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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典心]春滿乾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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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5: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簡介)

  錢貝貝來到苗疆,是為了尋找傳說中的蠱王,
  她準備拐到聖藥,就腳底抹油,溜回京城交差。
  僱用這個蠻子帶路後,一路上她糗事做盡,外加自言自語,
  能說的、不能說的,一股腦兒的全盤招供,
  就在她的霸道狂炙,即將騙得她的芳心時,  她才赫然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就
是……
  天啊,哪個人來告訴她,最近的懸崖在哪裡,  她羞愧得想去跳崖自盡,再也
沒臉見他了!

  干戈統馭苗疆,掌握兩族生殺大權,  人們敬畏他的權勢,更畏懼他的殘酷冷
血,
  而這美麗莽撞的漢族女人,  卻將他「利用」完畢後,就打算蹺頭走人。
  這怎麼行!?他已經下定決心,要一輩子將她留在身邊……

  
  
  
    (第一章)


  莽莽苗疆,離京城有數千里遠。

  這兒野林蓊鬱,山綠水青,大地浩瀚無邊,蘊涵著原始活力,與京城的華麗精
緻截然不同。

  莽林邊緣,有個地方,名為虎門口。

  從數十年前,陸續有中原人士來此開墾,聚市為鎮,聚鎮為城,跟苗人交易、
相處、通婚,久而久之,虎門口已成了苗疆最大的商城。

  虎門口佔地遼闊,整座城以石板築成,在蒼鬱莽林中,如同一座堡壘,城內人
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隊人馬,遠從京城而來,風塵僕僕的來到虎門口。

  這兒雖然地處苗疆,但不少中原商人,均不遠千里,來此採買商品,腦筋動得
快的漢人,便在這裡蓋了客棧,往來的商旅,大多在此落腳。

  為首的男人騎著一匹高壯的栗馬,身穿暗青色衣裳,看得出是上好的材質。

  「五姑娘,到了」走到馬車前,恭敬的說道。

  沈默。

  車廂內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男人皺眉,再度出聲。

  「五姑娘。」

  還是沈默。

  隨行的僕人走到車窗外,低低喊了幾聲,仍是聽不見回音。

  「呃,石總管,我想,大概連日舟車勞頓,五姑娘太累了!所以這會兒睡著了
。」人們聲說邋.看著車廂上的軟簾!卻沒膽子去掀。

  男人挑眉,扯起嘴角,而後伸出雙手,托住車廂的兩角。接著,他氣運雙臂,
龐大的車廂,彷彿毫無重量般,瞬間劇烈搖晃起來。

  「啊!石岡,發生什麼事?」車廂內傳來驚叫,軟簾中鑽出一顆小腦袋,錢貝
貝滿臉睡眼惺忪,與周公的棋局,硬是被打斷。

  石岡擱下車廂,一臉從容。

  「沒事。」

  「但是,剛剛車子晃個不停呢!」她又困又迷惑,低頭看看車廂,再看看面無
表情的石岡。

  怪了,剛剛真的晃得好厲害!

  「五姑娘大概是作了噩夢。」

  「是嗎?」錢貝貝困惑的說道。

  「車內肯定睡得不舒服,不如等到入了客棧,您再好好休息。」石岡提議。

  「喔,到了嗎?」她坐在車廂口,慵懶的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稍微梳攏如
雲秀髮後,才輕盈的躍下地。

  「是的,已經到了虎門口。」他恭敬的說道,走在前方,替錢貝貝開路,一雙
內斂的眸子,不忘留意四下狀況。

  掌櫃眼尖,從那幾匹千里名駒、精緻華美的馬車,立刻猜出這些人肯定來頭不
小。他火速上前,還吩咐夥計,將馬匹跟馬車都安頓妥當。

  「客倌,是住店嗎?」他熱絡的說道,視線一轉到錢貝貝身上,靈活的舌頭瞬
間打了結。

  不只是他,就連客棧裡的人們,瞧見門口那花容月貌的美人兒時,也像被勾了
魂似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吵雜的客棧,陷入一陣寂靜。

  苗疆偏僻,不常有漢族的年輕女子走動,而錢貝貝的美貌,更是走到哪兒,都
會引起騷動。

  她窈窕嬌小.穿箸一件及地的鵝黃色斗篷,領口的白狐圈,圈箸那張精緻的小
臉蛋。因為先前的小睡,秀髮微亂,添了一絲嬌傭。

  水汪汪的眼兒、紅潤的唇,那五官不但美麗,還有著三分甜美、七分慧黠,讓
人只瞧上一眼,三魂七魄就全飛了。

  石岡還沒回答,身後就傳來清脆的叫喚,下了指示。

  「先用餐吧,我餓了。」她說道,伸出白嫩的雙手,遮在紅潤的唇上,懶懶的
打了個呵欠。

  對自個兒容貌引起的震撼,她早已習慣,也不顧眾人的注視,逕自挑了張乾淨
的桌子坐下。

  石岡沒有作聲,在錢貝貝後頭站定,像尊門神似的杵著。

  掌櫃不敢怠慢,連忙吩咐上菜。沒一會見功夫,好酒好菜已擺了滿滿一桌。

  「石岡。」她喚道。

  「在。」

  「坐下。」她還替他拿了雙筷子,擱在桌上。

  「五姑娘,尊卑有分。」石岡淡淡的說道。他當了錢府數年管家,一向條理分
明。

  她翻了翻白眼,又拿了兩個杯子,分別擺好。「這不是家裡,沒那麼多規矩。
再說,我可不要一個人用膳,怪悶的。」

  「不行。」

  錢貝貝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補上一句。

  「這是命令。」軟的不行,她只能來硬的。

  石岡的下顎微微一抽,這回,他不再吭聲,總算在她面前坐下。

  他有足夠的經驗!知道錢家的女人有多固執,一旦下了決定,就難以更改。

  「瞧,這不是很好嗎?兩個人一塊兒吃飯,比我一個人坐著吃,你站著看好多
了。」她彎起紅唇,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容,滿意的舉起竹筷,品嚐著不同於京城
的苗疆菜餚。

  那雙水汪汪的眼兒也沒閒著,她睜大了眼瞧回去,沒有半點羞怯。反倒是那些
男人,無法迎視如此清澈的眸子,心跳加速,立刻就轉開視線。

  偏偏,有一雙眼睛,跟其他人不同。

  那道目光格外淩厲,滿蘊著冷靜疏離,默默打量著,卻有著無比強大的存在感
,令她覺得如坐針氈。

  錢貝貝轉過頭去,看見了那個男人。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身獵戶打扮,獨自坐在角落,桌前只擺著簡單的酒菜
.一把老舊的獵刀,擱在桌上。在桌腳下,有著數張獸皮,以及兩、三條肉乾。

  這男人無疑是最矯健的獵戶,光看他腳邊的收穫,就能知道,他的狩獵技術有
多高明。

  他的表情冷硬嚴酷,黑眸裡的光芒卻格外銳利,充滿野性的活力。那雙黝暗的
黑眸,非但看不出任何情緒,甚至深幽得難以看穿--

  啊,就是他在瞧她嗎?

  貝貝的注視,沒讓他轉開視線。他放肆的打量著,幽暗的眸子略略一瞇。

  「五姑娘,請別四處張望。」石岡的聲音響起。

  小腦袋轉了回來,粉臉還有些微紅。

  「為什麼?」她漫不經心的問,還惦記著那雙黑眸、那個男人--

  「為了你的安全。」

  貝貝蹙起彎彎的眉,總算收回視線,瞪著石岡的臉直瞧。

  「我知道你拋下新婚嬌妻,千里迢迢,陪我從京城到了這兒找藥材,心裡肯定
不好受,但也不用老是繃著臉啊!」

  「屬下沒有。」他靜靜的否認。

  「還說沒有,對著你這張臉,連飯菜都變得不好吃了。」

  「五姑娘可以別看。」石岡簡單說道,低頭用餐。

  是啊,她也想不看啊!

  粉臉上擠出笑容,心裡卻咕噥個不停,抱怨大姊,派了這個悶葫蘆來。

  唉!她早就該知道了,大姊扔下來的差事,肯定不輕鬆。

  貝貝在錢家排行第五,從小精通藥理,專於耆黃之術,大姊讓她經營藥材生意
,在京城的東市大街上,開了間「乾坤堂」。

  「乾坤堂」,賣的是壯陽藥。

  這類藥,不論古今中外,都令人趨之若騖。握有獨門秘方者,幾年內必成钜富
。大姊就是看出這一點,才辟了這間「乾坤堂」。

  如花似玉的閨女,經營這種生意,的確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自然也能使活人閉嘴。當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往「乾坤堂」滾來,那些閒言閒
語,沒多久全成了羨慕的歎息。

  只是,幾個月前,東市的另一條街上,開了間「安平堂」。

  京城內傳言,這間新藥坊的秘方,效果驚人。而後,病人們棄她而去,銀子也
就像長了腳,全跑進了那家藥坊老闆的口袋裡。

  大姊為了這件事,把她喚進珍珠閣。簡單的假代一番後,將地扔出家門,說是
苗人善用奇藥,她得走一趟苗疆,找出能致富的藥方,否則不許回京城。

  嗚嗚,怎麼辦?大姊可是說到做到,要是找不著好藥方,難道就一輩子困在這
兒?

  別的不說,石岡才剛新婚,她總不能連累他,讓新娘子在京城裡守活寡吧!

  想到這兒,她的心裡,對這位臉色難看、卻仍盡忠職守的總管,浮現了那麼一
丁點歉意。

  「來來來,開心些,我讓你喝喝我的藥酒。」她撩開鵝黃色的斗篷,拿起腰間
一個精緻的皮質小酒囊,拔開酒塞,室內立刻瀰漫著濃濃酒香,就連好幾桌外的酒
客,都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氣。

  「屬下不喝酒。」

  「這可是我的獨門藥酒呢!」她瞪大眼睛。

  這傢夥這麼不識貨?!在京城裡,她錢貝貝的藥酒,旁人就算花上萬兩銀子,
都未必能沾上一口。如今,她不但免費奉送,還親自斟酒,而他竟板著臉說不要?

  剛剛浮現的歉意,立刻消失得一乾二淨!

  「屬下不喝酒。」

  「不喝就不喝。」她喃喃說道,有些掃興,伸手把那杯藥酒端回來,倒進佔自
個兒的小嘴裡,免得糟蹋了。

  紅嫩的小嘴銜著杯緣,清澈的眼兒,卻忍不住又往角落飄了過去。

  那個男人還坐在那兒,視線沒有移開。

  他還在看著她,神態傲然.眼神肆無忌憚--

  她擱下酒杯,粉臉驀然嫣紅。

  怪了,藥酒是她平日就喝慣的,怎麼這會兒,竟會覺得心口又熱又燙?!

  這回,石岡注意到了。

  「五姑娘?」他喚道,看出她神態有異。

  貝貝的臉兒更紅,視線盯著桌面,像是突然對茶杯起了莫大的興趣。

  「唔,沒有,呃,我、我只是在看他們的穿著,又是刺繡,又是藍染的,好特
別呢!」她胡亂編了個謊言搪塞。

  掌櫃正好走過來,以為她真的感興趣,連忙熱心的解釋。「姑娘,他們不是漢
人,是苗人。」

  「在這虎門口裡,漢苗兩族能雜居?」石岡問道。

  「是的。」掌櫃點頭。

  「相安無事嗎?」

  掌櫃再度點頭。「當然。」

  石岡挑眉,有些詫異。

  「這倒難得。兩族相處,通常都是爭端不斷,先前不是聽說,西北方面,漢人
屯墾區,出了屠殺血案嗎?」

  「這裡不同。」

  貝貝眨著雙眸,倒是真的被勾起了興趣。「怎麼個不同?」

  「因為我們這兒有蠱王。」掌櫃一臉驕傲。

  「蠱王?」

  「他是苗族的領袖,是他訂下規矩後,漢苗才能安然共處。就連這座虎門口,
都是他監督建造的。」

  啊,這麼說起來,在此地統馭漢苗兩族的,就是那個被稱做蠱王的男人?

  那麼,這位蠱王,該是對苗疆的一切,都瞭若指掌的吧?要是有了他的幫助,
這趟苗疆之行,說不定能盡快結束。

  她一面思索著,一面轉頭,再度往角落看去。

  桌邊空無一人,空留著酒杯與小菜,高大的獵戶,已失去蹤影。

  只是,少了那肆無忌憚的注視,她沒有較為自在,反倒心中一緊,有些悵然,
幾乎就想衝出客棧,追探那人的行蹤--

  貝貝咬咬唇,強迫自個兒不再去想那高大的男人。她舉起小手,托著下顎,清
澈的眼兒看向掌櫃,問起正事。

  「你說的那位蠱王,也在這城裡?」她問道。

  「不,蠱王的住處,離這兒有好幾天的路程,要不是有他的首肯,尋常漢人別
說到不了,根本找都找不著。」

  關於這點,她早就耳傳過,苗疆地域遼闊,漢人接觸的部分,只是苗疆的邊緣
。絕大多數的苗人,是躲在山林之中,甚少跟漢人來往。只是她沒有想到,擁有苗
疆最大權勢的男人,竟也藏身在深山裡。

  貝貝若有所思的點頭,從腰間拿出一錠金子,賞給掌櫃。

  掌櫃捧過金子,笑得合不攏嘴,解說得更是賣力。

  「蠱王不只掌管漢苗兩族,那些苗人還說,他百毒不侵,就連山中的走獸,都
得聽他號令。此外,他的手中,還有著聖藥。」看在賞金的分蔔,他連自個兒的祖
譜都肯背出來。

  一聽見那個「藥」字,貝貝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連忙往前傾身。

  「仔細說說,那聖藥是用於何處?」

  掌櫃猛點頭,不敢有所保留。「一出人們說,那聖藥是天下毒物的剋星,沾過
聖藥的人.從此不怕任何毒物。」

  「真有道麼神奇?」貝貝挑眉。

  掌櫃點頭如搗蒜,差點沒扭了頸子。

  「姑娘,您出去問問,在苗疆,可沒人會質疑蠱王的能耐。」

  「那麼,這座城裡,誰用過他手中的聖藥?」她問道,想從病人處下手,探探
那聖藥到底有多神奇。

  只是,這回掌櫃的腦袋改了方向,開始左右搖擺。

  「這倒沒有。」

  貝貝瞪大眼睛。「既然沒人用過,又怎能知道他的藥管用?」

  「那是蠱王家傳的秘藥,從不傳給外人的。再說,見都見不著他了,要怎麼跟
他討聖藥?」掌櫃說道,滿臉敬意。不難看出,在他心目中,蠱王的地位有多崇高


  她揮揮手,要掌櫃退下,低頭想了.會兒,心裡立刻有了主意,那張小臉看著
石岡,滿是興奮的開口。

  「我想--」

  石岡擱下筷子,回答得極快、極從容。

  「不行!」

  「我是說--」

  「不行!」

  「我--」

  「不行就是不行。」

  「找都還沒說話呢!」

  「五姑娘肯定是想入山去,親自去見蠱王,問問那聖藥是否真有那麼神奇。」

  「對!」她眼兒發亮,像兩顆星星。

  「那麼,屬下也回答了。」石岡極為緩慢、肯定的重複。「不行!」

  可惡!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擺在桌上,威脅的盯著他。「你難忘了,我這趟來,就是
為了找藥方的。」

  「屬下的職責,是保護五姑娘的安全。」他不肯讓步。

  「你不想見老婆了?」

  石岡的下顎抽動了一下。

  她露出微笑,乘勝追擊。

  「你想想,只要我能順利找到蠱王,拿到好藥方,咱們就能立刻回京城去。」
她笑得十分甜美。

  餐桌上一陣沈寂。

  半晌後,石岡抬起頭來,表情恢復平靜。

  「請五姑娘盡早休息,明日起,我們還要在城內尋找藥方。」他特別強調了「
城內」兩字。

  該死,這個傢夥,腦袋怎麼硬得像石頭!?

  貝貝火冒三丈,幾乎想用銀子將他砸出去。

  只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她沒有傻到跟他硬碰硬。

  她壓下怒氣,沒跟他爭論,反倒慢慢拿起筷子,端起木碗,用最優雅的姿態用
餐,接著轉身上樓休憩。

  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了決定。

  貝貝決定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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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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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5: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月黑風高,她迷路了。

  貝貝在客棧裡留了信,分別給石岡跟大姊,說明她要自個兒去找藥方,而石岡
則可以卸下職務,滾回京城去陪妻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算計好了一切,卻沒料到,入夜之後,山林裡伸手不
見五指,就連烏鴉,只怕也會飛去撞樹。才闖入山林沒半個時辰,她就摸不清方向
了。

  掌櫃肯定是糊塗了,這兒哪裡有「路」?

  觸目所及,只有惡鬼般張牙舞爪的高人樹木,以及幾尺高的野草,連像樣點的
小徑都沒有。

  「可惡,那個掌櫃明明說了,那些苗人,都是走這條路去見蠱王的。」她嘴上
抱怨著,伸出小繡鞋,嘗試性的踏踏前方的雜草。

  「難道給人們都會輕功,只在樹上飛來飛去,所以山林裡才不需辟路嗎?」她
摸黑前進,嘴上嘀咕個不停,卻不敢大意。

  夜色更濃,月光露臉。

  崎嶇的道路、冰冷的露水,嚴重消耗她的體力,她額占自汗,四肢卻逐漸覺得
冰冷。

  「呼,不、不行了  我走不動了--」她爬到一處小空地上,翻身仰躺,對著夜
空喘氣。

  夜闌人靜,山林裡只有累極的喘息聲,貝貝的小手摸索到腰間,拿起隨身的小
酒囊,湊到嘴邊灌了幾口。

  美酒裡浸泡了無數良藥,藉著酒氣,在她體內循環,即刻提供溫暖。

  她深吸一口氣,調勻氣息,考慮是該繼續前進,還是就近找個地方休息。

  只是,這會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她該上哪裡休息?難道找個山洞,跟洞
裡安眠的黑熊老兄擠一晚嗎?只怕沒等到天亮,黑熊已經把她吞了!

  嗚嗚,她好想念京城,好想念暖暖的被窩--

  「嘶--」

  某種聲音,輕輕響起,貝貝全身凍結。

  那是動物的呼吸聲,很低很低,卻殺氣騰騰,令人寒毛直豎。

  她豎起耳朵,躺在原地動也不動,全身冷汗直流,很期待是自個兒聽錯了。

  一雙野獸的眼睛,在草叢裡發著綠光,靜靜看著她。

  貝貝在嚥口水,眨著雙眼!不敢轉移視線。

  呃,不會吧?那不會是--

  一聲長長的嗥叫,驚破岑寂。

  狼!

  它伏低身子,還露出尖銳的撩牙,一看也知道,它正期待啃了她當宵夜。

  「該死!」貝貝低喊道,小手往靴子一摸,抽出隨身的匕首,雙膝一屈,靈巧
的跳離原地。

  野狼發出低咆,繞著她打轉,考慮著該何時撲過來。

  她持著匕首,跟它僵持不下,冷汗不斷的冒出額頭。老天,這匹狼好龐大,她
手裡的匕首,縱然十分鋒利,殺傷力恐怕也比不上它的獠牙。

  貝貝咬著下唇,不敢放鬆戒備,黑眸轉啊轉,想找個路子,看看能否開溜逃命
。她練過武,身子比尋常女子強健,逃命的速度,自然也快上一些。

  只是,她不太確定,自個兒能否跑嬴這匹狼。

  一人一狼,繞著空地打轉,僵持不下。

  片刻之後,野狼的前爪在地上一按,身子向前傾,蓄勢待發,就準備撲上前來
  倏地,巨大的咆哮聲震動曠野。

  那聲音太過巨大,分不出是從哪裡發出的,整座山林,都被那聲巨響撼動,無
數野獸飛鳥,驚跳奔走,掀起一陣騷動。

  那匹野狼也為之一驚,瞬間收回雙爪與獠牙,不敢動作,卻仍不肯離開,依依
不捨的看著貝貝這塊嫩內。

  又是一聲巨咆,靠得更近,氣勢也更為震撼,貝貝本能的搗住耳朵,只覺得整
個人搖搖晃晃,像是要被那聲咆哮轟得飛出去。

  那是什麼?是更可怕的野獸嗎?竟然只憑吼叫,就能讓人心驚膽戰。

  原本不懷好意的惡狼,再也不敢久留,脖子一縮,夾著尾巴溜了。

  「喂、喂,別扔下我!」貝貝嚷道,邁開雙腿,摸黑追上去口那聲咆哮太過嚇
人,她寧可跟那匹狼相處,也不願意獨自留在原處。

  但是跑沒兩步,前方的草叢,瞬間被強大的力量壓倒,龐大的人影,無聲無息
的竄出,擋住她的去路。

  是人?!

  「呃,是石岡嗎?」她小聲的問道。

  沒反應。

  「請問,你是哪位?」她又問。

  還是沒反應。

  黑暗之中,那人的雙眸比野狼更明亮。

  「唔,不說嗎?不說就算了,那,嗯,呃,那我走了。」她瞪著那黑影,紅嫩
的小嘴胡亂說著,心裡卻有些發毛。

  這荒山野嶺,怎麼會有人呢?再說,這傢夥詭異得很,步履無聲,武功底子極
為深厚,好得嚇人,比野狼還要敏捷。先前那聲吼叫,十之八九,就是他喊出的。

  呃,他是人吧?該不會是山魍那類的玩意兒--

  她走進草叢裡,繞了個大圈圈,想要避開他,雙眼還不忘往下瞄,想看看他有
沒有雙腳。

  還好還好.他有腳呢!

