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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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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塵俠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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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9 13:49:38 |只看該作者


  周沖一急正想開口,一陣急促步履之聲向靜室而來,周沖抬頭一看,見適才湖中那個白衣少女,攜著小婢,一陣風似的闖入室內,一見神醫俠,嬌呼一聲“伯父”,搶前一步跪倒地下,道:“你老人家可想煞女兒了。”

  萬永滄一見此女,面上的肅穆之色,竟變成一臉慈容,右手輕撫少女秀髮說道:“蘋兒!快起來,不要再孩子氣了,不怕人看了笑話嗎?”

  少女叩了一個頭,始行站起,小青亦進前叩見太爺,神醫俠一罷手,指著少女對周沖說道:“這是小女翠蘋、兒氣來脫,周壯士勿笑。”

  轉臉對少女道:“這位就是名震江北的周沖周大俠,快上前見過。”

  少女對周沖福了福,嬌聲說道:“方才湖中失禮,望周叔叔勿怪。”

  周沖一聽連忙還禮道:“萬姑娘家學深厚,劍術精奇,真是名門俠女,周某不勝佩服。”

  少女莞爾笑一笑,退到萬永滄身後。

  恰好此時,韓天龍領了玉虎兒走來,周沖一見,搶著說道:“虎兒!快來叩見萬老先生!”

  玉虎兒急急搶至神醫俠跟前,撲的向下一跪,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只見老俠面如寒鐵,沒有一絲笑容,也不伸手阻攔。待玉虎兒叩頭站起後,老俠說道:“你就是羅武師的高足嗎?可知道武家棄師之罪嗎?”

  玉虎兒躬身答道:“弟子玉虎兒原從羅老師學習武技,不幸師門遭逢大變,弟子本想追隨亡師於九泉之下,但又想到這血海深仇,故而留下命來,天涯海角尋訪高人,望學成一些本領,替亡師復仇,承周師叔引薦,尚望老前輩不棄愚資,能收錄門下,成全弟子一片赤誠孝心,就是弟子粉身碎骨亦不忘大恩大德,非敢犯棄師之罪,實欲報師門大仇。”

  神醫俠一見玉虎兒就有三分歡喜,又聽他慷慨陳詞,誠形於外,不由把頭連點,說道:“難得你小小年紀,有此膽識,誠屬可貴,老朽一生收徒謹嚴,故一生浪跡江湖,直到暮年始收一個韓天龍而已,按理說,你這種再投師門,已犯了武林大忌棄師之罪,但老朽素喜忠義之人,你心地光明,為報師仇,其志可嘉,暫破例收錄,全爾孝心。”

  老俠說罷,玉虎兒已喜得心花怒放,立即搶上前去,叩見師父,神醫俠把手一擺,示意阻止,轉身對周沖說道:“周壯士俠肝義膽,千里而來,老朽略備水酒,聊表敬意。”

  說畢吩咐韓天龍、翠蘋擺酒來,不多一刻,酒菜齊上,神醫俠長揖讓客,周沖再三謙遜始就客位,老俠坐了主位,韓天龍、萬翠蘋、玉虎兒,依序就坐,互敬完畢,老俠用筷指了一指桌上一盆蒸蟹說道:“這盆清蒸蟹,是蘆葦蕩特產,下酒最好,各位不妨一試。”

  說著首先挑一個又肥又大的蟹兒,自己先吃。周沖夾了一個一嘗,果然清美可口。

  老俠舉杯邀飲,周沖忙舉杯互敬,兩個人大猜大喝,直吃到八分酒意,然後用飯,餐畢,周衝起身說道:“周某這次夜入太湖,承萬大俠不棄,設宴款待,實周某一生之榮,又蒙仗義收留玉虎兒亡師遊子,更使我銘感五中,本當在此多留時日,但尚有瑣事纏身,不便久擾,就此拜辭。”說完向老俠深深一揖。萬永滄哈哈一笑道:“周老弟有事,老朽便不強留,以後如有暇,請常來對飲。天龍,駕舟送周壯士出湖。”

  天龍應聲而去。玉虎兒將周沖送出室外,依依惜別道:“弟子蒙師叔如此照顧,感激非常,爾後如有寸進,全為師叔所賜。今日一別,不知何日能再候金安?”說到此處,已咽難成聲。

  周沖亦覺有些淒楚,強忍傷感,握著玉虎兒手道:“賢侄年少有為,又遇良師,望能刻苦自勵,日後替你那師父師娘報仇。余當親赴各處請天下英雄,和馬賊清算這筆血帳,望你珍重。”

  玉虎兒含淚拜受,周沖揮手告別,隨韓天龍走向湖邊,沿路瀏覽風光。只見這個蘆葦蕩,是太湖中突起的一個孤峰,不過一里方圓大小,四邊蘆葦密密層層,地勢可稱隱秘,老俠住所不過是茅舍數座,四外翠竹白楊,頗似漁家居處,感嘆之間已達湖邊。天龍從葦林中拉出快舟,解去索繩,周沖一躍上舟,天龍立即運槳駛去。

  直把周沖送到岸邊。

  玉虎兒太湖學藝,周衝天涯訪豪客,暫且放下,掉轉筆鋒交代一下雁秋的行蹤。

  重九之夜,玉虎兒受了師娘重託,帶了這一雙年幼的師妹師弟,向峰左山道逃走。玉虎兒唯恐被賊黨伏樁發現行蹤,故而自己總是先行勘查一段,然後再帶倆人前進一段,哪曉得這樣以來,反誤了時間,到四更左右始才繞到峰左。

  山石後面忽然跳出兩個黑色勁裝大漢,攔住去路。左邊一人手執一柄虎叉,右面一人手拿雙花槍,玉虎兒一看,知道不動手是無法闖過了,也不答話,手中雁翎刀一個“平分秋色”,便向執叉的大漢劈去。

  那大漢一聲冷笑說道:“無知小兒死在目前尚敢撒野。”

  說著向後一退,讓過刀鋒,虎叉一個“毒龍出洞”分心就刺,玉虎兒掌中雁翎刀往上一翻,“當”的一聲把大漢虎叉架到一邊。雁翎刀“分花拂柳”往前一送,直達前心,大漢想不到玉虎兒小小年紀,腕力渾足,竟把虎叉蕩起老高,心中一驚,忙又向後一退。玉虎兒這時心急如焚,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見大漢一退,雁翎刀立即展開,一團瑞雪光影向大漢急攻過去。右面握槍的賊人,見玉虎兒非常勇猛,暴喝一聲亮出銀槍衝入圈子,和用叉的合在一起雙戰玉虎兒,一連七八個回合,玉虎兒雖拚命死戰,盡力求勝,但對方武技不弱,又是以兩打一,急切間難分勝負,不由心中焦急起來,暗想賊人人多,纏鬥下去,如果再來助手如何是好,三十六著走脫為上,先讓師弟師妹出此山口,自己再設法脫身。

  玉虎兒也是缺乏江湖經驗,立即高聲喊道:“師弟師妹,賊人有我抵敵,你們可先闖過這個山口,在前邊等我。”

  玉虎兒一邊講話,一邊把刀法一緊,雁翎刀如銀龍盤空,盡展所學,刀光寒影,竟把兩個大漢給圈在刀光之中,雁秋、寒瑛聽師兄囑託隱身在不遠一株巨松之下,聽玉虎兒一嚷,寒瑛先出來,手裡握了一柄寒光燦燦的短劍,連跳帶竄向前跑去,雁秒穿一身淡紫的貼身緊服,緊追寒瑛身後。

  兩個賊子眼看寒瑛、雁秋從刀光叉影中逃往峰後,兩賊心中非常著急,但玉虎兒刀若游龍,又無法脫身,正在焦急之時,猛聞一聲大喝:“二位休驚,我們兄弟特來助拳。”語未住,一支竹節鞭,兩條水磨銀鐧直向玉虎兒加攻過來。執槍大漢一看,來人正是柳州雙霸賽叔寶秦敬和小尉遲謝安。

  那個執槍大漢名叫尤文豹,人稱地裡鬼,見柳州雙霸到來助陣,立即說道:“這小子不甚棘手,有我和王奇已足可抵敵。二位仁兄速向峰後追趕羅家一雙兒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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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柳州雙霸一聽,立即施展飛行功夫向下趕去,片刻功夫果見前面雁秋、寒瑛,兩條黑影向前狂奔。賽叔寶一連三個飛躍已近寒瑛,左手鐧向前一探,一招“風掃落葉”向寒瑛的下三路掃去。寒瑛姐弟二人正向前奔跑,聽到人聲一喊,羅寒瑛停身回頭一看,賊人已然追上發招,急忙向上一跳,躲過銀鐧,手中短劍“童子拜佛”反刺秦敬前胸。

  這邊秦敬一動手,那邊小尉遲謝安一揮七節鞭亦向羅雁秋撲去。羅雁秋見一個黑臉漢子向自己撲來,兩隻小手向腰中一拉,解下一條鋼環軟鞭來。

  小尉遲謝安,見羅雁秋從身上解下一串三尺長短的鋼鞭,也不認識是什麼兵器,但欺雁秋年紀幼小,竹節鞭“毒蛇出洞”欺身進招,雁秋等到鞭將要近身,向後一個“巧燕翻身”退後六尺,左腳向前一進,鋼環鞭一招“橫掃千軍”,鋼環嘩嘩一響,直掃謝安中盤。

  謝安沒有想到雁秋身形巧快,出手如此迅捷,急忙向後一退。任你動作迅速,亦被雁秋尖端鋼齒鉤住衣服,嗤的一聲扯下一條布來。

  謝安驚出一身冷汗,哪裡還敢大意,施展三十六路黑虎鞭法,一支七節鞭,舞成一團鞭影向羅雁秋攻來。羅雁秋也把一條鋼環軟鞭施展開來,只聞叮咚叮咚亂響,倆人打個難解難分。

  再說秦敬與羅寒瑛正打在緊要關頭,突然跑來一個黑袍道人,面罩黑紗,袍袖一拂,賽叔寶驟覺一陣罡風襲來,不由自主退後五尺,一交跌倒。道人並不管秦敬死不死,右手一伸,疾逾閃電般向寒瑛“風府穴”點去,羅寒瑛驚叫一聲便失去知覺。

  道人右臂一圈,把寒瑛抱在肋下,左手大袖一劃,身急逾風,一躍之間四丈開外,那邊羅雁秋正和謝安苦戰,猛聞羅寒瑛驚叫,倆人同時住手一看,秦敬被人打倒在地上,羅寒瑛被一道人抱走。羅雁秋見姊姊被擒,急得大喊著姊姊拚命向道人追去。

  那道人聽羅雁秋一路狂叫,便腳步放慢,在一個峰頂停了下來,揭下了面紗。羅雁秋跑了一陣才追上峰頂,一看道人高有八尺,碧眼長鬚,一身黑袍,目光威嚴地站在一塊巨石之上。赤子之心哪知厲害,伸左手遙指那道人道:“你這雜毛老道,要把我姊姊帶到哪裡去,快點放下來。”

  道人目光似電般直視著羅雁秋,默默無語。羅雁秋見道人不理會自己又說:“你要不把我姊姊放下,就是我現在打不過你,等我長大了一定去找你替我姊姊報仇,把你住的廟也給燒了。”

  此語一出,忽見道人寒鐵似的臉上現出幾絲冷笑。羅雁秋說了兩次,那道人還不答話,便把右手的銅環軟鞭一抖道:“老雜毛,再不把我姊姊放下,我要動手了。”

  道人仍是不語。羅雁秋心中一急,右手軟鞭一個“秋風掃葉”

  掄起便打,那道人此時突然目射凶光,一聲斷喝:“事已至此,蘭妹!

