甩掉對方,免得自己受到連累。

  可這也導致他現在身上只剩下幾千元,只能暫住在小旅社裡。他沒想過要去找工作,與其辛苦工作一個月才賺那幾萬塊,不如去找個有錢女人當女友,隨便一出手就是十萬二十萬的,既快樂又不用勞累。

  才想著晚上要去夜店釣女人,就讓他遇上花潔語了。

  看著她,袁世綱想起之前在夜店遇到認識的名媛,聽她們說花潔語是經營國際飯店集團的顏家少爺的老婆,他腦海頓時浮現一堆又一堆鈔票,驀地他露出了一抹算計笑容。

  花潔語不是沒有看見袁世綱臉上笑得奸詐,她隨即轉向另一邊要離開,結果,又被袁世綱擋住。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花潔語瞪著他。

  「別反應這麼大嘛,我只不過是想跟你這個老朋友坐下來喝杯咖啡,好嗎?」

  他露出了讓所有女人都會著迷的微笑,這可是他謀生的本錢呢。

  如果她面前有杯咖啡的話,她一定馬上拿起來潑向他。「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也沒話好說。」她要走,他又伸手擋住她的去路。

  「潔語,別這樣嘛,以前你不是很愛我,很迷戀我的嗎?」袁世綱哄說著。

  以前的自己,可能就如人家說的,被鬼遮眼了吧,所以才會愛上這種惡魔、魔鬼!她咬牙切齒的怒吼,「你以為我會再被你騙嗎?走開。」

  「是嗎?原來你學聰明了。」

  那麼可怕的教訓,她怎麼可能還不會記取教訓,當原來那個無知的女孩,更何況,她還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好吧,我們就來個聰明的談話好了。」袁世綱笑得奸詐。「我聽說你嫁進豪門了,好像是顏氏集團,現在是個總裁夫人,對吧。」

  花潔語沒想到他會知道她的事。他說這個想要做什麼?

  「潔語,別這樣瞪著我,真是教人感到害怕。」他無賴的說:「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有點缺錢,想要你給我一點錢。」

  「我瘋了才會給你錢!」花潔語不敢相信有這麼無恥的人。

  「是嗎?我看你氣色不錯,貴婦生活過得很好,不過,你的公公婆婆和丈夫,知道你曾經有過我的孩子嗎?我想應該不知道吧,不然你怎麼嫁進豪門?如果讓媒體,還有顏氏飯店的員工們都知道顏氏集團的總裁夫人婚前跟男人亂搞,還曾有過孩子,我想顏家人應該會覺得很丟臉吧!」

  花潔語感到全身血液逆流,她抓緊購物袋,身子顫抖不已。

  她咬緊著下唇,咬到滲出血絲了都不覺得痛。這個男人前世害得她痛苦至死,到現在還不放過她?她的惡夢還沒有結束嗎……

  「潔語,別一臉好像世界末日的樣子,你放心,只要你給我錢,我就不會跟別人說的,你還是豪門媳婦,嗯,這樣好了,你就先準備三千萬,我會再跟你連絡,記住,別想耍花樣,不然所有人都會知道你以前的事。」

  正當花潔語內心害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一旁走來三個男人,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還戴著花俏的太陽眼鏡。

  「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敢當街調戲別人的太太,還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花潔語看著那三個男人。她不認識他們,他們怎麼知道她的身分?正驚慌又疑惑時,只見戴著太陽眼鏡的男子朝旁邊兩人揮了個手,那兩人立刻上前抓住了袁世綱,狠狠的對他拳打腳踢。

  袁世綱挨了幾拳幾腳後,見對方人多,不吃眼前虧,連忙快速逃走。

  花潔語回神,她向戴著太陽眼鏡的男子道謝。

  「嫂子,你不需要跟我這麼客氣。」

  嫂子?花潔語困惑。他認識她?還是認錯了人了?