  倏地,眼前一黑,那人身形一閃,又擋住她的去處。

  那人長髮技散,雙肩寬闊,高大得不可思議。他低垂著頭,深幽的黑眸,打量
著身下氣呼呼的少女。

  「對不起,我要過去。」她蹙起眉頭,轉了個方向,邁開小繡鞋前進,心裡有
些不高興了。

  走沒兩步,男人小山似高壯的身軀,又在面前冒了出來,她驚險的收住腳步,
差點沒撞上去。

  「讓開!」她仰起頭,月光下出現一張憤怒的小臉,齜牙咧嘴的喊叫,雙眸亮
晶晶的。

  他不動如山,挑起濃眉,黑眸中閃過詫異。

  「喂,你聽見沒有?」她憤怒的嬌叱著,雙手插腰,怒瞪著他。「我警告你,
本姑娘可是京城錢府的人,你要是識相,就閃遠一些,別礙著我的路。不然,要是
有個閃失,傷到我一丁點兒,錢府可不會放過你!」

  她虛張聲勢,搬出錢府的名號,期待能嚇倒對方。

  可惜,這人不買帳,還是杵在前頭,動也不動。

  哼,想她家裡錢財萬貫,天下聞名,任何人聽見,都是快快跪下磕頭,生怕得
罪了,哪裡還會不知死活的擋在她前頭?!這傢夥沒反應,莫非是見識不足,還是
出娘胎時,忘了帶雙耳朵?

  用說的沒效果,她決定亮刀子。

  「本姑娘要你讓路,你是沒聽見嗎?」她握起匕首就往前揮,想要嚇退對方。

  那人反而逼上前來,行動有如鬼魅,沒發出半點聲息。他單手一劈,就敲中她
的手腕,揮舞到他面前的匕首,瞬間被打掉。

  「啊!」

  好痛!

  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腕處往上竄,她疼得全身無力,整個人一軟,只能跪倒在
地上。

  該死!她的武功不弱,要撂倒一個大男人,可是輕而易舉的.哪裡知道,這個
傢夥只憑一招半式,就擺平了她,這可大大傷了她的自尊啊!

  「喂,你--」

  他又出手了!

  黑暗中眸光一閃,那人抬起手,伸出一指,輕點她的肩膀。

  強大的內勁猛然傳來,貝貝發出慘叫,整個人被震開,像個破娃娃般摔進草叢
裡,連匕首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你這個王八蛋,竟敢--」沈重的力量壓上手腕,她呼吸一窒,再也說不出話
來,只能瞇起雙眼,努力想看清這傢夥的長相。

  那個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邊,背著月光,雙腳踩住她的手腕,居高臨下
的俯視,一雙黑眸在夜裡綻放奇異的光亮。

  她認得那雙眼睛。

  她用盡自製,很努力的轉開視線,在心中喝令自個兒,絕不可以再盯著他的裸
胸流口水。

  「呃,咳、呃,那個,這位蠻子大哥,你知道蠱王嗎?」她仰起小腦袋,看著
那張嚴酷的俊臉。

  黑眸一閃,薄唇卻仍緊抿著。

  「我想去見蠱王,但是這會兒迷路了,你認得路嗎?」她充滿希望的問道。

  他沒吭聲。

  「你要是認得的話,就替我帶路,如何?我不會虧待你的。」貝貝從懷裡摸出
兩錠亮晃晃的金子,送到他面前。「替我帶路,這兩錠金子就是你的了。」

  沒反應。

  黑眸從她期待的小臉,挪到金子上頭。

  「你不認得金子嗎?」貝貝問道,頭一次遇上有金銀在前,還沒半點反應的人
。啊,難道苗疆生活刻苦,這男人連金子都沒見過?

  同情心油然而生,她主動上前,拉開他腰間的獵袋!將金子扔了進去。

  「來,這金子你留下,很有用處的。記得收好,別讓人瞧見了,會被搶。」她
自顧自的說道,還替他把獵袋綁好,免得裡頭的金子滾出來。

  軟馥的身子接近時,高大的身軀有片刻僵硬,隨即恢復正常。

  「你怎麼不說話?」她抬起小腦袋,這會兒才發現,他從頭到尾沈默著,就這
麼看著她,連一聲都沒吭。

  不祥的預感,在她心頭冒出芽苗。

  呃,不會吧,她不會這麼倒楣,遇上一個不懂漢語的苗人吧?

  「喂!」貝貝又喊了一聲。

  黑眸望著她,毫無波瀾。

  「你懂漢語嗎?」

  他一言不發。

  「你、懂、漢、語、嗎?」她不死心,聲量愈來愈高,驚飛叢林裡不知名的鳥
兒。

  他還是沒反應,反倒是高聲說話的她,猛地住了口。

  「該死,他不懂漢語,我喊得再大聲都沒用啊!」她喃喃說道,偏著小腦袋,
在原地轉圈圈,努力思索著,可有法子能跟他溝通。

  嗯,用說的不行,那麼,改用比劃的如何?

  她正在考慮,該用何種肢體語言,讓身旁的大個兒理解,他已經轉過身,自顧
自的往黑暗中走去,完全不理會她。

  四周黑漆漆的,好不容易有個人作伴,她哪裡能放過?

  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她往前奔去,軟軟的小手,在寬闊的背上摸啊摸,總算摸
到他的手臂,嫩如春蔥的指,立刻滑入他的大掌裡。

  「喂,別扔下我啊!」她小聲的說這,靠在他身後,堅決不肯被扔下。

  男人停下腳步,神色古怪,黑眸從兩人交握的手,挪移到她的小臉上。

  她尷尬的露出笑容,握得更緊,怕他甩開。

  「呃!這兒好黑,你的手,嗯--借我握一下」她愈說愈小聲,明知他聽不懂,
卻仍努力解釋。

  在京城裡,她不但是富貴人家出身,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可不會隨便握男人
的手。但是眼前情況特殊,不握著他的手,說不定就會被扔下,她也只能拋開女子
的矜持,先賴定他要緊。

  再說,他的手好大、好溫暖呢!

  溫暖乾燥的感覺,讓她舒服的籲了一口氣,完全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火
苗。

  「好了,這樣握著就好了。」她推推他的手,仰頭露出無辜的笑容,示意他可
以前進。「你去哪兒,我就跟著你去哪兒。」無論去哪裡都好,只要別把她扔在原
地就行了。

  男人瞪著她的小腦袋看了一會兒,才又邁開步伐往前走去。

  他沒有撥開她的手。

  兩人很快的走出山林,野草之中,出現了一條崎嶇的小徑。又走了一會兒,黑
暗的樹林間,透出一線溫暖火光。

  「啊,山洞!」貝貝喊了出來,幾乎要喜極而泣。

  太好了,今晚有地方可以睡覺,起碼不用窩在樹林裡喂蚊子了!

  陡峭的山壁下,有著一個山洞。洞內鋪著幾塊獸皮,生了一堆火,燦爛的火光
,讓洞內看來溫暖無比。

  男人鬆開兩人交握的手,走入洞內,拿起木柴扔進火堆。

  貝貝注意到,獸皮上還放著一柄獵刀,那是先前在客棧時,擱在他手邊的。她
在火邊蹲下,伸出雙手烘烤著。

  「這山洞是你發現的嗎?」她問道,自動自發的窩坐在獸皮上。這個山洞很簡
陋,不像是住所,倒像是臨時的休憩處。

  他沒說話,只是瞄了她一眼,把更多木柴丟進火裡。火焰跳躍,把他黝暗的雙
眸映照得更加閃亮。

  「對喔,我差點忘了,你不懂漢語。」她伸手敲敲自個兒的腦袋!扮了個鬼臉
,覺得有些糗。

  雖然他不懂漢語,但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很想跟他說話,就算說些無關緊要
的事也好。唉啊,他會不會以為,漢族女子都像她這麼聒噪?

  她低頭反省了半晌,小腦袋又抬起來,伸出食指,指著自個兒的鼻尖,做起自
我介紹。

  「就算你不懂漢語,但總得記住我的名字。」她像教導小孩子般,緩慢的翕動
紅唇,口齒清晰的教導著。「來,跟著我念:貝--貝--」

  他瞧都沒瞧她一眼。

  太過分了!

  她從小嬌生慣養,一呼百諾,可不曾被人忽略過,哪裡嚥得下這口氣。拒絕服
輸的固執性子,在此刻抬了頭!嬌小的身子,再接再厲的爬回他面前。

  嫩如春蔥的食指,先戳戮他寬闊的裸胸,奪取注意力。

  「喂,看看我啊!」她揮揮手,接著攀住他強壯的頸子.硬是往下拉。

  黑眸中閃過詫異,沒有想到,這嬌小的漢族女子,竟如此膽大妄為。

  「貝貝!」她還在教著,一字一字的說道。

  嫩嫩的唇,跟嚴酷的俊臉靠得好近,甜甜暖暖的呼吸,吹拂過他的頸項,讓黑
眸的光芒轉為深濃--

  貝貝一臉期待,掛在他脖子上,美麗的雙眸眨啊眨。

  怪了,她念得不夠清楚嗎?怎麼他還是像蚌殼一樣,緊閉著唇?要不是先前聽
過他咆哮,她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個啞巴。

  「你還是不會念嗎?」她溜了下來!沒有發覺,剛好落在他懷裡。粉嫩的小手
,握起寬厚的大掌,擱在自個兒的小臉旁,碎碎念著。「我的名字是貝貝,是爹爹
照著排行取的名字,在我家裡頭,幾位姊姊的名字是金銀珠寶……」

  他抽回手,逕自離開,選了張最大的獸皮躺下,那雙銳利的黑眸,也閉了起來
,完全不理她。

  唔,看來,這個男人對她的名字沒興趣。

  貝貝抓著身下的獸皮,伸長粉頸,小聲的發問。

  「喂,你要睡了嗎?」

  沒回答。

  她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脫下披風充當棉被,把自個兒包得像只蓑衣蟲似的,
只露出一顆小腦袋,接著躺回獸皮上,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過了一會兒,她又抬起頭來,包著棉被,悄悄蠕動過來,湊近他的耳邊。

  「喂,這兒不會有熊吧?」她左看看右看看,有點擔心呢!

  這一次,健碩的男人翻過身去,面對山壁。

  得不到反應,貝貝嘟著紅唇,嘟囔的窩回獸皮上。

  隔著火堆,她瞪大雙眸,瞧著那寬闊的背部,不斷想起他嚴酷深刻的五官,以
及他的雙眼。

  那雙黑眸裡,雖然看不見情緒,卻也純粹得不含邪惡,擁有這雙眸子的人,不
會是壞人吧?更何況,他還有著一雙好溫暖的大豐工--

  她直覺的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

  躺沒多久,瞌睡蟲還沒出現,洞外卻傳來狼嗥,那聲音愈來愈近,在洞口徘徊
著。她忍了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抱起披風,又摸到他的身邊。

  「你聽見沒有,外頭有狼呢!」她小聲的說道,伸手戳戳他的背,提出建議。

  「呃,那個,有些冷,所以--唔,我們靠在一起睡好不好?」她硬著頭皮說道
,因為害怕,所以愈靠愈近。

  孤男寡女共處一洞,實在有些兒不合適,更別提是共擠在一塊獸皮上了,要是
被京城裡那些人知道,肯定又要說閒話。但是她心裡怕怕,再也管不了那麼多。

  再說,要不是他吼走了野狼,她早已經被吞了,哪裡還能顧慮什麼清白問題。

  男人陡然坐起身來,俊臉陰鷙,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看來好嚇人。

  就算語言不通,但是光看那表情,任誰也知道,他在嫌她聒噪。

  「呃,沒事,呃--我不吵你了,晚安。」她匆促的說道,抱起披風往後滾,
還拉起領口的毛圈兒蓋住臉,不敢面對那銳利的黑眸。

  比起野狼,他瞪人的眼神,反倒更可怕!

  她閉上眼睛,努力裝睡,過了半晌才敢睜開一隻眼睛,偷偷覷著,確定身旁的
男人已重新躺下休憩。

  貝貝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悄悄打了個呵欠,瞌睡蟲總算來報到了。

  整夜的奔走,讓她又困又倦,只是她又有些擔心,他會趁著她入睡,扔下她先
離開。

  他會扔下她嗎?會嗎?

  披風裡悄悄探出一隻小手,從這塊獸皮,溜到另一塊獸皮上,拉起他腰間藍布
的一角,跟披風繫帶打了個結,將兩人綁在一塊兒。好在那塊藍布很寬,披風的繫
帶也夠長,她的舉動,並沒有驚醒他。

  好了,這樣就行了!

  她滿足的露出笑容,慢慢閉上雙眼,陷入黑甜的夢鄉。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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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天才剛亮,山林內鳥聲啁啾。

  貝貝拱起嬌軀,在獸皮上伸了個懶腰。

  唔,獸皮好舒服呢,她還想再睡一些時候。

  她抱著披風,蓋住小腦袋,懶懶的翻了個身--

  憤怒的咆哮聲響起!

  「怎麼了?!」她嚇得跳起來,瞌睡蟲一掃而空。

  右方三尺,那個苗疆男人隔著一堆餘燼,滿臉猙獰的瞪著她。

  啊?!

  這傢夥怎麼了,是她夢裡亂伸腿兒,不小心踹著他了嗎?不然他為啥一臉憤怒
,活像想衝過來,給她一頓好打?

  「你吼什麼?狼來了嗎?還是--」視線往下一瞄,紅嫩的小嘴停住了。

  哇  他的褲子、他的褲子,呃--

  睡得太舒服,她完全忘記,幾個時辰前,為了防止他開溜,曾把兩人綁在一塊
兒,她一個翻身,把布料往這邊拉,原本圍在他腰上的藍布,連帶被扯開,讓他那
高壯身軀的「某部分」,毫無遮掩的見了天日。

  貝貝驚喘一聲,迅速轉開視線,臉兒羞紅、心兒狂跳。

  男人瞪著她,扯斷繫帶,面無表情的把褲子穿上。

  「對不起,我沒留意到,所以--」她吞吞吐吐的道歉,通紅的小臉朝著洞口
,不敢看他。

  只是,先前那匆匆的一眼,已經讓她瞧見,他黝黑的膚色、結實的小腹、精瘦
的腰!還有那--

  轟!

  嫩嫩的小臉,變得更加火紅,像顆熟透的紅蘋果。

  她捧著小腦袋,猛烈搖頭,嘴裡默念著藥譜,努力想遺忘腦子裡的畫面。

  真是的,她可是黃花閨女呢!雖然主持藥坊,賣的是壯陽藥,對男人的生理結
構,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的苗疆蠻子,偏偏比她先前所見過的男人,更精
壯、更剽悍、更具野性--

  男人惱怒的瞪了她一眼,拿起獵刀,起身離開。

  「別走啊,等等我。」貝貝連忙綁好披風,胡亂的梳理長髮,套起羅襪跟小繡
鞋,才造了上去。

  昨晚的迷途,已經讓她知曉,這片苗疆野林,不是她這個漢族女子可以亂闖的
。要是不想被野獸叼走,就必須仰賴這個男人帶路。她別無選擇,只能跟著他走。

  清晨的山林,陽光普照,晨霧漸漸散去。

  他領著她走的路,可比起她昨晚瞎摸的小徑好走。四周蒼翠,遠方有流水聲,
而路徑的兩旁,儘是各類藥草。

  難怪大姊說!苗人善用藥,他們所處的山林,處處皆是奇花異草。或許她不需
要找到蠱王,只要在虎門口設個商行,辟出一條商道,把這些藥材低價買回京城,
一月定就能賺進大筆銀兩,將功折罪。

  貝貝忙碌的左看看、右看看,那雙眸子也沒閒著,貪婪的看過每一叢藥草,腦
子裡已經撥起算盤。

  走沒一會兒,她陡然發出低呼,先扯住藍布,確定他逃不掉後,嬌小的身子才
蹲下來。

  「你等等,讓我瞧瞧這個。」她雙眼發亮,翻起葉片,專心嗅了嗅。

  男人皺起眉頭,森冷的黑眸,瞪著那隻小手。

  她沒有鬆手,仍舊低著頭,研究著那叢藥草。「喂,你知道嗎?這是彌猴桃的
幼株.這種挑果,在京城裡的價格可驚人了,等一會兒你也幫我找一找,說不定-
-」

  男人甩開腰上的小手,冷然往前走去,臨走前還不忘扯回藍布,以免舊事重演


  貝貝沒有防備,被拉著往前撲倒,咚的一聲,小臉碰地,摔了個滿口軟泥。

  「哇,你、呸!呸!」她忙著呸開滿嘴泥土,才能夠罵人。「你做什麼啊?要
走怎麼也不先知會一聲?」她拍拍小臉,狼狽的爬了起來,氣呼呼的瞪著他。

  他看了她?眼,濃眉不動,彷彿她的怒吼,只是貓兒的嗚嗚。

  「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回來啊,別走啊!」貝貝嚷著,在後頭猛追,也不管他
聽不聽得懂。

  太可惡了,這蠻子連禮貌都不懂的嗎?!

  他腳步奇快,沒一會兒已經走出幾丈開外,她罵歸罵,心裡還是不敢大意,迅
速追了上去。

  高大的身軀,翻過一個丘陵,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莫名的焦慮,瞬間湧上心
頭。

  貝貝深吸一口氣,施展輕功,急著要追上去。她嬌小的身軀,靈巧如燕,拔地
躍起,也跟著翻過丘陵--

  只是,她沒料到,這傢夥會杵在那兒!

  貝貝低喊一聲,才剛剛從泥地上抬起來的小臉,又撞上他寬闊的背,小鼻子撞
得好疼好疼。

  新仇加舊恨,她痛得淚花亂轉,開始懷疑他存心欺負人。

  「你又怎麼--」

  呃,擱在她眼前,這亮晃晃的東西是什麼?

  她稍微後退一點點,接著清澈的眼兒,瞬間瞪到最大。

  哇!他腰上的獵刀,何時出了皮鞘了?!

  所有的咒罵,全被吞回肚子裡,貝貝一聲也不敢吭,冷汗嘩啦啦的流下。

  她把他惹火了嗎?這傢夥嫌她麻煩,懶得領路,打算在這兒宰了她?

  山林之間,一男一女,僵持不動。他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她。她則是冷汗直
流,雙眼盯著那把獵刀,動也不敢動一下,腦子裡不斷浮現,在客棧裡頭,躺在他
腳邊的成堆獸皮--

  倏地,男人眸中精光四迸,獵刀一揚。

  兩人同時有了動作!

  貝貝抱頭鼠竄,轉身就跑,一心只想著要逃命。

  真是糟糕透了,難道她錢貝貝命中註定,要死在這男人手上嗎?嗚嗚,不要啊
,她要是沒替「乾坤堂」找到賺錢的路子,大姊會罵她的!

  比起窮追不捨的獵刀,大姊惱怒的模樣,反倒更加可怕。

  獵刀飛至,發出尖銳的聲音,空氣被劃開,她頸後的寒毛,一根根起立肅敬。

  「啊,別殺我!我--」求饒的話還沒喊完,她的膝彎被撞了一下,雙腳一軟


  咚的一聲!貝貝五體投地的跌在地上,再度跟泥地玩起親親。獵刀呼嘯而過,
掠過她的頭頂,力道極強,往前疾射。

  她趴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全身瑟瑟發抖,嘴裡還念著大姊的名字,期待能保
住小命--

  咦,沒事?

  半晌之後,她先睜開左眼,確定自個兒沒有掛綵,才又慢慢的睜開右眼。

  映入眼簾的,是前方兩尺處,一隻被獵刀砍中的倒楣兔子。鋒利的刀刃,不偏
不倚的把它釘在地上,送它上了西天。

  原來,他要砍的是免子,不是她的腦袋。

  貝貝被弄髒的小臉,微微發紅,覺得自己窩囊極了,竟然一看見他亮刀,就逃
命求饒。

  但這也不能怪她啊,誰要他沒事生得這麼森冷嚴酷,那雙銳利的眸子,簡直比
刀劍還可怕。她要不是還有幾分膽量,肯定早被他嚇暈了。

  男人糧慢走過來!抓起兔子,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那張俊臉上,仍酷得像石像
,但黝暗的雙眸,卻滲入些許笑意。

  貝貝趴在地上,咬著紅唇,又窘又羞,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她確定了。

  這蠻子在笑她!

  *  *  *

  小徑的盡頭,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山澗。

  男人撿拾乾柴,以獵刀劃過皮革,擦出火花。沒一會兒,乾柴燃起烈火,他把
兔子剝皮洗淨,抹上某種揉碎的植物,就擱在火上烤著。

  肥嫩嫩的兔肉,在火上烤得香香酥酥的,香氣四溢,油脂滋滋作響--

  貝貝坐在一旁,雙眼動也不動,盯著免肉,肚子裡饞蟲狂叫,只差沒有流口水


  唔,看來很好吃呢!