  恕我心狠手辣了。”

  左手袍袖一拂,羅雁秋只覺身子被一陣狂風捲起,向峰下千丈懸崖中栽去。道人近前向下一看,見崖下深不見底,想著必定粉身碎骨矣!立即仰天長嘯一聲道:“蘭妹!二十年來我尋師天涯,苦研絕技,只望尋著你,遁入深山,了卻相思,誰知你竟以身殉夫,留給我滿身情債,稚子無辜葬身懸崖,非我無情,實此子出言可畏耳。

  愚兄當盡所能,撫養你幼女成人,聊慰一片痴情,你陰靈有知,請受愚兄一拜吧!”

  說畢放下羅寒瑛,向西北一拜起身,然後又把羅寒瑛提起,一聲長笑,大袍一抖,如凌空巨鶴般向正北而去。

  且說那羅雁秋如斷線風箏向崖下落去,只聞兩耳呼呼生風,不知置身何處,但人總有一種垂死的掙扎,羅雁秋被那碧眼道人,用氣功打下懸崖,幸無震及內腑,這時候一種生命的潛力迸發,所以他向下跌落的時候,本能地把鋼環軟鞭給丟了,然後一雙小手不住地四面亂抓,恰巧在懸崖半腰有一株突出的古松,枝茂葉密,宛如撐傘,羅雁秋右手抓到一個松枝,立即把身子一縮,射落在樹上,向上一看,但見藍天繁星高不可測,下面水聲滔滔若萬馬奔騰,自己停留在懸崖中一巨松之上,兩邊怪石林立。一個不巧要是碰在石上,恐怕早已腦花四濺葬身懸崖了。羅雁秋置身此處,不由想到父母姊姊,和帶自己逃走的師兄,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哭了一陣,強止悲聲,此時天已五更過後,冷風四來,羅雁秋頗覺寒意,騎在一根松枝上,瞪著一雙星目呆呆出神,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頭上枝葉一響,雁秋急忙望去,見一條松樹軟枝上,坐著一個道長,也是雁秋福至心靈,喊聲:“仙師救我!”道人微微一笑只把兩手向雁秋一伸,雁秋停身的地方離道人還有七八尺遠近,下面深澗怒濤,兩邊是磷峋怪石,不知雁秋哪來的一股勇氣,竟奮身向道人撲去,那道人哈哈一笑說聲:“孺子可教。”

  一把將羅雁秋接在懷內,兩腳一沉,在那軟枝上一落一起,左手袍袖展處呼的一聲,竟施展出武林絕學“凌空虛渡”,一躍十餘丈高,雙足只向突出山石上一點,又騰身而起,四五個飛躍,便飛上百丈峰頂,輕輕地把雁秋放在一塊山石上。

  羅雁秋剔透玲瓏,急忙跪到地上,說道:“仙師!弟子羅雁秋給你叩頭了,你收我做你的徒弟吧!”

  說畢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道人等羅雁秋叩完頭微微一笑道:“你在此地等我,不要亂動,我去去就來。”

  道人說完,兩隻袍袖一拂,乍覺微風一動,道人便已蹤跡不見,直等到天色微明,始見道人轉來。

  羅雁秋此時才想起父母姊姊來,對道人道:“師父!你快去救救我爹娘師兄吧!”

  道人一聽面上微現一點愧疚之色道:“小小年紀不要多問,隨我上峨眉山去學成武藝,然後再去找你的師兄和姊姊便了。”

  羅雁秋聽道人一說,也不敢再講,便和道人一齊起身,直奔四川峨眉山摩雲峰而去。

  摩雲峰為峨眉山萬峰林立中的一個高峰,峰腰冰雪封凍,峰頂高入雲霄,上面有數畝大小,卻是綠草如茵,野花處處,一年四季溫和如春,亙古以來人跡罕至。那道人法號悟玄子,他曾在此地坐關十年,故在峰頂結有草舍一所,便和羅雁秋在此住下,每日悉心指點他武功。羅雁秋天生奇質,聰明異常,兒時又已紮下根基,再肯用心苦學,故而進境神速,一日千里。在此期間悟玄子雖仍出外雲遊,但因懸念愛徒,至多一二月即返,故每年就有八九個月在峰頂指點他苦學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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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是年三月,悟玄子高山雲遊,歷久未歸,羅雁秋思師心切,故除練武之外,每日均站峰前觀望,直等到七月十五日,悟玄子始返峰頂,攜美酒一罈,佳餚一簍,笑對雁秋說道:“秋兒,今夜你師伯師叔,均來此歡聚,你自入師門尚未晉見,且你下山在即,此機會可謂難得,你速把酒餚整好,今夜初鼓時分,把酒餚擺在峰後大青石上。”

  羅雁秋遵照師囑,忙把酒餚整好。玄悟子對羅雁秋道:“秋兒!

  你大師伯道行深遠,心最慈善,自其愛徒不守清規,叛師逃走之後,我們三人,均不再作收徒之想,平日猶如閒雲野鶴遨遊四海之中,五年前重九之夜無意中救你性命,憐爾身世破格收錄,不想竟使我數十年的明澄之心,隱起波動,可見世上情愛二字最難看破,無怪多少武林豪客均陷溺其中,不克自拔,直到血染黃沙尚難醒悟。”

  說到這裡微微一嘆氣又道:“論爾資質,倒是得天獨厚,可謂上上之材,只是殺孽透於眉間,一生難免凶險叢生,今晚務必小心,如能得你師伯垂青,造化不小。”

  悟玄子言畢,雙目一閉,盤坐靜息。

  好不容易待師父醒來,已是紅日西沉,玉兔東昇時分。待羅雁秋把酒餚擺好,天已初更,此時萬里無雲,碧空如洗,一輪明月冉冉上升,銀光滿山,霜華匝地,悟玄子盤膝靜坐青石之上,雁秋垂手侍立身後。過了不久,猛聞一聲清嘯起自峰外,接著月光下一團黑影,若隕星飛瀉,其疾無比,直向青石邊射來。羅雁秋正想喝問,乍覺嗖嗖風響,青石邊已多了一個朱服儒巾的中年漢子,劍目朗眉,玉面朱唇,一派書生氣概,身形一現立即合掌當胸道:“小弟給二師兄見禮了。”

  悟玄子雙手一合笑道:“二弟請坐,不須多禮,雁秋快去見過師叔。”

  羅雁秋知道是三師叔一萍生駕到,急忙搶前一步雙膝一跪道:“弟子羅雁秋叩見師叔。”

  一萍生笑道:“免去俗禮,起來吧!二師兄收此佳徒,衣缽有人矣。”

  悟玄子哈哈一笑道:“只是此子殺孽過重,少不得要勞三弟照顧了。”

  一萍生就坐青石,朗目如電般把羅雁秋仔細打量了一番:“我們師兄弟三人自大師兄愛徒叛離之後,均未再收弟子,余觀此子,氣宇軒昂,氣質不凡,且骨奇神清,雋秀若仙,日後必有大成,小弟當盡綿力,助他一臂便了。”

  倆人談談笑笑初更已過,一萍生問道:“初更已過,大師兄怎不見來?”

  悟玄子答道:“想必有要事未了。”

  語尚未住,一聲大笑似來自高空,笑聲頓處,破空落下一個灰袍禿頂、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來,悟玄子、一萍生,雙雙站起向僧人行禮。大和尚將兩隻寬大僧袖一擺道:“罷了罷了,大家坐吧!遲到一步,有勞二位賢弟久候了。”

  悟玄子回頭對羅雁秋道:“你大師伯佛駕已到,還不快快參見!”

  羅雁秋被師父一說,撲的一聲跪在地上,一連叩了三個頭道:“弟子羅雁秋叩候師伯金安。”

  大和尚一把將羅雁秋拉起來,高興地說:“二師弟果然好眼光,收此一個資質優異的好弟子。”

  悟玄子道:“只是雙目透著殺孽,尚望大師兄照顧一二。”

  大和尚搖頭道:“不妨,此子殺孽雖重,但華蓋透紅光,危難之時自有人助他,且其純誠形外,才華尤高,非愚兄昔年所收諸葛膽可與比擬。”

  話道此處,又嘆口氣道:“愚兄昔年收他之初,亦覺其野性難馴,有叛師之危,但愛其質美才高,聰穎過人,隨想人定勝天,慢慢化去他的野性,十年考查,見他虛心自勵,野性漸失,才把一身武學傾囊相授,想把他造成一朵武林奇葩,哪知他得我所學十之七八以後,竟又叛師逃走,可見天性使然,非人力可勝,每憶及此不無惋惜之感,此實為愚兄一生憾事,今見秋兒,感慨尤多,同為美質,竟有天壤之別。”

  大和尚言畢,笑容頓失,拿起青石酒杯一飲而盡,悟玄子知大師兄見到羅雁秋,觸動他傷心往事,趕忙笑著道:“大師兄亦不必過份自責,我想他要不是受雪山派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也不至於叛師逃走了。”

  大和尚搖頭說道:“凡事均在自己修為,何必怪人?”

  一萍生忽然插口道:“前年九華山之會,大師兄曾說,江湖隱伏殺劫,十年之內必發生門戶之爭,少不得要把我們捲入漩渦。目前雪山、崆峒兩派,為求光大門戶,攜手合作,大肆收羅弟子,不分良莠,凡稍具資質男女均收羅門下,勢及中原,大有和武當派一爭長短之勢,小弟月前在陝西終南山採藥,遇到武當派掌門松溪真人張慧龍,托請轉告師兄,屆時請助一臂之力,師兄心意如何?”

