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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橫溝正史]化裝舞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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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3:27: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化裝舞會 第1章 楔子  
化裝舞會 第2章 台風過境  
化裝舞會 第3章 女明星情史  
化裝舞會 第4章 意外相逢  
化裝舞會 第5章 初次交手  
化裝舞會 第6章 畫家遇害  
化裝舞會 第7章 撲朔迷離  
化裝舞會 第8章 驚人發現  
化裝舞會 第9章 偽裝行動  
化裝舞會 第10章 程式之謎  
化裝舞會 第11章 奇怪的祖孫  
化裝舞會 第12章 神秘音樂人  
化裝舞會 第13章 家族聚會  
化裝舞會 第14章 實地勘察  
化裝舞會 第15章 第一現場  
化裝舞會 第16章 小說迷的奇想  
化裝舞會 第17章 有趣的眾生相  
化裝舞會 第18章 突來的偵訊  
化裝舞會 第19章 誰有氰酸鉀?  
化裝舞會 第20章 癡情的“佐助”  
化裝舞會 第21章 高爾夫風云  
化裝舞會 第22章 迷霧槍擊事件  
化裝舞會 第23章 罪惡的十字架  
化裝舞會 第24章 神秘女子登場  
化裝舞會 第25章 女偵探操夫人  
化裝舞會 第26章 天倫悲劇  
化裝舞會 第27章 噩夢一場  
化裝舞會 第28章 幕後黑手  
化裝舞會 第29章 真假女兒  
化裝舞會 第30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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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3:27:3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楔子
      神秘男女     從泉里緩緩向上爬半個鍾頭,越過當地人稱為“二度坡”的地方,視野逐漸開闊。     “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     “這里還看不到淺間。”     “要爬到山頂上才看得到。”     “那就休息一下吧!這里大概不會有人來。”     “就算有人來也無所謂。”     這一帶是夾雜著其他樹木的赤松林,樹下長著一大片葛草和可做中藥材的獨活,在白色獨活花的襯托下,紫色的葛草花益發耀眼。     女人在距離路邊不遠的樹林中攤開塑膠布,背對著路邊坐下來。     “手臂上的刮痕挺嚴重的,這條路真難走……沒有好走一點的路嗎?”     “別太奢求了!通向天國的路最好走,你敢走嗎?”     男人說完便仰頭大睡,整個人躺在葛草之中。     女人一邊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輕撫手臂的刮痕。接著,她脫下鞋子,輕輕地按摩著腳趾頭。     “阿信,倒點水給我。”     男人聽了,躺著把水壺遞給女人。     女人喝了一口水之後,連忙問道:     “你要不要喝?”     “我不渴。”     男人冷淡地回了一句,沒多久又開口說:     “嗯……我也喝一點吧!”     男人接過杯子唱了一口,一不小心將大半的水灑在牛仔褲上。     “哎呀!你就是躺著喝才會灑得到處都是,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要。”     男人以雙手枕頭,整個人再度陷入草堆里,好象在跟女人嘔氣。女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是默默地扭緊水壺的蓋子。     這個叫“阿信”的男人大約二十四、五歲,看起來比女人年輕兩、三歲。     女人名叫小宮雪,她的氣色不太好,從呼吸微喘的情況來看,胸腔大概有毛病。數年前她懷抱著崇高理想進人歌劇院,但由于外貌平凡,若想在影劇界混出名堂恐怕有些困難。     當她警覺到自己缺乏天份,根本當不成演員或舞者時,隨即陷入絕望的深淵,之後小宮雪為了家計,只好另外“兼差”。     “兼差”的事情被歌劇院的人發現後,小宮雪因此被趕出歌劇院。     “阿信,你在這種地方睡覺會感冒的,這里會不會太涼了?”     女人一說完,男人便連續打了兩、三個噴嚏。     “你瞧,我才說完你就開始打噴嚏了。”     “那又怎樣?”     女人雙眼低垂,幽幽地說道:     “阿信,如果你討厭我,我們可以分手,我把藥放在這里。”     “誰說我討厭你了?”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     “因為我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說什麼我會感冒……你想咒我早點死嗎?”     “對不起,我不說就是了。”     她小心翼翼地說話口氣讓男人很受不了。     小宮雪這種個性不僅在舞台上無法成功,就連出賣靈肉也得不到男人的歡心。她的五官還算清秀,可是男人跟她在一起久了就會覺得無趣。     田代信吉是藝大作曲科的學生,他父親是大孤阪執業牙醫,除了自家的牙醫診所外,還在其他兩家醫院的門診室養小老婆,田代信吉的父親將兩位小老婆訓練成齒模技工,這一點始終是他最引以為傲之處。     他的母親是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至少在田代信吉的眼里是如此),嫁給田代信吉的父親時,以一架鋼琴作為嫁妝。田代信吉排行老麼,遺傳了母親的特質,從小就非常喜歡那架鋼琴,他和父親相處得不融洽。     田代信吉成年後,通過藝大音樂學院的窄門,令他十分得意。沒多久,他便遇到困難,在絕望之余更加深他想回家的念頭。     他母親身體不好,因此精力旺盛的父親每晚都會跑到另外兩家門診室,即使偶爾待在家里,父親也不會是田代信吉談心的對象。     去年他母親因胃癌去世後,田代信吉的噩夢就此揭幕。     他母親去世尚不滿百日,父親就急著將繼母娶進門。教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位繼母竟然不是父親以前相好的齒模技工,而是有點小錢、帶了個拖油瓶的女人。……父親和兩位哥哥為了這件事發生爭執,同時也和小老婆之間引發一場激烈抗爭。     待在東京的田代信吉雖然躲過這場風波,卻也無法期待家里再像以往那樣寄生活費和學費給他。他待在酒家、夜總會彈鋼琴賺錢的時間越來越長,不久,田代信吉終于感到身心俱疲,生活也愈加荒唐。     去年秋天,田代信吉開始和一些玩樂器的朋友召妓玩樂,前來應召的便是小宮雪,此後他每天晚上都和小宮雪玩在一塊兒。小宮雪是個不論男人對她做什麼都唯唯諾諾的女人,這使得田代信吉對待她的方式越來越粗暴。由于召妓花費太多,田代信吉幾乎沒法去學校上課,只是拚命打工賺錢。     巧遇     山坡上突然傳來一陣男女的嬉鬧聲和腳步聲,只見山崖邊有三名男女一邊嘰嘰喳喳地談天,一邊從小路往下滑行。     當他們看到小宮雪和田代信吉時,立刻停止交談。在他們的腳步聲消失于坡下之前,小宮雪感覺有一道銳利的視線朝她的背部射過來。     “阿信,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如果再有人來就不好了。”     田代信吉閉上雙眼,一動也不動地躺在草堆中。陽光透過綠葉照射下來,使他的臉呈現陰慘的綠色,給人十分怪異的感覺。     “對了,昨天晚上我遇見一位奇怪的男人。”     田代信吉突然張開眼睛看著小宮雪,眼底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奇怪的男人?”     “昨晚我不是住在狗屋嗎?”     “狗屋?”     “就是像狗屋一般的旅館,房間大概只有一坪半大小。那旅館有三十間那樣的小房間,每一間房都住著像我這樣的客人。”     “你住的地方叫‘白樺營’吧?”     “沒錯,我住在‘白樺營’十八號房。哼!為了等你來,我在那里窩了三天。”     “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算了,這沒什麼,倒是那個奇怪的男人……”     “有什麼不對嗎?”     “昨晚他住在我隔壁的十七號房,因為我一直睡不著,于是便穿過‘白樺營’前面的樹林,到山丘上觀看星星。雖然當時有霧,不過還是可以看見星星……我正望著天上的星星時,那個人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他拿著一瓶威士忌猛灌,沒一會兒就喝醉了。”     “然後呢?”     “那個人大概從我的外表看出一些端倪,一直要找我喝一杯,我覺得很煩,不想跟他啰嗦,誰知他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自己的老婆勾搭男人的事情,而且他還被蒙在鼓里好長一段時間,因此覺得很沒有面子,哈……”     “阿信,不要再談這種話題好嗎?”     “你聽我說嘛!那個男人說:‘俗話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于是他也想用同樣的方法報複自己的妻子,還說今晚他不請自來,為的就是要眼見為憑,他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他的妻子好象長得不錯,而且還是個家喻戶曉的大人物。”     “他太太是誰?”     “他沒說。他看起來是一個好男人,年紀大約四十歲,有點富家公子的味道,不過當時卻一副落難街頭的樣子,我才不想跟他一樣呢!只要一窮就灑脫不起來,難怪他的妻子會向外發展。對了,那個男人叫‘佐助’。”     “他太太現在也在輕井澤嗎?”     “好象是……那位老兄看起來好象挺念舊的。”     “念舊?”     “嗯,就算他妻子在外面生了七個孩子,他還是會原諒她。”     “阿信!”     小宮雪突然尖叫一聲後,雙眼直盯著男人的側面,聳聳肩說:     “我們快走吧!好象要變天了。”     頓時,遠處傳來一陣陣的雷聲,不一會兒,萬里無云的藍天上飄來一片黑壓壓的烏云。     當田代信吉看到飄到頭頂上那片烏云時,迅速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     “莫非他知道我的事?”     “阿信,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那個人說擔心我……唉!算了,難道他知道我的事……喂,走吧!”     接下來的半小時,田代信吉像是賭氣似地不開口說話,一個勁兒搶在小宮雪前面往小山坡上走,小宮雪則氣喘籲籲地緊跟在後。     此時轟隆的雷聲已經停歇,但整片天空卻被灰蒙蒙的烏云掩蓋住,只有一小團不知從哪里飄來的白霧圍繞著他們倆。     當他們來到山頂附近時,迎面遇到一個從山上往下走的奇怪男子。     男子身穿一件白色薄衫,薄衫下露出一截青色衣領,下半身則是一條薄如蟬翼的亮面咖啡色長褲,褲腳沾滿了野草,他腳上穿著一雙滿是塵土的白色布襪套和綁著咖啡色鞋帶的草鞋,頭上戴了一頂瓜皮帽,帽沿下露出自然卷曲的蓬松頭發,看起來像是頂著一個鳥窩。     男子與他們擦身而過時,嚴肅地問道:     “你們現在要上山嗎?”     田代信吉不屑地看了對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回頭看著小宮雪。     “阿雪,咱們走,再一會兒就到了。”     小宮雪朝奇怪的男子行注目禮之後,急忙跟在田代信吉的身後走著。     戴瓜皮帽的男子目送他們兩人的背影好一會兒,又開始往山下走去。其間,他偶爾會停下腳步遠眺往山坡上走的那對男女。     霧越來越濃了,戴瓜皮帽的男子停下腳步,坐在路旁一塊大石頭上,從衣袖里取出一根香煙點上。     他往山坡上看去,無奈眼前一片霧茫茫,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戴瓜皮帽的男子又抽了第二根煙,但是才抽到一半他就把煙扔在地上,再度往山坡上走。     乳灰色的濃霧圍繞在男子四周,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景象,他不時停下腳步喘氣,並側耳傾聽是否有人往下走的腳步聲。     戴瓜皮帽的男子碰見那對男女之後過了二十分鍾,他已經到達山頂。山頂上的視野遼闊,淺間的群山清楚地呈現在眼前,白茫茫的濃霧停留在低矮的赤松林間。     “喂!你們在哪里?”     戴瓜皮帽男子的聲音仿佛被濃霧吸進去似的,他繼續呼喊了兩、三次,依舊得不到半點回音,只見他撩起褲腳走進灌木叢。     這座山有三、四個隆起的山丘,其中一個山丘底下有一個洞穴,洞穴的入口十分狹窄,里面卻非常寬敞,成群的蝙蝠都棲息在洞穴內,這里是人們最常相偕殉情的地方。     此刻,懸吊在洞頂、半睡半醒的蝙蝠注視著躺在地上的那對男女。     小宮雪好象已經斷氣,而田代信吉還有一絲氣息,全身痛苦地痙攣著。     濃霧中不時傳來模糊的呼喊聲……     “你們在哪里啊?”     田代信吉隱約聽見霧里傳來的聲音,意識逐漸變得朦朧……     這是昭和三十四年八月十六日下午四點左右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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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颱風過境