  接著就見男子拿下太陽眼鏡,相貌端正。

  「嫂子,我想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和昭仁結婚時的伴郎,我叫蘇志燮,就跟那個韓國男明星一樣的名字,不過我比他帥多了。」蘇志燮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白牙,笑容陽光。

  他大少爺經營「夜晚的生意」,夜店舞廳都有,幾年前繼承了家族企業,亦即成為臺灣外省掛最大黑道幫派的老大,成為燮哥,也有人喊他「蟹老闆」,對他而言叫什麼沒差啦,他的確也很愛錢,這個年代,誰不愛錢呢?只要手下的人不要像海綿寶寶那麼呆就行了。

  本來不到傍晚不會起床的他,今天之所以這麼早起床,是因為他姊姊和幾個朋友合夥開了間餃子店,他是不知道餃子店能賺多少錢,不過他也投資成為大股東,今天中午開幕,他被下令要到,而由於那是「良家婦女」開的店,他只帶了兩個手下一起來捧場。

  沒想到餃子還沒有吃,就讓他先見到袁世綱在欺負他換帖兄弟的女人。

  他是她和昭仁結婚時的伴郎?老實說,花潔語對蘇志燮真的完全沒有印象,因為婚禮上有沒有伴郎伴娘、誰是伴郎伴娘,當時的她,一點都沒有興趣。

  「嫂子,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我沒事,謝謝你。」

  「應該給姓袁的那個人渣多幾拳的,跑得還真快。」蘇志燮滿臉鄙夷。

  別以為他們是混黑道的就只會耍流氓,他手下兄弟可個個都很努力在工作,又講義氣,袁世綱那傢伙哪能跟他們比,名副其實的社會敗類。

  「你也認識袁世綱?」花潔語沒想到他會認識他。

  蘇志燮臉上閃過一抹怪異表情。「以前在酒吧見過。」他隨口說個理由帶過。

  其實他會知道袁世綱那傢伙的事,說起來也是因為嫂子的關係。他在婚禮之前就因為昭仁拜託的事認識嫂子了,不然誰能在婚禮上見過一面,然後走在路上就馬上認出來了。

  不過,關於某些事,不是他可以說的,而且應該也不能說吧。

  花潔語沒有注意到蘇志燮臉上的表情,因為她還處在遇見袁世綱的驚恐之中,此刻她只想快點回家,不然她怕自己會暈倒。

  看到自己的手微微發抖,她將抓住購物袋的手藏到身後。「蘇先生,抱歉,我想先回去了,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嫂子,不用這麼客氣,要不要我讓我的保鑣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就行了,對了,關於我剛剛遇到袁世綱的事,可以請你不要跟昭仁說嗎?其實也沒有什麼事,說了只會讓他擔心而已。」花潔語並不想讓丈夫知道這件事,怕為他帶來麻煩。

  「嫂子,對不起,這個我不能答應你。」蘇志燮笑笑搖頭。「昭仁是我的好兄弟,他又很在意你的事,如果將來讓他知道我沒有把這件事跟他說,而你又出了事的話,他會跟我斷絕關係的。」因為實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兄弟有多麼在乎花潔語,所以他無法答應她。

  再說,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她會嚇成這樣嗎?她看起來還很害怕的樣子,這樣他更不可能不跟昭仁說的。雖然他沒有聽到袁世綱跟她說了什麼,但那小子總是從女人身上拿錢,他猜應該跟錢有關係。

  花潔語想了下,不想為難他了。反正日後昭仁問起,她說沒事就好了。

  「總之,今天謝謝你。」

  「真的不用開車送你回去嗎?」

  「對。」

  雖然她拒絕了他的好意,但蘇志燮還是幫忙招來計程車,然後送她上車,在她離開後,他立刻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好友顏昭仁。

  而坐在計程車里的花潔語,全身顫抖,然後忍不住哭了。

  為什麼會遇上袁世綱,她以為重生後,她跟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怎麼會又扯上他,又來糾纏她了呢?

  現在她和昭仁彼此相愛,才開始有了幸福的感覺,結果,該不會跟前世一樣,因為袁世綱她最終還是無法得到幸福?

  現在,她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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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1 19:0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晚上,在顏思羽睡著後,花潔語回到自己的房間,心頭依舊震顫。

  袁世綱的話不斷在耳邊回蕩,彷彿是可怕的黑影,不斷纏繞在她身上,捆得她身體無法動彈,也沒辦法喘氣,她不知道要如何甩開那黑影。

  她應該怎麼做才好?