  她摸摸小腹,這時才想到,自個兒還沒吃早餐。披風的內襯裡,是還藏著幾塊
乾糧,但是跟眼前的烤免肉比起來,硬邦邦的乾糧,瞬間失去吸引力。

  照理說,他們同行,是應該有福同享、有肉同吃。但是這隻兔子雖然肥美,卻
還不夠兩個人吃!況且獵到免子的又不是她,這傢夥要是想獨吞,她也只能含著眼
淚看他吃。

  貝貝開始有些後悔,不該甩掉石岡的。要是他也在這兒,她起碼還可以指揮他
去找吃的。

  「喂,蠻子老兄,你知道嗎?我在京城裡是賣藥的。」她自顧自的說道,想遺
忘飢餓感。

  男人轉動木棒,上頭的免內轉動,她的眼珠子也跟著打轉。

  「賣壯陽藥,」她補充一句。

  轉動免肉的手,有瞬間停頓。

  「你知道的吧.就是--」她偏頭想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小臉浮現
紅暈,視線不小心瞄到他腰部以下,頓時覺得口乾舌燥--

  雖然隔著一塊藍布,但是布下的輪廓,依舊清晰可辨。

  她一面偷瞄著,一面回想起,早上時瞥見的那抹「春光」,她雖然是黃花閨女
,卻能分辨得出,跟其他男人相較,他是多麼「天賦異稟」。

  哇,這男人要是肯跟她回京城,當「乾坤堂」的活廣告,她肯定賺翻了!

  揮開腦子裡的賺錢主意,她靠到他身旁,紅唇沒停歇。

  「我真不懂,男人為何那麼在乎那檔子事。來光顧的大多是男人,偶爾也會有
女人,而且,地位愈高的人,來找我時就愈是謹慎神秘。」

  這是她心中長久的疑問呢!平時擱在心裡,誰也不敢說!難受得很。現在好了
,有了個不懂漢語的聽眾,她樂得一吐為快。

  身旁的男人沒反應,繼續烤免子。

  貝貝拿了根乾柴,放進火裡頭,偏著小腦袋。

  「我曾在三姊的書房裡,偷偷瞧過春宮書,那是繡本,繪滿了圖樣,但是--
」美麗的小臉蛋轉了轉,確定四下無人,才又繼續往下說。「我想,那不會舒服到
哪裡去吧?身子那樣擰來扭去的,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傷到筋骨。」

  她皺著小臉,  面說著上面還伸出手,擁抱著虛擬的情人,學著春宮書上的姿
勢,嬌小的身子扭擰著,認真的忠實呈現。

  「嗯,我記得是這樣的,然後,雙腿還要--」

  啪的一聲,黝黑的大手,把烤免肉的木棒握斷了!

  他的動作奇快,兔子還沒掉入火堆,另一支木棒陡然伸來,又將烤肉撐得四平
八穩的,沒沾到半點煤灰。

  貝貝放下雙手,清澈的眸子瞇了起來,心中閃過些許懷疑。

  要不是那張黝黑的俊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她真要懷疑,他是不是聽得懂,否
則,怎麼會有這麼異常的反應。

  他真的不懂漢語,對吧?

  貝貝在心裡嘀咕著,卻沒有勇氣發問,有些後悔,剛剛怎麼說了那麼多話,把
心裡最私密的事,一股腦兒全說了。那些可全是未出嫁的姑娘,絕對不可以說的荒
唐話啊!

  唉啊,要是他真的聽得懂,她肯定會羞愧萬分,縱身跳下山崖自盡。

  正在懊悔的時候,兔肉烤好了。男人伸出獵刀,割下一隻肥嫩的免腿,而後遞
到她面前。

  「給我的?」她指著自個兒的鼻尖,不敢置信。

  他點頭。

  貝貝歡呼一聲,搶過免肉,也顧不得燙,立刻就往嘴裡塞。

  「呼,唔--好燙--呼呼--」她含糊不清的嚷著,舌頭發疼,卻還捨不得
鬆口,仍舊咬著免腿兒不放。

  一截竹筒,出現在眼前,竹筒內有著冰涼的山澗水。她想也不想,奪過竹筒,
連忙把水灌進嘴裡,冰鎮被燙傷的丁香小舌。

  才剛吞完,另一隻也切好,送到她面前等著。她優雅乖巧的點頭,說了聲謝謝
,然後就大開殺戒,卯起來努力的吃。

  在咀嚼的空檔,貝貝還忙著對他大加稱讚。

  「蠻子老兄,你廚藝不錯呢,我看你就別當獵戶了,不如跟我回京城去。」嫩
嫩的小手往前伸,想去拍他的肩膀,但是伸到一半,她赫然發現,自個兒手上油膩
膩的,要是拍下去,肯定在他肩頭留下一個油印子。

  「啊,你等等,我去洗手。」她匆忙說道,嬌小的身子蹦起來,咚咚咚的往山
澗處走去。

  苗疆這兒是「山下桃花山上雪」,就算到了春夏時分,山頂仍有冰雪,山澗裡
奔流的全是融化的雪水。

  山澗冷冽,冷得凍人。漣漪之上,浮現一張清麗的小瞼。

  她跪在岸邊,拿出手絹,慢條斯理的浸濕,而後絞乾,再對著水面,仔細擦拭
粉臉。

  擦拭得太過專心,她沒有發覺,火堆邊的男人,雙眸不曾離開過她的動作。深
幽的黑眸,在手絹滑過紅唇時,眸光變得比火光更加閃亮。

  手絹在粉臉上繞了一趟,再度回到水裡,白色的絲綢,在水中飄啊飄。

  「好冷喔!」貝貝小聲抱怨著,再度絞乾手絹,頭一次用冷水梳洗,實在不能
適應。

  漣漪蕩蕩,不知何時,冒出眾多詭異的影子。

  有人!

  清澈的眸子,緩慢的往上挪移,隨著映入眼簾的人數增加,她的雙眼愈瞪愈大
,小嘴也跟著微微張開。

  數十個成年男人,隔著淺淺的山澗,圍藍布、配獵刀。每一個人,都橫眉豎眼
,冷冷的瞪著她。

  噢喔,看來這兒的人不太好客!

  「請問,各位有事嗎?」她擠出笑容,禮貌的問道,小繡鞋已經準備就緒,打
算開溜。

  沒人反應,數十個大男人,仍舊擺出嚴肅的臭臉。

  她維持顫抖的笑容,悄悄往後退。誰知道她才後退一步,那些男人就舉步涉水
,沒兩二下,已經涉過山澗,不懷好意的逼近。

  眼看逃走不成,貝貝索性豁出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原處站定,小手插上柳腰
,嬌聲喝叱,把先前向蠻子老兄喊過的威脅,原封不動的搬出來。

  「本姑娘可是京城錢府的人,各位要是識相,就別礙著我的路。不然,要是有
個閃失!傷到我一丁點兒,錢府可不會善罷幹休的!」

  才剛喊出口,眼前這些人男人,殺氣頓消,轉瞬臉色大變,像被推倒的骨牌,
撲通撲通的,一個個乖乖跪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啊,沒想到錢家的名號,在這荒山野嶺也管用呢!這些人誠惶誠恐的跪了一地
,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貝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別跪別跪,不用這麼多禮啦,你們借個路上讓我--」她頓了一下!陡
然想起自個兒還有同伴。「啊,不是.是借個路,讓我跟蠻子老兄過去。」她轉過
頭去,想去找人,小臉卻冷不防撞進寬闊的裸胸。

  蠻子老兄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默默佇立。

  貝貝揉揉撞疼的鼻尖,忍不住抱怨。

  」你這個壞習慣要改改啊,別靜悄悄的走到我後頭,遲早會把我嚇出病來的。
「嗚嗚,她的鼻子好疼啊!

  黑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波瀾不興。他的視線,看向地上,那一群跪地不動的
人們。

  她可不願錯過邀功的機會,連忙牽著他的手,展開機會教育。

  「看吧,我就說了,錢家聲名滿天下,你跟我去京城,絕對不會吃虧的!」到
頭來,她還是想把他拐回京城,去當「乾坤堂」的活廣告。

  地上的男人們,悄悄抬起頭來,既惶恐又困惑的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呃--錢姑娘,在下是瓦沙,是此山的苗主。」中年男人站起身來,鼓起勇
氣開口。

  看他的穿著儀態,顯然是這群人的領袖,但是面對貝貝時,他的態度恭敬而膽
怯,視線始終維持在她肩膀以下,不敢看她背後,彷彿她身後站著凶神惡煞。

  「啊,你就是蠱王?」貝貝詫異的問。

  她原本以為,能統馭漢苗兩族的,該是更剽悍威嚴的男人--

  最起碼,蠱王不該是個一聽見錢家名號,就嚇得自動下跪的男人吧?

  「不不不。」瓦沙的雙手亂搖,連忙否認,腦袋垂得更低。「苗有百族,我只
是一族之長,而蠱王則是統領百族。」

  「喔。」她點點頭,小臉突然一亮,咚咚咚的跑過來。「啊,你懂漢語?」她
這會兒才發現,瓦沙始終用漢語跟她交談。

  「是蠱王教導的。」瓦沙說道。

  「那他教得還不夠徹底,像我身後這位蠻子老兄,就不會漢語,溝通起來好困
難呢!」她搖頭晃腦的抱怨著。

  所有的人,同時倒抽一口氣,腦袋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臉埋過泥土裡。

  瓦沙擦擦額上的冷汗,連忙換了個話題。

  「不知道錢姑娘,到苗疆來,是為了什麼事?」

  「我來找蠱王。」貝貝據實以告,等著這些突然變得友善的人們,主動提供蠱
王的下落。

  沒有人敢說話,他們縮在地上,甚至不敢抬頭,只差沒開始挖洞。

  「連你們也不知道蠱王人在哪裡嗎?」她猜測道,有些失望,小臉垮了下來,
看來好讓人心疼。

  瓦沙於心不忍,小心翼翼的提出主意。

  「呃,我想,錢姑娘可以問問您身後的--」

  銳利如刀的黑眸,驀地掃來。

  瓦沙立刻住了口,砰的一聲,又跪回地上。

  貝貝一頭霧水,轉頭看看身後,卻只瞧見面無表情的蠻子老兄。

  「問誰?」她傻傻的問。

  瓦沙全身發抖,慢慢抬起頭,瞄了貝貝身後一眼,確定性命無虞後,才敢繼續
開口。

  「呃,沒、沒有。我是說,蠱王就住在蒼茫山上。」他伸手指著不遠處,雲霧
繚繞的山頭。「那座就是蒼茫山,沿著這條山徑走去,約兩個時辰就能到達。」

  「太好了!」貝貝雙手一拍,拉著蠻子老兄的手就往前走。

  眾人鬆了一口氣,目送兩人離去,撐著顫抖的雙腿,慢慢站起來。

  沒想到,貝貝又走了回來。

  「瓦沙。」她喚道。

  撲通撲通,所有人又矮了半截。

  啊,怪了!苗人們喜歡跪著說話?

  「等我見過蠱王,辦妥事情,回虎門口的路上,再慎重跟你道謝。」她感激的
說道,還附贈一個絕美的微笑。

  「不用了、不用了,」瓦沙拚命搖頭,冷汗直流,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嗚嗚,姑娘,您就高抬貴腳,快點離開吧,要不然大夥兒都要嚇死了啊!

  貝貝困惑的皺眉,在眾人的恭送下,拉著蠻子老兄的手臂,再度出發口為了體
恤他可能沒走過這條路,她還自告奮勇的帶路,照著瓦沙的指示,往蒼茫山走去。

  山徑寬闊,兩旁巨木參天,到了蒼茫山腳下,道路卻一分為二。

  「唔,該走哪一邊?」她搔搔小腦袋,瞪著那兩條山路,滿臉困惑。

  唉,這個蠱王還真古怪,沒事住得這麼偏僻做啥?害她必須跋山涉水,才能來
到蒼茫山。現在好了,眼前又有了岔路,要是選錯,不知道又會繞多少遠路。

  正在煩惱時,身後傳來答案。

  「左邊。」

  「喔,謝謝。」貝貝順口回答,往前走了兩步。

  接著,她陡然全身凍結。

  不對啊,她身後除了那個蠻子之後,明明就沒有其他人。

  貝貝緩慢的回頭,清澈的眸子,瞪得像小碟子般大。

  他站在那兒,雙手交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日光之下,黝黑的身軀,更顯得
矯健精壯。

  「剛剛是你在說話?」她很緩慢、很緩慢的問道。

  這次,始終緊抿的薄唇,總算啟了縫。

  「是的。」他說道,字正腔圓。

  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呃,你會說話?」

  「是的。」

  「你懂漢語?」她再追問。

  「是的。」

  先前對他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如潮水般,全湧進貝貝的小腦袋裡,她四肢
僵硬,小臉發燙,週身發涼,懷疑人類是不是有可能死於極度羞窘。

  噢!老大,她竟然跟他說了那些詁!她沒有臉面對這個男人,誰來告訴她,最
近的懸崖在哪裡?

  「那麼,你又為什麼知道,我該走左邊?」她虛弱的問。

  「因為我住在這裡。」

  不、會、吧!

  她閉上眼睛,仰頭向著天空,沈默半晌後才開口。

  「呃,請問尊姓大名?」

  他微微一笑。

  「干戈。」

  「你不會剛好就是他們口中的蠱王吧?」這是最糟糕的猜測了!

  「我是。」他承認。

  貝貝嬌小的身軀,竄過一陣顫抖。

  「你不是獵戶?」

  「不是。」

  「那你為什麼拎著獸皮去虎門口?」

  「獸皮是分送給家境清貧的苗人的。」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誤會了!

  「對不起,請等一下。」她保持冷靜,禮貌的說道,提起絲裙,慢慢的走進叢
林,走到一棵大樹的後方。

  接著,她雙手握緊拳頭,仰起小臉,放聲尖叫。

  直到她將所有的羞愧情緒宣洩完畢後,她才慢條斯理的踱回來,以最優雅的姿
態,對著干戈斂裙為禮。

  「京城錢府第五女錢貝貝!見過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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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入了蒼茫山地界,貝貝始終低著頭,眉頭緊蹙著,偶爾抬起頭,憤怒的瞪著前
方的干戈,恨不得能撲上前,狠狠的咬下他一塊肉。

  原來,他懂漢語。

  原來,他就是蠱王。

  原來,讓瓦沙等人顫抖跪倒的,並不是錢家的聲名,而是站在她背後的他。

  他騙了她!

  這個該死的蠻子,從頭到尾都在戲弄她。

  她愈想愈氣,潔白的齒,咬著紅唇,小拳頭也握得緊緊的。

  哼,看在聖藥的分上,她必須忍氣吞聲。要不然,就憑干戈欺騙她的惡行,早
該撿根最粗的木棍,從背後賞他一頓好打了!

  唔,不行,這可行不通,他那麼厲害,甚至連野狼都怕他呢!她肯定打不過的
--

  一男一  女,慢慢走上蒼茫山。

  山徑的盡頭,出現一扇巨大的銅門。銅門的後方,是廣大的建築物,看來居住
著不少人。

  貝貝探出小腦袋,先看看緊閉的銅門,再看看他。

  「為啥杵在這兒,喊人來開門不就得了?」走了好久的山路,她又累又渴,好
想坐下來休息。

  更重要的,是她昨晚在山洞裡睡了一夜.還沒能洗澡呢!

  早晨雖然經過山澗,但是礙於干戈就跟在後頭,她一個姑娘家,總不能豪放的
脫個精光,跳進山澗裡洗澡。

  如今倒是好辦了!他身為蠱王,弄盆熱水給她這個客人洗澡,該是輕而易舉的
吧?

  干戈不理會她,跨出步伐,逕自走到銅門前。接著,他仰起頭,發出驚天動地
的嘯聲。

  整座蒼茫山都為之震撼,山林間飛鳥驚飛,野獸逃竄,站在一旁的貝貝,則是
雙腳發軟,拚命用食指搗著雙耳。

  可惡!他非得吼得這麼大聲嗎?就不能有禮貌一些,走上前去敲門就好?

  嘯聲稍歇,無數的男人發山喜悅的歡呼,從蒼茫山的四面八方湧現。女人們則
是推開銅門,衝出來迎接蠱王。

  貝貝紅唇微張,被眼前的陣仗嚇住了。她壓根兒想不到,這個該死的臭蠻子,
竟然這麼有人望,只是吼一聲,就有上百個人趕來,跪在地上迎接。

  「蠱王,您回來了。」

  「山裡有事嗎?」干戈問。

  「一切平安。」一個藍衣婦人答道。

  「很好,起來吧!」他淡淡的說道,走入銅門,所有人跟在他背後!既敬畏又
歡欣。

  貝貝連忙一個箭步衝上去,伸出雙手,拉住他腰上的藍布,就怕被扔在銅門外


  干戈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銳利的黑眸裡,看不出情緒,卻十分嚇人。

  四週一片沈寂,所有人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女娃兒是哪來的?難道是蠱王撿回山裡來的嗎?不對啊,蠱王冷酷無情,哪
裡會亂撿東西?

  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前來,恭敬的拱手。

  「姑娘,請你放手。」他小聲的說道,偷偷去拉貝貝的衣袖。從來沒有人膽敢
觸摸蠱王呢,這姑娘怎麼如此大膽,扯著蠱王的腰布不放?

  「不行。」她搖頭,小手握得更緊。

  銳利的黑眸瞇起。

  糟了糟了,蠱土要發怒了!

  眾人倒抽一口氣,有的還閉上眼睛,不敢去看那漢族少女,會有什麼淒慘下場


  只是,等了一會兒,可怕的吼叫聲卻沒有響起,四周還是馬聲啁啾。

  咦,沒事?

  只見台階之上,嬌小的貝貝,雙手仍不放開,小繡鞋踮高,精緻的粉臉湊到幹
戈面前。

  「我是你的客人,對吧!」她逼著他承認。

  他不回答。

  貝貝瞇起眼睛,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蠱王,是不是啊?」她慢吞吞的說道,小手的勁道緩緩加強。

  不承認是吧!再不承認,她就扯了這塊布,讓他跟一堆子民們「坦誠相見」!
嘿嘿,到時候看他這個蠱王的臉,要往哪裡擱!

  黑眸瞇得更緊,隱隱射出怒火,俊臉上青筋抽動。

  她可不怕,小臉抬得高高的,跟他大眼瞪小眼,不肯退縮。

  哼,干戈既然欺騙她,讓她丟盡了臉,付出重大「犧牲」後,總得要有點回饋
嘛!她說什麼都要捧著聖藥回去,不然豈不虧大了?

  兩人僵持不下,氣氛凝重,所有人都為貝貝捏了一把冷汗,懷疑蠱王會不會發
怒,舉腳把她踹下臺階。

  只有她毫不緊張,兀自露出笑容。

  嘿嘿,她可是很有「把握」的啊,他要是敢碰她一下,這塊腰布可就會--

  半晌之後,干戈陡然沈聲重喝。

  「棘格!」

  「蠱王。」先前答話的藍衣婦人,連忙上前來。

  「帶她去漢族房,一個時辰之後.再到廳內來。」他冷冷的下達命令,轉身要
離開。

  她還不放手,得寸進尺的追問著。

  「這是說,你承認我是你的客人了?」這很重要呢!有了他的權勢保護,她將
可以在蒼茫山上暢行無阻。

  他注視著她,緩緩點頭。

  「謝了!」她這才鬆手,慶幸自個兒總算撈到一個護身符。

  干戈的薄唇,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他的眼神,不像個被迫妥協的男人,
反倒像是又在思索著什麼。

  黑眸在粉臉上停留,片刻之後,他轉身繼續走上石階。連那高大的背影,都給
人無限的壓迫感。

  後頭的她!精緻的小臉漾滿笑意,連眼兒都彎成兩眉新月,總算出了一口氣,
報了一騙之仇。

  嘿嘿,她小贏一局!

  *  *  *

  蒼茫山上的建築群,是一個苗族部落,以巨本與石板建成。部落內生氣盎然,
男人狩獵,女人繡染,小孩則在四處奔跑玩耍。

  幾個女人,簇擁著貝貝進入一座院落。

  這兒十分雅致,左右兩間廂房,與主房之間,辟出一個小院落,栽種應景的花
草,顯得清靜典雅。

  「這兒的建築,倒跟虎門口很相似,就連屋內擺設,都跟漢族人家雷同。」貝
貝走入主房,水汪汪的眼兒,在屋內繞了一圈。

  主屋內有花廳與內室,傢俱以檜木雕成,使用多年,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令
人一踏進這兒,就覺得舒服。

  「姑娘,這兒是漢族房,可是蒼茫山上唯一的漢式院落。」棘格解釋道,在屋
內轉了幾圈,察看還有哪兒沒安排妥當。

  兩名少女,身穿藍染繡花衣,撩開一層白絹簾幕,裡頭冒出暖暖的水蒸氣。

  「錢姑娘,蠱王命人準備好溫水,請入內沐浴。」

  啊,干戈看出她想洗澡?那傢夥難道會讀心術不成?

  貝貝有些詫異,但終究抵不過心巾的渴望。她匆匆解開披風,交給棘格,走入
白絹簾幕。眼前的景象,讓她忍不住歡呼出聲。

  簾幕後方,是一個原石辟成的淺淺浴池,還引入了溫泉水與山澗水,調和成最
舒服的水溫。

  「哇,這傢夥挺奢華的嘛!」她低聲說道,褪下衣裳,迫不及待的走入浴池。

  水溫暖暖,她仰頭靠在浴池邊,舒服的歎了一口氣。

  棘格撩起白絹,將衣裳一件件拾起摺好,又無聲無息的退下!交給丫鬟去清洗


  這個漢族少女,可是蠱王帶回來的客人,等於是苗疆的貴客,她們不敢怠慢,
伺候得格外仔細。

  貝貝拿起絲絡,懶洋洋的擦拭肌膚。

  「蒼茫山上,曾有漢人居住過?」她問道。

  白絹後方傳來回答。

  「蠱王的母親,就是漢人。她去世之後,漢族房就空了下來。」

  沐浴的動作,稍微停頓。

  「這兒是他母親的住處?」

  「二十年前,蠱王的父親,擔憂漢妃住不慣,才會下令,在蒼茫山上修築這座
漢族房。」棘格詳細說道。

  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特別闢建一楝屬於她故鄉的建築。他一定是很愛她
的吧?

