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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yu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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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綺情之時空篇】易命[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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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36:36 |只看該作者
卷九 轉機
真的結束了嗎?

  那一日,並沒有非常明確地做決定,他想,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冷靜、沈澱心情。

  後來,他想了很久,他不保證自己一定能做到最好,但他應該要用行動讓她看見他的改變,再來決定要不要再次接受他。

  如果,努力到最後,仍是無法成為那個她認為可以給她幸福的人,那也是他自身的問題,他會坦然接受,回歸親人的身分。

  薛舒晏是從那天之後,發現自己在家裏見到他的機會少了。

  他每天早出晚歸,幾乎與她碰不到面也說不上話,有時出外景一去就是三、五天,也只是在桌上留了字條簡短說明去處。以前,去較遠的地方出外景時,他每天都會勤打電話、傳簡訊,寫上滿滿的肉麻情話,外加N 百遍的「好想你」,現在,除了桌上的字條,以及一封「我到澎湖了,一切平安」的簡訊外,便無聲無息。

  直到五天後,回家時看見門口的行李,以及床上沈睡的身軀,她才知道他回來了。

  然後,隔天一早,他又不見人影。

  又過幾天,她在抽屜裏看到他的畢業證書。

  他的畢業典禮沒讓她知道,自己悄悄完成所有的事。明明約好,她要參加他二專的畢業典禮的,他卻什麼都不告訴她,像是他的一切都再也與她無關,一夕之間遙遠得像陌生人。

  一天傍晚,她由學校回來,他似乎剛睡醒,正在梳洗,準備要出門,她站在房門邊看著他。

  他從衣櫥裏拿出衣服,準備要更換,又想起什麼,止住動作回瞥她,見她完全沒有避開的意思,呐呐地問:「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下?」現在好像不能大剌剌地在她面前換衣服了……

  薛舒晏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盯視他。

  「那……沒關係。」他拎起衣服到浴室去換。

  打理好要出門時,她突然冒出一句:「你是故意的嗎?」

  「啊?」彎身在玄關處穿鞋的樊君雅停下動作,一時沒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們可不可以談談?」

  他看了下表。「會很久嗎?如果不急,可不可以等我回來再說!啊,不行,今天會很晚,你早點睡,明天再說好了。」

  「你這樣晝夜顛倒,作息整個大亂,身體會吃不消。」

  「還好啦,我自己會多留意。」

  穿好鞋,又看了一次表,再不出門會來不及,但是她好像還不打算結束話題,他也不曉得是不是要先走開。

  她似是很無奈地歎一口氣。「君雅,你在報復我嗎?」難道不當情人,就連親人都做不成了?

  他愣了愣,才領悟她的意思。以前的他,確實會做這種事,拿自己的健康、工作來當籌碼,吃定她會心疼、捨不得,然後妥協,什麼都隨便他了。

  現在想想,確實是挺幼稚的,不過這一回,他真的壓根兒沒有那樣的想法。

  「不是,你不要亂想,我說過不會再讓你為難了……」看到她神情又流露出那種深沈的無力,他焦急地澄清。他真的不想再傷害她。

  「只是最近檔期比較滿,忙過這一陣子就沒事了,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真的!」

  「是嗎?」

  「嗯。工作不就是這樣嗎?哪能事事都隨自己高興,這不是你常跟我說的嗎?」或許,真的是有一點點逃避她的成分在,同住一個屋簷下,本來不分彼此,現在卻只能像親人一樣打招呼,一切都淡淡的,不能親她、抱她,他心境還調適不過來,看著她,心會痛。

  他承認,有幾次收工,他是睡在公司,再不就到經紀人那裏窩一晚,避開夜裏與她獨處,畢竟原本親密依偎的空間硬是要區分開來,怎麼做都不自在,臥房就那麼一間,無論是他睡客廳還是她,場面都是尷尬。

  現階段來說,他們都需要拉開一點距離,這是他的體貼,立意絕非存心令她苦腦。

  不過最主要的是他真的想好好的完成一件事。以往除了她,他心裏根本容不下其他,工作也只是為了保障她能衣食無虞,從不曾真正想過要好好經營這份模特兒事業。

  他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態,如她所說,真正開始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以往他總說—— 一切都是為了你。但是這句話其實是個沉重的咖鎖,讓她擔負了他人生的成敗,這對她並不公平,難怪她會說,她承擔不起他那麼重的感情。

  他真的該學著長大,自己為自己負責,不再讓她承擔「毀了樊君雅」的罪愆。

  「那畢業典禮呢?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靜默了下。「我不知道該讓你用什麼身分出席。」同學問起,他該如何介紹她?他掙扎了很久,最後還是沒說,寧可孤零零一個人,親友席上無人祝福,也不要對任何人說,她是他的姊姊,他做不到。

  「對不起,我真的快來不及了,有事以後再說。」他匆匆轉身,藏起眸底的淚,不讓她看見他的脆弱。

  他最近,總是將「對不起」掛在嘴邊,動不動就向她道歉。

  這樣的樊君雅,是她不熟悉的,讓她莫名心痛。

  「君雅……」

  「啊,對了,我明天要去中部走秀,也接了一支廣告,後天要去花東取景,先跟你說一聲,我出門了。」

  大門迅速關上,讓她反應都來不及。

  他怎麼會……行程突然排那麼滿?這樣他的身體能負荷嗎?

  平日遊戲人間,老把「人生得意須盡歡」當座右銘的人,突然沖勁十足,認真打拚成這樣,真的讓她很不習慣。他是在向她證明什麼嗎?可是,她並不是要他以事業上的成就來證明他的成長啊,他是不是又曲解什麼了?

  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擔心。

  病房門推開,來人走到病床前,調整點滴瓶時,驚醒了樊君雅。

  他勉強撐起眼皮,虛弱地問:「花東那場景的拍攝……」

  「往後延一個禮拜。」經紀人幫他掖好被角,回道。

  「那廠商那邊……」

  「已經解釋過了,你放心,他們能諒解,還要你好好養病。」

  他點頭,安心地再度垂下眼皮。「那就好。」

  「欽……」經紀人支吾了半天,不知該如何啟齒。「你其實……早就有不舒服的感覺了吧?」

  最近行程滿檔,東跑西跑,去澎湖時為了最後一幕景,他在船上晃了六小時,整個人吐到快虛脫,回來後為了趕幾場秀又南北奔波,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醫生說是過度疲勞加上腸胃炎,有輕微脫水的現象。

  可是他為了配合行程,知道自己是壓軸,不少贊助商都是衝著他來的,為了不讓整場秀大亂,硬是咬牙撐到結束才來就醫。

  他怎會突然那麼敬業、超有責任感,害大家怪不習慣的。

  大概猜出他想問什麼,樊君雅淡淡地說:「要是真的覺得不好意思,價錢幫我談漂亮一點就好了。」

  「你……有很缺錢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公司那邊或許可以商量看看,給他一點方便。

  「不算缺。不過另外有計劃倒是真的。」

  「是—— 想結婚了?」拚結婚基金?