  大和尚眉頭一豎說道:“張慧龍接掌武當以來,即主與各派和平相處,避免門戶之爭,奈前因已種,回天乏術,勢成水火,一觸即發。我輩雖無派別,但亦應維持武林正義,如力所能及,自當助他一臂一力。”

  一萍生道:“雪山、崆峒兩派,不自量力,妄想獨霸武林,門下弟子又是無惡不作。年前小弟路經渭南,遇到雪山派弟子,竟有採花傷命之事,說起來可恨已極,且又有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大師兄弟子舊恨,以小弟愚見,不如合武林同門之力,一鼓而下,把兩派首腦消滅,以清江湖。”

  悟玄子沉吟著道:“論雪山、崆峒兩派近年所為,確令人髮指,不過據聞,兩派首腦已集數十年之力,羅致人才,頗多能手,否則張慧龍以武當之力,也不會請人助拳了。”

  大和尚點點頭道:“現在雪山、崆峒兩派,確有不少奇才異人,但其任性妄為,必自取滅亡,目前其勢正盛,絕難抑制,數十年來,余儘量避免捲入漩渦,但現在殺機已伏,武林同道,恐無人能躲過,三弟何必心性過急,難道你還怕沒有機會嗎?”

  東海三俠慧覺長老、悟玄子、一萍生等三人,聚會峨眉山摩雲峰上,對月飲酒,縱論江湖,把個羅雁秋聽得心動神往,俊目圓睜。

  三人娓娓談到二更以後,猛見大和尚驀地站起,向後一指,道:“寶光已起!快走。”說完,兩隻大僧袖一抖,宛如一道飛煙向峰後飛去。悟玄子、一萍生站起身形,彷彿兩隻巨鶴般直追下去,雁秋為好奇心所驅使,亦展飛行之術跟蹤而下。一刻工夫已達一片碧波之邊,見師伯等三人佇立湖邊,目光注視湖心,羅雁秋合神攏目注視,見湖中衝起一縷青光上達霄漢,忽隱忽現捉摸不定,心中暗想:這大概就是師伯剛才所說的寶光吧,隨即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看去。

  約候頓飯工夫,湖心青光突然一亮,雁秋只見大師伯身形已起的當兒,猛見對面山峰上一點白影,快若電光石火,亦射入湖心,好像比慧覺長者還要先到一步,接著水面“撲通”一響,白影灰煙盡沉湖心,片刻工夫水面又是一響,白影首先出現,羅雁秋定眼望去,竟是身著白衣白裙的道姑,手捧一物,一出水面,兩足一點,竟然躍起十餘丈高,道姑剛好落在鵬背上,青鵬一聲長鳴,雙翅一振,破空而去。緊跟著水面又翻起一個泡沫,羅雁秋見自己大師怕手中亦拿一柄三尺左右的東西浮出水面,一掠便飛上岸來,悟玄子、一萍生忙迎過去,大和尚一擺手,三人同展身法飛回摩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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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雁秋見狀亦施展輕功返回峰頂,到剛才師父三人對飲的青石上一看,師伯、師父、師叔三人對坐,默默無語,師伯腳邊多了一支三尺長短的綠鞘古劍。

  雁秋正想上前行禮,大和尚擺手把雁秋叫到跟前,說道:“秋兒,剛才湖邊的一幕,你已親眼所見,現在我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你吧。”

  未曾開口,竟先長嘆一聲,才道:“這峨眉山摩雲峰後面的那一片湖水,叫做劍湖,在一百五十年前,有一個丹士,道號一塵上人,在這峰頂苦修,道成羽化之日,把自己一生遍及山川大海尋找的一件至寶,和一生行俠除邪的一支利劍,沉在峰後湖內,劍湖因而得名。至寶就是剛才湖濱大家所見的一片淡蒙青光,是一塊鋼鐵精氣凝固而成的鋼母,此物原是北極地殼內蘊藏的鋼鐵精英,經地層中真火千萬年錘煉,由氣凝體孕化成一塊鋼母。一塵上人費了五年苦功,忍地火薰蒸之苦,才把它弄到手內,原想鑄冶成劍,但這種鋼鐵精氣凝成的鋼母,取出不過百年,凝形不固,如入爐火,一個不留神,它又會化成鋼氣遁回地殼,不但前功盡棄,說不定還要傷及人畜。一塵上人只好用寒玉製成一個石盒,把這塊稀世珍寶放在盒內,待其凝固而後取用,但未等凝成上人已道成羽化,隨把那塊鋼母和自己用五鋼精英煉成的一支寶劍沉入湖底,屈指算來已是一百五十年。鋼母凝形已固,青氣直衝雲霄,十年前我無意過此,見青光隱現在山峰之中,知有異寶藏在此處,費一月苦功滿山搜查,始發覺這異寶竟沉在湖中。你師父原在這摩雲峰上坐過玄功,遂命你師父到此監視異寶,但此物神奇似已通靈,從此青光隱去捉摸不定,今年三月青光復現,且色澤清晰異常,承你師父走告,知此物出世在即,七月十五稱鬼節,這夜陰氣特盛,那鋼母純鋼精氣,受自然陰氣所制不易傷人,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想別人已先到一步,致十年苦心功敗垂成,此或亦無意使然耳。”說完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羅雁秋迫不及待地問道:“但不知這塊鋼母究竟有何妙用?”大和尚道:“你不要小視這塊鋼母,因它是純鋼精氣凝固成形,如能合之以鋼,鑄成寶劍,無論何物不需沾及,青芒過處,便可立斷,如由內功精純之人,借丹田罡氣運用此物,可斬人於十丈之外。總之其用途之廣,非一語所能道及,愚師亦不過略知一二。但這塊鋼母可稱得稀世珍物,獲此者,如善為運用,則可雄視武林,獨步江湖了。”

  羅雁秋指著青石上古劍問道:“那麼,此劍何名,又有何妙用,尚請師伯賜知。”

  大和尚伸手取劍,一按柄上彈簧“喳”的一聲,寶劍出鞘,一道白光映月生輝,耀眼奪目冷氣逼人,不禁彈劍笑道:“此劍名叫‘白霜’,為上人遺物,鋒利異常,能切金斷玉,亦算武林中難得的珍品,不過如遇到折柳作劍內功精純之人,此物卻無大用,如比之鋼母,不啻天壤之別。”

  大和尚還劍入鞘,把白霜劍交給羅雁秋道:“你下山在即,尚無合手兵器,這白霜劍頗合你用,就送你吧!不過不要仗此利器多造殺孽,近年來江湖上能手輩出,一錯失足,悔恨百年,望爾珍重。”

  羅雁秋接過白霜寶劍,心中不知是驚是喜,呆睜俊目一語不發。悟玄子突然喝道:“蠢兒,還不快謝你師伯恩賜嗎?”

  雁秋經此一喝,忙倒身下拜,謝了師伯恩賜。一萍生忽對慧覺長老說道:“可恨淨塵庵主這個道姑,坐享其成,真是欺人大甚,難道我們就不能上崑崙山煙霞洞,找她評評是非嗎?”

  慧覺長老沉吟一陣才說道:“三弟近來火氣太旺,天生萬物,任人自取,珍寶異品有德者居之,怪人何來,而且淨塵庵主武技自成一家,道行深遠,武功劍術均達登峰造極之頂,三弟不可造次前往,以免引起麻煩。”

  一萍生聽了師兄一番話後,只好諾諾連聲。大和尚說完話後,霍然起身,對悟玄子道:“余尚有事先行一步,三弟不妨在摩雲峰多留幾日再走。”

  說完一展寬大僧袖,宛如一道灰煙直射峰下。悟玄子送走師兄慧覺長老之後。即和一萍生、羅雁秋轉回茅舍,一萍生甚喜羅雁秋,故在留住摩雲峰時日,把自己一手銀蓮子暗器傳授給他。

  羅雁秋自得白霜劍後加倍苦學,悟玄子、一萍生,亦悉心教授,時光易逝,轉眼四月,一萍生見羅雁秋不但劍術進境神速,銀蓮子手法亦已純熟,始告別下山他往。

  羅雁秋依依送行峰下,含淚拜別,一萍生撫著羅雁秋頭頂道:“秋兒!回山去吧,余亦愛爾至深,來日方長,後會正多……”

  到來年正月,悟玄子把羅雁秋到跟前道:“你自上山,已六年矣,雖未盡得為師真傳,但已不是一般武師可望與你項背,本來你天資極高,是一個難得之才,原想再傳你易筋伐毛凝氣運神之法,進而參悟玄門秘奧,但你師伯告我,你非玄門中人,多費心機反誤爾前程,天下之事原在人為,你下山之後,望能多修善功,盡俠義本份,我等三人原無派別,門下弟子也無明文條規之約束,一切望爾珍重,不要負余之望。你父母在六年前我救你之時已遭人殺害,你報父仇為人子應盡之道,我不阻止,不過不可殺孽過重,而且江湖目前派別之見愈演愈烈,多少山野奇傑、武林名師都被捲入是非之中,你切勿鋒芒過露,免遭人忌。”

  說至此處,遂把羅九峰被害經過一一告知羅雁秋,又道:“周沖可說是你們羅門恩人,目前尚為你父母復仇之事,往返奔走,不過對方勢大人多,無能為力罷了。”

  羅雁秋聽完,早已拜伏於地,放聲大哭,悟玄子也不解勸,羅雁秋哭一陣嗚嚥著問道:“殺我父母的元兇,碧眼道人現在何處,弟子記憶所及,姊姊寒瑛亦被碧眼賊道擒去,目前是否尚在人間?還有馬百武等幾個惡黨賊首匿居何地?弟子父母遺骨停在哪裡?望恩師能賜示一二。弟子下山先奠祭父母遺骨,聊盡人子之心,俟報大仇之後,當披髮人山隨恩師清修,不再歷塵世了。”

  悟玄子微笑著說道:“痴兒,痴兒,因有前定,非人力可挽回,你下山自會訪到殺父仇人,不需為師指點,如欲問你父母遺骨,可尋著周沖便知,為師尚有些事,擬赴東海一行,你先下山去吧。”

  羅雁秋知師父不願再洩玄機,只得行三拜九叩別師大禮。收拾應用之物,背上白霜寶劍,回頭一看。師父不知何時已去,留下一包散碎銀子,一張出山道路圖。羅雁秋收了銀兩路圖,滿懷悲憤心情,告別六年學藝之地,下山而去。

  摩雲峰,在峨眉山深處,羅雁秋雖有一身武技,亦費了數日工夫始走出來,遂在樂山縣城尋了個客棧住下,自己算是無家可歸的人了,茫茫天涯,不勝身世飄零之感,心中一想,目前自己反正無事,不如一遊成都,聞師談及成都為四川首城,說不定能訪查出一點馬百武的下落來。

  在樂山城內購買兩套衣履,立即起程北上。

  一天中午,雁秋行到一個鎮上,感覺飢餓,遂尋了一家酒店,要了酒飯,剛剛坐下,忽聞門外一陣馬蹄之聲,抬頭一看,門外來了三騎健馬,在店外一停,下馬進店,兩個彪形大漢挾著一個年約十八九歲,形似瘦猴的少年,在羅雁秋對面一張桌子旁坐下。