  關於她過去那些不堪及傷心的事,婚前昭仁就已經全都知道,她也相信且確信他不會在乎她以前發生的事,不然也不會執意娶她,還這般的寵她,她知道他是真心想要給她幸福的。

  可是,他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也是,特別是公公婆婆,昭仁因為娶她的關係,變成公公婆婆口中的「不孝子」,如果公公婆婆知道了她的過去,肯定更不喜歡她這個媳婦,她真的不想再為昭仁帶來困擾了。

  還有,他是總裁,底下員工們又會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因為昭仁的關係,讓她走出了痛恨哀傷,現在她只想跟他及小羽好好過日子,為什麼惡夢還要來找上她呢?

  此刻她真的後悔極了,為什麼當初會那麼盲目的愛上袁世綱那種男人呢?甚至為了那種男人,而毀了自己的人生,她真的是白痴。花潔語難過得淚流滿面。

  她很清楚以袁世綱那種貪得無厭的性格,是不可能只跟她要一次錢的,以後還是會繼續糾纏她,難道她要永遠被他所威脅嗎?

  那麼,要離開昭仁嗎?

  但就算她離開了,相信袁世綱也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隨著流言四起,她怕最後還是會傷害了公公婆婆以及顏家在社會上的地位,還有她爸爸媽媽,肯定會被別人給指指點點,當然,昭仁會背負最多的壓力。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別人卻可能因為她而蒙羞或受傷,她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阻止那個魔鬼去傷害她身邊的人?

  此時房門被打開,看見顏昭仁進入時,一時間花潔語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因為他預定明天傍晚才會回來。

  「昭仁?」花潔語驚訝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顏昭仁放下手中的行李,走過去,溫柔地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是我,我回來了,別哭了。」

  「你怎麼會回來了?」昭仁真的回來了,她感受到他手上的溫暖。

  「上午志燮打電話給我,我就想馬上趕回來,抱歉,我回來晚了。」接到志燮的電話後,他立刻把手上的工作趕完,其它的交給助理處理,然後一個人先飛回來台灣。

  看到他為了她匆匆趕回來,花潔語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其實不想讓他看見她哭的,想在他回來之前想好解決辦法的,她不要為他帶來麻煩和困擾,可是不知怎地,一見到他,淚水就是止不住。

  她偎在他的懷裡,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顏昭仁伸手抱住了她。「袁世綱那傢伙有傷害你嗎?」

  「沒有。」

  「他跟你說了什麼?為什麼你會哭成這樣?」顏昭仁可以感覺得出來懷裡人在害怕。志燮說沒有聽到袁世綱對潔語說什麼,不過當時的她嚇得臉色蒼白,又很難過,她現在說沒事他可不信。

  「沒說什麼,只是我見到他,想到以前的事,覺得很難過,替自己感到難過,以前的我怎會愛上那種男人呢。」花潔語哽咽說著。她其實不是最近才得到幸福,而是一直都很幸福,因為昭仁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發現呢?

  顏昭仁稍微推開她,專注看著她的臉。「潔語,真的只有這樣嗎?」

  花潔語點頭。「嗯,我以前真的好傻,居然被騙。」

  「不是那樣的,因為你太單純了,對人太毫無防備了,單純善良的你沒有錯,該死的是那個騙你傷害你的人。」顏昭仁安慰著她。

  「昭仁……」謝謝他一直對她這麼好,她愛他。她伸手緊緊地抱住他。

  顏昭仁感到心疼的輕撫她的背。「別哭了,我說過只要我在你身邊,我就不會讓別人傷害你,不會讓你有事的。」他不是說說而已,他絕不會讓人再傷害她。

  有他在身邊,真的讓她感到好安心,她多想一直像現在這樣,緊緊的抱著他,一輩子都待在他身邊。

  「昭仁,抱我。」花潔語語氣透著渴望,她想要擁有他,也希望被他所擁有。「我想要感受到你的存在,想要跟你在一起。」

  「你確定?」顏昭仁明白她話中含意。

  「嗯,我確定,一百個一千個確定。」她才說完,立即被丈夫抱起來,她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只伸手抱住他,親吻他的臉。

  顏昭仁感受到懷裡的女人全身發抖著,教他感到心疼。他也想愛她,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他永遠都會在她身邊陪著她愛她。

  雙雙躺到床上,兩個人纏綿的吮吻,脫著彼此身上的衣物,兩人都渴望擁有對方,讓對方知道,自己真的很愛對方。

  裸裎以對時,花潔語雖然有點害羞,但男人的吻很溫柔,愛撫也是,抱著她的男性強健身軀火熱又令人安心,讓她情不自禁的主動依偎。

  他們肢體交纏,熱切親吻,過程美好得讓她又落淚了。

  「怎麼哭了?」顏昭仁舔去了她眼角的淚珠。

  「我好愛你。」她感動告白。

  「我也愛你,所以沒有辦法對你太溫柔。」兩人的身體交迭著,堅挺的男性慾望正一寸寸的挺進她的體內。

  她輕吟著,慢慢容納那炙熱的巨碩存在,他明明就很溫柔不是嗎?