  全公司都知道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友,簡直癡情到旁若無人的境界,結婚這件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沒人懷疑過。

  誰知,他突然沉默了。

  不會吧?經紀人極度驚愕,打量他鬱鬱不語的神情。那麼堅定的愛情也會鬧情變?世事果然沒有絕對。

  他半撐起身體,伸手要拿一旁的外套。

  「你幹麼?躺好,我來就可以了。」對方連忙將他壓回床上。

  「外套口袋,手機,幫我傳個簡訊。」

  「給你家晏晏?」什麼情變!明明就還情話綿綿講不完。他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好笑,全世界最不可能情變的就數他樊君雅。

  「嗯。就打『後天回家,平安』 。」

  打完這六個字,遲遲等不到下文,經紀人頗訝異。「就這樣?」

  以前在走秀的空檔,不小心瞄到幾次他正在打的簡訊內容,通篇的肉麻情話,看得雞皮疙瘩都快掉光了。依他的個性,少不得也要撒個嬌,說他吊了幾瓶點滴,有多虛弱多可憐,你有沒有好心疼……之類的啊。

  「不告訴她你在醫院?」進一步確認。

  「不必。她會擔心。」人在台中,她又趕不過來,幹麼要說?

  這真的太不樊君雅了。經紀人強烈懷疑眼前這個是被外星人附身的山寨品。

  雖然非常錯愕,還是照他的意思傳了這六個字出去。

  「你們吵架啦?」這樣的簡訊好像太淡了一點,完全不像情侶。

  前陣子在澎湖,他還發神經跑來看工作人員怎麼給家人報平安,把那種簡訊樣式copy 幾款,照樣傳回家,行徑超怪異,已經成為公司年度十大難以解釋之靈異怪像榜上有名的一樁了,大家都在傳他到底是怎麼了。

  「沒。」吵架是過去式了,現階段是進行到協議分手。

  「那你這裝酷耍冷漠的簡訊是怎樣?」

  「會很冷漠嗎?不然你對家人都怎麼講?」他沒忘記他們現在是處於暫時分手的狀態,那些以前做過的方式都不能再用。可是一直以來,即便是在未交往的少年時期,他都是用對待另一半的親昵方式與她互動,一夕之間要回歸家人模式,他還學不會該用怎樣的方式向她報平安。自家父母如果還在世,他當然知道怎麼對親人講話,可是對她,他實在不知道該將她定位於哪種形式的親人,目前的狀態也不適合對她耍痞,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才會傳簡訊。

  他看那些工作人員對家人報平安都是這樣的,只好如法炮製。

  居然問別人該對自己的女朋友說什麼?!經紀人終於肯定,這兩個人的問題大條了!

  「還報什麼平安?你現在根本不平安好嗎?」腸胃炎是小問題,最大的問題是腦袋破洞!有沒有醫生要來給他補一補啦!活像被外星人綁架了,超詭異!把那個我行我素的任性小鬼還來可以嗎?他扮憂鬱氣質小生路線違和感超重的。

  「絕對不可以讓晏晏知道!」他不要再讓她傷心或為難了,而且說不定她又會覺得他拿自己的身體健康向她抗議……

  「你想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待在醫院喔?」

  「你想回去就回去啦,反正這裏有護士。」誰會聽不出言下之意。

  經紀人聳聳肩,也沒跟他客氣。「那我走嘍!」

  「快滾。」不是晏晏他也不稀罕。

  「……」算了,他確定他不懂腦袋破洞的修補手術,左想右想還是覺得應該找懂的人來補。

  走出病房後,立刻拿出手機撥打——

  樊君雅本來只想小睡一下,但或許是近期南北奔波,超出體能負荷的極限,很久沒有安穩地睡上一覺,這一睡就睡到入夜。

  之所以會醒來,是他感覺到有人走近床邊。

  他在這方面很敏感,睡眠狀態中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就會自動醒來。

  尚未適應黑暗的瞳孔,一時沒能看清來人,在開口詢問前,太過熟悉的馨香飄進鼻翼,讓他未及思索便本能地脫口道:「晏晏?」

  對方沒應聲,他急忙要起身,纖掌按住他肩膀,另一手握住他沒打點滴的那只手,溫暖掌心熨貼著。

  他鬆懈下來,安心地回握,手指交纏。

  「為什麼不告訴我?」平寂的音律低緩滑過耳畔,他偏頭,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聽不出聲音中是什麼成分居多,不禁微感心慌。

  他焦急解釋。「那個……不是……這次是意外,你不要難過,我、我不是故意的……」

  完全不知所云,她卻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都住進醫院了,還在擔心她的情緒嗎?

  這個男孩子,雖然不夠穩重成熟,卻真的很在乎她。

  她一陣鼻酸,不敢貿然開口,怕他聽出聲音中的哽咽。

  然而,他還是由改變的呼吸頻率中探出端倪。「晏,你在哭嗎?只是腸胄炎而已,說不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

  「為什麼要這麼拚?還讓自己累到住院,你想藉此證明什麼?」她打斷他,直接問出心底的疑惑。

  「……我只是想證明,我真的不一樣了。」想了好久,他才輕輕吐出這句話。

  「並不是在工作上有好成就,我就會回到你身邊,那根本是兩回事……」

  「我知道,真的知道。人生是我自己在過的,我做了什麼,都是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完全與你無關,要不要回到我身邊也是你的選擇,你自己取捨,我真的分得很清楚,所以你不用緊張。」

  薛舒晏訝然。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真的太不像他了。

  以往他只會說,這是為了你。乍聽之下似乎可以感動很多人,但實際上,卻是一種難以拒絕的感情脅迫,因為是為了她,所以她沒得選擇。

  可是現在,他卻說,他是在過他的人生,與她無關,要不要這樣的他,由她自行決定。

  他真的懂了嗎?真的成長了,開始學會了承擔?

  她低頭凝思,沉默不語。

  「君雅,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良久,她才輕輕開口。

  「嗯,你說。」

  「等出院,你皮最好給我繃緊一點。」

  有人可以用談天氣的平靜口吻說出嗜血臺詞嗎?不要懷疑,就是薛舒晏,再憤怒抓狂都會記得人在醫院要放輕音量,理智得體的薛舒晏。

  「我又怎麼了?」他最近沒招惹她啊!無論再怎麼回想,早出晚歸連碰面的機會都很少,怎麼惹?

  「我昨天也去了醫院,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嗎?」她咬牙,一字字迸出。

  「不知道。」答得很乾脆。

  「我、懷、孕、了!」

  「喔,你懷!啊!」他驚叫。

  「小聲點,你想死啊!」

  「你、你、你懷、懷……」完全結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所以你就知道我多想拆了你的骨頭!」他老是在保險套上面動手腳,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千防萬防,還是中招了。

  「那、那……」他無言了。以前,心裏的自卑感作祟,對於擁有她這件事總是沒有踏實感,那時非常不成熟地認為,有了小孩的話,或許才能真正留住她。現在,他開始慢慢懂得她的顧慮,一直不肯懷孕,問題是出在他身上,不是她不夠愛他、不想擁有兩人的愛情結晶,而是他還太年輕,那個年少輕狂的樊君雅,要如何為人父,擔負下一代的教養責任?在他為了四歲的距離努力追趕她的同時,她又何嘗不是緩下腳步配合他?