  「啊,所以他會漢語?」

  「是的。」棘格回答,忍不住讚頌起主人的功績。「十多年前,百苗紛亂,各
族爭鬥不休,死傷無數,是蠱王統一了百苗。」

  「虎門口的漢人,也是他擺平的?」

  「蠱王率領苗人,跟漢人協談溝通,訂下規矩。」

  貝貝沈進水中,咕嚕嚕的冒出不少泡泡。

  看來,這傢夥挺厲害的!

  因為母親是漢人,干戈擁有漢苗兩族的血統,才會致力於維持兩族和平,苗人
才能與漢人相安無事。苗人敬佩他的權勢,漢人崇敬他的智慧,他在苗疆的影響力
,全是他一手打下的。

  要不是在京城裡,被大姊訓練得天不怕、地不怕,恐怕碰上那雙黝暗的眸子,
她的雙腿也要軟了。

  「錢姑娘,請起身更衣,衣裳已經備妥了。」棘格恭敬的說道。

  「知道了。」

  貝貝起身,嬌嫩的肌膚,被溫水泡得粉紅,更顯得粉嫩動人。就連屋內的丫鬟
們都驚艷不己,看傻了眼。

  她們取來整套的苗族衣裳,仔細的為她梳發,等到長髮梳乾,再用繡帶綁上。

  「這是你們自個兒染繡的?」貝貝好奇的問,瞧著這些衣裳,愛不釋手。

  「是的。」棘格回答。

  「繡得好美呢!」她讚歎道。

  苗疆的多色臘染,典雅而華麗,還繡著精美的挑花繡。腰下則是一件藍布長褲
,再繫上繡花飄帶裙。

  她不排斥苗族服飾,反倒覺得新奇。入境就該隨俗,更何況這些衣服真的好美
,沒有女人會拒絕,讓自個兒更加美麗的機會。

  屋內忙成一團,一個少女從外頭跑了進來,不斷喘氣。

  「動作快些,蠱王說了,半個時辰內,要在廳內接兒錢姑娘。」

  貝貝瞇起眸子,有些不愉快。

  「我是客人,不必聽他的命令吧!」她慢條斯理的說道,把繡花飄帶裙扔下。

  「告訴他,我累了,要先睡一會兒,等睡飽了再見面。」二姊常說!睡眠是最
重要的。

  整屋子的丫鬟,瞬間臉色發白,只差沒有放聲大哭。

  「姑娘,在苗疆,是無人敢違逆蠱王的。」棘格幾乎要跪地求她了。

  貝貝挑眉。

  「為什麼?因為他很凶嗎?」這點她可見識過了!哼,再凶她也不怕!

  只是,雖然那雙黑眸很嚇人,但是在嚴酷的外表下,這個男人還是有可取之處
。至少,他還會烤兔腿肉給她吃。

  不知為什麼,想起這件事情,她心頭就會暖暖軟軟的,像是某種束西,正在融
化--

  她摸摸心口,彎彎的眉皺了起來,努力回想,何時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好像打
從在客棧裡,見到干戈起,她的胸口,就不時會湧現這種熱燙。

  門外,又一個少女奔了進來,手上還捧著絲墊。

  絲墊上,擱著一隻銀鐲。

  「這是蠱王囑咐,請錢姑娘戴上的。」丫鬟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把絲墊捧到
貝貝面前。

  「確定嗎?」棘格一臉古怪的問,有些遲疑。

  少女用力點頭。

  「是蠱王親自遞給我的,他說了,請錢姑娘戴上。」

  屋內幾個丫鬟們互看一眼,十分訝異,卻又不敢開口。

  漢族房空下許久,雖然每日都有僕人打掃,但從不許閒人進入,更別提是讓人
居住了。蠱王破例,首度帶回個漢族女子,還讓她住進漢族房,整座蒼茫山,已經
是議論紛紛了。

  而如今,蠱王竟還派人,送來這只別具意義的鐲子,命令錢貝貝戴上--

  各種猜測,不斷在眾人腦海湧現,卻沒人敢開口。

  貝貝沒察覺大夥兒的臉色怪異!一瞧見這銀鐲,就喜歡極了。

  「這是禮物嗎?」她問。

  「唔,算是吧!」棘格小聲的說道。「錢姑娘,您願意戴上嗎?」

  貝貝看著銀鐲,想了一想,很難下決定。

  雖然她討厭干戈的霸道,但是,她卻很中意這隻銀鐲。再說,這銀鐲看來十分
貴重,很值錢呢,放著好東西不拿,實在有違錢家家訓。

  「這只鐲子,我戴得上嗎?」她喃喃的說道,拿著銀鐲端詳。

  棘格打蛇隨棍上,連忙點頭。

  「可以、可以,戴得上的。」她拉起貝貝纖細的手腕,把銀鐲套上去,再撬開
鎖頭,按下一個精巧的開關。

  啪的一聲,銀鐲扣緊,剛好環住她的手腕。

  丫鬟們站在一旁,瞧見銀鐲戴上去了,有志一同的福身,對待貝貝的態度,比
先前更加恭敬。

  她瞇起眼睛,先瞧瞧丫鬟們,再抬起手,瞧瞧手腕上精緻的銀鐲。這隻銀鐲,
銬得牢牢的,像是一個小小的枷鎖。

  呃,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禮物,對吧?

  那麼,為什麼她心裡會突然覺得,自個兒像是誤上了賊船呢?

  *  *  *

  入夜之後,貝貝才姍姍來遲。

  高坐在廳內的那個男人,令她震懾,幾乎無法呼吸。

  干戈高坐在廳內,巨人的石椅上,鋪著獸皮。四周明亮的燭火,讓他的雙眸深
邃閃亮,更加威嚴,像尊高大的異教神祇,令人敬畏臣服。

  棘格及眾多少女,站在門前行禮,不敢入內,輕手輕腳的將木門關上,不打擾
兩人。

  深幽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俊臉上沒有表情,只有濃冽的眸光,證實他
萬分滿意於她的苗族裝扮。

  「你來遲了。」干戈說這,口吻不悅,視線卻沒有挪開。

  在苗疆之中,從沒人敢忤逆他。男人尊敬他、女人畏懼他,而這個漢族小女人
,才一到這兒,就公然違抗命令,給他下馬威?!

  貝貝聳肩,可沒被嚇著。

  「只是遲了一會兒。」要不是棘格苦苦哀求,她還打算先跳上床,好好睡上一
覺,再來見他。

  干戈的黑眸瞇起,卻仍不動聲色。

  「往後再遲了,伺候你的那群丫鬟,就必須受罰。」

  她瞪著他!克制著上前踹他一腳的衝動。「你這個野蠻人,竟敢威脅我!」

  「這一路上,你不是總稱我為蠻子?」他反問,不為所動。

  提到路上的事,就像在她面前投下一朵煙花似的,她猛地蹦起,氣得臉兒發紅


  「你這個騙子,居然還有膽子跟我提路上的事!」

  「騙子?」干戈挑眉,對她的指控很感興趣。「從沒人這麼咒罵過我。」事實
上,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聲量對他說話。

  「那是因為,礙於你的臭臉,他們才不敢說實話。」貝貝嗤了一聲,咚咚咚的
衝上前,雙手插腰,像頭小貓咪般對他咆哮。

  「是嗎?」他淡淡的問道。

  「別裝傻,先前的帳,我都還沒跟你算呢!」她伸出纖纖玉指,指著那張俊臉
開罵,心裡惱怒極了。「你這個傢夥,明明就懂漢語的。」這個王八蛋,竟然還裝
糊塗?!

  想起自個兒先前出的糗,她又氣又羞,無法決定是該先去跳崖自殺,還是先殺
了他滅口。

  「我沒說不懂。」這一次,他的薄唇,真的彎成了微笑的弧度。

  「可是!你、你騙了我,讓我、讓我--」那些羞人的事、羞人的話,她可沒
法子再說出口!

  他挑眉,等著她開口。

  噢,可惡!

  貝貝跺腳,既尷尬又憤怒,壓根兒無法說出光前的糗事,只能挫敗的轉身,想
奪門而出,不再跟可惡的干戈共處一室。

  只是,跑沒兩步,小繡鞋陡然停住,在門前煞車。

  不行不行!生意重要,她不能被怒氣沖昏頭了!就算他再惡劣,她還是必須保
持理智,完成大姊交代的任務,才能回去交差。

  連續深吸幾口氣後,貝貝握緊小拳頭,再度走回干戈面前。

  「好,山林裡的事,咱們就一筆勾消,我來找你,是為了--」

  「我知道。」

  「啊,你知道?」

  「在客棧裡,我聽見了。」他簡單的說道。

  「那好,我就不用繞圈子說客套話了。」貝貝擠出最美麗的笑容,甜甜的望著
他。「我想借聖藥。」她開門見山的說道。

  「不行。」他甚至沒有考慮!

  甜美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

  「那,你抱出來讓我瞧瞧。」憑她的經驗,只要看到藥品,應該就能猜出成分
了。到時候就算他不借,她回京城後,照著調製一份就是了!

  「不行。」

  笑容快掛不住了。

  「那你告訴我,聖藥擺哪兒,我自己去瞧。」

  「不行。」

  笑容絕跡,小臉上的表情,轉為猙獰。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難商量啊!」她咆哮著,小臉往前湊,掌心刺癢著
,好渴望揮拳打掉他臉上淡漠的表情。「我只是借個藥,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
我借藥,也是為了救人。」

  當然,救人之外,也能替「乾坤堂」賺進大筆銀子,這可是皆大歡喜的事啊-


  干戈的表情沒有變,靜靜瞅著她。

  「那壇藥,除了我之外,旁人碰不得。」

  「為什麼?」

  「不為什麼。」冷淡的態度,轉為強硬,看著她的黑眸,閃過嚴厲的光芒。

  貝貝咬著唇,被那氣勢壓得沒膽子頂嘴,心裡卻嘀咕著不停。

  哼,騙人!她才不信呢!這肯定是推託之詞,聖藥不許外人碰,八成是因為他
很小氣吧?

  小腦袋愈垂愈低,紅嫩的小嘴,偷偷的在做著無聲的咒罵,粉臉上的表情豐富
極了。

  她的模樣,全被干戈盡收眼底。

  「鐲子戴上了嗎?」他陡然問道。

  她沒好氣的開口。

  「戴了--啊!」冷不防手上一緊,手腕已經落入他的大掌裡。

  男人的手,又熱又大,跟她的白嫩纖細形成強烈對比。源源不絕的熱力,從他
的肌膚湧了過來,烘得她的粉臉兒也紅了。

  「唉啊,你放手啦!」貝貝低喊著,卻甩不開鋼鐵般的箝制。他這麼握著她,
她根本無法動彈,更別說是掙脫了。

  干戈反倒加強勁道,將她拉到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那張小臉。

  「在苗疆的一日,鐲子就不許取下。」他徐徐說道,熱燙的呼吸,吹拂過她的
粉臉與手腕。

  討厭,他的口氣怎麼那麼強硬!

  「為什麼?」就算心裡發慌,她嘴上還是不肯認輸。

  幽暗的黑眸,浮現神秘的光彩。

  「這麼一來,他們才會知道,你是我的人。」

  咳!

  他的人?!

  「喂喂喂,我是說要當你的客人,沒說要當你的人啊!」這可差多了啊!

  「苗人把女人帶回屋裡,不是當客人。」干戈勾起薄唇,微微一笑,眸光深濃


  那是當什麼?一句話在舌尖滾啊滾,但她硬是咬住舌頭,沒問出口。心裡有預
感,他的答案,絕對會嚇壞她的,她還是別多嘴,暫時裝傻的好。

  「錢貝貝。」干戈喚道。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蠱王有何吩咐?」她瞪著他,嘲諷的問道。

  他看著她,半晌後才宣佈。

  「我要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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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7: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情況真是太糟糕了!

  她想借聖藥,干戈不許。

  她想看聖藥,干戈不許。

  就連她想離開,干戈也不許。

  「為們麼?」被拒絕數次後,貝貝發火了。

  貝貝可不是這麼容易被打發的,她發揮死纏爛打的精神,日日跟在他身邊,碎
碎叨念著,不斷重複自個兒的要求。

  今天,是她第五次提出要求。

  干戈照例面無表情,沒理會她,低頭察看藍靛草,高大的身軀在廣場上走動巡
查,身後則跟著一堆等待他下指示的管事。

  「今年土布的織量有多少?」

  「回蠱王,共有一千六百多匹。」

  「分出兩百匹,繡上挑花繡。剩餘的一千四百匹,以藍靛浸染,完成之後,再
分出七百匹,浸入紅水,染為紅布。」

  管事點頭,匆忙記下。

  他領著眾人,愈走愈遠,壓根兒沒再理會貝貝。

  她哪裡忍得下這口氣?粉臉上怒氣沖沖,嬌小的身子,氣得瑟瑟發抖口  可惡
,敢不理她?!

  她在原地站定,深深吸一  口氣,氣灌丹田,接著放聲大喊。

  「干戈!」

  此聲一出,他總算停下腳步,深邃的黑眸掃了過來。

  不只是他,整個廣場全停下動作,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有人還不忘掏掏耳朵,
懷疑自個兒聽錯了。

  呃,打從蒼茫山大寨以來,可從沒人敢當著蠱王的面,喊他的名諱;這個漢族
少女是膽大包天,還是活得不耐煩了?

  「太好了,你總算回頭了。」貝貝衝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袍,慶幸自己用對了
方法,總算贏得他的注意力。

  「有事嗎?」干戈問道,口吻冷淡。

  「啊,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剛剛說了啊,我要回虎門口去。」既然拿不到聖藥
,她何必留下?

  干戈是說過,要她留下。

  但是她左想右想!還是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必須耗在這兒。她是個外族人,
處在這兒顯得格格不入,人們對她雖然親切有禮,但是目光全都怪異得很,像在暗
暗商量著她不知道的大事。

  黑眸掃過期待的小臉,濃眉稍稍一蹙。

  「不行。」他維持原判,對她急著想回家,顯得有些惱怒。

  貝貝不高興了。

  「為什麼?」她追問,小手沒放開。

  「路上會有瘴氣。」干戈淡淡的說道。

  「然後呢?」瘴氣跟她回家的事有什麼關係?

  「瘴氣有毒。」

  貝貝深吸一口氣,克制尖叫的衝動。

  「蠱王大人,求求你,一次把話說完好嗎?」

  旁邊的管事看不過去,怕蠱王發起火來,把這美麗的姑娘扔進狼堆裡,連忙上
前打圓場。

  「錢姑娘,蠱王這是為您著想啊,瘴氣對人體有害,吸入了心肺後,半刻內不
救,就藥石罔醫。」管事恭敬的說道,臉上堆滿笑。

  「我在來的路上,怎麼沒碰上?」貝貝狐疑的問。

  「呃,可能是因為有蠱王帶路,所以--」

  她腦中靈光乍現,突然想到個好方法。「那簡單,只要他再帶我回去,那不就
行了?」

  「不行。」前方不遠處,傳來冷冷的回答。

  又是不行?!

  貝貝快失去耐性了!她硬是擠開管事,湊到干戈身邊去,嬌小的身子,只差沒
貼進他寬闊的胸懷。

  「為什麼?」她質問。

  「我沒空。」

  「那你派別人送我回去啊!」

  「這個月份,蒼茫山上的所有人,都必須籌備苗年,送派公糧,沒人有那閒工
夫。」干戈伸出手,拎起懷裡的小女人,擱到旁邊去,免得她擋住去路。

  貝貝歪著小腦袋,努力想著,自個兒該怎麼辦。想啊想的,她的思緒,還是繞
回那壇聖藥上頭,那可是她這趟的重要目標,就算機會渺茫,她也不能輕易放棄!

  「唔,那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你別那麼固執,既然我要留下,那麼至少也讓
我幫些忙,例如去存藥房裡,幫你瞧瞧,缺了哪些藥,需要補齊的。」她笑得格外
甜美,無辜的對他眨動雙眸。

  早就打聽出來,他那壇寶貝聖藥,是擱在存藥房裡頭的,那麼,只要讓她逮著
機會,能夠溜進去,那就--嘿嘿--

  干戈轉過頭來,冷冽的黑眸,像利箭似的,把她釘在當場。

  「你不許接近那裡。」他一字一句的說道,語氣冰寒。

  她打了個冷顫,小腦袋不爭氣的垂了下來。

  「唔,我只是--」

  黝黑的大手,倏地伸來,扣住她小巧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

  干戈嚴酷的俊臉,靠在她前方好近好近的地方,近到她可以看見,他眼裡正跳
躍著怒火。

  「不要違抗我的命令。」他警告著,銳利的目光在小臉上繞了一圈。

  「呃,我--」她鼓起勇氣,還想說話。

  干戈瞇起眸子。

  像變戲法似的,咻的一聲,她的勇氣立刻消失不見,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
被他捏在手裡,可憐兮兮的顫抖著,再也沒膽子提要進存藥房的事。

  半晌之後,他總算鬆開手,不再瞪著她,轉身再去處理事情。

  全廣場的人,全都鬆了一口氣,暗地裡拍拍胸口,慶幸蠱王沒有當場發怒,把
這個小女人給宰了。

  貝貝卻沒那麼識時務,警報一解除,她立刻把恐懼拋到腦後,凝聚勇氣後,再
接再厲的湊上前來。

  「喂,那你倒是說說,我什麼時候才能走?」礙於「惡勢力」,她可能真的跟
那壇神秘的聖藥無緣了。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入她清澈的眸子。

  「等我想讓你離開的時候,你才能離開。」

  貝貝皺眉。

  「你要是永遠不想讓我離開呢?」

  干戈黑眸一閃,神色似笑非笑。

  「那就留下。」

  他轉身離開後,貝貝像被巨雷劈中似的,杵在原地動也不動,眼裡含著淚水,
只差沒有放聲大哭。

  留下?永遠的留下?

  嗚嗚,她不要啊!

  *  *  *

  不許借是吧?好,沒關係,山不轉路轉,她還是有法子。

  貝貝決定用偷的!

  打從先前,干戈在廳內,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心兒慌慌,卻又沒膽子問清楚
。而白晝在廣場上,他又當著所有人的面,暗示要永遠將她留在這兒。

  想起他說這句話時,眼中閃過的光芒,貝貝忍不住心跳加速。

  更讓她不解的,是當他宣佈完畢,廣場上的人,全不約而同的發出歡呼,還對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衝過來擁抱她。

  然後,男人們開始動手,把銀飾全塞進她懷裡;女人們也沒閒著,把漂亮的繡
花飄帶裙解下來,爭先恐後的送給她。

  她幾乎要被禮物淹沒了,銀飾與飄花帶,不斷被送進她懷裡,多到她抱不動,
必須由伺候她的丫鬟們代勞,捧回漢族房裡擱著。

  他們為什麼送她禮物?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貝貝不敢再去想,心裡卻火速打定主意,決定快點偷藥,之後潛逃出境,免得
後患無窮。

  皓月當空,蒼茫山上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睡著後,她偷偷溜出來,躡手躡足的穿過廣場。她先在干戈居住的主
屋前探頭看了看,確定裡頭黑漆漆的,沒有半點燈火。

  太好了,看來那傢夥已經睡了!

  「乖乖睡啊,最好一覺到天亮,可千萬別醒過來。」她用最小的聲音說道,祈
禱干戈能夠好夢連床。

  祈禱完畢,她悄悄退開,以烏龜爬行的速度,摸索到一楝小小的建築物前,一
路上還不斷回頭,怕干戈會陡然醒過來,衝出那扇門來逮她。

  這兒的人們,對她伺候得格外體貼,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溶了,她有
疑問,他們肯定是有問必答。

  只是,當她提到存藥房,眾人就像吃了啞巴藥似的,只會不斷搖頭,傚法蚌殼
,把嘴巴閒得緊緊的,問不出半句話來。

  貝貝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從丫鬟的嘴裡,套出端倪,知道存藥房是在哪兒。

  據說,這兒是干戈的禁地,除了他之外,沒有半個人敢靠近。丫鬟們還告訴她
,凡是未經允許,私自進入存藥房的人,都會遭受可怕的責罰。

  問題是,嘿嘿,沒有人知道她溜進來,有誰能罰她呢?

  貝貝盤算著,只要偷到聖藥,就翻出隨身的所有銀兩,雇個嚮導,帶她回虎門
口。

  就算是干戈在這兒再有權勢,但是有錢可使鬼推磨,看在銀子的分上,總有人
願意帶路吧?

