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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橫溝正史][金田一系列之本陣殺人事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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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8:48: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陣殺人事件 第一章 三指男人  
本陣殺人事件 第二章 一柳家族式微  
本陣殺人事件 第三章 鴛鴦琴  
本陣殺人事件 第四章 慘劇發生  
本陣殺人事件 第五章 指套玄機  
本陣殺人事件 第六章 棘手的命案  
本陣殺人事件 第七章 畢生仇敵  
本陣殺人事件 第八章 金田一來了  
本陣殺人事件 第九章 貓墳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章 智斗偵探小說迷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一章 、克子的戀情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二章 挖貓墳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三章 磯川探長的困惑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四章 命案推演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五章 本陣的悲哀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六章 模擬殺人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七章 意外的密室  
本陣殺人事件 第十八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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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x6666686 於 2010-1-31 09:0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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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8:49: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三指男人
      故事開端     開始寫這篇作品時,突然有股沖動,想再去看看發生新婚夜恐怖凶殺案的房子,于是便在某個早春的午後,趁著散步之時,拿著拐杖信步前去。     這件新婚夜恐怖殺人案件,是去年五月我疏散到岡山縣的這座農村以來,幾乎所有認識我同時也認識一柳家的每一位村民,都對我說過。     我很少主動對別人說自己是寫偵探小說的,通常人們只要知道我是偵探小說家,一定會主動告訴我一些他們曾經見聞的殺人事件。盡管人們並不明白這樁案件的真正恐怖之處,但,大家仍成天議論著,可見,這件凶殺案在村民印象中有多深刻。     我很少以別人告訴我的殺人案件作為自己小說的題材,但,這樁案件不同。我剛聽到有關案件的只字片語時,就感到非常好奇,不久,又從對此案件有極深入了解的F醫生口中得知事情真相,更加挑起我心中一股難以言喻的亢奮。因為,這和普通的殺人案件完全不同,其中不但有凶手繽密的計劃,同時又具有我亟想創作的“密室殺人”技巧。     想想看,在一間完全無法進出的房間內發生的命案,卻又能合理且圓滿的偵破,這對作者而言,是何等令人著迷的魅力啊!因此,依我所敬畏的朋友井上英三的說法:大多數的偵探小說家一定會嘗試創作像狄克森·卡擅長的“密室殺人”的作品。     我既然也是偵探小說家的一員,當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向密室詭計挑戰,幸運的是,像“密室殺人”這類題材,我卻在無意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現在想來,我或許應該向凶手致謝才對,如果不是凶手以那種罕見而又殘忍的手法砍殺兩個男女,也許,就不可能有這篇作品了。     剛開始聽到這樁案件的真相時,我立刻仔細回想以前讀過的作品中,是否有類似的事情。首先,我想到了魯諾的“黃色房間”,然後是魯布蘭的“虎牙”、瓦泰恩的“金絲雀殺人事件”和“大屋殺人事件”、狄克森·卡的“普萊格·柯特凶殺案”,還有史卡雷德的“天使家的凶殺案”,這些作品都是“密室殺人”的典型之作。     但是,這個案件不同,我始終覺得凶手也許讀過這些作品,雖然不完全模仿其中的詭計,但,至少凶手是擷取各篇精要再配合現場情勢,拼湊出另一種新計謀。     若真要探究,我想,也許和“黃色房間”約略相似。不過,並不是與事情的真相相似,而是現場的氣氛酷似。     發生命案的房間,無論柱子、天花板、承塵、遮雨窗,全都漆成黃中帶紅的顏色,取代黃色壁紙。當然,在岡村一帶,漆這種顏色油漆的住家不少,甚至,我所住的房間也是如此。     但,我住的房子已經相當老舊,那些原本是紅色的部分,都泛出黑色的光澤。然而發生命案的房間,卻是剛重新油漆過,因此才呈現出鮮豔的紅色。再加上房間里嶄新的榻榻米。紙門和金色的屏風,使得倒臥在血泊中的一男一女,給人一種極其驚怖的印象。     這樁案件里還有另一項使我亢奮異常的要素,就是那張古琴。據說,每次出事時,人們一定會聽到一陣粗礦的琴聲。想想看,密室殺人、塗紅漆的房間、琴聲……這些難得的條件平常求都求不到,如果我不把它寫下來,那才真的有辱偵探小說家之名。     一柳宅邸     從我住的地方到發生這樁“密室殺人”案件的一柳宅邸,步行大約十五分鍾。這里是個三面環山名叫岡村的小村莊,低矮的山脊如海星爪似的向平地伸出去,一柳家廣闊的宅邸就正好在爪尖的位置上。     在山脊西側有條小河,東側則有一條小路越過山頂通往久村,而小河和小路延伸至平地後不久就會合廠,一柳家就占據這塊由小河和小路包夾成約二千坪左右的不規則三角地帶換句話說,一柳家北靠山邊,西隔小河,向東是通往久村的小路,正門對著東側小路。     從正門看過去,自小路略往上走,有兩扇釘著鐵環的黑色大門,一左右築有延伸約一百公尺的高大圍牆。從門外往里看,外牆里面似乎還有一道內牆,頗有大戶人家的氣派。但是,站在內牆邊上卻看不見牆里面的情形。     宅邸西側,沿著小河往北走,在一柳家圍牆的盡頭處有座壞掉的水車,水車北側有一座土牆,繞過了土牆,鑽入宅邸北側低崖上的茂密竹林內,從低崖邊緣往廠看,大致能完全俯瞰宅內的概況。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正下方偏院的屋頂,在這屋頂下就是新婚夜發生那樁恐怖案件之處。聽村民們說,這是一柳家前代祖先所建造的隱居處所,里面有八張榻榻米和六張榻榻米大小的兩個房間。建築物的規模雖小,庭院卻砌建得非常精致,從南向西,有許多精雕細琢的庭園和樹石,花木扶疏,清幽雅致。     偏院的詳情以後再提。     越過偏院再往遠處看,是一柳家的主屋,巨大的平房向東矗立。再過去就是二房一家的住處及谷倉。儲藏室等排列較不規則的建築物,主屋和偏院被建仁寺的牆壁隔開,只靠一扇小柴門連接。這道牆和柴門現在雖已被拆毀,但在事發的當時,卻是既新又堅固的,所以當主屋的人聽到案發慘叫聲而趕來時,中間隔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到這里總算介紹完一柳家的大致格局。     找穿出竹林,走到村口,那里是岡村的村辦公室。辦公室在岡村的南端,由這里往南到對面的川村為止,放眼望去盡是田地,中間有一條筆直的十二米道路,沿這條路步行約四十分鍾,即可抵達火車站,因此,搭火車來岡村的人,要進入村內,不但必須走這條路,而且必定會經過村辦公室。     神秘的三指男人     村辦公室的對面有一戶門戶很寬,卻裝飾粗陋的住家。這里原本是馬夫小販和旅人過客喝杯酒、吃頓飯的小吃店,而且也是與一柳家殺人事件有重要關系的那個神秘的三指男人最初的落腳處。     案發的前三天,也就是昭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傍晚——     小吃店的老板娘坐在門外的帆布椅上,正與相熟的馬夫和村辦公室的職員閑聊,看到一個男人從川村的方向沿剛才提到的那條十二米道路走了過來。     男人來到小吃店前,停下腳步問道:     “請問要去一柳先生的大宅怎麼走?”     正在聊天的老板娘、職員和馬夫們不約而同地望著他,然後面面相覷,因為那男人一身襤褸的外貌和財大勢大的一柳家實在太不搭調了。     那男人戴了頂皺巴巴的圓頂帽,大型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蓬亂的頭發自帽沿伸出,腮邊留著雜亂的絡腮胡,上衣和長褲沾滿了汙垢,手肘和膝蓋處都已磨損得發亮,皮鞋的前端全部綻開了,同時還沾滿了灰塵。     這人看起來像是三十歲左右,在這初冬的黃昏里,由于神情疲憊,又穿著單薄的衣服,給人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一柳先生的家就在對面,不過,你找一柳先生有什麼事?”     老板娘帶著防禦的語氣盯著他問。     這個男人眨了眨眼,隔著口罩模糊不清地咕嘰了兩句。     這時,恰巧有輛人力車從這個男人剛才來的方向奔來,小吃店的老板娘立刻說道:     “你要問的一柳先生正好從那邊來了。”     坐在車上的男人大約四十歲,身穿黑色西裝,膚色淺黑,配上高挺的鼻梁和緊閉的雙唇,神情肅穆,兩眼直視前方,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給人種難以親近的印象。     他就是一柳家的當代家主賢藏。     當人力車帶著賢藏從眾人面前經過,消失在對面的轉角處後……     “老板娘,一柳先生要娶新娘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後天就要舉行婚禮了。”     “怎麼會這麼急?”     “再拖下去,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差錯呢,也只好一切從速進行。其實一柳先生一旦下了決定,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是啊,要不然怎麼會成為那樣有成就的學者嘛,對了,隱居老夫人同意嗎?”     村辦公室的職員接著問。     “當然不同意,但是,事到如今,聽說也只好認了,因為愈是反對,一柳先生愈堅持。”     “一柳先生幾歲了?”     “正好四十,而且聽說是第一次戀愛呢!”     “中年男子的戀愛通常都比年輕人來得激烈。”     “聽說新娘才二十五、六歲,是果園園主的女兒,對她來說,這樣應該算是釣到金龜婿哩!老板娘,新娘真的那麼漂亮嗎?”     “大概不會太漂亮吧!不過,她在女校擔任教師,相當有才華,所以才會被一柳先生看上。我看將來女孩子不接受教育是不行的。”     老板娘有感而發地說。     “老板娘,你也想去讀女校,找個有錢丈夫嗎?”     “沒錯!”     老板娘爽朗的回答,惹得大家忍不住大笑出聲的時候,剛才問路的那個男人畏怯地打岔:     “老板娘,對不起,能給我一杯水嗎?我好渴……”     三人訝異地回頭望向這個男人,他們仿佛早已忘掉這個人的存在了。     老板娘盯了男人一眼,但還是立刻去瑞一杯水來,男人道謝之後,接過杯子,把口罩稍微拿開。就在這時,三人情不自禁地互望了一眼。     這男人的右邊臉頰上方,由嘴唇右端至臉頰有一道又長又大的疤,那疤痕大概是受傷後縫合所留下的痕跡,看起來好像裂了一道缺口似的。然而更令三人心里感到毛毛的是,男人拿杯子的右手只有三只指頭,小指和無名指各斷掉一節,只有拇措、食指和中指完好無缺。     三只指頭的男人喝完水,誠摯地道謝後,轉身朝向一柳家走去。     當他離去後,三人木然相視。     “那個人究竟……”     “他找一柳先生有什麼事?”     “你們看他的嘴巴,怪惡心的,我再也不會用這個杯子了。”     老板娘果真立刻將那個林子放進櫥架的角落。想不到因她這麼一放,對日後案件的偵查上有非常大的幫助。     讀到這里,各位讀者應該已經清楚我接下來想敘述的事,必然是和三只手指頭有關。只要有三只手指頭,就能夠彈琴,所謂的琴就是那種只須用拇指、食指和中指就能彈奏的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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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柳家族式微