  他現在真的懂了,可是……

  「那……你打算怎麼辦?」他小小聲、驚怯地問。

  見她沉默不語,他急切地又道:「不可以說不要小孩,連想都不可以,寶寶感覺得到,他會很傷心的……」

  「我沒說不要。」

  那就是要了。

  他鬆了一口氣。



  「那……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至少為了寶寶,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這說不定是天意,否則這個孩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連他也想給他的父母一次機會,你不想嗎?」

  這孩子,或許是他們之間的轉機,他真的這麼認為。

  薛舒晏白他一眼,懶得反駁他的強詞奪理。

  說什麼天意,明明就是他搞小動作惹出來的,還硬要賴給老天爺。

  「晏晏?」她一直不吭聲,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讓他提心吊膽。

  「不會再不尊重我,任性妄為?」

  「我保證!」此刻她肚子裏就有個「不尊重她又任性妄為」的鐵證,讓他的宣誓看起來很薄弱,不過早就被他訓練得很堅強的薛舒晏還是接受了。

  「那……我們現在算是複合嗎?」他小心翼翼問。

  「不然呢?」

  手臂被擰了一下,顯然這筆被他暗算的帳讓她還是很不爽。

  可是他卻傻乎乎地笑了,開始有當爸爸的喜悅,就算被她擰到整只手臂都瘀青也甘願。

  「上來睡這裏,孕婦不可以熬夜。」他挪了一半床位,拍拍身側熱情邀約。

  她睨他一眼,還是慢吞吞地爬上床,他撐起身,完全遺忘身體上的虛弱,對著她的肚子喃喃嘀咕,如同全天下的傻爸爸,摸摸她的肚子跟寶寶道晚安。

  薛舒晏嘴角噙起一抹不明顯的淺淺笑意。她衷心期望,這個孩子的到來真的夠改變他,讓他真切意識到自己肩上必須扛負的責任,學會穩重、學會深思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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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1-31 11:37:09 |只看該作者
卷十 婚姻
三年後

  上完今天最後一堂課,薛舒晏回座位整理私人物品。下學期換研究室,幾名男、女同學自告奮勇要來幫忙搬書,目前已大致整理就緒,就剩兩箱用不到的書和雜物要搬回家。

  自從畢業後,她接受母校聘任,成為系上最年輕的女講師,平易近人的個性加上年齡相近,一直深受男女同學喜愛,女同學會來找她談感情事,男同學的情書也收過不少,公開已婚事實後,碎了不少純情少男心。

  「師丈會來接你嗎?」書由男孩子搬,女孩子手上只幫忙捧幾迭期末報告往校門口走,一面閒聊。

  「應該會吧。」薛舒晏思忖。剛剛通電話時,他已經往這裏來了。

  「你有見過師丈喔?」不例外也啃到幾片香蕉皮的男孩子,好奇一問。

  「有啊,超帥、超年輕,而且是很紅的時尚Model兼廣告明星喔。」那骨架、那身材、那臉蛋,整個沒話說!孩子,你死得很瞑目啦!

  「意思是我很老?」薛舒晏斜睨滿臉夢幻兼冒粉紅色泡泡的女同學。

  「啊,不是不是,我是說老師思想前衛,也趕上姊弟戀風潮,可見得老師魅力無邊,才能將這麼帥、條件優到爆的男人套得牢牢的,對你死心塌地啊!」為了期末三學分,極盡狗腿之能事。

  薛舒晏淺笑不語。

  「老師,可不可以拜託你幫我要張師丈的簽名照?」吃不到,貼上床頭流流口水兼養眼也好。

  她沈吟了下,很保留地說:「我問看看。」主要是不想讓某人太自戀。這些人要是知道他私底下的真實面目究竟是什麼痞德行,包管少女迷戀的夢幻泡泡盡數破滅,連個渣兒都不留!

  說說笑笑中,接近大門口時,男同學止住步伐,像看到外星人似地張大了眼睛,表情極錯愕。

  「那不會就是師丈吧?」真的……出乎意料的年輕!而且手臂上還攀了只甜美可愛的小女娃,甜美圓潤的蘋果臉,讓人看了就喜愛得想捏兩把。

  答案揭曉——

  抱著女娃兒走向他們的樊君雅,掃了紙箱一眼。「怎麼不叫我過去幫你搬?」

  薛舒晏笑睨他。「你前天不是才閃到腰?」

  話尾一落,樊君雅呆愕,男、女同學浮現一絲同情。「是喔?師丈體力好像不太好?」

  也對啦,時尚氣質男模嘛,天生是走伸展台的,完全沒辦法想像那雙優雅修長的手來當苦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宛如利箭的話語插進某人受創而鮮血淋漓的心窩。

  「老婆你好過分!」樊君雅一臉悲憤,似是男性尊嚴深受羞辱。

  薛舒晏完全不理他,逕自招呼學生將紙箱搬進後車廂。「那師丈為什麼會閃到腰?」有人好奇道。

  「不要問!」某人突然展現生平僅見的男子氣概,喝然阻止。

  「為什麼?」

  「……」因為很恥辱。嗚……

  人類劣根性就是這樣,愈叫他不要問,就愈會問。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啦!」

  薛舒晏似笑非笑,瞥了丈夫哀怨的表情一眼。「沒什麼,搬東西閃到的。今天謝謝你們的幫忙,後天見。」

  揮別學生後,樊君雅要死不活地,將車鑰匙拋向她,一點都不覺得讓女人開車,自己賴進後座納涼逗小孩,在外人看來是多怪異的畫面。

  他們家圓圓非常愛把拔,有他在就不會安分讓媽媽抱。

  繫好安全帶上路後,她調整後視鏡,分神瞥他一眼。「幹麼呀你,那是什麼表情?」

  「你打算要拿這件事來嘲笑我一輩子嗎?」嗚……

  哪有一輩子?也不過就前天晚上才出爐的笑話,原則上還在新鮮賞味期。事實的真相為何?不用VCR倒帶,幾句話就可以交代完。

  一切皆起因於前日夜裏,哄睡了娃兒,準備進行夫妻之間的親密情事,某人白目個性又發作,覺得他們的房事過於制式化,提議來點不一樣的。

  「你又想搞什麼了?」之前上網買一堆護士服、兔女郎裝之類的哄她穿,以滿足男人變態的想像欲,這她都認了,有一次做到一半還下床拿小黃瓜進來,她當下整個變臉,直接一腳朝他踹過去。

  他敢拿那種東西靠近她,她就立刻讓他死!