  嬌小的身子,在存藥房前站了半晌,凝聚勇氣,接著才伸出顫抖的小手,慢慢
推開木門。

  門上沒有鎖,只是用石頭擋著,經她一推,無聲無息的打開。

  據說,在干戈的領導下,苗人能夠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宵小盜賊,在這兒算
是完全絕跡了。也拜此處治安良好所賜,存藥房沒有上鎖,她才能順利的溜進來。

  月光從窗口流瀉入內,存藥房內一片銀光。

  空氣裡有藥草的氣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氣味,讓她緊張的情緒,稍
微平靜了些。她在京城裡的房間!也是堆滿了草藥,她對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了。

  眼前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藥甕,她暗暗咋舌,伸出小手,摸過一個又一個的藥甕
,還不時湊到甕上,抽抽小鼻子,想藉氣味分辨內容物。

  真是糟糕啊,她竟然忘了問,聖藥到底是裝在哪個罈子裡了,這兒滿坑滿穀,
不是藥甕子就是藥罈子,要是一個個找,恐怕花上半個月都找不完。

  不過話說回來,以干戈那種冷酷的態度,她就算真的開口問了,他只怕不會告
訴她,反倒會把她拎到眼前,用最冰冷的眼神瞪著她,直到她恨不得吞下舌頭。

  月光明亮,貝貝冷靜思緒,開始了找藥的重要工作。

  她先打開幾個藥甕,把小手探進去,拿出一些藥草,判斷裡頭的是什麼東西,
摸索著干戈放藥的順序。

  鄰近門口的那十來甕,擺的都是丁香大棗、川貝天麻等等尋常藥物。擱在木架
子上的,則是人參、阿膠一類,較為貴重的藥品。

  順著木架子再往內走,裡頭的藥品,就全是她沒見過、沒聞過的東西了。

  「真是的,那傢夥幹麼在這裡擺了這麼多藥?」她一邊找著,一邊還不忘抱怨
,小臉上已經沾滿灰塵,看來狼狽極了。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十分的黑暗,她盲目的摸啊摸,隱約聽見,屋內響起某種
聲音。那聲音很低很低,卻也很詭異,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膽怯的停下腳步,先在心裡,從一默念到十,才鼓起勇氣,轉過頭去察看。

  「什麼人?!」她低喝一聲,為自個兒壯膽。

  無人回答!四周看不見半個人影,聲音卻不斷的傳來。

  呃,看來是沒有人嘍?那麼,是什麼「東西」在那兒發出聲音的?

  貝貝連連深呼吸,克制著逃走的衝動,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在存藥房的最裡頭,有著一個古老的藥罈子。

  她先是呆了一下,接著眉開眼笑,像遇見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立刻衝上前去
,用力抱住那個藥罈子。

  「嘿嘿,可被我找到了!」貝貝低嚷著,要咬住拳頭,才沒有發出歡呼。

  會藏得這麼隱密,可見干戈非常重視它。她直覺的知道,這罈子裡裝的,就是
傳說中的聖藥。

  這罈子黑漆漆的,上頭雕著古老的花紋,還沈重得很,也不知道是裝了什麼神
秘藥草。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才勉強把罈子抱了下來。

  抱住罈子的時候,那聲音又出現了。這一次,聲音靠得很近,近到就像是從她
懷裡的藥壇中發出的。

  「啊!」恐懼瞬間戰勝理智,她低叫一聲,想也不想的鬆開手--

  匡啷!

  罈子碎裂的聲音,在深夜裡格外刺耳。

  「唉啊,糟糕!」她瞪著滿地濺開的黑色藥汁,整個人都呆住了。

  嗚嗚,要是讓三姊知道,她手腳這麼不俐落,連偷個東西,部會把東西給跌了
,非罰她紮上半個月的馬步不可。

  隨著那聲碎裂聲響起,整座蒼茫山都起了騷動,每個人都被驚醒。

  「怎麼回事?」有人嚷道。

  「有聲音,像是有東西被砸了。」

  干戈的聲音響起,冷靜泰然,不含半點睡意。

  「去存藥房看看。」他淡淡的說道。

  苗人們齊聲大喝,領了蠱王的命令,成群結隊的拿著火把、舉著木棍,往存藥
房群聚過來。

  貝貝立刻察覺,情況對自個兒不利。她掏出手絹,彎下腰去,想吸些藥汁當樣
品,接著就溜之大吉。

  指尖才剛碰到藥汁,漆黑的液體突然像活過來了般,化作無數的黑色小蛇,在
月光中扭動。

  可怕詭異的畫面,讓她發出尖叫,急著想逃。

  但是那些黑蛇察覺到人類的溫度,嗖嗖的滑行著,紛紛聚集到她腳下,接著就
透過小繡鞋,往她體內鑽去。

  「啊,不要啊!」貝貝尖叫著,在原地又蹦又跳,急著滿身大汗,根本顧不得
此刻的宵小行為,會不會被人發現。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蛇全不見了,滿地只剩下藥罈子的碎片。

  她臉色慘白,立刻脫下繡鞋察看。

  白嫩嫩的腳心暴露在月光下,也看不見任何傷口,甚至不覺得疼痛。她只覺得
胸口悶悶的,所有的穴道,像是被某種力量封住,使不上力氣。

  不好了、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

  就算她再不懂苗疆的藥物,她也能知道,這壇藥實在太過詭異了。而如今,這
些藥一滴不剩的全鑽進她身子裡,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貝貝強迫自己鎮靜,屏氣凝神,打算運功,凝氣衝開穴道。

  誰知,才一運功,血液如黃河決堤般四處奔竄,那股疼痛益發強烈,令貝貝心
中一陣慌亂,哪裡還能凝聚真氣,只得趕緊抱元守一,想要壓制住那股椎心刺骨的
疼痛。

  痛!

  好痛!

  砰的一聲,木門被踹開了,無數的火把將存藥房照得明亮無比。

  所有的苗人,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呆滯的看著在地上打滾的貝貝。

  「啊,是錢姑娘。」有人喊出來了,沒想到半夜裡的小偷,竟是蒼茫山最重視
的嬌客。

  「痛--」她喘息著,視線朦朧,全身不斷顫抖。

  棘格奔上前來,扶起顫抖不已的貝貝。

  「錢姑娘,您沒事吧?」

  「痛--」她無法說話,只能吐出這個字。

  疼痛愈來愈劇烈,像是要把她的身體撕裂,到最後就連呼吸都是艱難的。她發
出低嗚,像受傷的小動物般,蜷成一個小球兒。

  完蛋了!她是不是要死在這兒?

  一雙強健的臂膀,將她抱了起來,擱在懷中。

  熱熱的體溫,跟耳邊強而有力的心跳,雖然沒辦法緩和疼痛,卻也讓她稍微安
心了些。

  貝貝抬起頭,看見干戈面無表情的俊臉。

  「救我--救我--」她低喊著,抱著他不放,眼淚沾濕了他寬闊的胸膛。

  嚴酷的俊臉,有瞬間的扭曲。

  接著,她眼前一黑,昏過去了。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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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9 09:17: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貝貝眼兒還沒睜開,紅唇倒先逸出呻吟。

  老天爺啊,好痛!

  先前萬箭穿心似的疼痛不見了,但是她的四肢又酸又疼,活像是被大石頭壓了
一夜。

  她睜開雙眸,發出要死不活的呻吟,像個小老頭,一邊顫抖,一邊慢吞吞的爬
起來。

  在臥房外的棘格一聽見有動靜,連忙衝了進來,急著要她躺回床上。

  「錢姑娘,您別動啊!」棘格嚷著,拿了個枕頭,擱在貝貝身後,讓她能夠半
躺著。

  貝貝不情願的躺下,看見棘格忙得像個陀螺,又轉出臥房,去端了碗湯藥。

  「您昨晚折騰了一整夜,肯定累壞了。來!先把這碗藥喝了。」棘格說著上面
把湯藥往貝貝的唇邊送。

  苦苦的藥汁才一入口,美麗的小臉就猛然一皺,揪得像顆包子。她只喝了半碗
,就宣告投降,急著把藥碗推開。

  棘格端了一碟梅糖來,讓她祛除嘴裡的苦味,嘴裡也沒閒著。

  「錢姑娘,您昨晚怎麼不好好睡著,三更半夜的,一個人摸去存藥房做什麼?


  「唔,我--」一小腦袋往下垂,不敢面對現實。

  棘格沒發覺,自顧自的說著。「昨晚啊,你那模樣可把我們嚇壞了,蠱王抱著
你回來時,臉色也難看得嚇人呢!」

  那是他生來就是一張臭臉吧!

  貝貝在心裡偷偷嘀咕,卻沒膽子說出來。

  她不但寄人籬下,竟還忘恩負義的跑去偷藥,落得人贓俱獲。最糟糕丟臉的情
況,偏偏全給她遇上了,干戈還肯收留她,沒把她一腳踹下山,就算是她祖上積德
了!

  不過,照棘格的態度看來,干戈不知是對蒼茫山的人們說了些什麼,他們仍舊
將她奉為上賓,沒將她當成偷兒。

  「蠱王在這兒陪了您一整晚,不許旁人碰你,親自壓著你的手腳,就怕你傷到
自個兒。」棘格瞇著眼,對著貝貝微笑。她是旁觀者,當局者還迷迷糊糊的事,她
可是早早就看穿了。

  床上的貝貝瞇起眼睛。

  啊,找到兇手了!

  肯定是干戈壓住她,她的四肢才會那麼酸痛!可惡啊!他壯得像棵大樹,竟敢
壓在她身上,難道就不怕壓碎她?

  腦子裡閃過干戈壓著她,巨大的身軀,懸宕在她的身上。他的手掌,扣住她的
手腕;他的身子,密密實實的壓著她--

  一股熱燙,陡然襲上粉頰,貝貝陡然雙瞼羞紅。

  呃,會不會那碗藥有問題啊?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身子有些發熱?

  「錢姑娘,您好些了嗎?蠱王吩咐了,姑娘您一醒來,就請過去廳裡。」棘格
說道,取來她的披風,在一旁等著。

  「他要見我?」她小心翼翼的問。

  「是的,說是有要事,必須跟您談談。」

  貝貝抓抓小腦袋,很想逃走,卻又悲哀的知道,目個兒根本無處可逃。

  干戈要跟她談什麼呢?他會把她扔進牢裡嗎?唔,不對,他若是要懲罰她,就
不會把她抱回漢族房,更遑論是還費神的守護了她一整夜。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穿上披風,慢吞吞的朝主屋走去。

  *  *  *

  低沈的聲音,由門內斷續傳出。

  貝貝走到屋子前頭,雙手攀著門框,悄悄探出一顆小腦袋,觀察內部狀況。

  門內的討論聲停止,接著,低沈的聲音再度響起。

  「進來。」干戈喚道,老早就瞧見她在門前鬼鬼祟祟。

  貝貝咬著唇,知道躲不過了,只得歎了一口氣,走入廳內。

  「錢姑娘,您身子還好嗎?」一個管事拔得頭籌,箭步衝上來,恭敬的詢問。

  「我沒事了。」

  話才剛說完,又有人圍過來,忙著問候關心。

  「身子還疼嗎?」

  「昨晚可把大夥兒嚇壞了。」

  「是啊是啊,您受苦了呢!」

  這邊談得正熱烈,冰冷的聲音卻陡然響起,立刻凍結了眾人的滿腔關懷。

  「出去。」

  沒人敢再吭一聲,全都腳底抹油,爭先恐後的衝出大門,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剩下被疲勞轟炸過的貝貝,還愣愣的杵在原地。

  她也是很想跟著逃走的啦,但是她直覺的知道,她要是膽敢朝門的方向挪動一
小步,干戈肯定會立刻衝過來。

  連連深呼吸幾次後,她抬起小臉,勇敢迎視他那張嚴酷的俊臉。

  「棘格說,你有事找我。」

  干戈先是冷冷的瞅了她半晌,之後才面無表情的開口。

  「我警告過你,不許接近存藥房。」

  「呃--」

  「我也說過,那壇藥除了我之外,旁人碰不得。」

  「唔,我現在知道了。」小腦袋垂到胸口,用最小的聲量回答。

  嗚嗚,別罵嘛,她心裡也很後悔啊!

  想起昨夜詭異的情形,貝貝打了個冷顫,只覺得腳心發癢,像是那些黑蛇,又
在那兒竄來竄去。

  清澈的眸子轉啊轉,無意間瞧見,干戈的手腕上,有一圈青黑泛紫的傷痕,看
起來像是被某種動物咬的。看那傷口,又腫又紫的,肯定疼極了。

  怪了,他的身手矯健,任何猛獸都不是他的對手,哪有什麼動物,有這麼大的
能耐,能夠咬得到他?

  她盯著那個咬痕瞧,腦子裡卻突然想起,棘格先前說過,昨日夜裡,在她痛極
的時候,干戈親自壓著她,就怕她傷到自己。

  啊,難道,那個咬痕是--

  貝貝心中一亂,那熱燙的暖流,又悄悄的在胸口氾濫成災。

  意識到干戈掃來的視線,她連忙清清喉嚨,偷偷喝令自個兒不能失態。

  「呃,對了,那個罈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她故意轉移話題,還踩緊
小繡鞋,就怕又有怪東西要溜進去。

  「蠱。」

  「嗄?」

  「那裡頭裝的是七日蠱。」

  啊!

  貝貝的小臉,瞬間轉為雪白。

  該死!大姊肯定是忘了提醒她,苗人除了善用藥,也善用蠱。

  「你是說,鑽到我身子裡頭的,是蠱毒?」她乾著嗓子問道,連聲音都開始顫
抖,身子更是抖個不停。

  從小熟讀醫書,她當然知道何謂蠱毒。

  書上記載,苗疆地區多蠱,在每年五月五日的炙陽之日,取百種毒蟲!放到不
見光的壇中,讓毒蟲自相殘殺,最後留下來的,就是蠱。

  她腦子裡思緒亂轉,不斷浮現,書上記載的,那些中蠱的人,總是得了好可怕
的怪病,最後以最離奇古怪的方式慘死--

  哇,她不要啊!

  「為什麼苗人們還說那是聖藥?」她快哭了。

  「以訛傳訛,自然會有誤傳。」干戈平淡的口吻,就像在討論天氣。

  「那些人明明就說了,那壇藥能夠令人百毒不侵。」她忿忿不平的質問,又氣
又慌,心裡簡直沒了主意。

  「人都死了,當然百毒不侵。」

  嗚嗚,完蛋了,她要被自個兒的好奇心害死了!

  「但是我現在沒事啊!」貝貝急忙的說道,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原地跳啊跳,
證明自個兒很健康,順便也試試看,能否把體內的毒蟲給跳出來。

  「現在是沒事,但是七日之後--」干戈只把話說了一半。

  貝貝的心也被吊到半空中。「七日後會怎麼樣?你倒是說啊!」

  「這種蠱,初時會疼上一個時辰,隔六個時辰後再度發作。以此類推,疼痛時
間增長,到了第七日,中蠱者將會活活痛死。」他徐緩的說道,照著她的要求,把
情況說得格外仔細。

  傳說中,這種死者,魂魄俱銷,甚至不能轉世。

  人們對這壇蠱充滿恐懼,對干戈更是又敬又怕,暗地裡稱他為銷魂蠱王,就怕
惹上他,不但要活活痛死,就連魂兒都沒了。

  放眼整個苗疆,就只有貝貝不知死活,還敢往存藥房裡闖。

  難怪存藥房不需上鎖,任何稍微有腦袋的人,都知道該遠遠的避開那兒,哪裡
還會闖進去亂翻?

  貝貝快昏倒了!

  焦急之中,她腦中陡然靈光乍現,閃過一個法子。

  「對了,這蠱是你的,你就一定知道解蠱的方法。」她抬起頭,急切的問道,
緊握住最後一線希望。

  「你這蠱毒.不好解。」干戈冷冷的回答,黑眸深幽。

  「我才不管好不好解,花多少錢都可以,你馬上替我解!」她喊道,從口袋中
翻出銀子,用力砸他。

  他不屑一顧,閃過迎面飛來的銀兩,端起茶碗,好整以暇的喝著苦澀籐茶。

  「那蠱是用我的血養的,只有我能解,解的方式也不同於一般。」

  貝貝衝上前上,雙手揪住他的衣袍,用力搖晃這個可惡的男人。要不是一條小
命還握在他手上,她真的好想用力踹他幾腳。

  「什麼方法都好,快動手啊!」她咆哮著。

  他看著她,半晌之後才宣佈。

  「你必須跟我合歡。」

  嗄?!

  「合--合歡?」她瞪大眼睛,小手僵住,忘了要掐他脖子。

  干戈點頭。

  「呃,你的意思是,呃,可以請你解釋得清楚一些嗎?」會不會是這兩個字,
在這些蠻子的語言裡,是指別的意思?

  她滿臉期待的看著他,期望那張薄唇裡,會吐出別的意思。

  「跟我睡。」他的話,打破她的期待。

  「呃……只是睡嗎?」她還不死心。

  干戈看著她,微微勾起嘴角。

  「都做。」

  都、都做?!

  為了解除蠱毒,她必須跟干戈--呃--

  嬌嫩的粉臉,因為這驚世駭俗的提議,迅速轉為嫣紅,但是一想起那椎心刺骨
的疼痛,她沒有遲疑,立刻就下了決定。

  「好,我認了,那你來吧!咱們速戰速決!」她脫下披風,嬌小的身子往他坐
著的獸皮上一跳,像個祭品似的四肢張開,全豁出去了。

  好吧!就當是被狗咬了。反正她這輩子也不打算嫁人,把清白給了這蠻子,說
不定還能省去一些麻煩。等干戈蠱毒解了後,她就要馬上開溜,即刻回京城去,這
輩子再也不見這冷酷的半裸男人,徹底把這丟臉事兒給忘了!

  她閉起眼睛,準備「從容就義」,干戈卻只是睨著她,動都不動一下。

  「不只是今晚。」他又開口了。

  啊?

  「那要多久?」她抬起小臉,瞇起眼睛。

  黑眸直視著她,平靜內斂。

  「七日一回,為期三年。」

  「三年!」她從獸皮上跳起來,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不行不行。」說什麼
都不行!要是那麼頻繁的跟他--呃,那她豈不是成了他的……情人?

  那兩個字,讓她粉臉嫣紅,羞得心兒直跳。

  他沒有強求,只是聳肩,起身往外走去,淡淡的丟下一句話。

  「你可以慢慢考慮。」

  考慮?這有什麼好考慮的?她清白的身子,為瞭解蠱毒,白白讓他佔便宜--
已經是夠荒唐的了。更糟糕的是,為了免去疼痛,他們每七日就必須--

  噢,不行不行!她寧可痛死,也不會答應這種事情。

  *  *  *

  兩個時辰後,時間一到,蠱毒再度發作。

  「啊!」

  尖叫聲傳遍蒼茫山,令所有人都為之僵硬。

  那聲音愈來愈痛苦,還伴隨著束西被摔碎的聲音。接著,不到半晌,就看見貝
貝從漢族房裡衝出來,跌跌撞撞的穿過廣場,踹開蠱王主屋的大門。

  「干戈!」她尖叫著,已經疼得冷汗直流。

  高大的身軀!緩緩站了起來,黑眸瞟向她。

  「隨便你要花幾年都好,快點,幫我--幫我--。」貝貝撲進他懷裡,主動
去剝他的衣裳。

  蠱毒太過厲害,她痛得難以忍受,先前豪氣幹雲的決心,老早就拋到九霄雲外
去了。

  痛,她好痛啊!他怎麼還不救她?

  貝貝圈住他的頸項,湊上紅唇,笨拙的吻著他的臉、他的頸項、他的胸膛--

  「你決定了?」低沈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她胡亂點頭,小手沒閒著,不斷在他身上亂摸,只求他快些大發慈悲,替她解
除疼痛。

  深幽的黑眸中,閃過一抹光亮。干戈抱起她,住房間走去,他的腳步很快,抱
著她的動作,沈穩中卻有著內蘊的溫柔。

  房內陳設簡單,角落有一張人石床,上頭鋪著厚厚的獸皮。

  朦朧之間,貝貝神智恍惚,只覺自個兒被放上床,而干戈熱燙的唇、熱燙的手
,開始在她身上周遊。

  她還好痛,但是他帶來的奇妙感覺,一點一滴的驅逐那些痛楚。她咬著唇,額
上浮現點點汗珠,小腦袋在獸皮上左搖右晃。

  衣裳不知何時,全被扔到地下去,干戈的身軀很熱很燙,壓在她身上好沈重。

  「忍著。」他低沈的聲音,靠在她耳邊,伴隨著灼人的喘息。

  她根本不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只能收緊雙臂,把他抱得更緊。隱約感覺到,他
的雙手,分開她赤裸的腿兒,而後某種炙熱的堅硬,緩緩的進入她--

  跟正在全身肆虐的蠱毒相比,干戈帶給她的疼痛,甚至可以說是甜美的。

  「跟著我。」他低語著,緊抱著懷裡的女子,展開遠古的律動,熱燙的汗水,
落到她嬌嫩的肌膚上。

  漸漸的,貝貝的呻吟聲轉為甘潤,不再是因為疼痛,而是源於他所給予的無盡
歡愛。

  偌大的斗室裡,有著男人的喘息,以及女人的低吟,久久不停。

  *  *  *

  幾日之後,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從苗疆百族陸續運抵蒼茫山。

  蠱王大婚,這可是苗疆的天大喜事,百苗的族長們,跋山涉水的前來祝賀,好
奇的想看看,冷酷的蠱王,娶的究竟是哪個女子。

  這昭告天下的場面,可讓貝貝臉色難看極了。

  討厭啊,明明是件丟臉的事兒,為什麼會弄得人盡皆知?這麼一來,這些人全
部都會知道!她是因為蠢得中了蠱毒,才會爬上他的床,懇求他要了她。

  其實貝貝也不是沒想過,要跟干戈私下協議,言明不許對外聲張。但是那天她
穿過廣場,闖進他屋子裡,蒼茫山上所有的人,全都可以當證人。

  據說,那日她還沒踏出干戈的房門,蠱王大婚的消息,就已經傳遍附近幾個部
族了。

  她看著絡繹不絕的賀客,心裡就是不痛快,忍不住湊到干戈身邊發問。

  「為什麼他們就這麼肯定,我一定會嫁給你?」她跑到大廳來質問他,視線卻
落在寬闊的胸膛上,沒有瞧他的眼睛。

  雖然兩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但是她還是不習慣面對他。尤其是在白晝裡,一
瞧見他,她就會回想起夜裡的親暱時--

  想著想著,粉嫩的臉蛋.又變成了紅蘋果。

  干戈看著她,面無表情。

  「除非你想死,否則你就會嫁我。」

  哼,這回答太可惡了!