      柳家族簡介     據村里老人家說,一柳家是附近一帶的大財主,由于原本並非本村的人,因此有些思想偏執的村人並不太願意提起他們。     一柳家本來是對面川村人氏。川村在江戶時代旅店極多,而一柳家就是那兒的本陣(旅館總店)。不過在明治維新的時候,當時的店主人能洞悉時代的趨勢,不再經營本陣,舉家遷到目前居住的岡村是量變,否認質變;事物變化的原因不是其內在矛盾,而是,同時趁著動亂的時局,大肆搜購田地,也因此,村人們都輕蔑地說一柳家是河童上岸成精,意思是說從河町爬上山谷後,即使是小小河童都有了法力。     發生那樁恐怖案件的當時,一柳家的大宅里的居住者有:     第一位是上代家主的遺蠕系子刀自,五十七歲的她,不管在任何場所總是盤著超過年齡的大發害,始終以本陣後裔自居,是個既威嚴又驕傲的老婦人,村人們稱她為隱居老夫人。     系子刀自有五個子女,案發時只有其中三人住在這里。最大的是長男賢藏,畢業于京都某私立大學哲學系,年輕時曾在母校當過兩、三拜的講師,非常用功上進醫學哲學研究醫學中的哲學問題的一門科學。哲學與醫,因呼吸器官毛病而回鄉靜養,仍孜孜于研究著述工作,在雜志上經常看到他的論著,是相當知名的學者。     他年過四十仍未娶,與其說是考慮到健康的問題,倒不如說是忙于研究工作,而忽略了婚姻大事。     賢藏底下有一個妹妹名叫妙子,一個弟弟名叫隆二。妙子已嫁人,那時正隨丈夫前往上海,和這樁事件毫無關系!隆二,三十五歲,醫師,任職于大吸某大醫院,案發當夜雖不在家,不過卻在案發後不久就出現了,在這樁“密室殺人”案件里,他的立場與角色很難說得清楚。     系子刀自生下隆二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未再懷孕,本以為不會再生育了,沒想到隔了十年卻又生了一個兒子,那就是三男的三郎里士多德在雅典的呂克昂創辦了一所學校,傳說這所學校附,之後又經過八年,再生下一個女兒名叫鈴子。當時三郎二十五歲,鈴子十七歲。     三郎是兄弟妹妹中最不長進的,中學被退學後,以同等學曆資格在神戶的某私立專科學校就讀,仍以退學收場。案發當時,他待在家里,整天無所事事。三郎頭腦靈活,只是缺乏耐心,加上個性狡猾,因此,在村里,他也最讓人瞧不起。     至于麼女鈴子,或許是雙親邁入老年後才生她的緣故,不但體弱多病,智能發育世較遲緩(但並不是智障者),略帶神經質,仿佛曬不到太陽的花朵,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她偶爾也會做出一些讓人膛目結舌的靈巧事情,甚至可以無師自通,譬如彈琴,不過,在日常生活與行為上,她比七、八歲小孩還不如。     一柳家大房只有以上幾個人,但當時一柳家的宅邪內還住著二房一家人,這一家的家長是賢藏他們的堂兄弟,名叫良介,當時三十八歲大的影響。維特根斯坦晚期放棄這個理論,代之以語言游戲,他和妻子秋子育有三名子女,不過這三人和這樁恐怖案件無關,在此省略不提。     良介和賢藏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他只有小學畢業,卻精通算術,又深請人情世故,甚得隱居老夫人歡心與信任,家中大小事情系子刀自都會征詢他的意見,但他卻是個不受賢藏兄弟歡迎的管家。至于良介的太太秋子,是個對丈夫百依百順的平庸女人。     一柳家大房和二房共六人:系子刀自、賢藏、三郎、鈴子、良介和秋子。在封閉的農村中,賢藏的婚事,讓平靜的歲月掀起了洶湧的波濤。賢藏打算結婚的對象名叫久保克子,在岡山市的女校教書,全家人反對這樁婚事,並非克于本身的問題,而是克子的家世。     在城市幾乎被唾棄的“家世”門第觀念,在這個封閉守舊的農村里,依然頑強地存在,並且支配著各種事物。     自從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農民對地位、身分、財產等表象的看法,在戰敗陰影下,也不像以前那樣講究了。但,守舊的家世觀念始終存在,對于良好家世的憧憬、敬慕、自負,仍主宰著農民。     所謂的家世,不是以優生學或遺傳學的角度來評斷,而是指舊幕府時代服侍過明主或曾當過村長等略有權勢職務者,不管家中是否有殘疾者、癲癇患者或瘋子,也無損于“家世”的名聲。這現象即使到今天仍舊如此,更何況慘案發時的昭和十二年;對一柳家族而言,“家世”可是比什麼都重要。     久保克子的父親曾是一柳家的佃農,他卻相當有遠見,看到戰敗後凋敝的農村毫無前景可期,就和弟弟一同渡海前往美國,一面在果園工作,一面努力存錢,打算積存了數萬圓之後就回國,在距離村莊十里之處,買了一片土地,經營果園。     兄弟二人因為在美國奮斗而晚婚,當克子出生後父親就去世了,母親丟下克子返回娘家,克子等于是由叔叔一手撫養長大的。她是個很喜歡讀書的少女,叔叔也竭盡所能的教育她,在戰敗初期的日本社會,克子的學曆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了。她自東京女子高級師范學校畢業後,就進入故鄉附近的岡山市女子學校開始教書生涯。     她父親和叔叔共同經營的果園非常成功,叔叔也把她應得的利潤分給她,因此克子在女校教書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生活,而是出于她對自己的期許。憫,以一柳家族的高傲的門第觀念而言,不管她受過多少教育,也不管她是否聰明、有財產,佃農之女就是佃農之女,永遠不會變成“世家”之女!     賢藏團為曾在克于籌組的年輕知識份子集會中演講後才和她交往,之後,克子每遇到深奧的外文,使前來請教,兩人就這樣交往了一年,賢藏忽然向家人表示要和她結婚。     一柳家族里反對這門婚事最激烈的就是系于刀自和良介。至于兄弟姊妹之中,妹妹妙子寫了一封措詞強烈的信給哥哥;弟弟隆二則寫了封信勸母親,信中提到賢藏個性果決,且言出必行,為了家族形象,就依他好了,不過這些話他並未直接對賢藏說。     賢藏始終以沉默、絕不反駁的態度面對一切,終使反對者逐漸妥快,並以苦笑收場。     就這樣,他們決定在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五日舉行婚禮,沒想到當天夜里卻發生那樁恐怖的“密室殺人”案件。     母子爭執     首先,我想說的是案發前的二、三件瑣事。     案發前夕,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的午後,在一柳家的飯廳,系子刀自和賢藏滿臉不高興的各自喝著茶,鈴子則在一旁神情專注地替洋娃娃穿衣服,她無論在何時何地,總是靜靜地獨自玩耍,從不打擾旁人。     “可是,那是我們家族曆代祖傳的家規……”     在這樁婚事上,賢藏完全不聽她的,因此,系子刀自略帶賭氣地說著。     “隆二結婚時你並沒有反對呀!”     賢藏不理會母親遞過來的養麥饅頭,徑自憋著眉頭邊抽煙邊回答。     “他是次男,不能跟你比,你是我們家族的繼承人,克子是你太太……”     “但是克子一定不會彈這種古琴,如果彈鋼琴或許還有可能。”     母子二人之間爭執的焦點是:一柳家有一項曆代相傳下來的家規——凡是要成為繼承人的妻子,在婚禮上必須彈琴,且是一柳家祖先傳下來的這張古琴,曲目當然也是有典故的,這些後面會提到。關鍵是新娘克子是否會彈古琴。     “媽,現在講這些都是多余的,你如果早點說,我或許能叫克子事先練習一下。”     “我不是故意破壞婚禮,也不是有意要羞辱克子,但,家規畢竟是家規……”     二人互不相讓,火爆氣氛一觸即發的當兒,專注于玩洋娃娃的鈴子突然開口:     “媽,能不能由我來彈琴?”     系子刀目驚訝地望著鈴子,賢藏的唇邊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那樣最好,就請鈴子幫忙好了。媽,相信不會有人反對鈴子彈琴吧?”     系子刀自似乎也有點同意,這時,良介突然出現。     “鈴子,原來你在這里,你要的箱子已經做好啦!”     那是一口創工精細像橘子箱大小的白木箱。     “那是什麼?”     系子刀自皺著眉頭問道。     “是阿玉的棺材,我本來說用橘子箱就行了,但是鈴子不高興,說用那麼粗糙的箱子裝阿玉,未免太可憐了,我只好特地做了這口木箱。”     “阿玉本來就很可憐嘛!堂哥,謝謝你。”     阿玉是鈴子心愛的貓,可能是食物中毒,連續嘔吐兩、三天之後,就在這天早上死了。     系子刀自鎖著眉頭盯了白木箱好一會兒,終于改變心意說道:     “良介,你認為讓鈴子在婚禮彈琴可以嗎?”     “那應該沒問題。”     良介說著拿起養麥饅頭咬了一口,賢藏嫌惡地把臉撇開,自顧自地抽煙。     這時,三郎進來了。     “啊,鈴子,這口木箱好漂亮唁!誰幫你做的?”     “三郎哥哥最壞,就會騙人,從來不肯幫我一點小忙。這是堂哥幫我做的,很漂亮耶!”     “哼!你就是不相信我。”     “三郎,你理過頭發了嗎?”     系子刀自望著三郎的頭。     “是啊,剛才回來。對了,我在理發店聽到一件怪事。”     系子刀自沒吭聲,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三郎轉身對賢藏說道:     “大哥,昨天傍晚你是不是坐車經過村辦公室前面?當時你有沒有看見小吃店前站著一個奇怪的男人?”     賢藏雙眉微挑,詫異地望著三郎卻未回答。     “奇怪的男人?這話怎麼說?”     “那是個看起來陰陽怪氣、令人惡心的家伙。由嘴巴到臉頰有一道大疤痕,右手只有三根手指頭,拇指、食指和中指……他向小吃店的老板娘詢問我們家的事。對了,鈴子,昨天晚上你有沒有看到這樣的人在附近走來走去?”     鈴子抬起頭,默默看著三郎,片刻,她喃喃地念著“拇指、食指、中指”,同時將手指一根根伸出,好像彈琴一般。     系子刀自與三郎默默望著她的手勢,良介則低著頭剝養麥饅頭的硬皮,賢藏依舊不停地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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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鴛鴦琴