  「我只是肚子餓。」他好委屈地揉揉小腿瘀青。「我想說你現在應該沒心情幫我做生菜沙拉,想直接啃幾根補充體力再戰。你是想到哪里去了?」

  「最好是,有本事你就給我一邊做一邊啃你的小黃瓜。」

  做就做,還怕你不成?老婆的戰書,沒有不接的道理。

  於是,他還真的一邊和她在床上激戰得風雲變色,一邊啃兩口小黃瓜,偶爾還問她:「你要不要吃一口,今天的小黃瓜挑得好,很新鮮。」「……」此人之白斕,已經無法讓她精准地用中文來形容了。他這個人性子痞、玩心重,就算讓他活到一百歲也不會改變,而這樣的特質用到夫妻情趣上頭時,一整個就是變態又下流。

  不過,那也僅止於家庭生活的情趣,在正事上他懂得拿捏輕重,因此在可以配合的範圍之內,她也會盡可能地滿足他獨特搞怪的夫妻情趣。

  這一次,則是他心血來潮,拎了本《做愛姿勢100 招大彙集》 的情色繪本回來,興沖沖地邀她來實地操演。她推拒了一個小時,實在拗不過他百折不撓的纏功,哄睡了女兒後,勉為其難被他拉回臥房。

  成功讓他嘗試了幾個姿勢,當然也有幾個真的太不象話,後腦勺挨了她幾掌,然後就在進行到火車便當式時,慘劇就這麼發生了……

  閃到腰。

  天哪!有哪個男人在愛老婆時會閃到腰,兩個人摔成一團的?!丟臉丟到太平洋,上中醫診所推拿問診時,他一整個支支吾吾,全程含悲帶辱。最後,還被她的學生質疑體力不好……這絕對是他畢生抹不去的恥辱!

  「我說過,是被蟑螂嚇到,是蟑螂!它如果不要從我腳邊爬過去,我本來可以把那一百招都試過一遍的!」他再次用力重申。怎麼可能體力不好?他體力好得很!再戰個三天三夜都不成問題!

  嘖,男人,一提到體能問題,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樣吱吱亂跳,這時候不順他的毛摸,她就沒得安寧了。

  薛舒晏無奈地輕瞥他一眼,如他所願地改口。「我知道,是那只蟑螂不對,破壞你一展雄風的機會,否則我真怕明天我會下不了床。」唉……夠卑微了吧?很多時候她常覺得自己是兩個孩子的媽……

  「知道就好!」他揚著下巴輕哼。

  懷中的女兒似乎覺得他這個表情很有趣,也學著他插腰。「哼哼—— 」

  「臭圓圓,幹麼學我!」

  「學學!」小娃娃重複,被哈她癢的爹地逗得直發笑,湊上嘴啾了他一口。

  「唉呀,這是你媽咪的權利,不可以亂親!你要知道,她醋勁很大的……」

  到底是誰醋勁大啊……還不是為了滿足他大男人的虛榮心,完全不吃醋的話,她家老爺又會很受傷……

  唉!不著痕跡再歎一口氣。她真的是兩個孩子的媽,而且大的那個更難養……

  見那對父女又玩成一團,她搖頭輕笑,心房漾滿柔軟浪潮。

  回想當初意外懷孕時,她雖然措手不及,卻也很快便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做了迎接新生命的準備。

  多了這個小孩,原先的規劃全被打亂,都得重新再計畫。

  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結了婚,他除了工作之外的時間,幾乎都陪在她身邊,懷孕期間,小心翼翼呵護她,不敢讓她有絲毫的不順心,事事周全得幾乎要把她奉為皇太后,他總是說:「你不開心的話,寶寶也會不開心,寶寶不開心,生出來就會不可愛喔!」

  然後出生那一天,他由護士手裏抱過寶寶的瞬間,滿心的期待霎時被震驚給擊垮,他無法置信地看著懷中那個圓圓的大眼睛、圓圓的臉蛋、圓圓的小手、圓圓的身體、還有他懷疑根本就有○ 型腿的圓圓的小腿,從頭到腳一切都是圓圓的……當下,他便崩潰地喳呼!「怎麼可能?!這顆圓圓的小球是哪里來的?我這麼帥氣,女兒怎麼可能長成這德行?她一點都不像我,老婆你一定有討客兄……」

  她陰沉沉地看過去。「你想死就再說一遍沒關係!」女兒長怎樣是她能決定的嗎?講這什麼渾話!

  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樊君雅真的很疼愛女兒,而且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再生第二胎的打算,一副就是只要有這個寶貝就夠了。

  她想,他之所以愛死了女兒,應該是覺得當初就是意外有了圓圓,她才會答應回到他身邊吧!

  她始終沒有跟他明說過,孩子其實根本不是主因……

  看到前方「綺情街」的路牌時,她熟練地轉動方向盤,將車開進44 巷裏,另一手啟動遙控開啟車庫鐵卷門。

  房子是在生了圓圓之後的某一天,他突然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一路上神秘兮兮,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重回到這扇門前,他才將鑰匙交到她手中,輕輕對她說了聲:「歡迎回家。」

  她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感受,震撼、心悸、感動……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說,要我想想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我想了又想,終於明白,你要的只是一個家,一個安穩的家。當初離開這個家時,難過的不是只有我,你也一樣。所以,不只為你,也是為我自己,我找回我們共同的家,也找回記憶中的幸福。」

  44 巷絕對不是極陰極煞的不祥之地,這裏埋藏了太多快樂的歲月記憶,也是他未來要創造幸福的地方—— 與她一起。

  他想,做了再多浪漫舉止,都不及給她一個家重要。

  上天對她並不公平,她小小年紀便失去雙親,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對她來說,是何其珍貴,他卻一直都沒有想通這一點,總是做一些白目的事情惹她傷心難過。

  她後來才知道,他那麼拚命工作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且還猛向她抱怨:「那個姓孫的前屋主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沒人性極了!像是算准了我非買不可似的,有夠詭異,買得我心好痛……」

  明明是兩人私底下的談話,竟不知怎麼地傳到那位孫小姐耳中,對方得知後,也回嗆他:「加上我勞心勞力的演出費用,還算是殺必思友情價給你了!不知感恩的小鬼!」

  「誰是小鬼?」他已經淪落到連個二十出頭的小女生都可以這樣嗆他了嗎?大爺他這輩子最恨人家叫他小鬼。

  「姊姊我叫你小鬼還算抬舉你了!」叫他喊聲姑奶奶都不為過!

  「……」一旁的她完全插不上話。

  這兩個人只要湊在一起就會鬥個幾句,而且愈鬥到後面,內容愈無腦。

  薛舒晏停妥車後,後座的男人已經先行抱女兒進屋,再將後車廂的紙箱一一搬進去。她隨後要關門時,隔壁的住戶也正好回家。

  是個生面孔,以前沒看過。

  她笑笑地打招呼。「嗨,你是新搬來的?住附近嗎?以前沒看過你。」

  男子下意識退開一步,旋即又困惑地抓抓頭,像是不明白自己退開做什麼,她又不會咬人……

  她好奇地打量他。「你住隔壁?」她記得隔壁住的是一名單身女子,個性矜冷,很難熟得起來,所以雖然只有一牆之隔,對她的熟識也僅止於:女子叫「朱寧夜」,目前27 歲,單身,容貌標緻,沒有男朋友,也不曾見過她帶異性回家或與誰交好,就這樣。

  也因此,這名男子竟能擁有她家的鑰匙,還登堂入室,怎不教人好奇萬分地多看幾眼?

  像是要對自己方才的失禮做些補救,對方惑直一笑,還多禮地鞠了個躬。「你好。我叫臨江,姓……孫吧,應該。」

  應該?