  「難受嗎?」

  花潔語輕喘。「沒關係,你可以更深入一點……」

  他聽話,灼熱的慾望完全沒入她的體內,很深很深。

  她伸手抱住他,讓他帶著她一起攀上高潮頂峰,渴切熱吻,之後又瘋狂交纏,持續不斷的,一再佔有對方。

  顏昭仁看著身旁連睡覺都皺緊眉心的女人,心疼不捨的親了親,然後起身,從行李箱拿出手機打電話。

  「喂。」

  「志燮,今天謝謝你。」

  「幹麼這麼客氣,不過現在是半夜兩點耶,大半夜打來,不會只為了說聲謝謝吧!」電話那端傳來不小的音樂聲,蘇志燮還在自家的夜店裡。「要我幫忙處理掉袁世綱嗎?」

  「不用,我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黑眸閃過幽黯的冷光。

  「什麼意思?」

  「想個辦法讓他跟小蔓認識。」

  顏昭仁和蘇志燮是高中同學,他們念的是貴族學校,而身為黑道老大兒子的蘇志燮是爸爸捐了不少錢給學校,才能進入他們學校就讀。

  起初他們雖然同班,但沒有交集,直到高三有一次段考結束,顏昭仁在回家路上看見蘇志燮被五、六個人圍堵,見不慣有人以多欺少,他過去幫忙,好歹他也學過柔道多年,後來他的保鑣來了,以為沒事了,對方卻突然掏槍對準蘇志燮,顏昭仁衝過去拉開他,算是救了他一命,蘇志燮很講求義氣,兩人從此成為好朋友。

  這些年來,蘇志燮雖想漂白,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能慢慢來,先跟顏昭仁一起合作投資事業,慢慢轉型,因此他們兩人除了是好友,也是生意上的夥伴。

  小蔓則是另一個幫派老大的女兒,顏昭仁是藉由蘇志燮的介紹而認識她的,她是他見過最驕縱蠻橫的女人,可怕的是,她外表看起來很天真,手段卻比男人狠,他見識過她如何「教訓」她偷吃的男友,那會讓所有男人嚇到從此都不敢再劈腿。

  電話那端傳來大笑聲。「昭仁,這真是高招啊,就像現在流行的,敢欺負我的人,加倍奉還!我贊成,太快死太便宜他了。」

  「謝謝你肯幫我。」

  「不用客氣,我也看不下去了,狗改不了吃屎,既然袁世綱那麼愛騙女人,就讓他去騙個夠,但我家的小蔓表妹可是無法容忍男人的欺騙,這下有好戲看了,小騙是變成太監,大騙的話,就看他平日有沒有積德了,總之,包在我身上。」

  道了謝後,顏昭仁收了線,將手機放到桌上,回到床上,抱著床上的女人。

  好好睡覺,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在內心道。

*             *             *

  翌日早上。

  花潔語醒來時就看到一隻手環抱著自己,她輕輕地轉過身,看到身旁熟睡的男人,側躺著抱著她,看著那張出色的俊顏,微微地濕紅了眼睛。

  工作為重的他,居然為了她而連夜趕回台灣……昨夜被恐懼籠罩的她,見到他時,不知道有多開心,他總是不斷地帶給她驚喜和感動,昨晚她的告白,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心裡的真實感受,是一份真真切切存在的情感。