      婚禮前的混亂     所謂本陣,是舊幕府時代輪流進京覲見將軍的諸侯,在前往京城途中住宿時指定的旅店,因此宅院宏偉堂皇。當然,同樣是本陣,這里和東海一帶略有不同,這一帶往來的諸侯較少,規模自然就小多了。     一柳家既以本陣的後裔自豪,當代家主的婚禮當然也必須極盡鋪張奢侈之能事。     以一柳家的家世,再加上是繼承人的婚禮,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鄉下都比城市更鋪張,新郎新娘穿著傳統禮服,客人來個五十、一百也不足為奇。     事實上,這一場婚禮簡單到只有雙方至親參加。新郎方面除了家族外,只有住在川村的叔公一人出席,甚至連賢藏的二弟隆二都沒從大皈回來;而新娘方面,只有叔叔久保銀造一人而已。     婚禮可以說極端冷清,但是婚筵可不能這樣,一柳家既是附近的大地主,往來的朋友和底下的佃農。仆人自不在少數,依這一帶的傳統習慣,這些人有權暢飲通宵的。因此,婚禮當天,傭人們來來往往穿梭不停,使得一柳家的大廚房一片混亂。     傍晚六點左右,正是廚房最忙最亂的時刻,有個男人擅自進入廚房。     “對不起,一柳老爺在嗎?如果在,找麻煩你將這東西轉交給他。”     在灶邊忙碌的阿直婆婆回頭看了一眼,見到一個頭戴圓頂幗,帽沿蓋住眉端,全身的衣服到處磨得發亮,戴著一副大口罩,幾乎把整張臉遮住的男人。     “你找老爺有什麼事?”     “啊,沒、沒什麼事,我只是想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他。”     男人左手拿著一張折疊的紙。     事後阿直婆婆向警官說明當時的情景,她說:     “他的姿勢很怪異,所有的干指都彎曲著,食指和中指之間快著一張紙,好像麻風病患們的……對了,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我也覺得奇怪,雖然很想看清他的臉,但是他馬上轉過頭,隨手把紙條塞給我,就慌慌張張地沖出去了。”     當時廚房里還有其他的人。但是阿直婆婆做夢也沒想到這男人在這件案子里會如此重要,因此,在當時並沒有對他特別注意。     阿直婆婆拿著紙條愕然地佇立在原處,這時二房的秋子匆忙也走過來:     “對不起,有誰知道我丈夫在哪里?”     “良介先生好像剛出去。”     “真拿他沒辦法,這麼忙的時刻,不知道他究竟在磨蹭些什麼?待會若看見他,麻煩告訴他趕快換衣服。”     阿直婆婆叫住秋子,將招疊的紙條交給她,並說明剛才的事。     “交給大哥?是嗎?”     秋子拿著那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蹙著眉頭,漫不經心地反問了一句。     她走到飯廳見到系子刀自一邊和女傭談話,一邊換衣服。旁邊站著的是身穿長袖和服的鈴子,正撫弄著給有金剛圓桌的琴。     “伯母,大哥呢?”     “賢藏嗎?可能在書房吧!哦,對了,你也該系上腰帶。”     系子刀自穿好和眼看了秋子一眼,此時,穿著棉袍的三郎悄悄走了進來。     “三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穿那種衣服……你,你剛剛到那里去了?”     “在書房呀!”     “一定又在看偵探小說。”     “在書房呀!一定又在看偵探小說。”     鈴子配合琴韻說道。     三郎對偵探小說非常狂熱,是個標准的偵探小說迷。     “看偵探小說有什麼不好?喔,鈴子,貓的葬禮舉行過了沒?”     鈴子不作聲,只默默地彈琴。     “如果還沒,就得快些;貓的尸體放久了,就會變成妖怪的。”     “三郎哥哥最壞,我才不怕呢!阿玉的葬禮早上已經舉行過了。”     “大喜的日子干嘛說這些?三郎,給我小心點,少胡說八道。”     系子刀自蹙著眉頭嘮叨個沒完。     “三郎,大哥在書房嗎?”     “沒有,可能在偏院吧!”     “秋子,你若見到賢藏,要他快些准備,新娘就要到了。”     秋子走出飯廳,打算到偏院,剛彎腰穿好庭院用的木屐時,見到丈夫良介仍穿著家居服,從二房那兒慢慢走了過來。     “你怎麼還在這里?再不換衣服就來不及了。”     “新娘八點才進門,沒什麼好慌的,倒是你要去哪兒?”     “到偏院找大哥。”     賢藏果真站在偏院側廊,茫然望著天空,一見到秋子,便問道:     “天氣好像要變了……啊!這是給我的?”     賢藏將紙條拿到電燈下展讀。     “秋子,這是誰送來的?”     秋子正把裝飾神龕的鮮花重新插妥,感覺到賢藏的語氣不尋常,一回頭,只見賢藏嗔目怒視地瞪著她。     “這……是阿直婆婆從一個像流浪漢的人那兒轉來的,叫我交給你。有什麼不對勁嗎?”     賢藏瞪視了秋子好一會兒,才將臉轉過去,再望了紙條一眼,登時將紙條撕成粉碎,看了看四周,好像要找個地方把它丟掉,卻發現無處可扔,只好將碎紙片放進衣袖內。     “大哥,嬸嬸要你趕快准備。”     “喔,好,待會麻煩你將遺雨窗關上。”     賢藏說完便快步離開偏院。     這是七點左右的事,大約過了一小時,新娘由媒人夫婦陪同前來,婚禮正式展開。     剛才說過,參加婚禮的只有系子刀自、三郎和鈴子兄妹、良介夫妻、川村的叔公伊兵衛(七十幾歲的老人),以及新娘那邊的叔叔久保銀造等這些人。另外還有一位是村長,當然也只是名義上的媒人。     一切儀式完成後,那張黑底給金飾圖案的古琴被搬出來,鈴子在其他方面也許比同年齡的人略顯遲鈍,但在彈琴方面,她可稱為天才。精致的琴和彈琴的人,在這場婚禮上真是相得益彰。     琴與曲的典故     在結婚儀式上彈琴終究是少見之事,而鈴子所彈奏的曲目更是一般人連聽都沒聽過,因此,新娘克子覺得很不可思議,系子刀自便說出琴與曲的典故。     “一柳家前幾代有一位擅長彈琴的女主人。有一次,一位諸候的女兒要到西下這個地方去,投宿于本陣,當時,那位女主人彈奏自己作詞作曲的‘鴛鴦歌’替她助興,諸侯的女兒非常高興,後來派人送來一張命名為‘鴛鴦’的琴。從此以後,一柳家繼承家業的人結婚時,新娘必須在席上彈琴,剛才鈴子彈的就是那首鴛鴦歌,琴當然就是‘鴛鴦’琴。”     聽完這條家規的由來,克子沉默了一會,說道:     “那麼,剛才應該由我彈琴才對。”     “不錯,由于不知道你是否會彈琴,因此,在不為難你的情形下,才請鈴子代彈。”     這時,銀造開口了:     “如果親家母事先說明,克于是能親自彈琴的。”     “啊,嫂嫂也會彈琴?”     鈴子興奮地說。     “小姐,以後你嫂嫂就可以陪你一塊彈琴了,她的程度可以當琴師的呢!”     銀造和藹地說。     系子刀目和良介彼此意味深長地互望了一眼。     這時,賢藏說:     “那麼,這張琴就交給克子吧!”     系子刀自沒有馬上接腔,現場一片寂靜,幸好村長出來打圓場。     “如果新娘有那麼好的才藝,是應該請她彈奏的,隱居老夫人,待會在偏院不是還有另一場酒宴嗎?不妨請她彈奏吧!”     “好,就這麼決定,‘鴛鴦歌’鈴子已經彈奏過了,接下來彈什麼曲子都好,只要是你擅長、又有喜氣的……畢竟婚禮之夜由新娘彈琴是我們的家規。”     克子後來會再彈琴,就是因為有這段插曲。     婚禮在九點過後順利結束,緊接著在後院和廚房的另一場盛宴展開了。     通常在婚禮之夜,新郎新娘必須輪流陪待兩組酒宴到午夜過後。這項傳統習俗,在保守的鄉下尤其嚴格。     廚房這里,很快就酒酣耳熱起來,有人開始唱起淫蕩的歌曲。偏院那邊雖然無人如此越軌,但伊兵衛叔公卻早已爛醉如泥,說起醉話來了。     他是賢藏和良介的祖父的弟弟,以斗嘴和酒品惡劣出名。兩家很早就分家了,賢藏兄妹稱他為川村新家的叔公。     他也是始終不贊成這件婚事的人,這時籍著幾分酒意,開始發牢騷。對新娘的家世嘮叨了好一陣子之後,不顧眾人的勸阻,在午夜十二點過後吵著要回家。     “三郎,你送叔公回家好了。”     賢藏對伊兵衛的咦叨並不在意,在他堅持要回去時,仍擔心夜路危險,交代三郎陪他回去。     “送我回去,如果時間太晚,你可以睡我家。”     伊兵衛對三郎說道。     當大家送伊乒衛走出玄關時,才發現外面正下著大雪,個個都驚訝不已。     這一帶冬日很少下雪,但是當夜卻有三寸左右的積雪,這當然令人感到驚訝,況且,事後回想起來,這場雪對那樁恐怖罪行產生相當微妙的作用。     午夜一點左右,新郎和新娘返回偏院喝交杯酒。     關于當時的情形,良介的妻子秋子說:     “因為要在偏院喝交杯酒,我和女傭阿清把琴送過去。但是席上只有伯母和我們夫妻三人,三郎送新家的叔公回去,鈴子也已經睡了。喝過酒之後,克子彈奏了千鳥曲,後來我把琴豎起來,放在神龕上,並將指套放在神龕角落,我不太清楚當時那把刀是不是放在刀架上。”     凌晨兩點左右,喝完了交杯酒,所有的人回主屋去了,偏院里只有新郎和新娘,當時仍然飄著大雪。     兩個小時之後,人們聽到可怕的慘叫聲,以及一陣難以言喻的奇妙、凌亂的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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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慘劇發生
      銀造的心惰     久保銀造在一柳家替他安排的房間躺下後,忽然感到非常疲憊。     這也難怪,這樁婚事的確花了他太多的心力,同時他也非常清楚農村的封建思想和習慣。說實話,起初他也不同意這門婚事,他更擔心佃農之女的克子證了德謨克利特和伊壁鳩魯的原子唯物論和無神論思想。為,嫁到一柳家會幸福嗎?     但是克子對這門婚事很積極,同時,銀造的妻子也說:     “如果大哥還活著,看到克子成為一柳家當代家主的妻子,一定會很高興的,畢竟,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能結成這門親事,也該算是很有成就的了。”     銀造比誰都清楚,克子的父親生前就對日本的古老思想和門第觀念充滿強烈的憧憬,因此一聽到“如果大哥還活著,一定會很高興”這樣的說法,就只好答應這門婚事了。     銀造是個一旦下定決心,就會毫不猶豫實踐到底的人。     他心中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不能叫克子受到絲毫委屈,更不許有任何話柄讓人捏住,讓克子被一柳家的親戚在背後指指點點。幸好,以他在美國的曆練,學會了踏實並有效率地進行大小事情,這場婚禮總算風光體面地辦完了。     “哇!叔叔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該怎麼辦哪?”     看到克子既驚訝又感激的樣子,讓銀造覺得沒有白疼她。     當克子穿著新娘禮服從媒人的村長家出發,進入一柳家時,她的美麗吸引了所有人。那些罕見的奢華嫁妝,始終是村人們茶余飯後的熱門話題。     銀造一想起連高傲的一柳家人看到這樣的排場,也忍不住目瞪口呆的樣子,就深深感到心滿意足起來。     “哥哥泉下有知,應該也會感到滿意欣慰吧!”     銀造邊想邊喃喃自語,不覺眼眶發熱,眼淚奪眶而出。     廚房那邊仍有人在繼續暢飲,一陣陣猥褻的歌聲,吵得銀造無法人睡,在幾番輾轉反側之後,終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似睡似醒中,銀造仿佛聽到不尋常的慘叫聲而嚇醒過來。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他確知這不是夢!     分不清是男人或是女人的恐怖悲鳴聲持續了一、兩下,劃破了深夜的沉寂。在這同時,他聽到用力踩地板的腳步聲。     ——聲音是從偏院傳來的。     驚覺到情況不妙的那一刹那,銀造已經迅速穿好襯衫,又匆匆披上睡袍,順手扭亮燈,看看表,指針正好指在凌晨四點十五分上。     那陣琴聲就在這時傳來。     叮叮咚咚——雜亂嘈切就好像十三條弦同時被撥動一般,緊接著是紙門倒下的聲響,之後,一片死寂。     銀造不安地打開遮雨窗外外面看了看,大雪已經停了,月亮在天空中放出冷冷的寒光;庭院被積雪覆蓋,看起來像棉花般輕柔、蓬松。四周靜悄悄的,看樣子,廚房那邊的宴會也結束了。     這時,他見到有個人影踏著積雪朝這邊走來,他立刻大聲問道:     “是誰?”     “老爺,您也聽到剛才的聲音了嗎?”     源七立刻回聲,並反問了一句。     銀造不認識這個傭人,仍喚住他:     “喂,到底是怎麼回事?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他在睡袍外再加件大衣,踩著庭院用的木展走到雪地上。同時,有好幾扇遮雨窗紛紛打開,系子刀自也探出頭來。     “是源七嗎?還有誰在那邊?剛剛是什麼聲音?”     系子刀目連珠炮似地問著。     “媽,是琴聲。”     鈴子從母親的衣袖底下探頭出來向窗外偷窺。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恍惚中好像聽見有人喊救命。”     源七邊回答身體邊不住地顫抖著。     銀造慢慢往柴門走去。良介一面系衣帶,一面從南端二房的方向跑過來。     “伯母,剛剛是什麼聲音?”     “良介,你去偏院看看。”     銀造搖了搖柴門,但門鎖從里面拴上了,怎麼推都推不開;良介也用身體狠狠地撞了兩、三下,看似脆弱的柴門,牢固得根本撞不開。     “源七,你去拿斧頭來。”     銀造對源七八命令道。     “好。”     正當源七轉身之際,偏院那邊又傳出幾聲撥動琴弦的聲音,接著像是琴弦斷了般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     “那是……”     在雪光反射下,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     “源七,你還拖拖拉拉地干什麼?快去拿斧頭來。”     銀造又大喝了一句。     源七找來斧頭時,系子刀自、鈴子、女傭和男傭們都聚攏了過來,秋子也提著燈籠來了。     一下、兩下……源七揮動斧頭,不久,門和柱子的搭鏈扣鈕扮開了,柴門向側邊傾斜。銀造一把抓住正想率先沖入的良介的肩膀,將他往後拉回原地,然後,自己站在柴門前環視著偏院的庭院。     “沒看見腳印。”     銀造回頭大聲告訴在場的其他人。     “請各位留在這里,你和這個人跟我來。”     他指著良介和傭人源七。     “小心,盡量別將積雪踩亂;太太,麻煩你把燈籠借給我。”     在這樣緊急時刻,大家都被銀造那股不可搖撼的氣勢震懾住了,誰都不會在意身分和地位,只有良介覺得十分不是滋味。如果他當時知道銀造已不是過去的那個佃農,並且還擁有美國的學士文憑,也許心里的不平衡會稍微減輕些也說不定呢。     三人進了柴門。左側是一道往前延伸的矮牆,隔著牆可見到偏院庭院里也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地上沒有任何足跡,只有幽微的燈光從偏院的遮雨窗上的欄間流瀉出來。     偏院的玄關門朝東,三人向玄關跑了過去,發現玄關的紅黃格子門和木板門都關得牢牢的,格子門自內上鎖,不管推或拉都文風不動。良介和源七一面敲打格子門,一面大聲叫喚賢藏。但是里面一片死寂。     密室的慘案     銀造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離開玄關,翻過矮牆,進入南側庭院,良介和源七也跟在他後面,這邊的紅黃色通雨富也緊閉著,良介和源七輪流敲窗叫喚賢藏,依然無人回應。     三人一面走一面敲遮雨窗,終于繞至偏院西側,突然,良介的喉嚨發出奇怪的聲音,愕然呆立在原處。     “怎麼回事?”     “你們看那個……”     良介吞吞吐吐地說著。     隨著良介手指的方向望去,銀造和源七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從偏院向西距離約六尺左右,有座大型石燈籠,在石燈籠底下,插著一把亮晃晃的日本刀。     源七急忙走過去,被銀造立刻拉了回來。     “不能觸碰!”     銀造厲聲斥道。     他高舉著燈籠,在黑暗的樹叢下仔細檢視,企圖找出任何蛛絲馬跡,但是依舊是沒有任何線索。     “老爺,從欄間看看里面的樣子吧!”     源七說。     “好,你看吧。”     偏院西側凸出來的地方是廁所,在廁所和藏放窗板的倉庫之間的空地上有個大型的石制洗手台,源七站在洗手台上,從遮雨窗上的欄間往屋里看。     這個欄間後來成為破案的關鍵。所謂的欄間就是在門檻上的橫木上再加根粗梁,這根粗梁剝去樹皮,保留了木材的自然形狀,只在必要部份予以刨平,由于不是方形的,因而造成某些部份和橫梁之間有相當寬的縫隙,又有些部份則和橫梁完全密接,最寬處也只有五寸,一般人絕對不可能由此進出,因此,該部份並未嵌裝遮雨窗或紙門。     源七一邊從欄間往里看一邊說道:     “靠這邊有一扇紙門是敞開著的,鋪蓋套書院窗的一扇紙門和屏風斜倒向這個方向……我看不見屏風後面。”     三人站在欄間外繼續叫喚藏賢和克子的名字,但還是沒有回應。     “看來只好破壞遮雨窗了。”     銀造焦急地說。     遮雨窗的窗板是一塊疊一塊釘起來的,必須一塊塊的敲下來。     源七又跑去拿斧頭,銀造和良介留在原地等候。這時。由低崖上靠廁所方向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人急忙沖了過去。     “是誰?”     良介急急問道。     廁所前面有一棵大樟樹,聲音從樹蔭後傳來。     “是二房的老爺嗎?”     “哦,原來是周吉,你在那里干什麼?”     “剛才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我就慌忙趕了過來,走近了才聽出是老爺的聲音,所以……”     “周吉是誰?”     銀造問道。     “是到水車小屋春米的傭人。”     先前說過,一柳家的西邊有條小河,河邊有一間已廢棄的水車小屋,當時水車小屋尚未毀壞,周吉每天一大早就到這里春米。案發後周吉的證供讓整個事件更離奇。     “周吉,你剛才說聽到聲音,馬上沖出小屋,當時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影?”     “沒有,沒見到任何人。我一聽到聲音,馬上沖出小屋,在土橋上站了一會,這時又聽到第二次叮咯叮鳴的琴聲,就匆忙爬到低崖上,結果還是沒看到什麼人影。”     這時,源七已經把斧頭拿來了,銀造便吩咐周吉在四周警戒,三人轉身回到遮雨窗前。     在良介的命令下,源七用斧頭猛砍最靠近藏放窗板倉庫的遮雨窗,登時出現了一道大裂痕,良介伸手進去,拉開里面的栓鎖,總算打開一扇遮雨窗。     三人好不容易進了屋內,觸目所及,那種無法形容的淒慘、恐怖的景象,登時讓大家呆若木雞!     賢藏和克子都被砍了好幾刀,渾身是血倒臥在房內,嶄新的鴛鴦枕和被褥,以及剛換的新榻榻米與倒在枕畔的金屏風上,都濺滿了鮮血。那原本該是快樂、歡愉的初夜,竟成了令人毛骨驚然的地獄!     源七嚇得雙腿發軟,銀造立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出房間。     “你快去找醫師和警察來,記住不要讓任何人從柴門進來……”     源七離去後,銀造緊閉雙唇望著兩具尸體,隨即轉身檢視整個房間。     他最先看到那張黑底繪金色圖案的琴,仿佛在憑吊死者似的放在克子的枕畔,琴上像是有人以沾了血的手指彈遇一般,十三根琴弦里有十二根的彈奏部份都沾有血絲,最後的那根弦索斷了被卷到最邊邊,奇怪的是這根琴弦的弦柱卻不見了。     琴弦斷了,弦柱也不見了!     銀進又仔細檢查了門窗,發現玄關和遮雨窗沒有任何人進入的跡象,他甚至慎重到連六個榻榻米大的房間里的壁櫥,及廁所前的小儲藏室都—一打開查看。屋外兩側走廊的轉角處有一扇小窗,窗鎖也沒有絲毫異狀。     他再回到八個榻榻米大的房間,望著愕然呆立在原處的良介,喃喃自語:     “真不可思議,到處都找不到可疑的人影,也沒有任何可以逃脫的通路,說不定……”     銀造欲言又止。     說不定……良介一定知道這句話的含意,他用力搖搖頭。     “不可能!你看那屏風!”     金屏風上面留著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手指印,那指印著不出指紋,而且血跡還沒干呢!在嶄新的金屏風上,這樣的血指印既突兀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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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指套玄機
      在那樣的年代,封閉的農村依然維持子承父業的傳統,F君在案發時已經繼承了父親的衣缽,開始行醫救人的工作。     F君對一柳家這樁古琴殺人案件相當感興趣,曾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及其偵查過程仔細記錄下來。     我現在寫的這個故事,主要就是根據他的記錄。     這份記錄里面還夾著一張一柳家偏院的俯瞰圖,在本文里具有相當重要的參考價值,因此我依原圖描繪了一份。     F君和派出所巡佐接獲源七的報告趕到時,已是清晨六點左右。巡佐一到現場,感到事態嚴重,立刻打電話向總町的警察局報告,總町警察局又向縣警局報告,案情層層上轉,辦案人員陸續趕來。     這里畢竟是交通不便的鄉下,等到全員到齊,已接近中午了。     辦案人員必定會進行現場搜證,偵訊有關人等,為了節省篇幅,這些冗贅內容此處不錄。     礬川探長是上午十一點左右到達的,當時積雪已經開始融化。     根據銀造、良介和源七的證詞,可以確定雪地上沒有留下任何腳印,這一點令磯川探長深感困惑。但,若說完全沒有任何腳印也不合理。     請參看前面的俯瞰圖,偏院北側是低崖,低崖和偏院之間約有六尺寬的空地,因有崖上竹林的遮蔽,所以並未積雪,面這片空地上留有散落的鞋印。不僅是鞋印,背後的低崖上也有人滑下來的痕跡。由這些跡象看來,最近曾有人從後面的低崖跳到這片空地上。腳印如俯瞰圖所示,是向東的,一直到交關前面,才被雪掩蓋。玄關上的水泥地面上也留有同樣的鞋印,看來,自低崖跳下來的人很可能繞向東側,由玄關進入偏院。     而且,這些鞋印的前端內凹,鞋跟磨損,任誰都可以一眼看出是雙破鞋所留下的痕跡。一柳家沒有人有這樣的鞋子,因此,可以判斷是凶手留下的腳印。由此推論,凶手是從後面的低崖跳下來,再從玄關潛入屋內。至于凶手潛入的時間,那場雪具有關鍵性的作用。     雪是昨天晚上九點前後開始下的,凌晨三點左右才停,因此,凶手進入偏院不是在九點以前,就是半夜兩點左右。從玄關的水泥地面上殘留的泥跡來看,不像是踏雪而來的樣子。因此,可以判斷凶手是九點之前潛入的。     再根據秋子的證詞,她是七點左右關閉偏院遮雨窗之後才離開的,當時玄關並沒有那樣的腳印,換句話說,也就是秋子離去之後七點至九點這段時間,主屋正在舉行婚禮,凶手利用這個空檔潛入偏院。     凶手潛入偏院後,接下來做什麼?請重新看一下俯瞰圖。西側廁所前有壁櫥,那里面放著棉被及枕頭等寢具,凶手可能藏身在壁櫥內,這可從棉被上明顯留著被人斜靠過的痕跡看出,甚至連作案的日本刀的刀鞘也掉在這里。     這把日本刀是一柳家的傳家之寶,當天晚上擺在偏院的刀架上,凶手可能在躲進壁櫥時順手帶人的吧!刀架前有座金屏風,午夜過後喝交杯酒時,沒有人發覺刀架上的刀已經不在那兒了。     即使這樣,新郎新娘午夜雨點應已就寢,凶手為什麼會在凌晨四點才行凶呢?關于這點,雖眾說紛壇,比較合理的推測是新婚之夜,賢藏和克子可能都難以入睡,凶手必須要等兩人完全睡院之後才采取行動。     請各位再注意一下壁櫥的位置。     壁櫥和新郎新娘就寢的八個榻榻米大的房間隔著一面牆,因此,凶手對二人的一舉一動、親況交談、急促呼吸等都一清二楚。     半夜琴聲     這件事最叫人感到難過的就是這點,當銀造聽到這些推斷時神色黯然。這暫且不提,凶手確定二人已熟睡之後,從壁櫥爬出,打開西側紙門,再拔出日本刀進入八個榻榻米的房間。在這之前,凶手還做了一件奇妙的事。     臥鋪旁是書院窗,凶手將書院窗最靠近神龕的紙門拉開一條縫隙。前面已經說過,二房的秋子把克子彈琴之後脫下的指套放在神龕邊,指套放置的位置就在被拉開一條縫隙的紙門的正下方,凶手從縫隙中一伸手就能拿到指套,套進自己的手指。     根據前面曾提到這些怪異的指痕是因為它們沒有指紋,只留下指套的痕跡。因此,才判定凶手是先戴了指套再殺人的。     請各位想一想,指套是套在指腹上,戴上指套後,指紋會被蓋住,凶手似乎早就知道這點,才會在行凶前先戴上指套。