  不得不承認,44 巷奇人異士真的愈來愈多了。

  她輕咳一聲,重新堆起敦親睦鄰的親切笑容。「我住56 號,就在你隔壁,有問題的話可以來找我,我叫薛舒晏,丈夫姓樊,你也可以喊我樊太太。」原因是她家那個幼稚鬼很愛別人這樣喊她,聽了可以心花怒放一整天。

  「好的。那我要回家陪寧夜了,再見。」

  這個新鄰居,比朱寧夜親切好多,這兩名個性南轅北轍的人,究竟是怎麼湊在一起的?

  走了幾步,像是在思考什麼,臨江搔搔頭,有些遲疑地回過頭問她:「我們以前……是不是有見過?」總覺得……很面熟的感覺。

  「應該沒有吧。」薛舒晏淺笑。她自認自己的記性還算不錯,像臨江這種氣質特殊的人,如果見過一定會有印象。

  「是嗎?」臨江偏頭想了想。

  或許真的是錯覺吧。他轉身進屋,本來就不會想太多的單純個性,很快便將這個小小的疑惑拋諸腦後。

  又是新學年的開始,送走了舊生,迎來新生,再看著他們在大學生涯中由青澀中逐漸蛻變、成長……

  薛舒晏覺得,教學真的是一門很有意思的職業,她在這份工作中找到熱忱與趣味。而被她教過的學生中,有不少在畢業後的幾年都還會回來探望她,與她聊聊近況,像眼前這個就是——

  「所以,你現在在這兩個男生當中猶豫,不曉得該接受哪一個才好?」

  「對呀。」女孩摸摸發尾,表情甚是苦惱。「同事大我五歲,個性穩重,對未來很有規劃、也很會照顧人,跟他在一起真的很輕鬆,什麼都不用煩惱。然後同學是四年相處下來的,也追我追得很誠懇,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是知道怎麼逗我開心,跟他在一起很快樂,不過他對未來好像沒什麼想法,個性又痞,是比較及時行樂的那種人。」

  薛舒晏面帶微笑,耐心地側耳傾聽。「那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痞子同學。」女孩連考慮都沒有。

  「你有沒有想過試著改變他呢?」選擇穩重成熟的同事,是比較省事輕鬆,但是她會猶豫,就表示對痞子男還有感情,舍不下。她並不是十八歲的夢幻少女,當然也知道現實生活的重要,但如果是以一輩子的幸福做為考慮的話,要相處一生的人,若無相當的感情基礎,幸福並不完整。

  「如果連未來的保障都不能給你,那還談什麼愛情?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就應該要為你做到這點最基本的改變。」

  女孩思索著她的話,反問:「那老師,師丈小你四歲,你曾經也面臨過類似的取捨嗎?」

  「當然。」兩人一同走出教學大樓,女孩非常尊師重道地走在前頭幫她開門。

  「我曾經有很多機會可以離開他,選擇更輕鬆的人生道路,但是最後我還是留在他的身邊,因為我在關鍵時刻看見了他的改變,也看見他努力想給我的未來,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自己知道,就算我可以再去喜歡另一個人,也沒有辦法像愛他那麼地愛。

  「所以你應該想的,是你對他有多愛?愛到能夠包容、努力到什麼程度?一百分喜歡卻只有五十分滿意度的男人,和一百分滿意度卻只有五十分喜歡的男人,你要怎麼取捨?我選擇了只有五十分滿意度的男人,然後努力將它提高到七十分。」而且這輩子再也不能要求更高了,回憶那個男人一連串的白目事蹟,她頗心酸地想。

  女孩專注思索著她的話,行經施工中的地帶,順口回問一句:「女生宿舍要整修啊?」

  「嗯。前陣子近七級的大地震,牆壁有龜裂痕跡,基於安全上的考慮,再加上女宿近幾年床位一直不太夠,樓管方面提出後、校方通過決議大範圍整修擴建。」

  女孩點頭。「那天晚上的地震真的好恐怖,所以說啊,早知道就多享受幾年,人生苦短,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誰知道,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幹麼……」

  「是啊,早知道。」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很多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千金也換不回早知道,否則人生又怎麼會有這麼多遺憾……

  女孩清揚的笑聲在她耳邊回蕩,接著,耳邊一陣轟然巨響,笑聲停止。她只覺眼前一陣昏暗,九月天豔陽依舊暑氣逼人,但她霧茫的視線幾乎看不清楚……

  痛。緊緊掐住胸口的痛楚,幾乎令她無力承受。早知道,如果早知道,只要一伸手就可以……

  「老師?」輕柔的呼喊近得恍若就在耳邊。她甩甩頭,視線恢復清明,女孩清秀的臉龐倒映在眼瞳。

  剛剛……怎麼了?

  她思緒一陣恍惚,彷佛有一段銜接不上的空白……

  「……所以說,早知道就多享受幾年,人生苦短,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誰知道,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幹麼……」

  她莫名地神經一陣緊繃,說不上來的衝動,讓她伸手抓住女孩手臂,緊得掐痛了對方。

  「老師?」被迫停下腳步的女孩,顯然對她的舉動感到無比困惑。

  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薛舒晏亦茫然自問:我在做什麼?

  她正欲張口,前方一陣轟然巨響,震痛了耳膜,也震得兩人瞬間呆滯。

  望向眼前成堆倒落的鋼筋,兩人面面相覦,好半晌無法從詭異的沉默中順利開口。

  「我剛剛……是不是死裏逃生了?」努力擠出聲音,女孩乾澀僵硬地問。再晚個幾秒,她應該會和那堆鋼筋躺在一起,不死也重傷……如果不是老師及時拉住她的話。

  「似、似乎是。」薛舒晏的錯愕並不下於她。

  只是這麼一伸手,三秒鐘的時間,挽回了一條豆蔻年華的生命。

  「哇!」慢慢反應過來,短瞬間情緒大起大落的女孩驚歎道:「老師,你救了我一命耶!是未卜先知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伸出手?她自己也無法理解,愈去思索,腦袋愈昏頭好痛!

  「所以我就說嘛,人生苦短,以後的事情誰知—— 老師,你還好吧?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可能……有點中暑吧。」

  頭愈來愈暈了,她好想吐。

  「那不然,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一下,我請您吃飯?」

  「嗯。」她閉了下眼,視線恢復正常,輕輕吐了口氣,決定將無法解釋的困惑拋諸腦後,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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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37:40 |只看該作者
卷末  取捨
「所以,她就決定要跟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交往了?」

  「嗯,她是這樣告訴我沒錯。」回家小睡了一會兒,薛舒晏醒來後神清氣爽,早先的不適鹹盡數消除。

  丈夫今天回來得比較早,在她醒來前,父女倆正比手畫腳無聲進行只有他們倆才知道的默劇遊戲,而且完全沒驚擾到她的睡眠。

  這傢伙把戲很多,無時無刻都有不同的花樣讓自己不無聊,女兒居然也能配合無間,或許年齡相仿的同模擬較好溝通吧……唉!