  「但是,我只是說跟你--呃,讓你替我止痛,又沒答應要嫁你--」她一面
說著,粉臉泛紅,愈垂愈低。

  「我願意娶你就行了。」他簡單的說道,沒冉理會她。

  貝貝問了一肚子的氣,唧著紅唇回自個兒屋裡去。回屋的路上,不斷有人上前
,對著她恭賀道喜,或是送上珍貴的禮物。

  等回到漢族房裡,情況更是失控,各族運來的禮物,早已經堆到了庭院裡,她
連要找個地方站都很困難。

  貝貝艱難的擠開禮物,往臥房摸索前進。才一回到臥室,她雙眼忍不住亮了起
來。

  床上擺著華美精緻的苗族嫁裳,那件繡花飄帶裙,繡工精緻非凡,簡直是巧奪
天工。除此之外,嫁裳之上,還有著一頂銀冠,以及眾多白銀首飾。

  她坐在床沿,抱著銀冠,心兒又開始亂了。

  事情鬧得這麼大,她看來是躲不過了。只是,她真的要嫁給干戈嗎?被綁在他
身邊三年是一回事,成為他的妻子,又是另一回事啊!她真的留在這兒,跟他做一
輩子的夫妻?

  再說,她成婚的消息要是傳回京城,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呃,不對,大姊要是知道,她嫁給了蠱王,肯定高興極了,說不定還會抱著算
盤,開始計算能靠著這層關係!替錢家撈到多少好處。

  想到這兒,貝貝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她困擾極了,覺得不情願,卻又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絕。

  棘格捧著滿手的禮物.從外頭走進來,滿臉都堆滿了笑容。

  「漢妃,您瞧見這些衣裳跟銀飾了,還滿意嗎?」她興高采烈的說著,還端起
銀冠,喜孜孜的替貝貝戴上。

  啊,蠱王挑的新娘,可是美極了呢!多少族長上了蒼茫山,瞧見當今的漢妃,
全傻了眼,暗地裡全發誓,要去虎門口等著,看看能不能再碰上一個漢族美女。

  只是,眾人喜悅的心情,似乎沒傳染給新娘。

  「這些嫁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繡制的?」貝貝的手,滑過嫁裳上的挑花繡,
暗暗思忖,這麼精緻的繡工,絕對是花了不少時間。

  「唔,族裡的姑娘一塊兒動手,花了半個月左右。」棘格回答。

  半個月?那就是打從她上了蒼茫山,眾人就開始暗地籌備婚禮了?

  彎彎的柳眉,不悅的蹙了起來。

  「你們就確定,我一定會嫁他?」怪了,她自個兒的婚姻大事,怎麼旁人都比
她先知道?

  棘格神秘的一笑,先到門口探頭看了看,確定蠱王還在大廳,暫時無法脫身後
,才咚咚咚的又跑回來,湊到貝貝面前,小聲的說道:「打從蠱王送來那隻銀鐲,
我們就心裡有數了。」

  貝貝挑眉。

  「那隻銀鐲啊,是蠱王的父親,從波斯巧匠那兒重金買來,送給蠱王母親的,
是成對的男女雙鐲。一隻收在蠱王房裡,另一隻,如今就在你手上。」棘格說著,
又拿起銀飾,忙碌的為新娘打扮。

  貝貝坐在床沿,呆呆的任由棘格擺佈。她的小手,摸索到銀鐲上,緊緊握住不
放。

  他讓她住進母親的故居,又拿母親的銀鐲給她,還囑咐她一定要戴上,所有人
都知道了他的意圖,就只有她傻傻的,還被蒙在鼓裡--

  苗人把女人帶回屋裡,不是當客人。

  干戈在說這句話時,就已經藏了弦外之音。

  不知為什麼,得知這項秘密後,她的心有些慌亂、有些氣憤、有些不甘願,卻
也還摻雜著些許潤潤甜甜的溫暖。

  廣場上鑼鼓喧天,賓客們吵吵鬧鬧,干戈從外面大步踏進內室。

  她抬起頭,看見他時,心頭一動。那種從見到他起,就徘徊不去的暖流,再度
席捲胸口。

  原來,他是老早就打定主意要娶她。

  不知為什麼,這件事情讓她好高興、好高興--

  干戈望著她,黑眸閃爍。

  「過來。」他霸道的說道,聲音一如以往般冷淡。

  這一次,她沒錯過他眼裡的火焰。

  「去哪裡?」貝貝彎著唇,對他淺笑,先前的懊惱,這會兒全都一掃而空了。

  干戈眉頭一擰。

  「過來。」他沒有回答,反倒重申命令。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對他霸道的性子舉雙手投降。

  「好嘛好嘛,別催了。」貝貝嘴上抱怨著!卻還是乖乖伸出小手,擱進他寬大
的掌心。

  當干戈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去時,她的紅唇上,悄悄彎出一朵笑。

  唔,或許,嫁給他,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呢!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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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1-29 09:1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慶典結束,賓客離去,蒼茫山上恢復平靜。

  男人們入山狩獵,而女人們開缸染布,照著干戈的指示,將土布染成藍布,或
是再加工,製成深玄色的紅布。

  一日,午後燠熱,她熱得難受,想要沐浴,卻又不願意泡進溫泉裡,索性走出
寨門,到後山去尋找可以沐浴的山泉。

  苗山多泉水,她沒花費多少功夫,就在後山發現一汪碧綠的山泉。

  「哇,太好了。」貝貝喃喃自語,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後,才敢褪下香
汗淋漓的衣衫。

  她先用腳尖沾沾山泉,然後再深吸一口氣,撲通一聲,跳進山泉裡頭。

  天氣很熱,但山泉冰冷,她冷得牙齒打顫,潛入水中,賣力的遊動,讓身體盡
快適應水溫。

  遊了一會兒,她疲倦的閉上雙眼,在水面上飄啊飄,只覺得好舒服。

  永遠的住在這兒,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呢!雖然沒有京城的奢華,卻有著
無限的愜意,更重要的是,這兒還有干戈--

  正在想著他,卻有某種東西,滑過她的腳底。

  「啊!」

  不會吧!這座池子裡也有蠱嗎?

  貝貝尖叫一聲,連忙踢蹬腿兒,卻失去了平衡,嬌軀咕嚕嚕的往山泉裡沈。山
泉好深,她踩不到底,加上一時嗆了水,難受極了。

  「唔,咕嚕--唔--咳咳--」她掙紮著,想要爬上岸,卻伸長了手,還是
夠不到岸。

  突然之間,高大健碩的身軀,由水中竄出,強健的臂膀摟緊她的腰,將她拉入
熱燙的胸膛。

  是干戈!

  「咳!咳咳!你--」她嗆咳著,窩在他肩頭喘息。

  還沒調勻氣息,干戈的唇已經覆蓋上來,封住她的紅唇,靈活的舌,霸道的竄
入她口中,享用柔嫩的唇舌。

  貝貝的驚呼,過沒多久,全化為他口中的軟軟低吟。片刻之後,當熱吻結束,
她已經軟綿綿的癱在他懷中,完全無法動彈。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不是在忙嗎?」她小聲的問。

  統治百苗,並不是件簡單的差事,身為蠱王,他擁有難以比擬的權勢,相對的
也必須付出大量的時間,處理苗人的諸多事務。

  「結束了。」干戈簡單的回答,摟著她上岸。

  她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他也是赤裸裸的,衣衫早就被扔在岸上曬太陽。

  呃,她可是來洗澡的啊,不過這會兒,瞧他的眼神,似乎是打算做其他的事。

  「你為什麼吻我?七日又還沒到呢!」貝貝紅著臉,想轉開視線,目光卻又離不
開他黝黑健碩的身子。

  「這裡有瘴氣。」他神色自若的宣佈。

  瘴氣?

  她蹙起眉頭,轉動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我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聞久了,你就會昏倒。」

  「啊,真的嗎?」她有些慌亂,伸手搗住口鼻,雙眸眨啊眨的。

  她不會這麼倒楣吧,才中了蠱毒,又碰上瘴氣。嗚嗚,這下怎麼辦?她會不會又
要犯疼了?

  干戈低下頭,潮濕的發落到她粉頰上,有些刺刺癢癢。

  「跟我在一起,就不會有事。」他輕聲說道,目光灼熱。

  貝貝眨著眼睛,愣愣望著他,察覺到他愈靠愈近,熱燙的薄唇,又回到她唇上,
輕輕啃咬,帶來奇妙的感覺。

  唔,這就是他的「辦法」嗎?

  她羞怯的伸出手臂,悄悄圈住他的頸項,迎向這個吻,專心的回應著。

  干戈的身體炙熱,像是要將她融化。赤裸的他,更顯得黝黑精壯,結實修長的體
魄,有著無比強大的力量。

  寬厚的大掌覆蓋住軟嫩的渾圓,她顫抖著,在他的霸道與溫柔下輕吟--

  許久之後,貝貝才由迷醉的歡愉中,慢慢回到凡間。

  干戈擁著她,下顎靠在她的腦袋上,而她蜷在他懷裡,汗濕的嬌軀上,披著他的
衣裳。

  她的指尖,滑到他的手腕上,細細摸索著。那兒還有她先前蠱毒發作時,啃咬留
下來的傷。

  好奇怪啊,她明明就氣憤他的霸道,但是為什麼,一跟那雙黑眸對上眼兒,她就
無法拒絕他?

  每當干戈看著她,或是擁抱她的時候,她的心口就會熱熱燙燙的,覺得好舒服、
好安心。一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幸福?

  靜謐的一刻,被孩童的嬉鬧聲打斷。幾個小孩,脫得精光,像小青蛙似的,一個
個往山泉裡跳去,嘻笑潑水,濺出好多水花,玩得不亦樂乎。

  貝貝低呼一聲,披著衣衫,匆忙湊到水邊。她獨自把衣服扯走,也不管干戈是否
會「春光外洩」。

  「喂,別下去啊!」她焦急的喊道,還猛揮手。

  沒人理她,孩子們甚至掬水潑她,然後哈哈大笑。

  「快上來!」貝貝呼喊著,急得直跳腳。

  小孩子游到岸邊,抬起濕淋淋的腦袋,咧開嘴笑。

  「為什麼要我們上去?水好冰好舒服呢!」

  「水裡有瘴氣,聞久了會昏倒的!」她急著喊道,困惑的回頭看著干戈。

  他不動聲色,半坐在草地上,健碩的身軀,在陽光下閃爍著光澤,比野獸更美麗


  貝貝臉兒一紅,連忙轉開視線。

  真是的,剛剛她在水裡,他就大驚小怪,急著把她撈上來「解毒」,怎麼這會兒
孩子們在池裡玩水,他反倒無動於衷?

  小孩們笑得更大聲。

  「哈哈,瘴氣是下了雨的午後才會出現的,現在哪有啊!」

  「漢妃好笨呢!」

  「哈哈,好笨。」

  嘻笑聲此起彼落,貝貝瞇起眸子,過頭來。

  干戈倚靠著大石,神色自若,黑眸直視若她.俊臉上找不到半點愧疚。

  「你騙我!」她紅著臉指控,伸出粉拳去槌他,恨不得把他推進水裡,讓他喝水
喝個飽。

  可惡!這會兒怎麼辦?都被他吃了,總不能要他吐出來吧?

  「我不想等七日才要你,你是我的妻子,我隨時都能--」

  貝貝臉頰熱燙,連忙衝上前,用小手搗住他的嘴,就怕他說出更驚世駭俗的話來


  黑眸在她通紅的臉上繞了一圈,緊抿的薄唇,稍微軟化了些。

  他拿開貝貝的小手,額頭抵著她,呼吸吹拂過潮濕的長髮,帶來冷熱假替的酥麻
快感,令她顫抖不已。

  「況且,剛剛你不也沒反對?」干戈靠在她耳邊,很緩慢、很緩慢的說道。

  貝貝無法反駁,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太惡劣了,他不但騙了她,還誘惑她,在山泉旁就跟她--

  嗚嗚,她從小讀的詩書禮教呢?她的羞怯呢?怎麼一碰上蠻橫的他,那些矜持,
就全都變成廢物了?

  「回去了。」干戈站起身,逕自宣佈,對她伸出手。

  正在煩惱的貝貝,雖然心裡困擾極了,卻還是伸出小手,擱進他的掌心。這樣的
舉止,已經非常自然,不論走到哪兒,他總霸道的要握住她的手。

  山路崎嶇,走沒兩步,她絆著籐蔓,整個人往前摔。

  「啊!」貝貝低叫,以為又要跟泥地玩親親。

  還沒摔到地上,干戈已經出手,矯健的將她攬入懷裡。

  「沒事吧?」他問。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那雙黑眸點頭。

  「沒、沒事。」

  「小心點!」他粗聲說道,口吻不耐,眼神裡卻有關懷。

  「喔。」她小聲的回答,紅唇忍不住往上彎。

  雖然他很霸道!,雖然他很惡劣;雖然他偶爾會騙得她團團轉。但是她還是好喜
歡,他在冷酷的外表下,偶爾流露的溫柔。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開始習慣那雙嚇人的黑眸。

  貝貝主動握住干戈的手,小腦袋靠在他肩上,像只被餵得飽飽的小貓,粉頰輕輕
摩擦他的胸膛,無言的道謝。

  他沒說話,低頭看了她半晌,表情有瞬間的軟化,隨即又恢復冷然。

  一男一女,穿過崎嶇的山路,離開了山泉。

  *  *  *

  跳月節過後不久,蒼茫山上來了不速之客。

  廣場上又吵又鬧,貝貝在漢族房裡,就可以聽到喧鬧的聲音。

  「外頭怎麼了?」她好奇的問道。

  發去外頭看了一眼,匆匆回來報告。

  「稟漢妃,是有個漢人闖進來,被族人們逮住了!正交由蠱王發落。」她露出羞
怯的笑容,小聲的補上一句。「那個漢人,生得好俊俏呢!」

  話還沒說完,丫鬟們已經扔下工作,全湊到門邊,想瞧瞧那俊俏的漢人。

  原來,除了她之外,還會有漢人能人得了蒼茫山。這個人是找了苗人帶路,還是
自個兒摸索進來的?

  「干戈會怎麼處置擅闖的漢人?」貝貝也湊到門口!踮高腳尖,卻還是看不到廣
場上的動靜,只看到一顆顆阻礙視線的腦袋。

  丫鬟們還沒回答,廣場上倒先傳來干戈的聲音。

  「扔出去。」

  命令一出,不速之客立刻響起驚慌的叫聲。

  「什麼?扔出去?不、不行啊!我是來找人的!」那人喊道,冷汗直流,抵死不
肯被扔出大門。

  咦,那聲音很耳熟呢!

  貝貝皺起眉頭,歪著小腦袋.懷疑是自個兒聽錯了。

  不可能啊,這兒是苗疆,可不是京城,那傢夥不可能跑到這兒來,說不定只是個
聲音相似的人--

  正在思索著,對方又開始大喊。

  「貝貝!錢貝貝,你在哪兒啊!快點出來啊!」

  啊,她認出來了!

  「旭日!」貝貝推開眾多丫鬟,衝到廣場上,滿臉驚喜的指著年輕男子大叫。

  原本在求饒的俊美男人,一看見貝貝,又驚又喜,也張著嘴大叫。

  「啊,終於找到你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拔腿奔向對方,如同久違的牛郎與織女,熱情的擁抱。貝
貝更像八爪章魚似的,雙手雙腳全都圈上去,興高采烈的又抱又親。

  「你怎麼來了?」她掛在男人身上,親暱的搖晃他。

  男人高興的笑著,看來更加俊美。

  「笨問題,當然是來找你,不然我為啥擱著京城的暖暖被窩不睡,跑來這苗疆野
地?」他伸出手,捏捏她的鼻尖。

  貝貝高興極了,摟著他的頸子,還想說話,卻發現自個兒的領口陡然一緊,整個
身子被往後拎去。

  咦,她怎麼騰空了?

  貝貝詫異的回頭,剛好看見干戈鐵青的俊臉。

  「把這男人扔進狼堆裡。」他陰冷的說道,全身輻射出強烈的怒氣。

  「什麼?呃,不行不行!千萬不行!」貝貝連忙反對。

  干戈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還想替他求情?」他咆哮,聲音震動整座蒼茫山。

  所有的苗人,撲通撲通的跪下,趴在地上瑟瑟顫抖著,雖然擔憂漢妃的處境,卻
也沒人敢而對蠱王的憤怒。被拎在半空中的貝貝卻無處可逃,只能屏住呼吸,緊張的
看著他。

  「是、是啊!」她既害怕又困惑,卻還是硬著頭皮點頭。

  干戈深吸一口氣,銳利的目光掃到旭日身上,恨不得拿出獵刀,把這個男人碎屍
萬段。

  這個漢族男人是誰?會是她的情人嗎?

  某種陌生的情緒,充塞在干戈胸口中,令他憤怒得雙眼發紅,冷靜的理智徹底碎
裂。

  她竟敢在他向前,擁抱另一個男人!

  眼看惰況愈來愈僵,旭日鼓起勇氣,前進一步。

  「笨,你看不出來嗎?」他低聲罵著貝貝,沒想到她竟然這麼遲鈍。

  「什麼?」她一頭霧水。

  旭日還想罵人,但是那個「笨」字還沒出口,冷冽寒酷的視線,就狠狠瞪了過來
。他立刻把罵人的話全吞回肚子裡,臉色一變,火速擺出最和善的笑容。

  「蠱王,您先別發火,在下是京城錢府長子旭日,是漢妃的弟弟。」他解釋著,
暗暗猜測,這個高大的蠻子會發這麼大的火,肯定是在吃醋。

  看來,他這個迷糊的五姊,在這段日子裡,倒是撈到個不錯的丈夫呢!

  黑眸瞇了起來,從旭日的俊臉,挪移到貝貝的俏臉,充滿懷疑。

  「弟弟?」他問。

  兩人用力點頭,差點扭傷了脖子,就怕干戈不信。

  苗人們偷偷抬頭,仔細一瞧,這才發現,這俊美的男人,生得跟漢妃的確有幾分
相似。兩人的五官神似,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更是一模一樣。

  半晌之後,干戈突然放手,鬆開箝制,轉身往內廳走去。

  她毫無防備,咚的一聲,摔在地上,粉臀兒被摔得好疼。

  「哇,你就不能先提醒我一聲再放手嗎?」她抱怨著,揉著發疼的粉臀。

  管事意會過來,連忙上前,恭敬的行禮。

  「漢妃,蠱王的意思,是請您跟旭日公子都入內廳。我會即刻命人備茶,為旭日
公子洗塵。」漢妃的親人,他們可不敢怠慢。

  姊弟兩人本來就感情深厚,加上許久沒見,彼此都有一籮筐的話要說,從廣場走
入內廳的路上!兩張嘴嘰哩呱啦,都沒停過。

  「是要你找藥材嗎?怎麼自個兒開溜了?石岡急得都快上吊自殺了。」旭日問道
,帥氣的撩起衣袍,跨過門檻。

  「你也知道石岡那硬性子,他左一個不准,右一個不行的,我什麼事也辦不了,
索性就自己上路了。」貝貝聳肩,踏入內廳,找了張椅子坐下。

  屁股還沒沾著椅子,後頭的干戈就開口了。

  「過來。」

  「我坐這兒就--」

  「過來。」冰冷的口吻,不容反駁。

  她歎了一口氣,只能湊到他身邊去坐,心裡悄悄抱怨他的蠻橫。

  旭日看在眼裡,暗暗微笑。屁股才一坐定,貝貝就急著開口。「你是怎麼找到這
兒的?是石岡告訴你們的嗎?」

  「他送信回京城請示,大姊卻按兵不動,說你雖然迷糊,但是仍有些小聰明,肯
定能夠平安無事。」旭日詳細的說道。

  貝貝乾笑幾聲,覺得頭皮發麻。

  「大姊的神機妙算,可從沒出錯過。」

  旭日說道,瞄向一旁的干戈。「只是她倒也沒料到,你立見成了蠱王的妻子。」

  「呃,這個,說來話長,等有機會再說。」她含糊的說道。

  老天!她可不想讓旭日知道,自個兒是丟了多大的臉,才陰錯陽差的成為苗人的
漢妃!那些過程,她僅僅是回想,就羞憤得想躲進被子裡大叫。

  旭日微笑,拿出扇子,敲擊掌心。

  「沒關係,那就回京城,對著家裡人,再一併說了吧!」

  「回京?」她眨眨眼睛。

  「嗯,京城裡頭出了些事情。」

  貝貝喔了一聲,眸子滴溜溜的往干戈臉上轉,發現他的臉色再度轉為鐵青。

  唉,想也知道,他不會點頭放人的!