      考古學家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日星期日早上,飛鳥忠熙坐在一桌精緻、美味的早餐前面。     飛鳥忠熙擁有到埃及考古的經驗,近來他又迷上古代東方的楔形文字和刻在石板上的字跡。     今年夏天,飛鳥忠熙在輕井澤的山莊研讀因挖掘出特洛伊遺跡而聞名的德國考古學家——海因裡奇·修利曼,以及在克里特島挖掘出來諾斯宮殿的英國考古學家——亞瑟·伊凡斯的自傳。     前年夏天,飛鳥忠熙餐桌的對面還坐著甯子夫人。     甯子夫人是神門財閥創始者——神門雷藏的長女,她知道如何讓喜愛考古學的丈夫自夢想回到現實生活中。前年秋天,她因狹心症而與世長辭,因此飛鳥忠熙目前是個鰥夫,表面上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過情緒卻不是很穩定。他的女兒熙子結婚後,目前住在輕井澤的山莊裡,兒子熙甯則到英國留學。     此時,飛鳥忠熙環顧著光線越來越暗的房間說:     「多岐,看來颱風真的來嘍!」     「少爺,昨晚氣象報告明明說這個颱風不會影響到這一帶……」     「哈哈哈!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它應該會影響到才對。」     「如果是這樣,昨天夜裡應該會有一些徵兆,為什麼氣象報告一點都不准?」     「哎呀!你也用不著那麼生氣,又不是氣象局叫颱風往這邊來。」     「可是我在這兒服侍少爺幾十年了,還是頭一次碰上有颱風侵襲輕井澤……啊!那棵高大的落葉松……」     從飯廳外面的陽台看去是一片數百坪大的草地,草地對面有一大片赤松林和落葉松林,其中有一棵直徑約一公尺的落葉松在強勁的颱風肆虐下,整棵樹幾乎被連根拔起。     正當老傭人多岐尖叫的同時,直徑約一公尺的落葉松在兩人的面前被颱風攔腰截斷,在樹幹倒地的轟隆巨響中,整棟山莊也為之撼動。     現在是颱風最強烈的時刻,豪雨猛烈得彷彿直接從天上往下傾倒般,加上呼呼作響的狂風吹掠,天空呈現一片陰沉的蕭條色彩。     通常颱風一登陸,威力就會減弱,特別是像信州這種多高山的地方,颱風的威力會明顯減弱,所以這一帶難得會有颱風肆虐的慘狀。     壁爐上的收音機不斷地對颱風行進的路線提出防台警報,不過現在發佈防台警報似乎只能亡羊補牢。     「啊!少爺,落葉松又……」     多岐眼見落葉松慘遭勁風肆虐,整個人貼在陽台的落地窗前大叫著。     「多岐,冷靜點,老樹被強風掃成兩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太可惜了……老爺生前最欣賞的落葉松竟然被颱風刮得面目全非。」     飛鳥忠熙聽到老傭人提及父親的事,握杯子的手不禁微微顫抖。     他看著被強風撕裂的老樹,想起當年被反叛軍射殺的父親……當時他不在日本,正熱衷於古代東方的考古研究。     「多岐,給我一杯紅茶。」     多岐聽了,立刻跑到餐桌旁倒茶。     「請問要放糖嗎?」     「嗯,一顆。」     飛鳥忠熙拿起盤子裡的吐司塗抹奶油時,不禁皺起眉頭說:     「多岐,這個吐司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因為停電,沒有辦法用烤麵包機烤……我再烤一次好了。」     不料,飛鳥忠熙卻撕下一小塊吐司說:     「算了……多岐,秋山怎麼樣了?」     「秋山先生好像還在休息,我去叫他起床。」     「不用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這麼強烈的颱風天,他竟然還睡得著。」     「沒關係,他最近比較累,等颱風過境後再叫他好好工作。熙子那邊怎樣了?她大概會嚇得全身發抖。」     「今天是禮拜天……櫻井先生應該會回來。」     「不,這個週末櫻井不回來,熙子應該是一個人回來,她不是請了個下人嗎?」     「那孩子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我再去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如何。」     「電話撥得通嗎?」     「剛才還可以……」     「我看還是等颱風過境後再說,現在就算想做什麼也做不成。」     「是的,少爺。」     