  她難得偷個小懶,趴臥在床上看父女倆玩耍,順道聊聊生活瑣事,聊啊聊的就談起稍早的事來。

  「她說人生苦短,她要把握當下的快樂,不想再考慮太多。」

  「聽起來好扯,不過我同意人生苦短這句。」

  她斜睨他。「你不是一直都很及時行樂嗎?」

  他嘿嘿乾笑,相當有自知之明老婆說這四個字的潛在臺詞叫「不思進取」,立刻識相地低頭繼續逗女兒,以免自找死路。

  「不要魚魚。」遞。

  「不能挑食喔,樊圓圓。」為父的義正詞嚴教育女兒,難得那個超級溺愛女兒的人竟沒有陪著胡鬧,嚴正表明立場。

  「不吃魚魚。」很堅持。

  「樊嘉微,我說過了,從今天開始你要飲食均衡,我不會再縱容你了,偏食是不好的行為,再不聽話把拔生氣嘍!」

  「不吃魚魚……」眼兒浮起兩泡淚,可憐兮兮。

  真難得,此人今天如此具有長輩風範、如此堅定立場、如此威嚴帥氣……不過……白癡!那是動物造型雞蛋糕耶!這樣也叫挑食嗎?他根本是存心惹哭女兒!

  接收到太座警告的眼神,某人立刻收斂,不敢再玩。「好好好,那魚魚我吃,你吃狗狗。對了,龜龜要嗎?」

  要嗎?她偏頭想了想,一時遇上人生最大瓶頸,難以抉擇。

  不愧是樊圓圓的爹,很快便幫她想到解決方案。「不然我吃一半,龜頭給你!」

  話未說完,一隻抱枕丟來,正中腦門。

  「你在亂教女兒什麼鬼?」什麼……頭啊!簡直不堪入耳。是能跟兩歲小娃說這個嗎?有這種父親……唉,她真的好替女兒未來的教育擔憂。

  「烏龜的頭咩……」他好委屈,這樣也不對喔?

  女兒捂著小嘴,秀氣地偷笑,顯然看父親挨打很樂。

  「樊圓圓!」他咬牙。「這是麻吉該有的反應嗎?」起碼也該替他哀慟幾秒,抱個屈什麼的嘛……

  這個人,都會惡搞到女兒的名字上頭了,還想要人家有什麼反應?

  大家來評評理,任何正常的人,誰會給女兒取名叫「圓圓」的?

  「哪里沒有?還是中國史上的大美人,還拐到一尾笨蛋為她沖冠一怒呢!叫你讀書不讀書,學識貧瘠,這樣我出去怎麼說你是我老婆!」

  「……」

  由於她以死相拚,說什麼都不肯讓女兒取這個會從出生被一路笑到進墳墓的名字,他勉強讓步,改換第二方案。

  「可是樊嘉微筆劃好多。」她依然有意見,很怕女兒學寫字時會生氣地摔筆,從此怨恨父母。

  「不爽她還是可以叫樊圓圓啊!」本來就圓還怕人叫喔?他們是老實人,表裏如一,不行欺世盜名那套。

  哼,講得冠冕堂皇,明明就是記恨父母給他取的名字,也以牙還牙,報復到下一代身上。

  拗不過他的強辭奪理,她也認了,各讓一步,就叫樊嘉微,小名圓圓。

  筆劃多總好過和熊貓同名,她再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當娘的一把辛酸淚,如是想道。這個人完全沒有一點父親樣,薛舒晏見他這副德行,愈想愈覺得無法信任,於是問:「你剛剛在跟圓圓說什麼?」

  「你想知道嗎?」那簡單,才剛被修理過的人立刻忘記前車之鑒,朝女兒勾勾手指頭,一副哥倆好的依偎姿態。「來,告訴媽咪,你剛剛跟誰一起玩?」

  「派大星叔叔!」答得好快樂。

  薛舒晏皺眉。「誰?」他們巷子裏有這個人嗎?

  樊君雅白她一眼。「你是不看電視的喔?女兒,告訴她!喔,是誰住在深海的大鳳梨裏?」

  「海綿寶寶、海綿寶寶!」

  「方方黃黃伸縮自如?」

  「海綿寶寶、海綿寶寶!」

  二部合唱,默契滿點,薛舒晏卻聽得臉上黑線掉三條。

  「好?停!」她決定放棄,自行理解。「臨江?」

  他們跟隔壁朱小姐依然不太熟,但是和朱小姐的男朋友熟到不行,這是極詭異的狀況,但事實就是如此。與朱寧夜在街頭巷尾遇上,最多問候幾句:「你好。」、「吃飽沒?」、「吃了。」、「謝謝。」再想談下去就會冷場。

  可是和臨江就不一樣了,他也是話不多的人,可是她家白目的老公最懂得怎麼調戲老實人,有辦法連昨天晚上的菜色到床上用什麼姿勢都問出來,臨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以致被認定呆到與派大星劃上等號也不是沒根據的。

  樊君雅雙眼一亮。「老婆,我發現我們愈來愈有默契了耶,這是愛的證明。」

  不,這只是我太瞭解你痞性的證明。

  他眼中過分明亮的詭黠笑意,讓她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他接著指向自己。

  「海綿寶寶。」小的那只繼續回答,好快樂地手舞足蹈。

  他再點點小傢伙鼻尖。

  「小蝸!」海綿寶寶最愛的寵物。

  他指指巷尾那個前任屋主兼巷內房東的住所方向。

  「蟹老闆。」有夠嗜錢如命又刻薄。

  又指了指前頭神情複雜的女人。

  「章魚哥!」好乖巧、好純真,完全不知其父死期將至。

  什麼?他居然跟女兒說她是章魚哥?那個心腸歹毒的章魚哥?那個陰險狡詐的章魚哥?那個總是欺壓海綿寶寶的章魚哥?那個——

  秀致臉孔愈見扭曲,名為理智的那條弦終於宣告斷裂,她忍無可忍撲上前去,氣憤地張口便往他肩頸狠咬。

  「這就是傳說中的家暴嗎?圓圓快幫把拔打165—— 」

  「那是反詐騙。」他是笨蛋嗎?

  「就是詐騙啊!有人騙了我的財還騙我的色,用合法的詐騙手法—— 唔!」好痛,腰也被掐了。

  「你真的嫌命太長了是不是?」

  她氣得張口又想咬他,從很早以前就有被虐傾向的男人低低輕笑,準確無誤地湊上前噙住朱唇。「圓圓說,想要一個弟弟。」

  「你想得美!」反正她是只會欺負他的章魚哥嘛!

  樊君雅不理會她的推拒,堅定噙吮柔唇,輕嘗舔弄,臂膀接抱住嬌妻。「我對生不生第二胎是沒什麼特別的堅持,不過考慮到獨生女會很寂寞,生一個給她玩也不錯。」

  生一個給她玩?!有人寵女兒寵成這樣的嗎?