  「可是我中蠱了,沒辦法回京城。」她雙手一攤,萬分無奈。

  「中什麼蠱?」

  「你別問了。」她支支吾吾,粉臉發紅。

  旭日搖頭晃腦的想了一會兒,雖然怕干戈翻臉,卻不得不開口。

  「只是,你非得回去不可!」他頓了一下,神色凝重。『乾坤堂』出事了,一個
病患突然暴斃,仵作看了,說是你用藥失當所造成。」

  貝貝跳了起來,氣得哇哇大叫。

  「我?我用藥失當?這絕不可能!」這是污辱她的醫術啊!

  她用的藥都是溫補之類,先調養病患身子,再強身健體,進而收到壯陽之效,哪
裡可能會吃死人?先前,還有病患嫌她藥下得太輕,無法立竿見影,所以轉投向「安
平堂」求醫呢!

  「官府可不這麼想。大姊要我趕在官差前,先帶你回家裡,大夥兒也好從長計議
。」

  「那現在怎麼辦?我又離不開。」貝貝皺眉。

  旭日搖頭晃腦,思索著幾位姊姊可能的反應。「四姊會說,以和為貴;三姊會說
,量力而為。」

  「她還會罰你紮馬步。」她補上一句。

  他沒理會。

  「二姊嘛,得等到她醒來,才能問出她的意見。至於大姊,啊,對了,她有給我
個錦囊。」

  「打開看看。」貝貝提議。

  旭日打開,錦囊裡有張短箋,上頭是大姊娟秀的字跡。

  事情沒辦成,就別回來,  兩個人沈默。

  「打開第二個看看。」

  內容一樣。

  「打開第三個看看。」

  裡頭是一條白綾。

  「什麼意思?」旭日呆愣,摸不清大姊的意思。

  貝貝倒抽一口涼氣,躲到干戈背後。

  「嗯,呃,你、你是知道大姊的性格的。」她用很小的聲音說道。

  旭日臉色一白。

  「呃,好歹我是她親弟弟,她不會這麼狠--」他看見貝貝猛搖頭,背脊不禁發
涼。

  「好吧!就算我沒辦法帶你回去,必須拿著這條白綾上吊,但你就沒想過,大姊
會親自來逮你?」旭日一臉悲苦,拿著白綾在脖子上繞啊繞。

  這一次,輪到貝貝臉色慘白。

  姊弟二人都在煩惱的時候,干戈開了金口。

  「我陪你。」

  「啊,你要跟我回去?」她轉過頭來,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沒錯。」

  「呃,啊,嗯--那個--其實,你不需要陪著我,我只是回去處理一些事,很
快就回來了。」她雙手亂揮,光是想像他走入京城,會造成多大的騷動,就覺得頭皮
發麻。

  「你離不開我。」干戈淡淡的說。

  「啊?」她臉兒一紅。「你別胡說,我哪裡會離不開--」

  「七日一回。」他提醒。

  轟!

  貝貝的臉兒著火了。

  可惡,他怎麼--怎麼可以提--

  「七日--什麼七日一回?」旭日很感興趣,湊過來發問。

  「沒你的事!」貝貝惱羞成怒,紅著粉臉,咚咚咚的跑過來,掄起拳頭扁自個兒
的弟弟。

  「唉啊,別打別打。」旭日無端被敲了幾下,搗著痛處,齜牙咧嘴的喊疼。

  唔,七日一回?什麼七日一回?

  他腦子亂轉,雖然好奇,卻礙於貝貝的拳頭威脅,不敢再發問,怕等會兒會被扁
出內傷來。

  「隨時可以出發。」干戈說道,阻止姊弟相殘。

  「真的嗎?」貝貝雙眼閃亮,神態興奮。「那讓我換件衣裳,收拾些東西,咱們
馬上出發。」

  雖然回京裡,是有麻煩事必須處理,但是離家這麼久,她自然是好想念好想念家
人。就連大姊,在這會兒回想起來,都令她覺得思念極了!

  「太好了,我要回家了!」返家的興奮!充斥在胸口,她小嘴上喊著,雙手拎著
繡花飄帶裙,三步並作兩步,迫不及待的往外跑去。

  沒人發現,當她歡呼時,干戈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陰鷙。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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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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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繁華京城,冠蓋雲集。  

  無數的落花,拂過高高的藍色琉璃瓦,落入錢府。偌大的庭院內,花木扶疏,錯
落著華麗的庭台樓閣。  

  珍珠閣的窗臺前,站著一名絕色女子。  

  吵雜的喧鬧,夾雜著驚喜的笑聲,從錢府大門,一路響了進來。  

  幾個丫鬟急忙穿過迴廊,奔來珍珠閣,在閣前幅身行禮,歡喜的報告。「啟稟大
姑娘,旭日公子帶著五姑娘回府了。」  

  錢金金彎唇一笑。  

  「讓他們到珍珠閣來。」她吩咐道,轉身踏入屋內。  

  久候在窗臺旁的丫鬟,立刻為她解下軟綃披風,端上熱燙的香茗。  

  金金端過瓷杯,輕啜熱茶,瓷杯還沒見底,珍珠間外就響起喧嘩聲,熱鬧極了。  

  閣門一開,嬌小的身子立刻飛奔進來。  

  「大姊!」貝貝嬌聲喊道,衝上軟椅,抱住金金,像只小貓般撒嬌,從苗疆帶回
來的精緻禮物,全被扔到地上去了。  

  金金微笑,拍拍小妹的粉頰。  

  「你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當了苗人的漢妃,從此之後就不回京城了。」她輕
聲道,捏捏貝貝的鼻尖。  

  「大姊,我哪裡會不回來呢!」貝貝小聲說道,偷偷做了個鬼臉。  

  金金淺笑,清澈閃亮的眸子,看向一旁高大沉默的男人。  

  「我讓你去找藥方,你卻找了個丈夫回來。」

  啊,慘了慘了,大姊要怪罪了!  

  貝貝連忙搖頭,從衣袋裡,抽出一束文件,上頭寫得密密麻麻的,全是苗疆藥材
的批發貨價。  

  「呃,我雖然沒找到藥方,但是也找到貨源。大姊,這是苗疆的藥材譜,只要照
這張譜進貨,『乾坤堂』每年能節省十幾萬兩銀子呢!」她陪著笑臉,獻寶似的,把
藥材譜送到大姊面前,證明自個兒可沒偷懶。  

  金金眸子一亮,低頭審視。  

  天下人都知道,在京城錢府裡,運籌帷幄的,是長女錢金金。自從她十八歲及笄
,展露驚人的商業長才後,就接掌了父親的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  

  「貨源穩定嗎?」她問。  

  「苗人說了,任何好貨,都先留給『乾坤堂』。」貝貝說道,看了干戈一眼。  

  買藥材的事情,一由他出面,就全盤搞定。苗人不敢違逆蠱王,對她這個漢妃,
更是有求必應。  

  金金沉吟半晌,才又開口。  

  「商道呢?」

  「全打理妥當了,十裏一站,能夠日夜兼程,把藥材送來京城。」旭日插嘴,緊
張的看著大姊。  

  金金挑眉,仔細看過藥材譜,才慢條斯理的捲起來,交給丫鬟。「這件事,你們
辦得不錯。」

  姊弟二人,鬆了一口氣,差點沒癱軟在地上。  

  呼,還好這樁生意能讓大姊滿意!  

  他們一路上提心吊膽,就怕大姊怪罪,說他們辦事不力。到時候啊,只怕家裡的
椅子都還沒坐暖,就要再度被扔出大門去賺錢。  

  心上的大石頭落了地,貝貝舒展柳眉,覷見站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干戈。她
跳下軟椅,咚咚咚的走到干戈面前,牽著他的大手,走回軟椅坐好。  

  「大姊,我替你介紹,他就是--」

  「我知道。」金金微笑,還命人端上最好的春茶。  

  「啊?」貝貝一頭霧水。  

  大姊知道?知道什麼啊?她都還沒說呢!  

  「他是干戈,苗疆的蠱王,你的丈夫,咱們錢府的新姑爺。」金金輕聲說道,說
得钜細靡遺,沒半點遺漏。  

  貝貝眨著雙眸,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派人來調查過。」干戈開口,黑眸微瞇。  

  即使遠在苗疆,也不時會有漢人,讚歎的談論起京城錢府的長女。他老早就知道
,他的小妻子,有個絕頂聰明的大姊。  

  「啊?有嗎?」

  干戈點頭。  

  「我們成婚後,有漢人陸續入了苗疆,打探關於我的一切。」苗人們來稟報,說
是這些形跡詭異的漢人,都是來自於漢妃的娘家。  

  金金淺笑,擱下瓷杯。  

  「我這個寶貝妹子,沒媒沒聘的,就讓你給娶走了,我當然必須格外留意些。」
她彎著唇,若有所思的看著干戈,淡淡的補上一句。「錢府的女兒,可不是普通人想
娶就能娶的。」  

  黑眸一瞇,沒有動怒,明白金金的弦外之意。  

  旭日在旁邊小聲的嘀咕。  

  「不用說,她肯定是撥過算盤,知道結下這門親事,是穩賺不賠的。」  

  金金笑而不答,反倒靠到貝貝耳邊,輕聲問道:「他對你好嗎?」

  貝貝咬著唇,沒有回答,粉臉卻變得紅潤潤的,格外動人。  

  這下子,即使她不說話,答案也昭然若揭了。  

  干戈的黑眸,眸光轉濃。他旁若無人的起身!大步走過來,攔腰抱起貝貝,霸佔
了她的軟椅。  

  「啊,那是我的位子啦!」她抗議。  

  「你坐我腿上。」他口吻平淡,眼神卻十分炙熱。堅實的雙手,圈緊細細的纖腰
,不讓她離開。  

  連屋內的丫鬟們,都偷偷笑著,知道這個新姑爺,可是疼極了五姑娘呢!  

  眾人的眼神,讓她羞得想挖個洞跳進去,但天不從人願,干戈把她抱得緊緊的,
她連腳尖都碰不著織毯。  

  貝貝羞得連髮根都紅了,連忙扯出別的事情,轉移大夥兒的注意力。  

  「對了,大姊,旭日提到,前些日子,京城裡頭有人暴斃,那是怎麼一回事?」
她把話題繞口正事上頭。  

  金金點頭,收斂笑容。  

  她纖手一揚,所有丫鬟自動福身退下,室內轉眼清場完畢,只剩下錢家自個兒的
親人。  

  「死者是西市延康坊的潘大爺,官府那方面,我暫時壓下來,但要釐清案情,只
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貝貝蹙著眉頭,一面聽一面點頭。  

  「他在『乾坤堂』裡看了一陣子,病因是氣虛血寒、腎水不足。」  

  「你用了什麼藥?」干戈問。  

  「以鹿角、龜板、枸杞及人參口味藥劑,熬成四珍膠。」她皺著眉頭。「這些都
是溫補之藥,不會傷身的。」

  他點頭,擰眉沉思。  

  貝貝雖然迷糊,但是精通藥理,用藥毫不含糊,蒼茫山上的婦女孩童,如果有任
何病毒,都已全交由她治療。  

  旭日走了過來,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竹筒。「這是在死者身旁發現的證物,你們瞧
瞧。」  

  「證物該待在衙門吧?」貝貝瞪著他。  

  他聳肩,不以為然。  

  「大姊有辦法嘛!」

  干戈打開竹筒,將竹筒內的東西倒在桌上,濃眉愈擰愈緊。  

  她也湊過去瞧,才一看清楚!嘴裡就哇哇叫了起來。  

  「啊,這是斑鷙啊!」

  這種東西,藥性極強,致人於死。一般藥行的用法,是將斑鷙與糯米同炒,取了
糯米入藥,丟棄斑鷙不用。  

  干戈審視著桌上的斑鷙,黑眸閃爍,若有所思。  

  貝貝把下巴擱在桌面上,瞪著那些黑乎乎的斑鷙。一想到這些東西,曾害死一條
人命,她就心裡直發毛。  

  「我記得,這種東西,能治療皮膚方面的病症。」她小聲說道。  

  「也能用於壯陽。」  

  「這個我知道。斑鷙在壯陽上的確有奇效,但也有奇毒,所以我不用。」她是很
努力在賺錢,但可從不做害人的勾當。  

  「你不用,他們用了。」  

  「誰?」貝貝眨著眼睛問。  

  黑眸一瞇,射出銳利的光芒。半晌之後,他才徐徐開口。  

  「四川唐門。」

  *  *  *  

  東市長街上,離『安平堂』幾丈遠的牆角,兩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  

  「喂,這樣不行啦!」貝貝小聲的懷著。  

  干戈沒有理會,跨步便走。  

  眼看用說的沒用,她連忙往前一蹦,用盡全身力量!拉住他一條胳臂,妄想阻止
他前進。  

  該死,這傢夥怎麼這麼不可理喻?!  

  「不行啦,『安平堂』雖然真的來自四川,但也不能證實,他們跟命案有關。」

  即使用上全身體重,仍難敵干戈的力氣,她像個行李,被拖著前進,小繡鞋在地
上滑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街上來往的人們,瞪大眼睛,好奇的觀望。  

  干戈抬眼,冷冷瞟來一眼。  

  就仗著那比江洋大盜遠嚇人的氣勢,眾人立刻脖子一縮,像被針刺著似的,迅速
挪開視線,溜之大吉,不敢久留。  

  十丈之內,除了夫妻二人,只剩正在考慮,是否要逃走的旭日。  

  「旭日,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快來幫忙啊!」貝貝還在嚷著。  

  旭日站在原地,為難的搔搔腦袋。  

  「呃,但是,姊夫說的也有道理啊,京城之內,除了『安平堂』外,沒有第二間
藥坊的藥來自四川,他們的確最有嫌疑。」  

  班鷙的產量稀少,前幾年曾聽說,四川有人大量裡培養,而要將活斑鷙製成可用
的藥物!又需要專門的技術。  

  放眼四川,就只有慣於用毒的唐門有此能耐。更巧合的是,這間『安平堂』的主
人,就是來自四川。  

  「不行,咱們必須等官府查辦!」貝貝喊道,又被拖了好幾尺。  

  「太慢了。」

  「呃,啊,但是,你這麼闖進去,反倒是打草驚蛇。」她極力勸阻。  

  干戈露出狼一般猙獰的笑容,令人戰慄。  

  「我會搜出證據來的。」  

  貝貝忍住尖叫的衝動,深吸一口氣。  

  「你別急,我們換個方法去探探吧!啊,對了,我想到了,我們可以找個人!假
裝房事不力,亟欲求醫,必須買些強力的壯陽藥--」  

  他的表情愈來愈難看。  

  呃,事關男性「尊嚴」,他肯定是不願意了!  

  況且,瞧他這麼高大精壯,哪個人會相信,他有--呃--呃--『那方面』的
問題--

  貝貝粉臉一紅,連忙甩甩頭,拋開腦中的胡思亂想。她轉過頭,腦筋動到弟弟身
上。  

  「旭日,你去。」  

  「我?」他的眼睛快掉出來了  眼看旭日還杵在原地,貝貝雙手插腰,俏臉一凝
。  

  「你去不去啊?」  

  「我--」  

  「姊姊說的話,你敢不聽?」  

  「呃,我--」旭日我了半天,還我不出個下文來。  

  要他上『安平堂』求壯陽藥?這要是傳出去,他這個京城第一貴公子的臉要往哪
裡擱啊?別的不說,只怕城裡的姑娘,會哭濕好幾條手絹呢!  

  嗚嗚!他怎麼這麼命苦?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唯獨他家例外。他這個錢家唯一
的香火,總是被五個姊姊欺壓得難以翻身。  

  正在怨歎自個兒歹命,眼角卻瞄見上個高大的身影,早已逕自朝『安平堂』走去
。  

  「五姊--」

  「別囉唆,你去是不去?」貝貝齜牙咧嘴的嚷道。  

  「我想,沒那侗必要了。」  

  「為什麼?」

  旭日縮縮脖子,伸手指向『安平堂』大門。  

  「因為,呃,姊夫已經闖進去了。」  

  *  *  *  

  「您不能進去!」

  說話的人,被干戈一掌揮開,哀嚎的飛出大門!跌到街上。  

  「這位客倌,你--啊!」  

  更多的人圍上來,更多的人,陸續往外飛去,咚咚咚的,在街上躺成了一片。  

  高大的干戈,如入無人之境,一手揮開一個,沒三兩下功夫,原本熱鬧非凡的『
安平堂』人數銳減。  

  客人們見苗頭不對,立刻抱頭鼠竄,逃得不兒蹤影。在店裡招呼的夥計們,連反
抗的力量都沒有,全被扔出門,就只剩下櫃檯後方的掌櫃,臉色慘白,瞪著這個暴戾
危險的男人,不斷顫抖。  

  干戈伸出手,揪起掌櫃,臉色陰沉。  

  「交出來。」  

  「交--交--交什麼?」掌櫃的抖得連話都說不好。  

  「鷙斑。」  

  掌櫃的臉色一變,卻仍在裝糊塗。  

  「呃,這位爺,您說什麼,我不懂--」

  黑眸瞇起,迸射出不耐的怒火,干戈出手,揮出一道淩厲的掌風。  

  砰!  

  一聲巨響,震得人耳朵發疼。整楝屋子劇烈搖晃,一整面的藥櫃,轉眼就被轟掉
,連屋樑都搖搖欲墜。  

  掌櫃的傻了,抖得更厲害。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干戈的口吻仍舊冰冷。  

  貝貝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才一進『安平堂』,就見一個大藥甕,筆直的飛來
,轟向她的腦袋。  

  「啊!」她大叫一聲,連忙低頭,驚險的閃開。  

  藥甕嘩啦一聲,摔在地板上,瓦片跟裡頭的黑棗散了一地!滿地滾啊滾。  

  她拍拍胸口,安撫受驚的心臟,環顧亂七八糟的大廳。「老天,我才遲了一會兒
,你就把這兒破壞成這樣了!」

  「嘖,姊夫的手腳真快。」旭日在一旁感歎,一進大門,立刻挑了個安全位置躲
好!就怕慘遭池魚之殃。  

  吵鬧的聲音,驚動了『安平堂』的老闆唐舜。他皺著眉頭,從存藥房裡走了出來
,嘴上還在罵著。  

  「做什麼?這樣吵吵鬧鬧的--」  

  深邃的黑眸,冰冷的掃了過去。  

  兩個人才剛打了個照面,唐舜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先是全身僵硬,張著嘴
直喘氣,眼睛瞪得比金魚還凸。  

  干戈挑眉。  

  「原來是你。」他扔下嚇昏的掌櫃,像發現新獵物的野獸,跨步走來。  

  啊,這兩個人認識?  

  貝貝跟旭日愣在一旁,屏氣凝神,滿頭問號。唐舜突然提氣一喊,扯住桌上的布
匹,往他們甩來。  

  數十支針灸用的銀針,筆直朝兩人射來,銀光交織成一片銀網,躲都躲不過。  

  龐大的身影,恍如鬼魅!瞬間就趕到面前!擋住尖銳的銀針。她連喘息的時間都
沒有!就被干戈攬入懷中。  

  熱燙的男性氣息,包裡了貝貝全身,她毫髮無傷,胸口卻狠狠一疼。  

  「干戈!」她驚慌的喊著,俏臉慘白。  

  他用身體為她擋了銀針!  

  「我沒事。」干戈淡淡的說道,目光掃過她焦慮的小臉,冷酷的眼神,稍稍變得
柔和。  

  角落傳來呻吟。  

  「我有事。」旭日齜牙咧嘴的抱怨。他問躲不及,又沒人搭救,手臂上挨了十幾
根銀針,疼得好想哭。  

  貝貝沒理會,小手扯著於戈的衣裳。  

  「快把衣裳脫下,讓我瞧瞧!」  

  他聳肩,刷的拉下衣衫,露出結實黝黑的上身。  

  「轉過去。」她又下了命令。  

  他依言轉身,寬闊的背上,赫然釘滿了銀針,看來怵目驚心。  

  她倒抽一口氣,小手搶著紅唇,全身顫抖。  

  「針上沒毒。」干戈簡單的說道,接著繃緊肌肉,發出一聲巨喝。  

  霸道絕倫的內力,凝為強大力道,全數的銀針立刻被震飛。就聽到嗖嗖的聲響,
銀針轉眼挪了位,全釘到牆壁上去了。  

  貝貝眼中淚花亂轉,雖然鬆了一口氣,心頭仍難受極了,被莫名的情緒揪得緊緊
的。  

  「你痛不痛?」她先伸出小手!試探的摸啊摸,接著靠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吹氣
,想為他上疼。  

  他搖頭。  

  「騙人!」  

  怎麼可能不痛?他都流血了呢!  