  兩個大漢清一色勁裝緊紮,各攜兵器,神氣十足,那少年卻滿面愁容,狀甚可憐,一落座位,其中一個大漢連言呼酒要菜,店主一看已知不是好惹的綠林人物,只得小心伺候。不多時酒菜齊上,一個大漢望瞭望羅雁秋後,對那瘦少年道:“李福,你不要再作逃走的打算,到了成都之後,我們盡力在堂主跟前給你說說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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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9 13:50:21 |只看該作者
十四

  那形似瘦猴的少年一語不發,兩個大漢匆匆用了酒飯。那少年卻是滴水未進,被人挾持上馬,一前一後加鞭而去。雁秋俟三人一走,也匆忙行到門外,三騎風馳電掣般向前跑去,雁秋一出鎮外,忙展飛行身法直追前去,晃眼已有四里遠近,正好前面不遠有一片樹林。

  約一盞茶工夫,三騎已然進林,那個如瘦猴的少年一勒馬韁,翻身跳下馬來,兩個大漢亦從馬上跳下,一左一右把少年挾持在中間,少年滿面愁苦之色對兩個大漢求道:“兩位仁兄,小弟此次出走原非本意,我哥哥已然死在三堂主的刀下,望二位能網開一面,放小弟一條生路,再生大恩沒齒難忘,如兩位執意要把小弟解回成都分堂受五馬分屍之苦,那麼就請兩位賞小弟一刀,割去我的人頭,回分堂請功使了。”

  兩個大漢,一個叫青面狼陳同,一個叫黃毛鼠朱善,原是川西下五門大盜,因作案過多,被官差緝拿甚緊,更有幾家大戶,集資僱請幾個鏢客追捕,二人無處安身,遂投入雪山派成都分堂以求庇護,如此一來,那幾個鏢客因懼雪山派勢力不敢再下手追捕,只得撒手不管離開成都。此時二人聽李福一說,一陣狂笑答道:“好個背叛逆徒,死在眼前,仍敢逞強賣狂。”

  兩個同時拉出兵刃,一個狼牙鑽、一個虎頭雙鉤,把李福向中間一逼。李福一見事已至此,說亦無用,立即向後一退身,陳同狼牙鑽“順水推舟”向李福便刺,李福一個“怪蟒翻身”讓過鑽鋒,朱善一雙“虎頭鉤”已橫掃而至,李福身形一晃,展開一百二十八手猴拳空手和倆人打在一起。轉眼七八個回合,李福志在脫身,看個空隙,右手用個“二龍取珠”把朱善逼得向後一退,自己身子一個“倦鳥投林”向外跳出丈餘遠近,哈哈一笑道:“你李二爺失陪了。”

  忽見林外一匹健馬奔馳而來,健馬上坐一紫面長鬚中年壯漢,馬鞍旁邊橫掛一把金柄開山刀,長臉濃眉,巨目凶光,一近林邊隨手抽刀,兩腳在馬鐙上一點,身若飛鳥躍落兩丈開外,恰巧擋住李福去路,冷笑道:“膽大叛徒,還想逃走嗎?”

  李福一見此人,面色慘變,銳氣一掃而空,雙手一抱拳道:“弟子李福給三堂主行禮,萬望堂主網開一面,放弟子一條生路吧。”

  怪漢嘿嘿兩聲冷笑,道:“我料你必有此著,所以匆匆趕來,果不出我所料,快快就縛,歸分堂請罪,再要遲延,我可要替大堂主執行派規了。”

  李福知求告無益,牙齒一咬,右手疾起一個“穿心拳”向怪漢打去,怪漢一閃躲過,左掌一個“霸王敬酒”,右手刀“風掃落葉”雙招並進,李福身形倒翻退後丈餘,怪漢不容李福喘氣,欺身而至,一腳踢中李福右胯,李福一交仰面倒在地上,怪漢刀鋒一閃,就要砍斷李福右腿。

  猛聞一聲厲喝:“惡賊敢爾!”跟著一道白光從半空飛來,向刀上一絞,一柄開山刀竟被一削兩斷,白光頓處現出一美貌少年,橫劍而立,正是羅雁秋用“銀河斬蚊”的身法,削去開山刀救了李福一命。

  怪漢又驚又怒,暴喝一聲,身子向後一退,一抬手兩支追風鏢,挾著兩縷銳風向羅雁秋打去,羅雁秋白霜劍向上一迎,兩支鏢盡被劍光擊落。陳同、朱善一擺雙鉤單鑽,跟著劍鋒一閃,陳同只覺右臉一涼,一隻血淋淋的右耳被削落,朱善也已飛出七尺開外,連人帶鉤摔到地上。

  羅雁秋收拾倆人不到一個回合,一返身,見那紫面怪漢,從腰中解下一條鐵索軟鞭,迎面打來,隨將白霜劍一吞一吐,一片寒光迎擊過去,不到四個回合,猛聞一聲慘叫,怪漢握鞭右手拇指也被白霜劍削掉,軟鞭拋出兩丈以外,怪漢負創後,立即一個“蒼鷹掠雲”躍起一丈多高,起落之間已出林外,陳同、朱善也掉頭亡命狂奔而去。

  李福見羅雁秋年紀雖輕,出手立傷二寇,連成都分堂三堂主,紫面判官鄧佩,不到五合亦斷指逃走,心中一動,忙跑到林邊,拉來剛才怪漢騎的那匹烏雲蓋雪健馬,走到雁秋跟前撲的一跪,叩頭不起,苦求雁秋,無論如何要收他做個徒弟。

  雁秋還劍,笑道:“我小小年紀哪能收徒,你有話可以起來再說。”李福站起來,把自己的身世說個大概。

  原來李福是安徽懷遠人氏,兄弟二人,幼年父母雙亡,因兄弟二人都好武技,後來流落江湖,飄流到四川,正值雪山派在成都郊外青雲觀密設分堂,大肆收羅弟子,李福兄弟自知武技淺薄,遂入雪山派內想學絕技,入派一年尚未發現什麼,兄弟二人一意苦學,深得大堂主鐵臂道人馬玄清賞識,後來馬玄清派倆人外出作案殺人,倆人尚以為殺的是惡霸貪官,李福不但機智靈巧,且武功亦比他哥哥更好,做事乾淨利落,不留半點痕跡,更得大堂主喜愛,並博得小白猿美號。

  但漸漸倆人發現雪山派行同江洋大盜,綠林飛賊之類,所做都是傷天害理之事,遂和哥哥李貴相約逃走,不料被人發現,大堂主派三堂主兼程趕上,哥哥被三堂主紫面判官鄧佩用刀劈死,棄屍荒野,自己則要被押返成都,受五馬分屍慘刑。說畢,又苦苦求告羅雁秋,即不能收作弟子,亦願執鞭隨鐙,做個僕從。雁秋無法,只好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拒你於千里之外,不過我亦是無家可歸的人,且身負血海深仇,將來血戰必多,要是你不怕死,方可同行。”

  李福一聽,歡喜異常,當即表示願永隨左右,死而無怨。羅雁秋見其心誠,始點頭應允,李福指著身邊那匹健馬說道:“這匹馬名叫烏雲蓋雪,是一匹千里神駒,鄧佩不知從哪裡弄得,已騎用半年,仗著馬腳程快速,不知追殺了多少棄邪逃走的義士,公子武技超絕,應當配以千里駒。”

  羅雁秋見健馬神駿,遍體漆黑,全無雜毛,只有四蹄白如霜雪,心中高興異常,笑道:“此確良馬,神駿可愛。”

  雁秋翻身上馬,一抖韁繩,健馬掉頭如飛跑去,走了一程,羅雁秋勒住馬韁,候了半晌,才見小白猿李福坐騎跑得滿身大汗追趕上來。

  羅雁秋再也不敢快走,便緩緩北上,李福緊隨身後,走了一程,問雁秋道:“公子,意欲何往?”

  雁秋答道:“余聞成都乃四川名城,為藏龍臥虎之地,欲往一遊,順便探訪昔日仇人。”

  李福一聽,急忙道:“剛才林內公子劍傷的紫面判官鄧佩便是雪山派成都分堂三堂主,小的料其負創之後,必逃回成都青雲觀,報告大堂主鐵臂道人馬玄清。馬玄清是雪山派總堂、外三堂地虎堂堂主、神火真人邵文風門下的大弟子,特派來成都設立分堂。他武功精深,手中一支奇門八卦佛手,確有獨到之處,公子如赴成都,豈不是自投羅網?”

  雁秋聽後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多這種無謂的顧慮,我正要剷除這一夥為非作歹的武林敗類,如他們送上門來,正好一試寶劍的威力。”

  李福一聽,心中不禁一驚,羅雁秋武技雖已見過,但如和馬玄清交起手來,勝負尚難預料,且成都分堂,人多勢眾,就是分堂的二流打手,和自己武功不相上下的就有十數人之多,想到此處,正準備再勸阻,抬頭一看,見主人劍眉含威,目光逼視,把要說的話又給嚥了回去,心中一想,也好,反正自己是別人救下的命,既願追隨人家,就應赤心義膽,萬死不辭。想到這裡,頓覺坦然,恢復寧靜,緊隨雁秋馬後,直奔成都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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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9 13:50:30 |只看該作者
十五

  成都為四川首城,商客雲集,熱鬧非凡,只是最近一連出了四五件盜胎傷命慘案,把個成都知府及守備衙門忙得一團糟,動員了全府捕快,兩營兵丁,到處搜查,但如石投大海,連一點信息也無,羅雁秋和李福因帶兵器,被盤查了半天。

  李福輕車熟路,把雁秋帶到成都一所最大的客棧迎賓樓,店夥計見雁秋衣著華貴,坐騎神駿,瀟灑大方,立即含著笑臉接過坐馬,把倆人讓到樓上。

  李福吩咐店家開一所清靜的房間,店夥計笑道:“不瞞二位說,這幾天客人眾多,清靜的房間大都租出,只有本店後花園旁,有二排各三間的住屋,被兩個同來的客人租去,那地方清靜寬大,二人原住不了許多,只是不知那二位客人肯否讓一排出來,二位暫且在此小憩,待小人問問即來回話。”

  雁秋聽後點點頭,和李福要了幾樣菜餚,二斤花彫,對坐而飲,猛聞靠樓窗座位上有個人說道:“好小子,你可真夠孝敬你爺爺,你爺爺剛到你就送禮物請客,你爺爺雖窮得要命,真還不稀罕你這些破銅爛鐵,小子別跑,帶回去給你姥姥用吧!”

  話說完,右手微抬,一道白光破窗打出向大街飛去。羅雁秋急忙抬頭望去,只見依街靠窗第二張桌子上,坐了一位矮胖老者,年約五旬開外,光禿禿一個頭頂,短鬚,深眉闊口,虎目方臉,兩眼神光外射,穿一件深藍長衫,赤足草履光著兩條小腿,滿生黑毛,神態自若舉杯豪飲,好像已忘卻剛才那件事一樣。心中不禁暗想,現在雖交初春,但嚴寒未退,這老者一身單衫,毫無寒意,目光如電,絕非常人,剛才所發,分明是一種小巧的暗器,莫非是雪山派的賊黨?