  「晚上哄睡小圓仔,來把那本剩下的招式練完吧!」

  「你的腰?」

  「……你就不能忘記它嗎?」他悲情地弱了聲音。

  年幼稚兒不解父親悲憤,兀自天真地啃啃啃,發現小烏龜快被她啃過頭,很守承諾地將掌心抓扁的半塊雞蛋糕遞去。

  「吃。」

  「噁心死了,樊圓圓,誰要一顆滿是口水的龜頭啊!」

  「再讓我聽到那兩個字你就死定了。」她陰沈地警告。

  他趕緊抽了張面紙幫女兒擦嘴,順手撈起娃兒出房門,一面還傳來父女倆正在上演的對峙。「吃。」

  「我才不要,來洗手。」

  「吃。」小小年紀的圓圓非常重承諾,說好的事情就一定要辦到,她會很執著。

  「勳,你有夠盧耶,這個性到底是遺傳到誰呀……」

  還能有誰?她可不記得自己有這種一旦堅持就完全無法溝通的性子……

  她隨後跟著走出房門,靠近樓梯口時,稍早的暈眩感再度襲來,像是被人掐住心臟般疼痛得無法呼吸。

  她蹙眉,難受地大口喘氣,前頭的樊君雅察覺到她的異樣,回頭瞧了她一眼。

  「怎麼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伸手抓住他,他一腳踩上女兒隨手丟置在樓梯口的小布偶,失去平衡的身體被她向後拉,一起跌坐在階梯間。下意識緊護住女兒的樊君雅,驚魂甫定地張大眼,與懷中人兒對瞪。

  「樊嘉微,我是不是警告過你,自己的玩具要收好,不能亂丟?」差那麼一點點,要真跌下去,不頭破血流也滿天金條,要不是晏晏及時——

  他這才發覺她的異樣,臉色蒼白得全無血色。

  「晏晏,你怎麼!」

  回應他的,是失去意識軟倒下去的身軀。

  「我們發現樊太太左腦下方有塊不尋常的陰影,目前仍無法判定是何原因,必須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等報告出來才知道。」

  樊君雅坐在病床邊,凝視妻子熟睡的容顏,醫生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腦中迥繞,無法控制內心湧上的惶懼。

  不管她腦子裏那個不尋常的東西是什麼,一旦腦部出現異狀,都不會是簡單可以處理的問題,他真的害怕……

  幾乎是從他有記憶以來,他的身邊就有她了,她很凶、脾氣又不好、愛管東管西,不過只會針對他這樣,他也習慣了什麼都聽她的,除了求婚那天。那一天,他告訴她:「只要今天聽我的就好,以後我什麼都會聽你的。」

  於是,往後的每一天,冠上樊太太頭銜的她,管得更嚴。

  管他日常作息、管他花錢方式,管他每天抽幾根煙、管他口沒遮攔、管他不准欺負隔壁的派大星、管他……

  她真的管很多,尤其在掌管家中財務上頭,他一點藏私房錢的機會都沒有,簡直和巷尾那個嗜錢如命的蟹老闆一樣,有時都覺得自己很可憐。但是,也因為她縝密有條理地收支調節,他們在今年還清了房屋貸款,也開始規劃了圓圓未來的教育費用,這些從來都不用他操心,他只要負責玩小孩就好。

  她凶歸凶,他遇上低潮時,也看得到她溫柔的一面,無論得意失意,她總在他身旁,甘苦與共,不離不棄!在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時。

  她每次都不准他胡鬧,那套「人生得意須盡歡」的說詞全然不被採納,可是在閨房情趣上,她也是盡可能配合他男人的下流幻想,只要不是變態得太離譜。她用這種方式在寵他。她是個好老婆,無可挑剔。他完全無法想像,樊君雅的人生中沒有她會是怎樣。

  一直以來,她都在為他付出,他知道自己孩子氣、玩心重,讓她太辛苦,如果不是選擇了他,她可以過得更好,他真的虧欠她很多……

  就在他指尖輕觸沈睡面容,愛憐而緩慢地撫過眼睫時,她睜開了眼。

  「怎麼了?」他的表情很少如此嚴肅又正經的。

  「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他頓了頓。「嫁給我,有讓你幸福嗎?」

  不會吧?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他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你不是總說,你年輕、帥氣、瀟灑、體貼又多金,嫁給你是三生修來的福氣,要我有空時偶爾感恩一下嗎?」

  「那,你幸福嗎?」他完全不為所動,專注又問了一遍。

  既然他都問了,那她就不客氣了。「你這個人,說話不正經,亂教小孩害我時時要擔心圓圓的身心發展,還很愛欺負鄰居,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朱小姐都很心虛,然後工作壓力大就抽煙,每次說那是摧殘健康你都陽奉陰違,比圓圓還難教;還有上次那個囚犯與典獄長的角色扮演真的很低級,為什麼不是你穿囚衣被銬在床頭動彈不得,這樣我至少平衡一點!」她停了下來,對方難得不回嘴,認真聆聽的模樣讓她好不習慣,再也批鬥不下去。

  歎了口氣。「但是,你很愛我、愛家、愛小孩,出門從來不用擔心你會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交代的正事你都會做到,雖然愛玩愛鬧卻也懂得分寸,尊重我的想法還有我做的每一個決定,如果不是你,今天不會有這個在教育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的薛舒晏。」

  「所以?」

  她輕輕笑了。「當然幸福啊,笨蛋!不幸福幹麼要嫁給你。」

  「我以為是為了圓圓。」

  「不。是因為我看見你的決心,那種想改變自己,帶給我幸福的決心。」結了婚都能離婚了,誰規定有小孩就非得在一起不可?如果他仍是原來的樊君雅,她不會與他複合,當時的分手絕非跟他鬧著玩。

  顯然這個答案讓他滿意多了,他輕笑,俯低了身子親吻她,在她耳畔悄聲說:「下次換我被銬在床頭,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她笑捶他肩頭。「我才沒你那麼變態。」色情狂。

  「我只對你變態,其他女人,我一點幻想都沒有。」

  「我知道。」要不然她打死都不會去配合那種一整個就很低級的遊戲。

  「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老公是她的,稍微不對勁她隨便一個眼尾都能瞄得出來。

  他身軀僵了僵,坐起身,思忖該如何歐口。

  「沒關係,你就直接說。」

  「我……那個……剛剛醫生……」

  「要不要我來說?」像是抓准了時機進場,孫旖旎推開病房的門,完全沒有打擾到夫妻間的情話綿綿,又能准確切入關鍵話題的開端。

  樊君雅皺眉。「你怎麼會知道?」啊,對了,他將小孩托給隔壁照顧,應該是臨江說的。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以為的還要多更多。」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刻,怎麼可能輕易錯過。她大步上前,指了指薛舒晏腦門。「你這裏,有東西。」

  「你不能婉轉一點嗎?」樊君雅不爽地瞪她,一臉憂心地偷瞄老婆,怕她承受不住。還有,醫生剛剛才跟他說的事,她怎麼會知道……

  「你偷聽!」

  「這麼沒品的事,我以為只有你才做得出來。」

  「不然……」

  「你們!可以稍微停止一下嗎?」床上的患者開口請求。雖然每次見面都會例行性的鬥幾句,她只打斷這一次不為過吧?