  她愛他,真的愛他,發自內心的愛著他。

  因為有他在她身邊,所以她想忘了以前的事,也覺得自己可以忘記,然後跟他好好地一起過日子。

  如果沒有遇見袁世綱,她真的已經忘了過去的事了。

  可是,她不但遇上了,還被纏住了,現實生活容不得她再逃避,更何況,她也不想讓身旁的任何人受到傷害。

  不過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麼做,對他才是最好的。

  以前,都是他為她打算,現在,換她來保護他一次,再說,這也是她自己該解決的事。

  此時顏昭仁醒來,兩人面對面,他看到了她眼底泛著淚光。

  「為什麼哭了?」

  「沒有哭,只是剛剛打了哈欠。」她送上一抹甜笑。

  顏昭仁伸手摸著她的臉,動作溫柔。「除了我去美國的那一年半,你知道我注視你多久了嗎?」

  她等著他說下去。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有煩惱,而且不打算讓我知道。」顏昭仁輕摸著她的粉色唇瓣。「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說的,不過我想讓你知道,我很愛你,不想失去你,你可以答應我,不管發生任何事,絕對不會離開我嗎?」他傾向前,在她唇上烙下一個輕吻。

  「昭仁……」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要你親口答應我,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昭仁,我……」

  「快點!」他態度強硬想要聽到她的承諾。

  花潔語是想過離開,但還沒決定好該怎麼做,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丈夫的害怕,因為她也有同樣的心情,害怕自己得離開他。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真愛,因為真心相愛,讓他們有著相同的心情,深愛對方,不想以後身邊沒有對方。

  前世她最後選擇逃避,這一世,她該為他而勇敢面對的不是嗎?

  因為她是如此的想要跟他牽手過一輩子,怎麼可以因為再度遇上惡魔,就想要退縮了呢?她內心做下決定,決定好好去面對那個惡夢,做個了斷。

  她點頭。「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任何事,絕對不會離開你。」

  「再說一次。」

  「我這輩子都要賴著你,這樣可以嗎?」

  「好,就讓你賴一輩子。」顏昭仁鬆了口氣,然後親吻這個讓他一早就心慌慌的女人,因為她剛剛的表情,像是猶豫著是否要離開。

  他暫時不想讓她知道他所做的事,她也不需要知道,只要安穩的在他身邊就夠了。

  他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不過他無法確定袁世綱是否會來找她……看來他得先跟志燮調幾個兄弟過來幫忙,不准姓袁的傢伙再接近她。

  花潔語自從答應顏昭仁不會離開他後,便一直想著要如何解決袁世綱的事,她當然一毛錢都不會給他,只是還想不到其它解決辦法,而因為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出現,她這陣子很少獨自一個人出門,要去哪裡都是請周叔開車載她。

  可是,她總不能躲他一輩子吧!而且,這樣隨時都擔心他會突然出現,讓她壓力很大,怕自己會先精神異常。

  她轉念一想,決定直接跟對方談判,省得每天提心吊膽,首先是自己一個人在住家附近逛,覺得他會埋伏在附近,找時機現身,可是她連續幾天出門,都沒有遇上袁世綱。

  怎麼,不來找她恐嚇拿錢了嗎?

  不,那是不可能的,他現在之所以沒來找她,也許是又認識哪個有錢的女人,才會暫時沒空來找她吧!

  這雖然讓她鬆了口氣,但局勢沒有改變,什麼時候袁世綱會再出現,很難說,她還是很憂心。

  因此當好友從美國打電話給她時,她忍不住告訴好友這件事。  

  「那個渾蛋居然敢恐嚇你!潔語,去報警。」周詠珊大罵著。

  「詠珊,我不想把這件事給鬧大,不想有人被流言所傷。」她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想著其它人。

  「可是,難道你要這樣一輩子被他威脅恐嚇嗎?」周詠珊不認同好友的做法。

  「對了,你有跟你家的大衛王說嗎?」

  「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我怕他擔心。」

  「潔語,還是告訴大衛王吧,你們是夫妻,而且你跟他最近關係也變好了,不是嗎?」周詠珊可以感覺得出來好友有點改變,說話語氣不再死氣沉沉,還有,偶爾會提到大衛王,以前她連提都不曾提過一次。

  「可是,這是我的事,我不想讓他煩惱。」昭仁若是知道了,想必也沒有其它解決的辦法,只是添心煩而已。

  「夫妻是共同體,你的事也就是他的事,難道說他有事,也不要跟你說嗎?這樣不就又變回跟你們最初結婚時一樣了嗎?各過各的生活,你要那樣嗎?」

  和好友結束通話,花潔語一直想著好友的勸告。

  近半個月來,他們之間的感情變得更好,昭仁已經搬回主臥室了,兩人夜夜同床共眠。

  她的確不想讓他們的關係又變回以前那樣……但真要跟昭仁說嗎?