  那老者似已窺破雁秋心意,又自言自語說道:“我禿子今年流年不利,老鼠鑽到風箱裡,兩邊受氣,你不要看我,倒是去看看那匹畜生,不要做賊碰到劫路客,東西沒落著,弄得一場空歡喜。”

  羅雁秋人本聰明,聽後心中怦然一動,急急下樓向馬廄走去,果然見一中年漢子,一身青緞長衫,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匹烏雲蓋雪馬,正準備伸手去解韁繩,羅雁秋恰巧趕到,冷笑一聲道:“住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偷東西偷到客棧來,莫非叫雁啄瞎了眼嗎?”

  那中年漢子一轉身,把雁秋打量一下,從鼻孔裡一哼,冷冷笑道:“真是搶了東西裝公差,強盜山寨變官衙,我還以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只不過是離娘不久的小娃兒,長相倒是滿俊美可愛,我姓丁的走遍了大江南北,閱人千萬,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雁秋聽了這番話,氣得玉面通紅,劍眉陡的一堅,就想發作,恰巧店夥計到馬廄加料,雁秋不願驚動店家客人,按下怒火,嘿嘿兩聲冷笑道:“不要滿口放屁傷人,別說幾間烏煙瘴氣的破廟,就是刀山油鍋,羅某人還沒有把它看在眼裡,既到成都定要拜望,你們如能留下我的人,還怕馬兒飛上天嗎?朋友請吧!”

  那青袍大漢,真還沒有想到雁秋出語如此爽直豪壯,面色倏然一變,說了一聲好,轉身向外就走,恰巧李福見雁秋歷久不返,下樓查看,正好和這個青袍漢子對了面,李福急忙向旁一閃,大漢已然看到,望著李福自言自語說:“看你兔崽子還能逃到哪裡去?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話說完人也向迎賓樓走去。

  羅雁秋和李福上了樓,李福輕聲對雁秋道:“剛才那個青袍漢子,就是青雲觀二堂主毒手天王丁子堂,武功僅次於大堂主馬玄清一人。”

  雁秋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道:“怪不得如此狂傲。”

  這時一個店夥計跑上樓來,道:“二位客官,後院兩位客人原不肯相讓,小的說好說歹,好不容易才給兩位說順了意,答應讓出一排房間來,二位請去看房吧!”

  雁秋擺手道:“房間不用看了,你把它打掃乾淨,我們在此用完酒飯立刻就過去。”

  店夥計應諾退去,倆人也匆匆用了酒飯,再看那靠窗的老者,不知何時已走。倆人下樓找店中夥計帶路,走到後院一看,自己住的一所房子約有三間大小,雁秋叫過店家,付了三兩銀了說道:“我們在此住三天五日很難預定,如要什麼東西,自會吩咐你辦,未得招喚,不要擅自進來。”

  店夥計收了銀子含笑退去,雁秋向對面屋內一看,見雙門緊閉,窗亦落簾,不知住的何許人物。

  當夜,雁秋問明了青雲觀的虛實道路後,對李福說道:“青雲觀賊黨眾多,你如和我同去反多不便,不如你留在店內也好照顧馬匹,不管我是否和賊人們動上手,在天亮以前定能趕回。”

  李福知道自己同去,也給主人幫不了忙,反而礙手礙腳,現聽主人這樣一說,就爽快地答應了。二更過後,雁秋收拾停當,背上白霜寶劍,推開後窗,雙肩微聳兩腳一點,一個“巧燕穿雲”的勢子,如凌空巨鳥般穿窗而出,一墊步又飛上花園長廳屋脊上,辨明方向,展開飛行功夫,恍如離弦之箭,直撲西城。大街上不時有一隊隊兵勇往來巡邏。羅雁秋繞過兵士,翻城牆來到城外。

  青雲觀在成都西郊十餘里處,原是一個小型的破廟,後經雪山派派來籌設成都分堂的馬玄清,大興土木添置房舍,費時近年,始依圖完成。

  羅雁秋一路疾進,依照李福說的道路,穿過兩片亂石墓地後,青雲觀已赫然在望。雁秋見青雲觀建築宏大,房屋連綿不下數百間之多,除廟前一塊打掃乾淨的空地外,四周卻是雜草橫生,一片肅殺景象,大門前兩棵高大白楊,巨干秀枝,廟西不遠處還有一大片黑黝黝的矮林。

  羅雁秋仗著練成的夜眼,衡量清楚四周形楚,距自己不遠處有一株大樹,忙躍登上樹頂向廟內一看,只見全觀燈火俱無,沉寂無聲。

  忽見屋脊上出現了四條黑影,直往自己方向飛馳而來,瞬間已出觀外,在距離停身大樹二丈左右處站定身軀,其中一人說道:“你們二位要快去動手,得手後立即趕往愁雲崖去,現在元嬰只差兩個,大巴山愁雲崖昨天用飛鴿傳訊,把大堂主召去,那三十個元嬰已由大堂主帶走,聽說呂萱堂主五毒手已告功行圓滿,如元嬰供應不上,將又延時間,近年來我們和武當派在江湖上不時發生衝突,結怨已深。據聞雪山十二連環峰總堂方面,已傳下師祖的仙鶴聖諭,今後不論在什麼地方,如遇到武當派人物,可全力合擊格殺勿論,引起門戶之爭亦在所不惜,你們沿途如遇到武當派的人物,應儘量設法避開,免露行蹤,因為你們帶的紫河車算是江湖大忌之物,不要說武當派的一些傢伙們,就是武林中人物如你們攜有此物亦多不肯放手,萬一遇到閃避不及,可用本派暗號求救,川中很多崆峒和本派兄弟。你們兩位快走吧!”

  那人說完後,前面站的兩個一拱手道:“金四兄儘管放心,我們盡力為之,不會使四兄失望及有負二堂主的重託,咱們改天見吧。”

  倆人說完,施展夜行功夫向東南方奔去,剛才說話的金四和另一個轉身回了青雲觀。

  羅雁秋隱身樹上,把四人所說聽了個清清楚楚。這兩個亡命盜匪又去作竊取紫河車的勾當,不知誰家婦女又要遭逢殺身橫禍,自己既然遇上,哪能不管,不如先除了這兩個惡賊再赴青雲觀不遲。主意既定,立即飄身下樹,反向二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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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第 三 回 小俠露鋒芒 白霜一劍震群山

  羅雁秋暗中跟隨那兩個夜行人,飛天鼠包魁及地裡蛇魏和倆人身後。倆人一路上施展輕功急急趕進,約有十里左右來到一個村莊,倆人略一停身立即進入村內。

  雁秋正想隨後跟進,忽發覺村中一屋脊之上又出現兩條黑影,身法很快,緊跟在包魁、魏和倆人身後追了下去。

  雁秋心中一動,暗想這倒好,竟有人預伏在此,但又怕這兩個人也是雪山賊黨,自己萬一措手不及,要是傷了孕婦那才白費心機,想到此處心中一急,一個“蜻蜒點水”一縷輕煙似的趕過去,只見包魁、魏和停身在一人家門前,那家大門上已有一個粉白的標記,雁秋忙把身子隱起來,發覺剛才所見的兩個夜行人,此時竟分伏兩側屋脊後面,亦在監視著兩個雪山賊黨,雁秋心想大概這倆人在二賊預留標記時已經察覺,故預先伏身此處等候二賊來臨。

  包魁和魏和看了標記不錯,雙雙一長身形躍上了屋簷,四下一看直向後宅撲去,那兩個伏在屋脊的人影,相互一打手勢,借屋面暗處掩著身子跟入內宅,雁秋亦展輕功,反跟倆人而進,很快地翻越了兩進院房。

  包魁、魏和在三進院中一個上房門前停下,魏和伸手取出一隻形似竹筒,帶有鶴嘴的東西,倆人又同時用四個白球塞上自己的鼻孔,再把鶴嘴伸入窗內,魏和口含筒尾用力直吹,約過有一盞茶時,忽從房中傳出兩聲噴嚏,魏和收好了鶴嘴圓筒,拔出單刀向窗上輕輕一旋,用手一推窗已大開,兩賊穿窗入室,一晃手裡火筒,把桌上殘燭燃著,包魁亦拔出單刀一挑羅帳,火紅繡被中正臥著一個少婦,酣睡正甜,包魁一伸左手揭開被子。

  此時那隱身的夜行人,忽然同時一個飄身落在窗口兩邊,身法輕靈,聲息全無,房中兩賊竟未發覺,雁秋凝神注視,包魁已把那婦人扶起,果然小腹高高隆起,魏和一聲冷笑伸手撤夫婦人粉紅內衣,露出雪也似的白肚皮來,此時那婦人已受二賊香薰,昏了過去,人事不知,任憑他們擺弄,包魁放下單刀,用手把婦人提下床來,左手一摸婦人小腹,右手將單刀高高舉起。

  羅雁秋還不見窗口兩人動手,可真急了,一探手扣了兩粒銀蓮子,正想打出,說時遲,那時快,就聽一聲叱喝:“惡賊好大膽!”一道寒光破窗打入,距離既近又出其不意,只聽魏和一聲慘叫,右手舉起的單刀“當”的一聲脫手落地,一枝三梭沒羽箭正中右腕。包魁忙一回頭,吹熄桌上燭光,接著一個椅子打出窗外,兩個惡賊跟在椅後雙雙穿出,腳一點地跳上屋頂,那窗邊倆人也起身上屋,雙雙攔住去路。

  那兩人一個手執兩支判官筆,一個用一炳銀光刀,也不答話,刀筆並舉,直向兩個惡賊猛攻。魏和手中刀已失,只得向旁一閃身形,跳開五尺,讓開刀鋒,撒腿就跑,包魁亦無心戀戰,手中刀用個“橫架金梁”一封雙筆,跟著身子向外一跳,也向來路飛逃,那用雙筆單刀的倆人卻緊追不捨。

  包魁、魏和急如喪家之犬,拚命狂奔,但究竟因功夫略遜,約有三里左右已入荒野,忽聞緊追的兩個少年一聲斷喝道:“萬惡匪徒留下命來!”身形猛若疾箭,用“蜻蜒點水”的輕功身法,一連三躍,竟超到二賊前頭,一翻身迎面攔住去路。

  施筆的少年兩筆一展,右手判官筆直取包魁天鵝穴,左手筆“毒蟒吐信”就刺小腹,包魁被人雙筆一圈,只得把手中單刀用個“單鳳展翅”上身向左一劃,刀鋒下沉封開雙筆,這次少年已不似剛才那樣游鬥,一味速決,兩手筆一展開。點、扎、刺、挑、打五字訣,快如電光石火,一招緊似一招,把包魁連人帶刀給圈在筆影之中,不要說走,就是一個失神,也要立即送命。