  「我到底怎麼了,誰能說得更清楚一點?」

  「沒怎麼樣。」孫旖旎搶先回答。「我知道我說的話你們很難相信,但這是真的,是醫學也沒有辦法解決的事。你腦袋裏的東西,不是具體的形物,而是一種能力,一種能夠回溯時空的能力,不過它本身並不是屬於你的東西,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寄放在你這裏的,因此你無法駕馭它。但是當你情緒非常強烈時,有可能會不由自主地引發它—— 」

  「你該吃藥了。」樊君雅忍不住打斷。從頭到尾沒一句聽得懂,果然44 巷愈來愈多瘋子,他開始考慮要不要搬家了……

  「不然你怎麼解釋中午、還有今天下午的事?如果不是你老婆用這種能力救了她學生,她會成為植物人,如果不是你老婆,你會骨折躺一個月的病床……她的能力太微弱,只能回溯到她身邊前幾秒的事情,再多就沒辦法了,但是這種能力不是她能承載的,每發生一次就會耗損自己的壽命與體力,更別提是一天內用兩次,會頭暈目眩,虛弱到昏倒並不意外。」

  「你愈說愈玄了。」也讓他更想按鈴請精神科醫生過來了。

  孫旖旎徹底放棄那個老是和她唱反調的男人,轉頭問當事者。「你呢?相不相信我?」

  「坦白說,這種事真的讓人難以置信……」但是,她沒有辦法懷疑她。而且對方能點出她身邊所有發生的事情,連她會頭暈目眩的虛弱感都說出來了,尤其後面這一點,她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我……相信你。」

  「我還是不懂,你幹麼要跟我們說這麼多?」樊君雅忍不住又插嘴。這好像不關她的事吧?她那麼努力說服他們要做什麼?

  「你以為我想啊?」不提還好,一提就滿肚子不爽,孫旖旎逮到機會就開始靠夭。「你們這對有多難搞你知道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去幫愚公搬那座山都不想管你們的事,誰教我家主子剛好把東西寄在你老婆身上,就算是寄放,也已經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不同意誰也拿不回來啊……」

  「是怎樣?把我老婆的身體當寄物櫃了嗎?」聽起來讓人亂不爽一把的,尤其那個東西還會危害到她。

  就理論層面而言,是這樣沒錯。不過他沒資格不爽,嚴格來說他還是受惠者,有什麼立場鬼叫?

  「那現在是怎樣?到底要不要讓我拿回來?」

  樊君雅看了看妻子。「假設她說的是真的,那我不希望你留著這種你自己也無法控制的事物。或許那可以替我或圓圓化解一些災難,但如果要用你的壽命來換,說什麼都不值得。人生嘛,本來就有一些自身無法掌控的小災小難什麼的,偶爾流點血還可以促進血液迴圈、新陳代謝,而且也只有幾秒而已,又不能回頭去買這一期的樂透開獎號碼—— 」

  「好了、好了,閉嘴。」就知道他感性不了多久,為免他愈說愈不象話,薛舒晏哭笑不得地阻止。「我知道你的意思,沒有什麼會比讓我好好活著和你白頭到老更重要,這樣就可以了。」

  「所以,你是同意讓我取回那樣物品?」

  薛舒晏想了想,相信她好像也沒什麼損失,於是點頭。「我該怎麼做?」

  「你什麼都不必做,我來就好。」只要她同意,就沒問題了。

  也不給人喘息或後悔的機會,孫旖旎雙手結出一朵狀似盛開的蓮花,迅速變換了幾道手勢。就在樊君雅思考她手指怎麼都不會打結的時候,淺淺的光亮在她指尖聚集,緩慢凝成愈來愈明顯的柔光。

  他實在很不想像個鄉巴佬一樣張口結舌,這種把戲有點功力的魔術師也能變出來……就在他還在自我說服的當口,一顆圓形的透明小球已然凝聚成形,落在她攤開的掌心之間。那顆小球中心,緩慢浮現某個像是中文的字體,他正待看清,孫旖旎迅速收進掌內,回瞪他一眼。「看哈!」

  好歹它也在他老婆身上寄放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看看都不行?小氣巴拉……

  「終於又搞定一個了。」她吐出長長一口氣,有夠累。

  又?一旁的樊君雅不經意捕捉到孫旖旎的細喃聲。

  所以他老婆還不是唯一被寄放的那個?他開始有一點點同情她了。

  「你那哈主子的一定很恨你……」一記殺人般的目光狠瞪過來,他無辜地聳聳肩。「本來就是咩,這擺明瞭就是存心要整人……」鐵定恨很大。

  孫旖旎憤憤地轉身,走人!

  樊君雅不確定該怎麼看待這件事,不過後來為求保險起見,他讓薛舒晏做了一連串精密的檢驗,醫生說她確實無任何異狀,健健康康幫他生第二胎都沒問題,他才安心。無論真相究竟為何,總之老婆沒事就好。

  不過說出去的話,他就一定會做到,於是他找了一天,向她兌現那個在醫院許下的蹂躪計畫。

  「快,盡你所能,粗暴地摧殘我吧!」被反銬在床上的男人,渾身赤裸,非常興奮地期待著。

  這男人真的很變態……哪有人反銬自己,求對方淩辱他的?

  薛舒晏輕笑,並沒有如他所願地粗暴,而是俯身溫柔廝磨,啃咬他下唇。「什麼叫粗暴?」

  「你很朽木耶!」枉費他調教了這麼多年,一點變態手法都沒學會。他好心提醒她。「抽屜裏有教學示範,第七十八頁,參考一下。」

  連頁數都背起來了?

  薛舒晏好奇地依言打開抽屜,翻開那本情色書籍導本之鬼畜篇,那些撕扯啃咬啦、挑逗折磨又吊著對方不讓人得到滿足……之類的內容,她才看兩頁便丟到旁邊去,選擇用自己的方式,輕柔地撫觸、親吻。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怎麼做能夠令他得到快樂。

  他悶哼,硬是壓下呻吟。「老婆,這樣太溫柔了啦!」沒有人蹂躪會這麼憐惜又服務周到的,而且……天!灼燙欲望幾乎在軟軟掌心的服務之下繳械投降的當口,他真的丟臉地呻吟出聲了。

  「你不喜歡嗎?」她笑容愉悅地問。

  「喜歡。」就是太舒服了才不對啊,這不是他的本意。「我本來是……」

  「是你說要讓我為所欲為。」掌下灼熱的身體,正因強烈的渴望而隱隱顫抖,她沒折磨他太久,緩緩地將他納入柔潤身軀—— 這就是她想要的為所欲為。

  他暢意地籲了口氣,迎合她身體廝磨的步調,共舞出纏綿入心的歡愛旋律。

  「我平時很白目,常惹你生氣,你不想乘機發洩一下嗎?」他以為她至少會小小惡整他一下,報報那個章魚哥之仇。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你還是可以蹂躪我。」現在後悔的話,不會太晚喔。

  她輕輕笑了,拿鑰匙解開床頭的情趣手銬,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他停下動作,全無心理準備地愣住。「你說什麼?」

  她又說了一次,附加一句更長的解說。

  得到自由的雙手,死命地抱緊她,翻身壓住她,狠狠地、瘋狂地與她徹夜糾纏——

  也是在那一夜,他們製造出第二顆小圓仔來。

  只因為她狀似不經意,又像是早已醞釀許久,只待適當時機吐出的話語!

  我愛你。

  還有更長的那句——

  我愛你,君雅。你曾說過,我從來沒有對你講過這句話,其實從你十八歲第一次向我告白時,它已經在我心裏說過千萬遍了,你知道嗎?如果人生沒有早知道,那麼這一刻,我必須讓你知道才能無憾的,是這句話——

  我真的,很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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