  干戈回頭,瞅了她半晌,眼神複雜。  

  「你沒受傷就好。」他粗聲說道.轉身往內走去。  

  貝貝整個人呆住了,傻傻的看著那高大的背影,紅唇微張,連淚珠滾下粉頰,也
不曉得要去擦。  

  那簡單的幾個字,讓她胸口好熱好燙,某種甜甜暖暖的涵義,雖然他從來沒有說
出口,但是從他的眼神、他的舉動,她就能感受得好清晰。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好想抱住他,抱得緊緊的,永遠都不放開--  

  高大的背影,在藥坊間轉了個彎,踏進內室的存藥房。她急忙跟上去,不想跟他
分開太久。  

  存藥房內,百藥雜陳,用的都是尋常的藥材。牆上有著無數藥櫃,房中央還擺著
一張紅木大桌。  

  干戈站在藥材中,擰皺濃眉,仔細檢閱。黝暗的眸子,落到紅木大桌上。  

  桌上空無一物,卻飄著神秘的藥味。  

  他挑眉,黑眸一瞇。  

  「啊,唐舜怎麼逃了?」貝貝湊過來發問,轉著小腦袋,在屋子裡看啊看,卻看
不見那傢夥的影子。  

  那個卑劣的男人,大概是趁著干戈分神救她的時候,找機會開溜的吧!  

  只是,這種反應也太明顯了吧?他們只是找上門,唐舜立刻逃走,擺明瞭是心裡
有鬼!  

  干戈勾唇,露出冷笑。  

  「他認得我。」  

  唐門善用毒,但是漢人用毒,終究比不上苗人。唐舜是用毒之人,對干戈的大名
,自然是如雷貫耳。這會兒碰上祖師爺了,他這個小貨色能不逃嗎?沒嚇得尿褲子就
不錯了!  

  「但是,那也不能證明,他跟命案有關。他拔腿開溜,說不定只是代表,全天下
人都知道你很凶--」她小聲說道,不斷強調!證據很重要。  

  干戈掃了她一眼,走到紅木大桌前,舉起右手。  

  「啊!」這一次,她眼明手怏,立刻跳到他背後,把耳朵搗起來。  

  轟!  

  又是一聲巨響,堅固的紅木大桌,在他的掌力下,化為無數木屑。木屑之中,赫
然出現了十來個黑色綢袋。  

  小繡鞋才剛踏出去,她整個人就被干戈拎起來,腿兒騰空。直到被拎過了散落的
尖銳木屑,他才鬆手。  

  「別踏著了。」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口  她心頭一暖,紅唇彎起,露出甜甜的笑,
小腦袋點得好用力。  

  他的霸道,總隱藏著對她的關心。這個嚴酷又沉默的男人,其實很不懂得表達感
情呢!  

  干戈拿起一個黑綢袋,運勁一摸,綢袋碎開,一塊毒性極強的蟾酥,赫然出現在
他掌心。這種東西,通常用於麻醉,對壯陽有奇效,但是用量稍稍不對,就會致命。  

  噢喔,看來證據確鑿了!  

  「你怎麼知道桌裡還有東西?」她蹲在地上,把黑綢袋一個個打開,才發現裡頭
全是有劇毒的壯陽藥品。  

  「這是唐門的習慣。」他簡單的說道,將一鷙整袋的斑遞到她面前。  

  她哇了一聲,搶過來看。  

  「把這個交給官府,就可以還你清白。」干戈說道,伸出手臂,又將她拎了起來
,逕自往外走。  

  「呃,我們要去哪裡?」  

  「回家。」事情結束,他不願久留。  

  貝貝點點頭,也很想開溜。經過大廳時,她抬起小手,把斑鷙扔給旭日。  

  「把證物交給官府,再讓他們派人來調查清楚。」她吩咐道。  

  「但是,我手上的銀針--」旭日一縮腦袋!委屈的接過斑鷙。  

  「自個兒拿鑷子夾出來。」  

  她還在交代著,人已經被干戈拎出門外.兩人愈走愈遠,將旭日遠遠的拋下。  

  他獨自站在破爛的『安平堂』裡,抱著發疼的手臂、拿著斑鷙,只覺得自己好可
憐。  

  嗚嗚,他的手很痛啊,怎麼沒人來關心他?嗚嗚--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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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1-29 09:18: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還沒有破案,干戈的耐性已經用盡。

  在餐桌上,他擱下筷子,對滿桌山珍海味視若無睹。

  「我要帶她回去。」他簡單的宣佈。

  原本熱鬧的餐桌,轉眼陷入寂靜。

  貝貝坐在他旁邊,雙手捧著碗,正在喝著火腿春筍湯,小嘴裡還嚼著嫩脆的筍子


  「回哪裡?」她傻傻的問,沒察覺到氣氛不對。

  「苗疆。」

  簡單兩個字,讓可口的筍子,瞬間變得毫無滋味。她擱下湯碗,連忙抗議。


  「不行不行,我們才剛到了呢!」才剛見到幾位姊姊們,連爹娘的面都沒見到,
他就這不體貼,立刻要拉著她回苗疆?


  黑眸一瞇,迸射不悅。

  錢府幾位千金,也圍在餐桌旁,室內美人群聚,蓬蓽生輝。她們低著頭,聰明的
閉嘴不語,眼睛全看向大姊。


  金金接過手絹,擦拭雙手,出來打圓場。

  「貝貝雖然洗脫嫌疑,但是案子到底還沒破,官府方面,只怕不願意讓她離開京
城。」她說得合情合理。

  幾個姊妹猛點頭,閃亮的眼兒望向干戈。

  他冷著臉,毫不考慮。

  「這些小事,你可以處理。」

  金金挑眉。「你倒是很看得起我。」

  眼看大姊被戴了高帽子,馬上就臨陣倒戈,貝貝主動上場,蹙著柳眉,像個小可
憐似的,扯著他的衣袖搖啊搖,期待能撈到一點憐憫。

  「別那麼快走,好不好?京城裡有很多好玩的事兒,是苗疆比不上的,我們留下
,我帶你到處去晃晃--」

  話還沒說完,那兩道劍眉,早已擰在一塊兒。

  糟糕,看來哀兵政策無效!

  「我們明日啟程。」他逕自說道,端起酒杯,眉頭沒有鬆開,神色更凝重了些。


  貝貝深呼吸,被干戈的固執霸道一激,火氣也冒上來了。她怒氣騰騰,雙手一拍
桌子,猛的跳上椅子,小臉剛好對上他的視線。

  「干戈,你給本姑娘聽清楚了,我、不、走!」她喊道,重申立場。

  他下顎緊繃,氣得頭頂冒煙。

  「走!」干戈吼道。

  「不要!」她不甘示弱,吼了回去。

  冷酷黑眸對上倔強明眸,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下下。

  「你必須跟我回去。」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既然是妻子,不是你買的牲口,哪裡能隨你牽東牽西的?我當然有權決定要待
在哪裡!」

  干戈深吸一口氣,重擊桌面,滿桌的好酒好菜,叮叮噹噹的亂響。屋內僕人、丫
鬟們沒膽子收拾,抱著腦袋,迅速逃離現場。

  「跟我回家去。」他瞪著她,黑眸閃亮,雙拳緊握.強硬的命令,一字一句從牙
縫中擠出來。

  哼!她才不怕呢!

  貝貝伸出手,捧住那張俊臉,鼻子湊到他眼前。

  「這兒就是我家啊!」

  話才剛說出口,她雙手下的身子,陡然一僵。那雙黑眸深處,閃過一抹刺痛。

  干戈的臉色轉為鐵青。

  「是嗎?熱鬧的京城才是你的家,偏遠的苗疆,自然是比不上了。」他瞇著雙眼
,輕聲說道,聲音比臘月的寒風還要冷。

  她背脊一涼,驚覺自個兒說錯話了。

  天啊,他誤會了,她不是那個意思!

  京城是她的家,但並不代表,她就否認有他的苗疆,就不是她的歸宿。所謂的家
,該有能分享歡笑與溫暖的家人;所謂的家,該有個讓她在乎的人--

  他也是她在乎的人啊!

  「干戈,我--」貝貝急著想解釋,舌頭卻打了結,腦子裡亂成一團,當著眾姊
妹的面,她更是拉不下臉道歉。

  還想不出該說什麼,干戈已經起身,目光如冰。

  「你不走,我走。」

  「要走可以,解了我的蠱毒啊!」她虛張聲勢的喊道,有恃無恐,知道他絕不會
放著她的生死不管。她體內的蠱毒,此刻反倒成了護身符。

  干戈回過頭,冷冷的瞪著她,驀地抽出腰間獵刀,拉開衣裳.露出黝黑結實的胸
膛。

  「我解!」

  銀白的刀尖,往胸膛刺去,在心口劃出一道血痕,鮮血順著刀刃,滴在酒杯裡。

  「把這杯血喝了!你體內的七日蠱就能消解。」他冷淡的說道,高大的身軀踏出
大廳,甩袖離去。

  室內岑寂,沒人吭聲,視線全落到貝貝身上。

  她瞪著那杯血,全身僵硬,直到胸口發疼,才發現自個兒打從他離開,就忘了該
要呼吸。

  干戈走了,他真的不管她了--

  熱熱的液體湧上眼眶,杯子裡紅色的血,看在眼中愈來愈模糊。

  「貝貝,你不去追他嗎?」最溫柔的四姊開口,絕美的眸子看向門外,一臉擔憂


  「追什麼呢?他要走就讓他走,我反倒落得輕鬆。」她故作堅強,聲音卻在顫抖
。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想要從容的退出大廳,腳步卻晃個不停。

  直到走回房間,關上房門後!她深吸一口氣,撲向床鋪。

  「哇!」

  淒慘的哭聲,傳遍錢府每個角落。

  貝貝整個人埋在棉被裡,哭得聲嘶力竭,眼淚沾濕了錦緞被子。她邊哭邊晃著腦
袋,心裡難受得像是被開了個大洞。

  嗚嗚,他走了!

  嗚嗚!他不要她了!

  嗚嗚!那個霸道的笨蛋蠻子!就不會把事情問清楚嗎?她很在乎他、很愛他啊!

  解了七日蠱又怎麼樣?他下在她心中的情蠱,她要找誰去解?

  哭得正傷心,棉被突然被人給掀了,一張哭花的小臉,頓時沒地方藏。四個姊姊
全湊在床邊,將她團團圍住。

  「別哭了,快出來。」金金伸出手,硬是要把小妹拉下床鋪。

  「不要!」她哭叫。

  「你再不出來,可就真的追不上干戈了。」

  「我才不去追他!」貝貝咬著顫抖的唇,不斷搖頭,就算心痛得要命,還是倔強
極了。

  金金皺起眉頭,在床邊坐下。

  「你是當真想離開干戈?」

  她想要點頭,眼淚卻洩漏了心事,嘩啦啦的住下掉。如果是真心想離開他,她哪
裡會哭成這樣呢?

  「是他不要我的。」想到這兒,眼淚掉得更凶了。

  「傻瓜,你仔細想想,干戈若是不要你,又何必因為你不回苗疆,發那麼大的火
?」

  貝貝抬起小腦袋,嘩啦啦的流泉,因為金金的話,稍微停止流瀉。

  這麼說來,干戈是在乎她的嘍?

  她好想告訴他,自個兒不是不跟他回苗疆,但是爹娘遠在四川,還沒見過這個新
女婿呢!她想等到爹娘回府,再鄭重的告訴爹娘,日己嫁了個沉默嚴酷、卻對她很好
的男人--

  希望的火苗,悄悄在心中復燃,心口的疼痛,一點一滴減輕。

  金金拿了件披風,替小妹穿上,嘴上還在說著。

  「再說,錢家可從不做虧本生意,怎能賠了姑娘又折兵?干戈這個姑爺,無論如
何,錢家是丟不起的,你自己想清楚!是要自個兒追上去,還是被五花大綁的送去?


  貝貝被推著下床,雖然想去追干戈,心裡卻覺得有些委屈。

  「大姊,到底是錢重要,還是我的面子重要?」

  金、銀、珠、寶一字排開!露出微笑,齊聲回答。

  「當、然、是、錢!」

  *  *  *

  月黑風高,小小的身子在郊道上奔跑著。

  貝貝喘息著,汗水浸濕衣裳,卻怎麼也追不上干戈。

  漆黑的郊道上,沒有半個人影。她手中的燈籠,在半個時辰前就熄了。她咬著牙
,在夜裡摸黑走了好久,卻還是看不見他的人影。

  怪了,大姊不是說了,干戈離開沒多久,她要是動作快一些,肯定能追上的嗎?
為什麼她追了那麼久,卻連他的背影都沒瞧見?

  嗚嗚,那個可惡的蠻子,沒事走那麼快做啥?她的腿也沒他長,追起來好辛苦呢


  她蹲在地上,又冷又累,先前哭得酸疼的眼兒,又有些濕潤了。

  要是追不上干戈,那該怎麼辦呢?一想到從此都無法見到他,她的心更痛了些。
他離開之後,她才赫然發現,自個兒已經離不開他。

  一個人影,悄悄靠近,陰影遮蓋了月光。

  「干戈!」她立刻跳了起來,驚喜的大喊。

  啊,他回頭來找她了嗎?!

  面目猙獰的唐舜,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錢姑娘,找人嗎?」

  貝貝倒抽一口氣,連忙躲開數尺,跟唐舜隔得遠遠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咬著唇,心裡浮現不祥的預感。

  「在下等在這兒,是為了等錢姑娘。」唐舜笑著說道,眉宇之間,有濃濃的殺氣


  啊,等她?!

  「唐爺找我有事?」貝貝眨著眼睛,悄悄挪動小繡鞋,只是唐舜一瞧見她後退,
也欺身上前,陰魂不散的纏著不放。

  唐舜笑得更陰毒。「你這女人倒是厲害,生意上鬥不過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
竟能雇了蠱王來撐腰,把我的藥坊拆了。」

  「安平堂」被拆後,官府急著緝捕他,讓他再也待不下去。但是,要他就這麼離
開,白白放過錢貝貝,他又太不甘心!

  唐舜猜想,蠱王雖然不好惹,但終究只是受雇於錢家,若想報仇,自然也要等到
難纏角色先離開。

  他在錢府外埋伏,耐心的等到蠱王離開,才敢現身。

  「唔!唐爺是來道別的?」她胡亂問著,冷汗直流,急著想找方法脫身。

  只是,這會兒天色昏暗,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她上哪兒去討救兵?

  「是啊,臨別之前,特地送了個小禮物來給錢姑娘。」唐舜拿出一個小瓶子,逼
近貝貝,雙眼閃爍。

  「呃,不需要這麼多禮了。」她瞪著那個瓶子,心裡確定,那絕對不是啥好東西


  「這可是我特別調製的『蝕骨露』,一旦沾上後,你那漂亮的肌膚,轉眼就會侵
蝕成白骨。」唐舜興奮的說道,打開瓶子,一陣濃香立刻瀰漫四周,讓人聞了難以呼
吸。

  貝貝連連後退,雙腳都軟了。

  她聽過「蝕骨露」,這東西名堂古怪,能銷融屍骨,尋常人絕對不敢使用。但她
萬萬沒想到,唐舜這麼歹毒,竟拿這東西來對付她。

  該死,要是碰上瓶子裡的液體,她肯定轉眼就被融化得一乾二淨,哪裡還能去找
干戈?

  唐舜愈走愈近,毫高舉起瓶子。

  「呃,你別衝動--你--啊,干戈!」最危急的時候,她本能的喊出他的名字


  來不及了!

  液體潑來,全數濺到她肌膚上,讓她全身發寒。

  「啊--」貝貝在濃香中發出慘叫,雙手抱著身子,狼狽的跌在地上。

  嗚嗚,她完蛋了、她死定了,她要融化了--

  咦?不會痛?

  綿長的慘叫聲,以疑惑的單音作結。

  貝貝鎮定下來,抬起小腦袋,瞪著自個兒的身子,困惑而不解。

  月光之下,濕潤的肌膚一片瑩亮,既沒有腐爛,更沒有見骨,她甚至不覺得疼痛


  她抬起頭來,呆楞的看著唐舜。他比她更震驚,還不死心的抖動瓶子,將剩餘的
「蝕骨露」往她身上潑。

  涼涼的液體,濺到她身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卻把她染得香噴噴的。

  「不可能,你怎麼會沒事?」唐舜氣急敗壞,雙眼圓瞪,想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


  蝕骨露是他親出口調配,是天下至毒之藥,為什麼卻對錢貝貝無效?

  幽暗的角落裡,陡然傳來低沉的聲音。

  「她身上有七日蠱,其他的毒傷不了她。」干戈踏山幾步,高大的身軀、嚴酷的
俊臉暴露在月光之下。他一身黑衣,不知已在一旁看了多久。

  貝貝跳起來,連忙咚咚咚的跑過去,扯住他的手臂,抱得緊緊的,就怕他又溜得
不見人影。

  唐舜臉色慘白,無法明白。

  「但是--但是--她為什麼沒死?」中了七日蠱的人,會活活痛死,哪裡還能
像這個女人,活跳跳的到處亂跑?

  干戈低頭,看著靠在手臂上的粉臉。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

  唐舜臉色慘白,恍然大悟。

  錢貝貝不是干戈的僱主,而是他的妻子!

  七日蠱是天下至毒,但是再可怕的蠱,也還是要受蠱王操縱。干戈抑制了毒性,
令妻子靠著七日蠱,能夠百毒不侵,卻又不為毒蠱所害。

  干戈勾唇冷笑,緩緩從袖中掏中一枚銀飾。

  「你該知道,傷害我的妻子,是要付出代價的。」他運指一彈,銀飾咻的一聲,
往前飛出。

  唐舜倒抽一口氣,銀飾已經在他腿邊迸開,裡頭淌出黑色的液體。

  黑色的液體如同小蛇,尋找熱源,唐舜轉身飛奔,但它們的速度更怏,立刻追了
上去。在唐舜的慘叫聲中,黑蛇全竄入他的腳底。

  「啊!」唐舜逐漸遠去的淒厲呼號,在幽靜的深夜聽來,更顯得可怕。

  干戈將粉臉壓在懷中,不讓她瞧見。

  「不要看。」寬厚的大掌,壓著她的小腦袋!熟悉的味道、暖燙的溫度,源源不
絕的傳來。

  縱使看不見,淒厲的慘叫聲,仍舊不斷傳來。她攀住他,直到慘叫聲遠去後,小
腦袋才慢慢抬起來,粉臉上餘悸猶存。

  「啊,那是--」

  「七日蠱。」

  她拍拍胸口。「你還留有這可怕的玩意兒?」

  干戈點頭。

  「我事先留下的。」

  喔--

  等等,事先?

  貝貝皺起彎彎的眉,反覆咀嚼這兩個字。她沉靜思緒,將來龍去脈,在腦子裡仔
仔細細的想過一遍。

  「你『事先』就知道,聖藥會被我打破?」她問。

  干戈點頭。

  她瞇起眼睛,戳戳他的胸膛。「你早就知道我會去偷聖藥?」

  「你忍不住的。」他淡淡的說道,早就看出她急切的性格。

  好啊,她總算明白了!

  打從把她帶回蒼茫山,他心裡就有了盤算。讓她去愉聖藥、讓她中蠱、讓她不得
不成為他的妻子,這一切全是有預謀的。

  而她拗不過自個兒的好奇心,看不出他心懷鬼胎,一見他放了餌,就乖乖的跳上
去咬。

  清澈的眸子瞇了起來。

  「好啊,原來,你從頭到尾都在算計我。」她恍然大悟。

  知道了他的詭計,她並不生氣,反倒偷偷的有些開心。以他冷漠的性子,會願意
大費周章的設計她,把她拐上手,不是更證明瞭,他很在乎她嗎?

  干戈沉默半晌,然後點頭。

  「我要你。」

  她的臉紅了紅,就算真的氣他騙人,這會兒火氣也消了大半。

  「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我的?」

  「客棧裡。」

  哇,打從那個時候,他就對她--

  貝貝心兒暖暖,卻還嘴硬。

  「你拐了我、騙了我,就不怕我不想要你?」

  「我會讓你想要我。」他肯定的說道。

  哼,這個傢夥,對自個兒的男性魅力,可是半點都不懷疑啊!不過,矯健驍勇如
他,真正想要一個女人時,有哪個人能夠拒絕?

  「霸道!」她戳著他的胸膛,卻對他的狂妄束手無策。

  干戈握住她的指,額頭抵著她,黑眸黝亮。

  「你為什麼跟來?」他慎重的問。

  貝貝看著他,臉兒嫣紅,半晌後才鼓起勇氣開口。

  「我不想離開你。」

  黑眸一亮,原先的陰鷙,因為她的坦承而褪去,喜悅取代了森冷。


  「你不是想留在京城嗎?」他問。

  她用力搖頭。

  「我想跟著你.無論是京城或是苗疆,我都不想離開你。」


  干戈看著她,久久不語。

  他就這麼看著她,筆直的看進她的眼裡,像是透視了她的魂魄,要將她的心意看
仔細。

  半晌之後,他猛的出手,將她抱到懷中,雙臂將她圈得好緊,兇猛的黑眸,緊盯
著不放。

  「先前,是我用計謀拐了你,如今,是你心甘情願?」他質問道,表情嚴肅。

  她點點頭,再也不懷疑了。粉嫩的唇,湊在他的薄唇,主動印上一吻,宣誓對他
一生的愛戀。

  干戈仰頭,發出一聲歡悅的呼嘯,聲動曠野。

  「跟我回苗疆去!」

  「不,先回錢府。」

  他的臉沉了下來。

  貝貝微笑,撫上黝黑的臉龐。

  「先回錢府,見過我爹娘,我要告訴他們,我嫁給了苗疆的蠱王,從此之後,有
人會代替他們,疼我、寵我一輩子。然後,我就跟你回苗疆。」她終於明白,有干戈
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干戈撫著她的臉,在紅嫩的唇上印下結實短促的一吻。

  接著,他抱起貝貝,足尖一點,身形快如流星,趕回京城錢府。


                          (全文完)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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