  包魁只好硬了頭皮把一柄單刀施出平生所學,拚命苦撐,這邊使筆的一動手,那邊執刀的少年早已展開刀法,把魏和給堵住。魏和手無寸鐵,簡直無法抵抗,勉強用小巧輕身功夫支持了兩三個回合,想找機會脫身,但施刀的少年似已窺破敵意,刀光一緊,恍如長蛇繞身,寒光閃閃,宛如瑞雪飛舞,把個魏和逼得左跳右閃苦命掙扎,勉強又支持三個照面,猛聞少年一聲虎吼,手中刀“迎風斷草”

  寒芒一閃,身刀齊進,魏和一聲驚叫拼著最後一口氣,右手一伸,想反扣少年的脈門,哪知少年身法奇快,出手更是迅捷異常,右手刀一送一沉,魏和欲避不及,一聲慘叫,前胸洞穿,當場死在地上。

  這邊魏和被殺,那邊包魁也被用筆的少年逼得氣喘如牛,欲逃不能,又聽魏和慘叫,心中一驚,精神一分,單刀略慢,施筆的少年已然大喝一聲“著”,右手判官筆略偏,扎入包魁右肩上,入肉寸許,一陣急痛,單刀頓時脫手落地,踉蹌後退數步,包魁知末日已到,牙齒一咬,拼受巨痛,一探鏢囊,取出二支瓦面鏢來,一揚手兩道寒光向施筆少年打去,敵人在巨創之後,出其不意突出暗器,而且距離又近,羅雁秋想施筆少年必傷無疑,哪知包魁一揚手,那個用刀的少年右袖一抬,打出一支三梭沒羽箭來,恰好把包魁打的第一支瓦面鏢擊落,但包魁也就在這一緩氣下忍痛逃去。

  那個施刀的少年還要追趕,施筆少年說道:“算了,他已被我判官筆,傷了右臂骨,右臂已廢。賢弟已殺一個惡賊足以去恨,賊人逃的方向又是回青雲觀而去,如追趕下去,恐有許多不便之處,雖然有三叔在此,不見得就怕他們,但總是小心點好。”

  那用刀的笑道:“師兄總是存著忠厚之心,但賊人可不會這樣想,據家師說,雪山、崆峒兩派弟子已奉到掌門今諭,再遇我們時格殺勿論,大師伯他老人家,總是告誡我們不可做斬盡殺絕之舉,尤其和雪山、崆峒兩派弟子,非到不得已時不准動手,但我這性格卻是嫉惡如仇,每每不自覺中多誤傷人,這也許是家師一種嫉惡如仇的性格陶冶所致吧!”

  倆人就在談說中轉身向城內大道走去,羅雁秋聽這兩人口氣知是武當派門下弟子,不由心中暗讚。猛聞青雲觀來路上響起一片呼嘯之聲,不到半盞茶工夫,出現了四條黑影,疾如脫兔飛駛而來,前面一人口中一聲斷喝:“武當小輩休走,留下命來!”

  那兩個少年,被這一聲呼喝止住腳步,剛剛轉過身子,四條人影已然到達,更不答話,三柄單刀一枝連環鎖子槍分向兩少年攻到。那兩個少年立即迎了上去,力戰四寇。

  此時,夜空沉寂,萬籟無聲,在這寒野荒郊中,六個人七件兵器展開了一場惡戰,轉眼就是十餘個回合,來人中那個用連環鎖子槍的,武功似乎高出同來三人,只見他手中的傢伙鉤、鎖、帶、扎、挑、打,舞得呼呼生風,極為凌厲,同來三人亦非弱者,三柄單刀疾如狂雨,著著逼進,所幸那兩個少年,武功均得武當真傳,尤以施判官筆者,雙筆展開,若蚊龍盤空,怪蟒攪海,上下飛舞,專向人身穴道下手。

  雙方又對打了十餘回照面,猛聞施筆少年一聲怒吼,右手筆疾展,把用槍的逼退一步,左手筆“回頭望月”翻腕向賊人打去,那賊人急忙用刀封筆,但筆尖鋒芒已到天靈穴上,一聲慘叫未完人已栽倒在地,施筆少年一得手倏的回首喝道:“賢弟不可戀戰,速走!”

  少年喝聲未落,青雲觀來路上突然又出現十餘人影,蜂擁而來,叱喝連連,分向兩個少年圍去,這一來,不管倆人武功如何,但賊人不下十五六個之多,且武功均都不弱,刀、槍、鞭、棍,若狂風驟雨,將倆人分別困在中間,尤以後來一個用一柄虎叉的大漢,招術十分怪異,力渾勁猛,出手又狠又辣,那個用筆者似乎尚可支持,但那個用刀的少年已呈不支狀態,如再戰下去,恐要為群賊所傷,但又已無力突出賊群。

  羅雁秋看到此處,已忍不住一腔怒火,大喝一聲道:“殺下盡的青雲觀賊黨,休要以多為勝,要命的來了!”

  語出人到,一個“神龍旋空”白霜劍挾著一片光影破空而落,只見他手中寶劍一個旋轉,鏗鏘兩聲便削斷了兩柄單刀,跟著劍鋒一偏一送,叫聲“中”,當場又有倆人栽倒。羅雁秋傷了二寇後,手並不停,白霜劍一個“神龍卷尾”,一縷寒風向右掃去,跟著又是兩聲慘呼,一被劍鋒斷去一臂,一個被削去四指,他這一現身,不過是一個照面就連傷四人,登時把十餘個賊人全都鎮住,一個個目瞪口呆,兵刃下垂,怔了許久,那個用虎叉的大漢把手一拱,道:“看朋友似非武當門下,莫非是哪位約來拜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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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雁秋橫劍而立,冷笑一聲說道:“不錯,在下正是羅某人,原預備赴約拜觀,看看你們雪山派成都分堂有什麼新奇之處,不過我看不慣你們這種賴猴樣子,以多打少,如不服氣,你們一齊上來,我羅某人雖是單身支劍,可是還沒有把你們這般惡賊看在眼裡。”

  那個施叉的道:“好,朋友既是赴約拜觀的,我們不便多加阻攔,我們二堂主正在坐待佳賓,朋友,請吧!”

  羅雁秋把白霜劍緩緩還入鞘內,冷冷地說道:“你們那座青雲觀自認為是銅牆鐵壁,可是在我羅某人看來無非是一堆廢墟而已,請你歸告那個姓丁的,羅某人立即就到。”

  那個用叉的應了聲忙道:“好!我們觀中再見。”說完話轉身揮了揮手道:“我們走吧!”

  群賊恨不得立刻就退,但又礙於體面,現一找到下台的梯子,大家一窩蜂似的返回青雲觀而去。羅雁秋見群賊去遠,回頭一望那兩個少年尚站著未動,便拱手一笑道:“羅某尚有赴觀之約,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話,也不待對方答話,施展陸地飛行功夫,直奔青雲觀而去。

  那兩個少年,都是武當門下傑出的弟子,施判官筆者名叫歐陽鶴,是掌門人松溪真人張慧龍的二弟子;施銀光刀者叫梁文龍,是追風俠禿頭勝衛的大弟子,兩個均已藝滿出師,行俠江湖有年。雪山、崆峒兩派在大巴山建立根基之後,勢力漸入秦、鄂,張慧龍特派倆人入川探聽賊勢,倆人入川後在大巴山勘查了半月,但大巴州連綿千里,山勢雄奇,重峰深澗,愁雲崖又在萬峰之中,倆人初入蜀東不知底細,哪能找到,遂由川東西進沿途查訪,總算被他們找到一點蛛絲馬跡,追到成都,正趕上到處發生竊取嬰兒殺死孕婦的慘案,倆人俠肝義膽,聽到之後十分惱怒,立即日夜出動明查暗訪,又被他們尋到青雲觀來,並偵知這件事全由雪山派人所為,倆人雖知川中在雪山派勢力之內,但已激動發忿,顧不了許多,以梁文龍的意思,就要明目張膽硬幹,歐陽鶴卻力持慎重,主張暗中下手除惡。

  他們日間化裝出訪,發現了包魁、魏和留在人家門口的標記,兩個人記清楚地方後才返回迎賓樓,又遇到梁文龍的師父追風俠勝衛,倆人一見老俠膽子也大多了,初更過後立時動身預伏是處,果然二更左右,包魁、魏和二賊來做手腳,歐陽鶴和梁文龍這才現身逐賊。

  歐陽鶴見羅雁秋去遠,不由嘆口氣說道:“余自離山踏入江湖,數年來雖見不少異人奇事,但像這樣年輕俊秀而懷此絕技者,確是絕無僅有,可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師兄素受師父寵愛,認為異質天生,年少技深,但如和此人一比,真不啻天壤之別了。”

  梁文龍亦默默無言,面含愧色,實則其內心對羅雁秋之武技亦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倆人呆呆立了一陣,梁文龍說:“師兄,人家既然救了我們,又隻身一劍赴約青雲觀,我們在江湖道義上說,總不能坐視不管吧,我看此人英秀豪爽一派純真,又是雪山派對頭,可謂志同道合,不可失之交臂,小弟愚見何不同赴青雲觀一行,雖不能幫他大忙,總不無小助,師兄心意如何?”

  歐陽鶴原有同感,經此一說,立即應好,兩人不回城內反撲青雲觀而去。

  再說雁秋仗藝高膽大,隻身一劍奔赴青雲觀,六七里路程不過片刻工夫便已到達。雁秋一看觀外不見有人攔擊,正想騰身飛躍入觀,猛聞身後兩株高大白楊樹上枯枝沙沙一陣輕響,接著四點寒星挾著破空之聲分兩面襲來。

  好小俠,眼觀四面,耳聞八方,身形一長用個“潛龍升天”式拔起兩丈多高,恍如飛鳥般斜撲過去,哪知就在羅雁秋身形拔起之時,青雲觀大門屋脊後面突然響起一聲呼喝,跟著兩支飛叉,一排亂箭夾雜著鐵鏢之類的暗器,數十點銀星,似密雨般打來。羅雁秋左手一伸一長,氣納丹田,一個“嫦娥奔月”,身若巧燕又升起兩丈多高,右手白霜劍迎面一招“蕉扇逐火”,舞起一片寒光,那近身的幾支冷箭鐵鏢吃白光一擋墜落。羅雁秋連受二次暗襲,心中怒極,借身子下落之勢又展絕技“龍入蒼穹”,長劍護面,身似游龍,向青雲觀大門搶去,腳尖一點,幾個起落,已搶入青雲觀大門內院。

  羅雁秋腳落實地,青雲觀二進屋頂上,忽然掠下三條人影,第一個手上握著一支蛇頭鐵杖,正是青雲觀二堂主毒手天王丁子堂,一見雁秋冷笑一聲,道:“膽大鼠輩,真來送死了。”