  還是再想一下好了,如果袁世綱再出現,她再考慮跟他說好了。

*             *             *

  顏昭仁在晚上七點多回到家。

  這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察覺到她的不安,昭仁總是很準時回家陪她和小羽一起吃晚餐,她當然很高興他和她們一起吃晚餐,因為她不喜歡見他工作太累。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方宜樺也一起來了,還送禮物給小羽。方宜樺說她上次去幫外甥女買禮物,是一套知名創意教學卡通圖畫書,看起來很不錯,因此也買了一套送給小羽。

  「謝謝方阿姨。」顏思羽收到禮物,開心的道謝。

  「小羽喜歡就好。」方宜樺摸著她粉嫩的臉頰。

  花潔語站在一旁看著方宜樺和顏思羽之間的互動,許久沒想過的顏思羽的親生母親之謎又冒出來。她覺得小羽的親生母親就是方宜樺,因為方宜樺很照顧小羽,而且就前世周叔說的事,時間點很符合。

  「宜樺,留下來吃晚餐。」顏昭仁開口邀請。

  「不用了,我和朋友有約,只是拿禮物來送給小羽。」方宜樺笑容有點僵,偷瞄了眼花潔語。不知道為什麼,從一進門之後,她就覺得顏太太一直盯著她,雖然感覺不到敵意,可也令人坐立難安,她哪敢留下來吃晚餐,還是先離開好。

  只是有點怪,以前她來的時候,這位總裁夫人一向不會現身的,偶爾見到了,對方的表情也總是很冷淡,為什麼今天一直待在一樓?

  「那麼各位,我先走了,小羽,再見。」

  「方阿姨再見。」

  盯著方宜樺的背影,花潔語覺得對方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閃躲自己的眼神。

  她在心虛什麼?

  前世的時候,她明明懷疑小羽的親生母親就是方宜樺,卻什麼都不過問,然後覺得昭仁是個糟糕的男人,娶她只是為了掩蓋有私生女的事。

  她就是因為這樣,才和昭仁關係愈來愈冷淡……

  現在,她知道昭仁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她,她不想再對他有任何誤會,她想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不管小羽是不是他們的私生女,對她而言,小羽都是她的女兒,她只是不想象前世那般,心頭像梗著什麼東西似的,她愛昭仁,既然想跟他共度這一輩子,她就得把事情弄清楚。

  之前她就想去找方宜樺,既然對方都來了,就乾脆問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小羽的親生母親。

  忽地,花潔語的心猛地跳快,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相當激動。她不過只是要去問方宜樺,她是不是小羽的親生母親而已,想要知道小羽的生母是誰而已,為什麼一顆心會跳得這麼快呢?

  她深呼吸了口氣後,感覺好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種小羽的生母是誰,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感覺,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

  她猜大概是她已經將小羽當成親生女兒,把她當成自己來不及出世的女兒般疼愛,才會如此在乎。

  「昭仁,你和小羽先到飯廳去吃晚餐,方小姐特地送禮物來給小羽,我忘了向她道謝了,我去去就來。」

  花潔語走出大門,去追方宜樺。

  「方小姐,請等一下。」

  庭院裡,方宜樺停步轉身,看到花潔語跑過來。「總裁夫人,有事找我?」

  花潔語喘了口氣。「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請說。」一整晚都怪異看著她,現在追出來找她,肯定有事。

  「我想要知道,你是小羽的親生母親嗎?」

  「什麼!」方宜樺驚訝不已。「總裁夫人,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這麼荒謬的事,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真的不是小羽的親生母親。」

  「可是你不是曾經和昭仁交往過?」

  「沒想到總裁夫人也知道這件事,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方宜樺從來就沒有要刻意隱瞞。「我跟昭仁認識很久了,一直滿欣賞他的,有一年的情人節,我向他提出交往,因為那個時候我們身邊都沒有男女朋友,只有工作,還在加班,真是太慘了,然後昭仁同意,於是我們開始交往。

  「不過交往後,我才知道我跟他還是當朋友比較適合,昭仁他從頭到尾還是把我當工作夥伴,沒自覺我是他女朋友,我猜他對我應該沒有一點男女感情存在,因此沒有多久之後,我們就分手了。」不過後來她依舊留在飯店工作,畢竟那是她熱愛的工作。