在廁所的洗手台上發現三個沾滿血跡的指套,因此更肯定了凶手行凶前的計劃鎮密精細!     凶手戴著指套手握日本刀,偷偷潛入八個榻榻米大的房間,先砍殺睡在下方的克子。從微弱的掙紮痕跡看來,三兩下就被砍死了。     一連串的聲響使賢藏從夢中驚醒,他掀開棉被,奮身而起,卻也在那一瞬間,凶手從賢藏左肩至臂膀一刀砍下,但賢藏仍跨站在克子身上奮力抵抗,不幸又被刺中心髒,終于倒臥在克子的身上死了。     這是礬川深長根據現場狀況所做的判斷,至于凶手的殺人動機就無法推測了。     比方說,凶手為什麼要在尸體旁邊彈琴?偏院的每個角落都找遍了,那斷掉一根琴弦的弦柱究竟到哪里去了?     偏院所有的門窗全部上鎖,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讓人爬出的空隙,叫人想不透的是,凶手從什麼地方脫身?     前面也說過,廁所內有三個沾滿血你的指套,良介和源七他們歐壞的遮雨窗內側也有沾有血汙、搓成一團的手巾,可以證實凶手在殺害賢藏夫婦又彈了琴之後,的確來過西側回廊。而且,遮雨窗內側還留下清楚的未戴指套的三只指頭的手印。     由這些蛛絲馬跡看來,凶手不是打開這扇遮雨窗逃走,就是怪圈打開遮雨窗逃走。問題是:良介和源七破壞這扇遮雨窗時,窗板的栓扣是否扣上?     “栓扣確實是扣上的,源七用斧頭砍開一個僅容單手伸進去的裂縫後,我才伸手把栓鎖打開,我認為凶手根本不可能從這里出去,否則為何沒留下腳印?不僅我和源七沒見到雪地上有腳印,銀造先生也可以證明。”     銀造默默地點頭,並深深地看了良介一眼,心里確實存有相當的疑惑。     和良介四目相對,在尸體旁忍受寒冷到天亮的銀造,在上午七點多之後,見到辦案人員陸續趕到,才放心離開偏院。     天氣看起來似乎非常晴朗,一柳家主屋屋頂上的積雪,在朝陽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沿著屋簷滴落的融雪水聲逐漸加大。     銀造從偏院回到主屋時,見到昨夜送川村叔公回家的三郎還帶著一位令人意外的同伴一塊兒回來。     那人有著一張蓄著胡須的圓臉,外表看起來大約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一副紳士派頭。系子刀自一見到他,立刻瞪大眼睛,驚訝地問道:     “隆二,你怎麼回來了?”     “媽,我剛剛聽源七說家里發生了大事。”     那人狀似驚訝,語氣卻很鎮定的回答說。     “出了這樣大的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剛剛到家。會議提早結束,就想早些回家向大哥祝賀,從福岡上車,一抵達清車站,就順路轉到川村叔公家,想問問婚禮的情形,沒想到卻聽到源七……”     銀造原本在一旁默默注視著隆二,一聽此話,陡然睜大眼睛瞪視著對方,由于此種舉動太過于突兀,隆二似乎也警覺到了,神色不安地回頭問系子刀自。     “媽,這位是……”     “這位是克子的叔叔,銀造先生,他是我的二兒子隆二。”     銀造默默點頭,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在房間中央站了很久,說了一句:     “那個人說謊!”     他從行李箱內取出信箋,沉思了一會,寫下“克子死了,叫金田一來”一行文字,親自到川村的郵局拍了一通電報給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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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棘手的命案
      “這樁案件不但棘手難辦,而且恐怖詭異極了。以我做這行業多年的經驗,見識過不少殘暴血腥命案,卻很少有讓我震驚的案子。但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惡心,甚至有點毛骨館然。木材,整個案件有凶手潛入的腳印,卻無離去的腳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研川探長面對著偏院回廊的桌子,邊小心翼翼地排列被撕裂的小紙片,邊把心中的疑惑對木村刑警說。     “探長,關于這點,難道沒有更單純的想法嗎?”     木村接著問。     “怎麼單純?”     “比方說,那個叫良介的人說謊,問題就單純多了。只有他才知道木窗是否鎖上栓扣,他若說謊,誰也沒轍。”     “你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是,這麼一來,腳印又無法解釋了。”     “探長,一心不可二用,腳印的事以後再仔細勘察庭院;問題是,良介說謊,他有什麼企圖?”     “你有什麼看法嗎?”     磯川探長意味深長的問。     “我猜他可能知道某些內情,譬如凶手是誰,或行凶動機等等。”     “知道凶手和掛扣是否鎖上,本來就是不同的問題,不是嗎?”     磯川探長反問。     “他要是存心撒謊,只會讓案情更複雜。唉呀!反正我對那男人沒有好感,總覺得他鬼鬼祟崇的,不知道安什麼心眼。”     “喂,你不能憑印象論斷別人,這樣會誤導偵查方向的。”     磯川探長雖然嘴里這麼說,其實心里對良介也沒有好感。     一柳家的兄弟個性各異,即使是最不成材的三郎,雖然懶散,仍舊有公子哥兒的架式,就算報出本陣後裔之名,也不會讓家世蒙羞。相形之下,良介就顯得鄙俗多了,短小的身材,樟頭鼠目,外形猥瑣;咕嚕嚕的眼睛飄呀飄的,給人一種始終在窺視別人的感覺,乍看似乎很怯懦,其實卻有著令人不得不防的陰險。     “那家伙是二房的?”     磯川探長隨口問了一句。     “對,一輩子無法出人頭地。被殺的賢藏是學者,不擅理家。隱居老夫人叫良介管家,聽說他暗中得到不少好處,真相如何就很難說了。”     木村把心中的看法說了出來。     “那隆二呢?據說他今天早上才回來,我覺得這里面很有問題。”     “哦,他呀,村里的人對他的評語不錯,他在大販附設醫院任職,這次是去九州大學參加會議,這種事一查即知,不可能說發慌。”     木村有把握地答。     “哦,照你剛才的說法,要是良介庇護凶手,那他應該認識那個三指男人才對。可是照川田屋老板娘的說法,那男人看起來像流浪漢,既惡心又肮髒。”     直到此刻,磯川探長已訊問過一柳家所有的人。三郎一聽到偏院留有三只手指的血手印,立即想起前一天在理發店里聽到的事情,便對磯川探長說明,因此認定那三只手指的怪異男子就是凶手。     機川探長聽了三郎的證詞,馬上派刑警到川田屋,從老板娘的口中詳細問出那男人的長相、體態,同時還帶來了三指男人當時喝水的杯子。     前面說過,老板娘無意間瞥見三指男人的面貌感到很惡心,後來便不再使用這只杯子,所以杯上才留下三只明顯的指印,因此,探長立即將杯子送往鑒定課。     聽到三郎的供述,二房的秋子也想起婚禮前不久來到廚房的那個怪異男人,于是阿直婆婆和當時在廚房工作的人都接受警方的訊問。     依他們的說法,那男人和三指男人應是同一個人,當時他交給阿直婆婆一張從筆記本撕下來的紙條,賢藏著過之後,隨手放入衣袖內。     聽秋子這麼一說,探長馬上找出賢藏當天穿的和服,在衣袖內搜尋,果然找到了碎紙片。此刻探長在木村刑警幫忙下努力拼湊紙片。     “木村,再加把勁,就快完成了。這里缺了一塊,我看看有沒有可以拼在這里的?不,不是那片,那片好像應該放在這里……嗯,只剩下兩個地方了……哈哈哈,完成咯!”     幸好撕碎的紙片一片也沒丟掉,才能拼湊完全。這時可以清楚看見上面有用鉛筆寫著歪七扭八的字跡。     “這些字還真難認呢!木村,第一個字你看得出寫的是什麼嗎?”     “探長,那應該是島字吧!”     “島……是嗎?看起來是像島。島的承諾……不錯,是島的承諾,但接下來呢?”     “好像是近日……”     “哦,沒錯,是近日實現……下面又著不清了。”     字跡實在太潦草、太拙劣了,再加上是被撕碎後再拼湊起來的,想要認清原貌,還真要費一番功夫。不過在木村刑警的協助下,終于看出全部內容:     %%近日既將實現島的承諾,請記住那是可以不擇手段的承諾。     你的“畢生仇敵”上%%     讀完之後,探長和木村刑警不由得對看了一眼。     “探長,這簡直就像殺人的警告信一般。”     “不是像,根本就是真的,因為這張紙交給對方數小時之後,就發生了殺人案件。真可惡,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探長拿起那張背面已經用一張紙貼起來的紙片,站起來:     “我去主屋問問看,既然寫著‘島的承諾’,一柳家的人應該知道賢藏什麼時候曾去過哪個島。”     發現弦柱     探長穿上庭院用的木屐走下庭院時,一位在偏院西側偵查的年輕刑警從背後叫住他。     “探長,待會兒忙完了後,請來這里一下,有一件奇怪的東西要給你看。”     “有什麼新發現嗎?”     刑警把他帶到偏院西側的廁所前。     “你看這個!”     探長一看,不覺睜大眼睛。     “啊!那不是弦柱嗎?”     “是,正是失蹤的弦柱,在這里找到了。探長,由此可知凶手是從這邊逃走的,我原來猜想,會不會是凶手從廁所窗戶丟出來的?我仔細察看,發現廁所的窗戶都圍有細格鐵絲網,弦柱不可能從這里丟出來。再說,從這個角度看也不可能由遮雨窗上的欄間丟出來。這個弦柱被埋在落葉堆里並不太久,所以仍可看出沾血的指痕。”     探長向廁所的窗戶看了看,又看看遮雨窗,的確像刑警說的那樣。     “請小心把它送到鑒定課去。哦,對了,你只發現這個嗎?”     “還有一個地方,請到這邊來,你看!”     刑警向上指著大樟樹枝干之間。     “從下面往上數第三根樹枝,有一把連我都拔不出來的鐮刀。刀柄上烙有‘植半’兩個字。”     “可能是園丁忘了帶走的。”     “照庭院情況來看,最近園丁的確修整過,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大鐵剪忘在那兒,或許還有可能,一把鐮刀嵌在那地方實在很荒謬。”     “說的也對。”     探長沉吟了片刻:     “別移動鐮刀,其他……喔,對了,你先把弦柱送到鑒定課,為了慎重起見,再仔細搜查這地方。”     島上仇敵     探長來到主屋時,一柳家的人已經在飯廳集合了。     銀造今天早上從郵局回來後,就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個位置,不和任何人說話,只是默默地抽煙,專注地聽大家交談,同時毫無顧忌地注視所有人的眼神和動作。     對一柳家而言,銀造的存在,簡直就像梅雨季節漫天覆蓋的烏云一樣,叫人感到沉悶與一股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尤其是良介和三郎,每次眼神和他交會的時候,都慌忙移開視線。     不知何時起,鈴子已和這位乍看嚴肅,事實上卻很親切的叔叔熟稔起來,現在正撒嬌地坐在他的膝上。     “叔叔!”     她摸著銀造關節粗闊的手指叫道。     銀造沒有答腔,咬著煙斗,默默注視著鈴子的臉。     “昨天半夜里的琴聲,先是戴著指套用力撥弦的叮咚叮咚聲音,後來撥動的力量較輕,你還記得嗎?”     “記得,那又怎樣?”     “我前天夜里也聽到相同的聲音。”     銀造的眼睛一亮,再度凝視著鈴子。     “真的嗎?”     “嗯,是真的,而且也是從偏院傳來的。”     “也跟昨晚一樣,是那種叮咚叮咚用力撥動琴弦的聲音嗎?”     “或許也有吧,我不知道。我睡得很熟,所以只聽到後來較輕的聲音。”     “前天晚上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因為當時偏院沒有人,琴也放在這里。我很害怕,就把頭蒙在被子里。叔叔,貓死了之後真的會變成妖怪嗎?”     鈴子的話總是這樣,起初聽她說得條理分明,半路上卻突然來個大轉彎。     鈴子說前天夜里也聽到琴聲,或許真有某種重大的意義……,銀造正想繼續下去時,磯川探長進來了,鈴子和銀造的談話也就此中斷。     “有件事想請問各位,賢藏先生生前是不是在某個時間曾去過哪個島?”     一柳家的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探長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這……良介,你還記得嗎?最近賢藏幾乎足不出戶。”     系子刀自略帶困惑的看著良介。     “不一定是最近,多久以前都沒關系。他是否曾經到過某個小島旅行或停留?”     磯川探長馬上強調。     “應該是有,大哥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外出旅行,但是,那和這次的事情……”     隆二皺著眉頭注視著深長。     “嗯,和這次事情有重大的關系。只要知道那個小島的名稱就行了,事實上……”     探長拿出那張紙條給大家看。     “這里面的內容叫人猜不透,請各位仔細想一下這封警告信的涵意。”     探長開始念出里面的內容,當他念到“你的畢生仇敵”時,三郎發出一聲驚歎的輕呼聲!     在探長詰問的眼神和眾人的注視下,三郎的臉色變得蒼白,並且坐立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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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畢生仇敵