  蛇頭鐵杖一吐一送,“長蛇出洞”直刺羅雁秋前心,羅雁秋身子略閃,劍鋒一偏,以攻還攻,丁子堂右腕疾沉,鐵杖橫掃直取羅雁秋雙腿,羅雁秋身形微拔,讓過鐵杖,白霜劍一推一送,“吞雲吐月”

  “斜柳穿魚”接連施出,劍光立刻將丁子堂罩住。丁子堂被羅雁秋絕招所制,只得向後退出丈餘,但劍鋒已掠前胸而過,只覺一種逼人寒氣直透頂門,幾傷劍下。

  丁子堂自出世以來,哪吃過這種苦頭,狂怒已極,展開三十年苦學,鐵杖恍如怪蟒翻身,猛攻疾打,羅雁秋見對方兵刃沉重,不敢用劍去削,展開師門太乙五行劍法,白霜劍上下飛舞,翻翻滾滾,宛如皎月清光,丈餘內冷風透入肌膚。

  這倆人一動手全是辣手頻施,驚心動魄,十餘回合後丁子堂用盡精奇招術均為羅雁秋從容化解,不但找不出空隙,自己反而幾次險被劍光所傷,這才知道,別看對方只是個俊美少年,武功竟是卓絕無比。又勉強苦撐了幾個回合,雁秋似已不耐,手中劍招一變,易守為攻,著著逼進,劍光吞吐帶著一片寒光銳風,直逼得丁子堂手忙腳亂,漸漸已感到無從招架。

  眼看這個威震川中的二堂主就要喪命劍下,此時觀陣群賊也顧不得二堂主的面子,一聲吶喊,蜂擁而上,數十條兵器人影把羅雁秋團團圍住,來個群打群攻。

  恰巧這時,歐陽鶴和梁文龍趕到,一看羅雁秋置身重圍,倆人齊聲一吼,雙筆單刀立刻殺入賊群。羅雁秋一見剛才自己解救的兩個少年現在來助自己,精神大振,清叱一聲,劍法突變,白霜劍宛似銀河星輝、矯天長虹。寒光過處一片兵器折斷之聲,銀芒起落連聲慘呼悲號,不到十個照面,傷在白霜劍下已有七人之多,這一來群賊紛紛後退,丁子堂知道自己方面人手雖多,但今天遇到這位小煞星,絕對討不到好處,即便自己再苦戰下去,亦必傷其劍下,這才一晃蛇頭鐵杖,跳出圈子,一聲不響地將兩袖一揚,連珠毒弩一發六支齊向雁秋打去。

  雁秋見丁子堂跳出圈子,也不願再下手傷人,一怔神間六點寒星已然打到,忙閃身一躲,一支竟然擦耳掠過,這一下又勾動小俠真火,怒叱一聲:“鼠輩敢施暗算!”

  於是身隨劍進,起落之間已近丁子堂身邊,白霜劍“天女揮戈”

  一劍劈去,丁子堂驀然一驚,想不到羅雁秋身法快得出奇,慌忙向旁一讓,只覺左頰一涼,一隻血淋淋的左耳竟被削落。總算羅雁秋手下留情,未傷他性命,這一下青雲觀群賊個個心驚魂飛,紛紛後撤,羅雁秋也收劍朗聲道:“我羅某和你們青雲觀無冤無仇,只為你們做的儘是傷天害理之事,蒙羞武林,今夜不過是略施小懲,如再怙惡不俊,定當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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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說畢,回頭對歐陽鶴和梁文龍一拱手道:“我們走吧!”

  青雲觀數十個賊黨眼看三個人穿出觀外飛馳而去,無一人敢跟蹤追趕。丁子堂亡魂歸體,強忍痛苦,查點死傷,並派兩個精明幹練賊黨趕赴成都暗中監視羅雁秋等行蹤,一面派人飛馬急報大巴山上,速派能人下山來捉拿羅雁秋。

  羅雁秋夜入青雲觀,劍傷賊寇,會同歐陽鶴和梁文龍,急急趕回成都迎賓樓,已五更時分,幸得寒夜無月,三個都有著極好的武功,匆匆各歸宿所。原來歐陽鶴和梁文龍就住在羅雁秋對面房內,正是讓給羅雁秋和李福房間的兩個少年。

  三個相互一禮分進房間,羅雁秋經一夜苦戰,亦略感睏乏,解下白霜劍掛好,向外間一望,只見李福床位空蕩蕩竟無一人,這一驚非同小可,燃起殘燭,走近李福床邊查看,只見被帳零亂,似是倉忙起身,未及整理即匆匆離去,再尋李福兵刃,那口單刀又是連鞘掛在壁上原處未動,房內既無異兆,亦無打鬥痕跡,所有包袱行囊又均未動,又把房內詳細勘查了一陣,仍無半點怪異之處。

  羅雁秋經此一變,睡意全消,索性閉目靜坐,調氣養神。約有一個時辰,疲勞立消,天色也大亮了,此時曙光透窗,室內景物清晰可見,抬頭一看,猛然發現一張白色短柬,被一根子午透骨釘釘在窗上,羅雁秋不由暗道一聲“慚愧”,忙一長身形,取下短柬,借窗邊晨光一看,上面寫著似詩非詩的二十八個字:

  “苦度年華十九秋,豈讓鬚眉盡出頭。千里良駒伴一劍,傲視江湖四海游。”

  只見字跡娟秀,筆功飛舞,下款雖未署名,但已隱約透出非男子手筆了。羅雁秋看罷沉吟一陣,心中怦然一動,立把短柬藏入袋內,急向馬廄奔去,及到馬廄一看,不由使羅雁秋又驚又氣,前日得來那匹烏雲蓋雪神駒已然不知去向,小白猿李福被人高高吊在馬棚上暗處。

  羅雁秋驚怒交加,立即一個騰身,飛上馬棚,左手抓著李福身子,右手使勁用掌一切,斷去繩索,把小白猿李福挾在助下,急返臥室。但李福卻昏昏似睡,細看之下見李福“風府穴”上有一顆比黃豆稍大一點瑩晶奪目的菩提子,來人竟能施展豆粒打穴的武林中罕見的絕技,而且手法不輕不重,想不到自已初離師門,竟逢此異人,心中如何不感到震驚呢?羅雁秋呆想了一陣,這才想到救人要緊,忙用右手食中兩指在李福“風府穴”上一按,菩提子立即起出,又用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活了李福的穴道,良久小白猿李福始悠悠醒來,一見雁秋立在身邊就要掙扎行禮,羅雁秋忙把李福一按,道:“你穴道初解,不要亂動,只要把事情經過告訴我就行了。”

  李福長長嘆口氣,道:“只怪小人本領不濟,給公子現眼丟醜,不知那匹馬兒是否還在,如果神駒再被偷走,那小的真是罪該萬死了。”

  雁秋搖頭道:“你快不要這樣說,來人本領我已略知,絕非你所能敵,馬確已被人盜走,不過那匹烏雲蓋雪雖非凡物,但它本來就不是我們所有,既被偷走,也就算了,你定定神,先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

  李福一聽寶駒被盜,幾乎要流下淚來,滿面愧色道:“公子走後,小的坐臥不安,又擔心青雲觀來人尋仇,又怕神駒被竊,不時四出查看,直到四更左右,見無事故發生,始略覺安心,身體亦覺睏倦,倒床便睡,恍忽中似聽到一聲輕響,小的立即翻坐起身,正想摸刀,乍覺眼前一點銀光一閃,就昏了過去,以後的事小的也不知道了。”

  羅雁秋聽後,心中更覺驚奇,四更左右,分明來人已跟了自己大半夜,枉自一身本領,竟無所覺,我羅雁秋初入江湖,就連遇這等怪傑異人,足證四海之大無奇不有,以後真應該收斂鋒芒,不可自負了,想到此處,氣也平了不少,便對李福笑道:“你一夜勞累,又受人制了穴道,這件事你也不必太焦急,以後慢慢再說,我們對面住的兩個人都是武當派的好手,如見了他們不要提及失馬的事,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李福原想必要受一頓責罵,怎麼也不會想到雁秋會這樣和顏悅色,反而安慰自己,心中又感激、又慚愧,聽羅雁秋這樣一說,確感睏乏不支,便逕自回到床上睡去。

  醒來時,只見屋裡多了兩個英俊少年,正和雁秋對飲長談,李福忙整衣冠,羅雁秋笑指李福道:“這位就是剛才和二位談起的李氏兄弟之一的李福。”

  兩人不約而同向李福招手,羅雁秋也忙對李福說了倆人的姓名來歷。

  李福緊走幾步,欲行大禮,卻被二人強力阻止,羅雁秋叫李福坐在下首陪飲,李福藉機打量這兩位武當派中弟子,只見歐陽鶴年約二十四五歲,虎目重眉,方面大耳,身體魁偉,一臉正氣;梁文龍二十三四,劍眉朗目,猿臂蜂腰,一派清秀英俊模樣,不由暗讚,果然正派人物個個一團豪俠之氣,深慶自己總算跳出火坑改邪歸正了。

  梁文龍道:“羅兄少年英俊,身懷絕技,定能為武林放一異彩,今後尚望借助大力,共除江湖群鬼,免使武林蒙羞。”

  雁秋忙道:“梁兄過獎,小弟愧不敢當,我輩中人自負俠義,仗劍江湖,亦無非想替民間解除一點疾苦,斬凶除暴,不負所學,雪山小鬼竟借武林作惡人間,實負武林先聖之願,小弟自當盡一己之力剷除邪惡,無奈我身負血海深仇,毀家滅門之恨,此後茫茫天涯,志在尋姊、復仇……”

  說至此處,不由劍眉倒堅,俊目放光,把自己經歷遭遇全盤說出……

  歐陽鶴聽後不覺亦生一種淒然之感,慨然說道:“余曾聽家師談及羅老前輩一生俠跡,不想竟是羅兄令尊,可惜一代英傑竟遭鼠輩暗算,我兄弟自不量力,今後當盡一己之能,助羅兄一臂之力,如有用我兄弟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羅雁秋見歐陽鶴等如此慷慨,心中不由感激異常,幾個少年英雄愈談愈覺投機,頗有相見恨晚之感,歐陽鶴和梁文龍決定回湖北武當山後,稟明師尊此行經過,決心協助羅雁秋仗劍天涯,尋訪姊姊及探詢仇人下落。

  第二天,羅雁秋又叫李福另買了一匹健馬和兩個武當小俠結伴同行,店主因在店內失去客人坐馬,願按價賠償,但雁秋知道這種事無法怪店家,且神駒無價,故推辭不受,店主見雁秋如此豪放,反覺過意不去,只有千恩萬謝送出店外。