  「但我曾聽說你留職停薪到美國去……」

  「你不會以為我是去國外生孩子吧?」這想像力也太豐富了。「我真的是去美國進修,回來之後我才升任為經理的。」

  花潔語訝異,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同。

  「總裁夫人,我真的不是小羽的親生母親,而且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現在我跟昭仁真的純粹就是工作上的好夥伴而已。」方宜樺不想被人家誤會是小三。要是真的也就算了,但她跟昭仁之間真的是純友誼。

  不過以前總裁夫人不是連看她一眼也不願意,對昭仁也很冷淡?現在居然會追出來問這種事。看來有人沒有老實說和妻子關係變好了,真是的,害她被誤會,她會向昭仁要求賠償,至少她的結婚禮金要包厚一點。

  花潔語更困惑了。如果方宜樺不是小羽的母親,那小羽的母親是誰?「那你知道小羽是昭仁和哪個前女友生的嗎?」

  方宜樺愣了下。「這個問題,你去問昭仁應該比較好,不過就我所知,小羽好像不是昭仁的女兒。」

  「怎麼可能,他那麼疼愛小羽!」一看就是一對親生父女。

  「昭仁的確很疼愛小羽,當初老總裁夫婦都拒絕領養小羽,是因為昭仁堅持,所以他們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你想,若小羽是顏家的孩子,老總裁夫婦那麼想抱孫子,怎麼會不同意領養呢?」

  經方宜樺這麼一說,花潔語這才想起,那天去參加婆婆的壽宴時的場景,要是小羽是顏家的血脈,公公婆婆一定會對小羽又抱又親的,但是沒有,公公婆婆對小羽的態度很普通,甚至有點冷淡。

  一直以為小羽就是昭仁的私生女,但結果不是,她還是感到難以置信,但她相信方宜樺也沒必要說謊。「如果小羽不是昭仁的女兒,他為什麼要領養她?」

  「這個……」

  「方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你還是自己去問昭仁吧。」

  「那個人話不多,有時問了,他也未必會說,方小姐,你若是知道什麼,請你跟我說好嗎?」

  「我怕我話太多,讓你跟昭仁之間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你放心,我不會誤會的,畢竟那都是以前的事,我只是想要知道小羽的親生母親是誰,還有,她真的不是昭仁的女兒嗎?」

  方宜樺想了下。「小羽應該真的不是昭仁的女兒,以前我曾聽昭仁說過,小羽是他最愛的女人的孩子。」

  花潔語怔住了。小羽是昭仁最愛的女人的女兒?  

  「總裁夫人,你沒事吧?其實我也只是聽他簡單提一句而已,真的想要知道的話,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要問昭仁,好了,我先走了。」生怕花潔語又問些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方宜樺覺得還是快閃好了。

  在方宜樺離開後,花潔語還是呆站在原地。昭仁心裡有個最愛的女人?

  與其說受到打擊,她比較感到不解,昭仁心裡那個最愛的女人是誰?他又是何時跟對方交往的?昭仁不是從她十七歲就喜歡她,對她用情很深也很執著,然後一直等著她嗎?

  這樣看來,昭仁最愛的女人應該就是……她?他也說了,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對其它女人動心……

  但如果她是昭仁最愛的女人,那小羽是……

  忽地,花潔語頭部一陣刺痛,讓她揉了下額頭和太陽穴,這才想起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努力想著——

  老天爺,禰不能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對我如此殘忍呢?不,我求求禰讓我回去問清楚……

  花潔語揉著不舒服的頭部。她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那時候她哭喊著她不要走,要回去問清楚,不過,她是要問什麼?又要找誰問呢?

  隨著頭痛,她慢慢記起來了。那個時候在靈堂上,昭仁好像跟她說了什麼,然後她哭了,因此怪老天爺,昭仁那個時候跟她說了什麼?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她卻偏偏忘了。

  她的思緒亂成一團,總覺得自己遺漏了很重要的事,可是又不能問昭仁他在她的靈堂上跟她說的那件事是什麼,還有,小羽是他最愛女人的孩子,除了她,他還有其它深愛的女人嗎?

  她拚命努力的想,覺得自己似乎就快要想起來時,阿春走出來叫喚她。「少夫人,你的母親打電話要找你。」

  媽媽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呢?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她記得第一次回娘家後,沒過幾天的下午她從出版社要回家,順便繞到娘家,那個時候媽媽好像有話想跟她說似的,但問她,她又說沒事。

  花潔語先回到屋裡接聽媽媽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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