      三郎的態度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你對紙片的內容有什麼看法?”     隆二皺著眉頭問道。     三郎見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我……我……”     他不斷拭去額頭上冒出的汗水,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探長的變得嚴厲起來。     “如果你知道什麼,最好老實說出來,因為這件事非常重要。     “我……記得紙片上的最後那幾個字……畢生仇敵……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這幾個字。”     三郎好不容易才斷繼續續把話說完。     “在什麼地方看過?”     磯川探長緊緊追問。     “大哥的相簿里,有一張旁邊只寫著‘畢生仇敵’這幾個字而沒寫姓名的相片,令我印象深刻。”     系子刀自和良介悄悄地對望一眼,隆二一副大惑不解地鐵著眉頭。     銀造則默默地注視著對面的三張瞼孔。     “相片放在哪里?”     探長厲聲問。     “應該在書房。大哥不准別人碰他的東西,我是在偶然的機會里見到那張照片的。”     三郎急忙解釋著。     “隱居老太太,可以去書房找找著嗎?”     “請便,三郎,你帶他們去。”     “我也一起去。”     隆二站起身,銀造也默默地跟著站起來。     賢藏的書房在玄關左側,也就是在主屋東南邊的十二張榻榻米大小的西式房間,有一道自南側凸出約三尺長的牆壁把房間隔成兩部份,較窄的是三郎看書的房間,房門在北側。     賢藏書房的面積大約有八張揚榻米大小,東邊和北邊的牆壁書架上,從地板到天花板,排滿了原文書,靠南側的窗邊有一張大書桌,在兩個房間的中央擺著鐵制的大暖爐。     “三郎,你說的相簿在哪里?”     “書架的……這邊……”     最靠近桌面左側的書架,放著賢藏日常生活的隨身物件,相薄、日記簿、剪貼簿等,整理得非常整齊。三郎正想從中抽出相簿,探長慌忙按住他的手。     “慢點……”     探長站在書架前,非常仔細地查看那一層書架。     看來賢藏似乎是位一絲不苟的人,從大正六年開她至昭和十一年,每年都有一本,一共二十冊,都依年代順序排列。由這些大小相同、裝訂一致同樣紙質、陳列整齊的日記,即可知他的為人如何了。     探長將臉孔貼近書架,仔細看日記本,旋即回頭皺著眉道:     “最近有人動過這些日記,你們看,其他的日記本上都有一堆淡淡灰塵大正十三、十四、十五年的這三本不但沒有放整齊,而且也沒有灰塵。咦,怪了……”     探長小心翼翼取下這三本日記並仔細查看,銀造看了也不禁感到好奇因為那三本日記有許多頁被拆走,尤其是大正十四年的那本,幾乎大半都不見了,整本日記顯用支離破碎。     “你們看,剪掉的切口還很新.可見是最近才發生的事。對了,大正十三、十四、十五年,是賢藏先生幾歲的時候?”     磯川探長機警地問。     “大哥今年四十歲,大正十二年,他應該是二十七歲。”     隆二含著指頭數算著。     “這麼說,這是二十七歲到二十九歲之間的日記,當時賢藏先生從事什麼工作?”     “大哥二十五歲那年自京都大學畢業後,在學校擔任兩年講師,因為罹患呼吸器官疾病才離職,有三年多的時間因為要調養身體而無所事事。這點看日記的內容應該就可以明白。”     “那麼,這應該是辭去講師工作靜養期間的日記哮!問題是,誰把日記拆掉了?又如何處理掉那些東西?我剛才也說過,這是最近才發生的事。咦?有什麼問題嗎?”     銀造意味深長地咳了好幾聲,還用手上的大煙斗敲打暖爐,深長突然轉頭望向銀造,馬上便明白他的意思,慢步踱向暖爐旁,打開鐵門的那瞬間,不禁驚訝得大聲叫了起來。從他的表情可以很明顯看出,被拆掉的日記是在這里燒掉的,因為爐內仍堆著一大疊保持原狀的灰燼。     “誰……什麼時候打掃過這個暖爐?”     “昨天傍晚之前還沒有這些,我七點左右在這里讀偵探小說,當時我還添了兩、三次木炭,絕對不會錯。”     三郎指天誓地地說著。     三郎不解地盯著爐中的灰燼。銀造以同樣漠然的神情看著三郎的側面,不知何故,三郎倏地脹紅了臉。     “好,我知道了,這件事以後再詳細調查。任何人都不准碰這堆灰燼。對了,三郎,你說的相簿是這些嗎?”     相簿總共有五冊,背面都用紅筆寫上年代。探長從中抽出一本寫著“自大正十二年至大正十五年”的那本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翻開扉頁。翻不到六頁時,三郎立刻插嘴。     “探長,就是那張照片。”     指證凶手     三郎指的是一張約名片大小的照片,不但紙質泛黃,又有嚴重搓揉過受損痕跡。在這前後的照片似乎都是賢藏自己拍攝的,只有這張像是證件人頭照的相片是由照相館拍的。照片上是個年約二十三、四歲,身穿金鈕扣西裝的光頭青年。     照片下方寫著“畢生仇敵”,那的確是賢藏的筆跡,但因年代略久,紅色字體已經變黑。     “你們認識照片上的人嗎?”     隆二和三郎都默默搖頭。     “三郎先生,你有沒有問過令兄這張照片的事?”     “怎麼可能!如果問了,不被大哥罵才怪,我連看過照片的事都不敢告訴他。”     三郎大聲辯駁。     “你們有誰記得他曾經和什麼人結下深仇大恨嗎?”     “大哥是那種絕對不讓別人知道他心事的人,就算和人結仇也不可能告訴任何人,他會永遠藏在心里,成為自己的秘密。”     隆二肯定地說。     “這張照片暫時借我。”     探長想撕下那張照片,但因為漿糊粘得很緊,很難撕下。硬把它撕下可能會撕破照片,因此,探長用剪刀連相簿的紙一起剪下,小心地夾入筆記本內。     當晚應該是在總町的警察局召開調查會議的吧!     調查會議如何進行我不太清楚,在F君給我的資料中,只大略記下概要,看起來也不挺完整,但是大致過程可以猜想——     “從被燒毀的日記中已經查出下述事實。”     磯川探長首先發言。     “昨天傍晚婚禮開始前,二房的秋子去偏院找賢藏,當時賢藏叫秋子將偏院的遮雨窗關上,自己先行離開。不久,秋子回到主屋,由于接近婚禮時間,又沒看見賢藏,隱居老夫人嘮叨個不停,所以秋子四處尋找賢藏,發現他在書房購暖爐前不知燒些什麼東西。”     “這麼說,是賢藏自己燒毀日記的嗎?”     “是的,有很多人會在結婚前將舊日記或信件之類的東西燒掉,但在婚禮即將進行的時刻才這麼做,顯示出秋子拿到偏院交給賢藏的紙條,使他想起從前的事,因而認為有必要燒毀當時的一些記錄。”     “這些是日記的灰燼嗎?”     “是的。燒得非常仔細,幾乎可說完全化為灰燼,但其中有五、六頁並未完全燒毀,我認為也許和這次事件有關,就將它取了出來。遺憾的是,日期部份已燒掉了,但是應該是大正十四年沒錯。”     磯川探長將沒有完全燒毀的五張日記放在桌上,不過文字非常具有暗示性,所以F醫師特地依照原內容抄錄,我也原封不動轉錄。     一、……前往海灘途中,經過往常去的地方,發現冬子小姐今天也在彈琴。最近我一聽到琴聲,就感到非常難過……     二、……是那家伙,我憎恨那個男人,我終生都憎恨他……     三、……是冬子的葬禮。寂寞、哀傷的日子!今天島上也下著細雨。跟著送葬的行列……     四、……我在想,是否該跟那家伙決斗,一想到因寂寞而死的她,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恨立即湧上心頭,即使將那男人碎尸萬段仍難消我心頭的憤怒。我憎恨那男人,視他為畢生仇敵……     五、……離開島嶼前,我再次前往冬子的墳前獻上野菊,祭拜過後,仿佛有琴聲傳來,我率然……     “原來如此。”     局長仔細讀完五張殘存的紙條說道:     “由這些片段看來,賢藏似乎在某個島上愛上一位名叫冬子的女孩,但冬子和另一個男人有密切的關系,最後更為那個男人而死,因此賢藏把他當做畢生仇敵,這人也是這樁案件的凶手。”     “大概是這樣,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某些糾纏不清的事情,如果能知道那個男人的姓名或島名就好了。日記已經燒毀了,從年代來推斷,大正十四年賢藏二十八歲,當時他罹患輕微的肺炎,正在懶戶內海的島嶼之間四處旅行,但遺憾的是一柳家的人也不清楚這事發生在哪座島嶼。”     “有了這張照片……對了,這張照片你有沒有拿給三指男人最初出現的小吃店老板娘看過?”     “當然讓她看過了,小吃店老板娘、村辦公室的職員及當時在一起的馬夫都看過,三人都指認就是他。當然現在是比較蒼老憔悴,而且臉上也多了一道傷疤,外貌改變不少,不過他們一致肯定就是這個男人!”     “這麼說來,應該是不會錯了,對了,那個男人離開小吃店之後,就沒有人再看見他了嗎?”     “不,還有人見過他。”     年輕的木村刑警插嘴進來。     “同一天,住在一柳家附近的農夫田口要助看過那男人,當時他站在一柳家門前,悄悄窺視宅邪內部。要助感到很可疑,一直盯著他,那男人察覺了,就問要助去久村是不是從這里走,然後慢慢地離去。不久,要助再回頭看時,見到那個男人爬到一柳家北側的低崖上。看起來,他是從那里偷窺一柳家的情形。從時間上來說,大約是他離開小吃店之後的五到十分鍾之間的事。”     “那是二十三日傍晚,也就是婚禮前兩天的事咯?”     “是的。”     “他在婚禮開始前不久,又再次出現在一柳家的廚房。你有沒有也把照片拿給當時在廚房內工作的所有人和那位田口要助看了?”     “當然。但是他們不敢肯定,因為一柳家廚房的光線很暗,那人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幾乎蓋住眉毛,又戴著大口罩……”     現場證物     局長茫然地抽著煙,似乎在思考什麼,不久,他的視線又落在桌上。桌上擺著下列物品:     一、杯子     二、日本刀     三、日本刀的刀鞘     四、三個指套     五、弦柱     六、鐮刀     局長逐一望著這些東西說道:     “這是小吃店的杯子吧!指紋呢?”     “這點由我說明。”     不等局長說完,年輕的鑒定課員迫不及待地打開公事包。     這里有照片,杯子上有兩種指紋,其中之一是老板娘的指紋,另一個則是拇指、食指、中指三只手指的指紋,是那三指男人的。從日本刀、刀鞘及弦柱上也檢測出相同的指紋,尤其弦柱上只有沾有血跡的凶手指紋。日本刀和刀帕上也留有賢藏模糊的指紋;至于指套,照理說,里面應該留有凶手的指紋才對,但因為沾了太多鮮血,反而檢測不出來;至于鐮刀,刀柄是木制品,所以沒法檢測明確的指紋。”     “這把鐮刀是……”     “是這樣的。”     磯川探長將身體往前傾:     “這把繳刀嵌在偏院的樟樹樹干上,經過我們調查,一柳家大約在一星期前曾找園藝工人整修庭院,我們找到那個園藝工人,他表示確實是當時忘了帶走的,但絕對沒有把刀嵌在樟樹的樹干上。根據常理推斷,帶大鐵剪爬上樟樹或許還有可能,但,絕不可能帶著鐮刀爬到樟樹上干活,因此,園藝工人的話應該可信。”     探長一口氣說到這里,接著他又說:     “這把磨得很鋒利的鐮刀為何嵌在樹枝上?我想其中大概有某種意義,所以暫把它扣留起來。”     “看來疑點還真不少,對了,現場的指紋如何?”     “現場有三個地方檢測出凶手的指紋:一個是八個榻榻米房間後的壁櫥內,這里的指紋未沾血跡.不過另外兩個地方的指紋沾有血跡。一處是遮雨窗內側,另一處是房間南側的柱子上。原本這個指紋應該最容易發現才對,就因為偏院全部漆上帶黃色的紅漆,一時疏忽,最後才被發現。”     “哦,這麼說,不可能是自殺了。”     “自殺?”     磯川探長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而是有人認為賢藏用刀刺入心髒自殺,再從欄間將日本刀丟出屋外。”     “只要是看過現場的人,就不會有那樣笨的想法,從插著凶器的現場判斷,根本沒有這種可能。再說弦柱,確實是雪停了之後才丟到落葉堆的,就算撐開遮雨窗,也無法從室內將弦柱丟到那里。奇怪,誰會有這種想法?”     “是妹尾。對他來說,這樁命案最好是自殺,因為這樣就可以不必支付保險理賠了。”     “哦,妹尾是那位保險公司代理店的負責人。賢藏到底投保多少金額?”     “五萬圓。”     “五萬圓?”     難怪探長感到驚訝,以當時的鄉下來說,五萬圓確實是一筆巨款。     “什麼時候投保的?”     “好像是五年前。”     “五年前?單身的賢藏為何要保這麼高額的險?”     “五年前隆二結婚時,兄弟幾人就分了家,但是因為三郎最不愛親戚尊重,因此分得很少。或許為了彌補分家不公吧,賢藏當時投保了,權益讓給三郎。”     “這麼說,保險受益人是三郎了?”     磯川探長的內心忽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三郎在婚禮當夜送川村的叔公回家,然後在他家留宿,換言之,所有關系人之中,只有他有最明顯的不在場證明,這說不定反而隱含著某種重大的意義……     磯川探長開始焦躁地撚著胡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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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田一來了
      十一月二十七日,一柳家發生恐怖殺人案件的第二天。     一個青年在伯備的清車站下車,信步朝川村走來,這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皮膚白皙,身材比中等略矮一些思孟學派戰國時儒家的一個學派。荀子評論先秦學術,將,相貌平凡,身穿碎白點花紋的羽織及和服,細條紋長褲,羽織及和服都皺巴巴的,松垮的長褲下,一雙藍色襪鞋已嚴重磨損,腳趾頭像要穿出鞋面似的。木屐的後跟也快磨平了,帽子變形……總之,和當時的年輕人比起來,顯得既不修邊幅也無精打彩,他就是久保銀造打電報請來的金田一耕助。     這位青年過了高川,走向川村,右手握著拐杖,左手插在前襟里,前襟里大概放著雜志或記事本之類的東西,看起來鼓鼓的。     在當時的東京年輕人作這種打扮並不稀奇,尤其是早稻田附近的學生宿舍一帶,一些小型劇場的工作室里。多的是像這樣的人到處游蕩著。     這位青年的神秘氣質,至今仍然鮮明地留在詳知事件始末的村民的記憶中。     “像那麼不起眼的年輕人,卻輕易地解開了連探長也束手的案件,因此,當時大家都認為東京來的人,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由這段話可知這位青年是一柳家的古琴殺人案件中,協助警方破案的重要人物。村民們對他的評語,讓我覺得這位青年的辦宗手法酷似安東尼·吉林加姆。安東尼·吉林加姆是我最崇拜的英國作家A·米倫所寫的偵探小說“紅色宅邪殺人案”的主角,是個業余偵探。     米倫初次在他的小說里介紹安東尼·吉林加姆時,是這麼寫的——     此人在本故事里具有重要作用,所以敘述故事之前,有必要予以簡單說明。     在這里,我也模仿米倫先說明金田一耕助這個人的來曆。     提到金田一這個少見的姓,大家或許馬上會聯想到一個同姓的著名暇夷學者,這人好像是東北或北海道人,而金田一耕助似乎也是那一帶的人,不但有相當濃重的口音,而且還有點口吃。     他十九歲自故鄉的中學畢業後,懷著豪情壯志來到東京,考入某私立大學,寄宿于神田一帶。不到一年的時間,他覺得日本的大學教育很無聊,就獨自前往美國。然而,在美國也找不到好工作,邊打工洗盤子邊四處流浪,不久,又對大麻感到好奇,結果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     如果就此下去,她很可能成為吸毒者,在日僑間成為不受歡迎的人物,但是那時在舊金山的日僑發生了一樁奇怪的殺人案,始終無法偵破。金田一耕助以抽絲剝繭的推理手法破了此一命案,日僑們都很驚訝,本來有吸食大麻習慣並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金田一耕助,立刻被視為英雄。     久保銀造當時也正好在舊金山。各位一定記得戰前常吃的香吉士葡萄干,那是在舊金山的日本人所制造的,銀造在岡山經營的果園非常成功,也打算在日本生產這種葡萄干,于是赴美參觀考察。在某次日僑餐會中,因遇見金田一耕助。     “想不想戒掉大麻,好好念書?”銀造問。     “我也希望那樣,反正大麻也沒什麼吸引人的。”     金田一認真回答。     “如果你決心這樣,我替你付學費。”     “好啊!”     金田一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銀造不久後回國,金田一又在美國停留了三年,一拿到大學畢業證書後,就立刻回日本。在神戶下了船,馬上到岡山找銀造。見到銀造後,銀造問道:     “你打算做什麼?”     “我想當偵探。”     “偵探?”     銀造瞪大眼睛注視著金田一耕助。     “偵探這行業我不太了解,他們常使用放大鏡或卷尺吧?”     銀造略帶好奇的問。     “我不打算用那些。”     金田一耕助說。     “那你要用什麼?”     銀造不解地看著他。     “這個!”     金田一微笑地拍拍自己的頭。     銀造贊賞地點點頭。     “就算用腦,也需要一些資金吧!”     “是啊,事務所的設備費,大概需要三千圓,此外,還要應付眼前的生活費,不可能一開張馬上就聲名大噪的。”     銀造毫不考慮地開了一張五萬圓的支票遞給金田一。金田一接過支票,點頭稱謝,就回東京去了。沒多久,就開始了這項特殊行業。     金田一耕助在東京的偵探事務所剛開業時,當然門可羅雀,在他寫給銀造的近況報告中,也盡是整天打哈欠、讀偵探小說之類的事情。     半年後,信的內容開始有了變化。某天早上,銀造在報紙上見到金田一的放大照片,十分驚訝,立刻詳閱新聞報導,才知道原來金田一偵破了當時轟動全國的某樁重大案件,成為新聞媒體的焦點人物。在那篇報導中,金田一這樣說道:     “搜尋腳印或檢測指紋是由警方負責,我的偵探方法只是將這些結果予以理論性的分類綜合,最後才下結論。”     看到這兒,銀造想起金田一拍拍自己的腦袋,說要以此代替卷尺和放大鏡的情景,不禁發出會心的微笑。     一柳家發生命案之時,金田一正為調查一樁棘手案子來到大阪,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地迅速解決,因此,順便到銀造家來看望他。那天,送銀造和克子出門之後,他本打算住到銀道回來才走,卻因這件案子,又被銀造用電報火速召來。     鮮血的詛咒     銀造經營的果園和一柳家的岡村雖然相距不到十公里,然而交通不便,要到岡村,必須先搭玉島線,再轉搭山陽線的上行列車到倉敷轉搭伯備線,到了清車站下車後,再往回走約一公里才到。銀造和克子走的也是這條線。     金田一過了高川,一進入川村的街道,立刻聽到吵嚷的叫聲,心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腳步也隨之加快。緊接著看見人群高聲咒罵,使朝向人群跑去。     一看,原來是有一輛公車在川村村口撞上電線杆,這時,村民們正從車內格出傷者,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他問了一旁的路人才知道,原來公車為了閃避迎面而來的牛車,才撞上電線杆的。     這輛公車的乘客大半是和金田一搭同一班火車,在清車站下車的人。一想到自己要是也搭上這班公車,肯定和大家一樣掛彩,不由得深感慶幸。剛要轉身走開時,他忽然瞥見從公車中抬出一位婦人,他還記得她。     金田一這天一大早自玉島搭乘山陽線,然後在含敷轉搭伯備線;這位婦人看起來好像是搭下行列車來到倉敷,而和金田一面對面坐在同一列車廂里,金田一發現婦人的情緒似乎極端亢奮。     婦人在中途買了地方報紙放在膝上翻閱,但是金田一發現對方所看的是報導一柳家的殺人案件時,立刻重新打量對方的面孔。她的年齡大約二十七、八歲,身穿圖案樸素的和服、紫色長褲,發束的末稍有很多鬈毛,說不上漂亮,外貌看起來相當嚴肅,渾身散發著一股知性的光輝,看來像是個女校的教師。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起這樁命案被害人克子,也是女校的教師,心想,這位婦人和克子也許認識。若是那樣,能先和她談談,或許可以發現一些參考資料。但是婦人卻顯得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讓他始終無法啟齒。就這樣一猶豫,火車已經抵達清車站,他也失去和對方攀談的機會。     金田一看見被抬出公車外的就是那個婦人,而且在傷者中以她的情況最嚴重,臉色慘白、神情困頓,讓金田一忍不住想跟在她的後面看個究竟。這時他忽然聽到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說:     “三指男人昨天又出現在一柳家宅邱了。”     “是啊,今天一大早警方又忙成一團,同時,這附近已經布下警戒網,你可得小心些,不要穿得怪模怪樣到處游蕩。”     “別唬人!我可是十指齊全幄!不過,那三指男人究竟躲在什麼地方?”     “大概躲在通往久村的山里,村里的青年團已經進行搜山總動員,看來事情是越來越嚴重了。”     “一柳家不會是遭到什麼詛咒吧!前代家主作衛死法極慘,二房良介的父親聽說也是在廣島切腹自殺的。”     “今天早上報紙刊登了‘被鮮血詛咒的家族’這樣的報導,其實,這個家族始終讓人覺得有點陰森森的。”     山村的人所說的“被鮮血詛咒的家族”這件事,已在那天早晨的地方報紙上詳細刊載,金田一當然也看到了。     在十五、六年前,亦即鈴子出生後不久,賢藏的父親作衛就去世了。他生前溫文儒雅,是極為明理的人,但是耳根子軟,容易受外界的影響,一聽到什麼不順耳的話,往往會變得不辨是非。鈴子出生後沒多久,他和村人因田地的事起爭執,在互不相讓的情況下,有一夜,作衛手持曰本刀到對方家中,雖然砍死了對方,自己也身受重傷,回家後當夜就死了。     村里的老年人將那件事和這次殺人事件連在一起,又加以穿鑿附會地說,作衛砍死人的刀是“村正”,賢藏夫婦也是被“村正”所殺,因此“村正”在一柳家作祟。     事實上,這個說法是錯誤的,作衛殺人所用的刀不是“村正”,案發後,那把刀已經被供奉在菩提寺。至于這次事件中凶手使用的刀是“貞宗”。但是,報紙會刊出一柳家是“被鮮血詛咒的家族”這樣的字眼,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良介的父親隼人,也是用日本刀結束自己的性命。     日俄戰爭的時候,隼人自願從軍,在廣島服役,卻因部隊發生違法情事,必須負責,結果他以上尉軍官身分切腹自殺。當時一般人都認為以自殺來表示負責確實可敬,卻也沒有必要采取切腹的激烈手段。由此可知,一柳家族器量狹窄無法容人,自然很容易沖動。     話說回來,金田一聽到三指男人昨晚又在一柳家露出的消息時,心想會不會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便急忙往一柳家趕去。他的心里惦記著受傷的婦人,並且清楚記得她被抬井木內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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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08:52: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貓墳