  四匹健馬出了成都,直奔川東大道。四人都是年輕的小俠,縱馬搖鞭,一路上說說笑笑,歐陽鶴又把自己在江湖上所見奇聞異事娓娓說出,更增加不少旅途興致。

  忽聽李福“咦”的一聲驚叫,忙回頭一看,只見一匹黑色快馬,疾如離弦之箭,馬上端坐一青衣少年,黑紗遮面,身體看去窈窕嬌小,從四人左側一閃而過。羅雁秋一見那匹神駿的健馬,正是自己失去的烏雲蓋雪寶駒,想不到在這荒郊曠野之中,竟遇盜馬之人,正好附近除了五人五騎之外,又無其他行人,立即一聲怒叱,道:“盜馬賊,留下馬來。”

  兩腳一點馬鐙,身子恍如飛鳥般直掠過去,那馬上青衣少年,似故意要和羅雁秋開玩笑,馬兒忽慢下來,羅雁秋施展“蒼鷹搜燕”

  身法搶近寶駒,立伸右手,五指若鉤,向那青衣少年左肩抓去,眼看只差寸餘就要抓住,但那青衣少年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猛的向前一縮,羅雁秋手指擦著少年的衣服而過,忽見那少年回頭過來,清叱一聲:“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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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嬌叱聲中,右手已疾向羅雁秋胸前點來,那勢子簡直比電還快。羅雁秋空負一身絕技,未及閃避,只覺胸前被人輕輕一推,當場落在地上,就在這一怔神間,歐陽鶴等亦離馬撲來,那少年左手倏的向後一圈一吐,歐陽鶴等三人立覺一種強勁的阻力,但卻軟綿綿地撞在身上,三人登時就像洩了氣似的,全都在離那少年一丈遠近跌落下來,最妙的是不前不後一排並立,但卻是毫無損傷。

  那少年舉手投足間把四個一身武功的人制住,立即一轉身兩腿一緊,那匹黑馬一聲怒嘯,長尾一豎,縱蹄如飛,晃眼不見。這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羅雁秋慌忙回身一看,見歐陽鶴等三人均無損傷,始略放心,但仍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

  梁文龍忽然驚叫道:“秋弟你胸前是什麼東西?”

  羅雁秋經此一喝,忙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胸前第一個紐扣所在竟斜插一個白色紙團,上寫:“沿途小心,防人偷襲。”八個半草半楷的字,筆跡娟秀,和迎賓樓留柬分明是一人手筆。

  羅雁秋看罷,沉吟一陣,道:“這人真怪……”

  歐陽鶴問起經過,羅雁秋此時不便隱瞞,只得把迎賓樓失馬的事據實說了一遍,然後又道:“這人如果是敵人,就憑他剛才那一剎工夫就能制住我們四人,恐怕我們早沒有了性命,如果說是友人,就不該偷了我的馬又吊起我的人,今天又留柬示警,愈發使人敵友難辨了。”

  歐陽鶴一看羅雁秋那份劍眉星目、猿臂蜂腰的英姿,真如臨風玉樹,瑤池金童,秀俊已極,再回想那馬上的蒙面青衣少年雖著男裝,但卻無法掩飾那嬌小窈窕的身形,又聽那一聲清叱,宛似鶯唱燕鳴,已明白一部分,隨即笑道:“江湖之大原本無奇不有,有很多異人天生怪癖,總是愛暗中捉弄別人,不願一現廬山真面,使你分不清是敵是友,可是你一旦遇到危難,他又挺身而出,天大事情獨包獨攬,不惜樹敵結仇,只為其所願為,行其所願行,不過大凡這種異人均是身懷絕技,出神入化,智謀、才情又處處高人一等。如今事情已過,秋弟也不必再去理他,何況這種人做事一向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要你知道時自然會告訴你,否則你也無從查起,他既留柬示警,定有所見,我們沿途小心便了。”

  羅雁秋無奈地點點頭,四人各上坐馬,並肩前馳,梁文龍猛然憶起剛才吃那種無形綿軟之力,落在地上為何一點無傷呢?立即說道:“師哥,我們剛才被那人擊落地上,那種掌風類似我們武當派綿掌之類的功夫,不過綿掌傷人要擊中人體,至多掌風行至三尺,不似內功罡氣打出之劈空掌力,功力如到火候可傷人於百步之內,我現在想來頗覺不解,那人究竟用的什麼功夫把我們迎空擊落卻無一受傷,而且不先不後一排並立落在一丈開外,師兄比我見多識廣,可言告訴我們聽聽。”

  梁文龍這一問,歐陽鶴如夢初醒,亦覺驚奇,但卻不知如何回答,再看羅雁秋臉色漸變,神情驚慌,沉吟一陣,始對三人道:“聽梁兄所說,好似來人是一種佛門神技‘太乙氣功’,這種功夫我曾聽恩師說過,只有我大師伯慧覺長老一人精通此道,別看那種綿柔之力,能力伏龍虎,不論你有多好軟硬功夫,如果一經沾身,功力越深他的彈力亦愈強,負傷也愈重,不過這種氣功傷人與否,全憑發力之人的心念,否則恐三位早已內腑枯裂,縱有靈丹妙藥也難望回生了。”

  羅雁秋這一席話,把歐陽鶴、梁文龍和李福三人聽得目瞪口呆,不過歐陽鶴閱歷多且別有所思,心中暗想,如此說來那馬上之人恐怕是個四十以外的半老徐娘了,不然絕難有這等功力。梁文龍也在想“太乙氣功”未必有羅雁秋說的那樣厲害,否則自己竟為何毫無反應,待晉謁師伯松溪真人時一問便知。羅雁秋已看出梁文龍似有不信的神氣,也不再說,四人立時加快腳程,健馬如飛向前疾走。

  時雖入春,但一路仍是寒風飄霜,行人無多,羅雁秋一行四人曉行夜宿,過了綿陽、梓陽,這日已近巴中,沿途上並無事故發生,四人對留柬示警一事也逐漸忘懷,戒備也鬆弛下來。是夜投宿巴中城內,次晨上路,梁文龍笑道:“我們走了這麼遠路途,亦未見有人偷襲,留柬示警一事可能是那人故弄玄虛。”

  歐陽鶴聽畢搖了搖頭說:“過了通江即入大巴山區,正是賊人出沒的地方,理應更加小心才是,秋弟武技已稱絕學,那青衣人能在馬上舉手之間制住了秋弟的猛撲,凌空擊落我們三人,身法手法可謂絕倫,絕不會無中生有,江湖之上常常是風險突臨,龍弟不可大意。”

  歐陽鶴這幾句話似含有責備之意,說得梁文龍面孔一紅,無言可答,羅雁秋雖不脫童心,但聰明透頂,恐梁文龍感覺難堪,立即用話岔開,四騎緩進,直取通江,渡過巴水,時已薄暮,四人在通江城內尋了一家名叫“三盛號”的客棧住下。

  通江為四川東北重鎮,熱鬧非凡,且兩面臨水,土地肥沃,居民富庶,三盛客棧位處要區,為通江城內精華所在,四人要了一所清靜小院住了下來,因入大巴山區在即,羅雁秋命李福上街購些需用之物,良久未見轉來,正等得心焦,忽聞外面一陣呼喝之聲,三人不約而同走到前店一看,見李福已和一位英風勃勃的少年打了起來,那少年正施展一個“進步迴環”,把李福左臂抓住,梁文龍見狀大怒,直搶過去,舉手就打,那少年正想擺佈李福,見梁文龍來勢奇猛,只得鬆手放了李福來敵梁文龍,猛聞一聲嬌叱:“無恥匪徒,休要以多為勝。”

  跟著一個藍布包頭,身著淺藍的秀美少女斜飛過來,玉腕翻處左手一個“寒花吐蕊”,呼的一掌向梁文龍前胸打來,梁文龍不得不收勢迎敵,忙把身形一閃,避開來掌,哪知少女身手捷迅,見一擊不中,不待梁文龍還手,一個欺身墊步,右手“蝴蝶穿花”又是一掌,比上招更急更快,梁文龍吃那少女一連兩招逼退了數步,不由勾起真火,虎吼一聲兩臂疾展,左手“鴻雁舒翼”直削那少女前胸,右手“玉帶圍腰”橫打中盤,那少女見梁文龍出手狠辣,柳眉一挑,施展“倒轉陰陽”,閃身退步避開來勢,梁文龍哪肯放過,疾展雙拳猛攻過去,那少女也輕叱一聲,竟用武當派長拳十八打和梁文龍打個難解難分。

  歐陽鶴一看那少女施用的是武當派正宗拳法,心中一動,身形一晃直搶過去,要想把兩人擋住問個明白,哪知剛才和李福動手的少年見對方又飛出一人,恐少女吃虧,忙一長身形,左手一伸“金豹露爪”,右手疾展“神龍出海”,一招兩式,快如電火般直取歐陽鶴左肩井穴及小腹,來勢又急又快,歐陽鶴見無暇分辯,忙用“巧脫袈裟”把身子避開,少年見對方一閃躲開了自己兩招,一聲冷笑,步踏中宮,左臂向回一收一吐,易掌為拳,一招“霸王敬酒”,直擊歐陽鶴前心,歐陽鶴急忙吸胸凹腹,把上半身一偏拳已落空,少年猛把身子一坐,右腿一個“橫掃落葉”又狠又急,歐陽鶴差一點被打中,這一下可勾起了歐陽鶴真火,斷喝一聲道:“不要逼人大甚。”

  右手拿一個反拋“大劈碑手”斜切那少年左肩,少年見歐陽鶴一出手就用出武當派狠招,心中不免驚愕,但此刻情勢一個失神,不死即傷,哪還容他思前想後,就在一怔神間,歐陽鶴掌風已到,總算那少年武技精純,臨危不亂,忙用“鯉躍龍門”勉強閃開,歐陽鶴又喊聲:“哪裡走!”

  兩臂一伸,一招“野馬分鬃”直搶過去,這個店面能有多大,少年一閃已達牆邊,歐陽鶴又快又猛的拳風已然追到,少年被迫忽的奮起雙臂,“螳啷擋車”向上一迎,打算來個硬打硬接,這倆人都用足勁力,如一接觸必傷其一,就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剎那間,猛聞兩聲“使不得”,語未住,兩條人影破空而落,往中間一搶,硬把倆人分開。

  現身的一個是羅雁秋,另一個卻是一個二十五六的黑裝少年,歐陽鶴一看來者竟是自己的師兄,江南綠林道上聞名喪膽的白面秀士鐵書生肖俊。肖俊一現身便忙喊道:“龍弟,蘋妹,快點住手,都是自己人。”

  梁文龍和那少女同時住手,梁文龍正被少女逼得無從施展,心中暗自稱奇,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千嬌百媚的小姑娘竟有這樣好的武功,正想施出險招取勝,聽人一喊,回頭一看,原足年餘未晤的大師兄來了,忙住手近前施扎,那少女亦帶無限忸怩羞態走近肖俊跟前一站,粉面低垂,一語不發,肖俊哈哈一笑道:“這才叫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我來給你們引見引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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