      金田一耕助抵達山谷中的一柳家時,還不到中午。愈接近村落,四周的人家悠多,也可以看見騎著腳踏車的巡佐們來來往往。     金田一耕助抵達時,一柳家的人都已經在飯廳裡集合了。原本默不出聲的銀造一聽到金田一的名字,馬上有了精神。     「嘿!你終於來了。」     銀造來到玄關迎接金田一,臉上浮現出難得的親切笑容。     「大叔,這次很謝謝……」     「不要說客套話,快來,我介紹你跟大家認識。」     昨晚銀造已經說明金田一耕助要來,因此飯廳裡的人都感到很好奇。當大家見到年齡和三郎差不多,又是滿爾亂髮、相貌平凡、毫不起眼的金田一時,全都愣住了。     鈴子睜大眼睛,天真地問道: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偵探?」     系子刀自、三郎和良介有點驚訝地注視著金田一,只有隆二禮貌地向遠來的客人寒暄幾句。     銀造介紹過後,立刻帶金田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並將前天晚上到現在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其中有些金田一已經從報紙上看到,但是並不很詳細。銀造說完案情之後,並談到自己的發現:     「目前嫌疑最大的是神秘的三指男人,不過,有很多事情我無法理解,首先是隆二。他在案發的當天一早和三郎一起回家,當時他說他剛從九州回來,事實上,前一天我帶克子從五島搭火車來時,他也在同一列車上。」     「哦!」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發出輕呼。     「這麼說,他隱瞞了案發時人已經在附近的事實咯?」     「不錯!還好他沒發現和我搭同一班列車,不過從二十五日晚上到二十六日早上這段時間,他應該已經在這附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說。既然二十五日晚上人已經在這裡了,卻不來參加婚禮,實在說不過去。」     銀造冷冷地向餐廳看去,不久又恨恨地加上一句:     「不只這個人有問題,我感覺到這宅邪的每個人或多或少知道些內幕,卻又互相庇護而有所隱瞞,同時彼此之間又互相猜疑。處在這樣的氣氛下,我都快窒息了。」     金田一很少聽到銀造說話如此激動,他仔細地聽著,最後好像想起什麼似地問道:     「大叔,我剛剛在路上聽說昨晚那個三指男人又出現了,是真的嗎?又有什麼怪異事情?」     「這真是怪事,真正見到那傢伙的人只有鈴子。昨夜,那傢伙的確曾來到這裡。」     「真的?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鈴子說的,你剛才也看到了,她就是那樣。不過,我想她可能罹患了夢遊症。」     「夢遊症?」     金田一忍不住瞪大雙眼看著銀造。     「嗯,否則不可能在那時候不睡覺,跑去祭拜貓的墳墓。」     金田一驚訝的說道:     「大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夢遊,又是貓的墳墓,簡直像天方夜譚嘛!」     「喔,很抱歉,我應該從頭說清楚,事情是這樣的……」     貓墳     昨晚,不,應該是今天凌晨,一柳家的人又被不尋常的慘叫聲驚醒。由於有了前夜的經驗,銀造立刻起來打開遮雨窗,見到一道人影從偏院方向朝向這邊跑過來。     銀造馬上赤腳跳到庭院,也跑了過去,發現仆倒在他胸前的竟然是鈴子。她穿著睡袍赤裸著雙腳,臉色蒼白,全身不住地顫抖。     「鈴子,怎麼啦?你在這裡幹什麼?」     「叔叔,妖怪出來啦!三指妖怪出來了!」     「三指妖怪?」     「對啊!我好害怕幄!在那邊,就在阿玉的墳墓旁。」     這時,隆二和良介也趕來了,又隔了一會,三郎也踉蹌地跑過來。     「鈴子,這麼晚,你怎麼會在這裡?」     隆二略帶嚴厲的口吻問道。     「因為……因為……我去祭拜阿玉的墳墓,結果三指妖怪就衝出來了。」     這時,對面傳來系子刀自急切地呼喚鈴子的聲音,鈴子一面哭,一面往對面跑去。剩下的男人彼此面面相覷。     「先去看看再說。」     銀造說罷,邁開腳步就走。     「我去拿燈籠。」     三郎說完便往回跑,很快就提著燈籠追上來了。     那裡是宅邪的東北角,正好是隔開偏院的建仁寺的外側,四周種著高大的樟樹和增樹,地面上掉滿了落葉。在落葉之中,有一處隆起的小土堆,豎著白木柱,墓碑前還插著兩、三朵野菊花,柱上寫著「阿玉之墓」,大概是三郎的筆跡吧!     由於此處堆滿了落葉,所有人都以這墳墓為中心四處搜尋,並用三郎帶來的燈籠檢查地面,不但沒有人影,也沒有發現腳印,大家又分頭在宅邪的四處搜尋,還是一無所獲。     「因此,所有人都回到餐廳圍住鈴子問各種問題,但是我不認為鈴子的話可以相信,她說她去祭拜貓的墳墓,凌晨時分去祭死貓的墳墓?這事根本就不合理,所以,我才會認為她有夢遊症。」     銀造帶著分析的語氣,接著說:「從昨天起,她就一直惦記著死去的貓,很可能半夜裡下意識去祭拜貓墳,卻見到奇怪的男人,才嚇醒過來。當時她是在半夢半醒之間,由於貓的墳墓旁邊躲著一個奇怪的男人,男人的臉上又戴著幾乎遮住整張臉的大口罩,黑夜裡乍看之下,彷彿張大嘴巴的怪獸,因此,鈴子才會驚叫出聲,轉身想逃走,但是男人伸出只有三隻手指的右手想抓住她……」     銀造頓了頓,說:「前面我也跟你提過,那女孩的腦筋有點不正常,智能低,不過,我總覺得這宅邸裡只有她說的話最能夠相信,至少她不會故意扯謊。她既然說看見,就絕對有看見,更何況確實有三指男人在附近出現的證據。」     「證據?我想知道是什麼證據?」     「事情是這樣的,天亮之後我們再去貓墳的四周查看,很遺憾,由於落葉堆積太厚,無法發現腳印。雖有點令人失望,可是我們找到了三隻手指的指紋。」     「指紋留在什麼地方?」     「墓碑上……貓的墓碑上清楚的留著三隻沾著泥土的指紋。」     金田一耕助不禁吹了聲口哨。     「那些指紋和命案留下的指紋相同嗎?」     「嗯,今天早上經過警方監定,證實那是相同的指紋。毫無疑問地,三指男人昨夜又回到這宅邸了。」     銀造以堅定的眼神注視著金田一,但眼眸深處卻有明顯的疑感。     「那座貓墳究竟何時開始存在的?」     「好像是昨天傍晚,貓屍是婚禮當天早上就埋在那裡的,不過那時墓碑來不及做好,昨天三郎被催著做好墓碑之後,鈴子便和女傭阿清在傍晚時分一起去把墓碑豎起來。阿清在接受詢問時發誓說,當時墓碑上並沒有什麼手印,由於是剛刨好的白木墓碑,如果有痕跡,不管阿清或是鈴子,應該馬上會發現的。」     「這麼說,三指男人昨夜確實又回來了。他回來做什麼?又為何要接近貓墳呢?」     「關於這點,三郎說可能是兇手遺忘了什麼東西而回來拿。鈴子聽到三郎這麼說,也表示有人挖過貓墳,因為土堆的形狀和昨天不一樣。於是警方馬上挖開墳墓……」     「找到什麼嗎?」     「沒有,橘子箱大小的白木箱內只有一具貓屍……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     「貓屍是前天早上埋葬的嗎?」     「是的,因為當晚要舉行婚禮,不能將貓屍放太久,在隱居老夫人的催促下,鈴子說二十五日一大早就將貓屍埋了。我相信她的話。」     勘察偏院     不久,金田一開始調查偏院的命案現場。     通常發生這種事,除了警方的人,其他人是不允許接近現場的。但金田一耕助卻例外,令一柳家的人和村民們都感到訝異。告訴我這性命案的老村民更說道:     「那位年輕人在探長耳邊不知道嘀咕了什麼,探長馬上一副誠煌誠恐的樣子,這點讓村人們印象深刻呢!」     正因這位青年帶有一種神秘氣質,村人們才會覺得不可思議。     照F醫師所說,那是因為金田一身上帶著中央政府某位高官的介紹函,才能受到如此的禮遇。     「那人在來這兒之前,好像在大阪偵破一樁相當重大的案件,因此某政要才給了他如同身份證般的介紹函;對於地方警察局而言,中央的介紹函遠比求神問卜還靈,據說連局長和司法主任都對他唯命是從呢!」F醫師說。     局長和司法主任對這位青年有股說不出的好感,並非只因他身上帶著來自中央的介紹函,而是這位青年誠懇的態度,略帶口吃的說話方式,在在讓人難以拒絕他的請求。     探長這天上午還在指揮村裡的青年團搜山,但是正午過後回到一柳家,見到金田一耕助,馬上就被這位青年的氣質吸引,立刻將所有調查資料完全告訴他。     其中最令金田一耕助感興趣的是貼在相簿上的三指男人的照片,以及在暖爐裡發現沒被燒完的日記。金田一耕助聽到這些證據時,興奮得一面微笑,一面用手指搔頭。     「那照片和沒燒完的日記現在放在什麼地方?」     「在總町的警察局,若有必要,我可以找人拿來給你看。」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能夠看看,至於其他的相簿和日記本都還在書房嗎?」     「是的,如果你想看,我帶你去。」     「那就麻煩你了。」     金田一耕助在探長的帶領下進人賢藏的書房,隨手抽出相簿和日記本翻看,然後又放回書架。     「這些等以後再慢慢調查,我先去看現場。」     偵探小說迷     兩人走到書房門邊時,金田一耕助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停在原處動也不動。半晌,他回頭望著探長,臉上浮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奇妙神情。     「探長!你怎麼不告訴我這些事?」     「什麼事?」     「你看!這書架上擺滿了書,而且都是偵探小說。」     「偵探小說?咦?這些偵探小說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聯?」     金田一耕助沒有回答,緩緩走到書房門邊的書架前,有些呼吸急促地翻看書架上的偵探小說。     也難怪金田一耕助會如此驚訝,因為這裡搜羅了海內外所有的偵探小說作品,像最古老的黑巖淚香的翻譯作品,包括柯南·道爾全集,亞森·羅蘋全集,或是赤博文館鹹平凡社出版的翻譯偵探小說全集。     至於日本的作品,諸如江戶川亂步、小酒井不木、甲賀三郎兒、大下宇陀兒、木口高太郎、海野十三、小栗蟲太郎等的作品,應有盡有。     另外還有未譯成日文的原著,像愛勒裡·昆恩、狄克森·卡、庫洛佛茲和克莉絲蒂等作品,簡直可以稱得上偵探小說圖書館了。     「這究竟是誰的藏書?」     「三郎的,他是狂熱的偵探小說迷。」     「三郎……那不就是你剛才提到賢藏的保險受益人嗎?而且他還有最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說到這裡,金田一耕助又拚命用手指搔著滿頭亂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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