多岐一邊留意飛鳥忠熙的臉色,一邊問道:     「鳳女士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現在人在飯店裡,應該沒事,我待會兒會撥個電話給她。」     這時屋外又刮起一陣強勁的巨風,屋頂上的瓦礫宛如落葉般騰空飛舞,天花板開始落下一些粉塵。     「啊!少爺……」     多岐緊緊靠著椅背叫喊道。     「哈哈哈!多岐,你放心,這屋子雖然年代久遠,但還不至於會被颱風吹走。」     飛鳥忠熙攪拌一下紅茶,結果發現裡面浮起一些塵埃,立刻二話不說地推開茶杯。     「多岐,你多大年紀了?」     「虛歲的話……今年正好滿一甲子。」     「六十歲,那麼你是明治三十四年出生的?」     「是的。少爺,您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這麼說來,你比這棟『萬山莊』早生十個年頭。聽說這座山莊建於明治四十四年,當時我只有四歲……」     這棟建築物的古典美在輕井澤一帶的別墅中頗富盛名,飛鳥忠熙的父親——飛鳥元忠將它命名為「萬山莊」。     當多岐再度看向窗外時,整棟建築物又發出嘎嘎的聲響,天花板開始漏雨。     「少爺!」     「哈哈哈……」     飛鳥忠熙大笑幾聲,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有一百八十公分高,身材挺拔,儘管已經五十三歲,卻只有兩鬢露出些許白絲;由於時常打高爾夫球,肌膚看起來健康有光澤。     多岐大聲喚來女傭,女傭登代子一邊拿著水桶、臉盆來盛接天花板滴下的雨水,一邊述說附近遭受颱風肆虐的慘狀。     飛鳥忠熙從壁爐上拿起一根雪茄,用剪刀剪下雪茄的一端。     「多岐,這個家已經老得不堪負荷,人老了也是一樣……」     他吸著雪茄,想起昨晚第一次被他吻在懷中的鳳千代子……     鳳千代子有過四任丈夫,去年夏天她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如果沒有在輕井澤喪生,她和飛鳥忠熙早就結婚了。     飛鳥忠熙是大正到昭和時代的大臣——飛鳥元忠公爵的次子,在英國接受教育,熱衷登山、旅行。     昭和十年,飛鳥忠熙參加英國探險隊,以旁聽生的身份遠赴埃及考古。他接到祖國發生暴動,父親遭人暗殺的消息時,正在某山谷附近進行挖掘工作,但他並沒有立刻返國。     後來他又去倫敦參觀美索不達米亞、印度古文明挖掘出來的遺跡,半年後才回國。回國的前兩年,他和神門雷藏的長女甯子結婚。祖國發生暴動時,甯子和年方兩歲的熙子殷殷企盼飛鳥忠熙回來。     瞭解飛鳥忠熙的人都知道他喜歡考古,沒有人會相信這個酷愛考古的男人日後竟然活躍在商場上。戰後,他哥哥自殺身亡,他不僅沒有被整肅,遭到整肅的神門雷藏反而將神門企業交給這位什麼事都不積極參與的女婿。     神門雷藏確實慧眼獨具,飛鳥忠熙靈活運用他的經濟手腕,面對激烈的勞動階級抗爭時,絲毫不退卻,成功地讓工會屈服在他的管理之下。     同時他也深人GHQ(聯合國總司令部),將自己到英國留學的經驗、流利的英語和翩翩丰采發揮得淋漓盡致,就連前公爵次子這個頭銜都不忘加以利用。     神門企業現今已是擁有五十多家子公司的大財閥,這可說完全是飛鳥忠熙的功勞。     神門雷藏在昭和三十二年與世長辭,第二年,甯子也撒手人寰,飛鳥忠熙便將神門企業交給小舅子管理,從「商場前線」退居幕後。     他在前年秋天第一次遇見鳳千代子,當時他妻子剛過世不久     「哎呀!都已經這麼晚了……多岐阿姨,真是對不起。」     秋山卓造睡眼惺忪地走進飯廳,當他看到站在壁爐前的飛鳥忠熙時,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起來。     「少爺也在這裡?」     「你曾有過在颱風天睡覺的經驗嗎?」     飛鳥忠熙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說。     「對不起,我不知不覺就睡過頭了。剛才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     秋山卓造官拜陸軍大尉,退伍之後仍不忘軍人本色。秋山一家在舊幕府時代擔任飛鳥家的侍衛長,秋山卓造自幼便跟在飛鳥元忠身邊,戰後才擔任飛鳥忠熙的司機。秋山卓造和飛鳥忠熙相差八歲,至今仍是單身漢。     「那棵樹剛剛才倒下來。」     只見陽台前面有四、五棵白樺樹倒下來,其中一棵還壓到陽台的屋簷。     「這個颱風真厲害!」     「這還不算什麼。秋山先生,剛才的風勢更強。」     「哦?我一點也不知道。少爺,這是真的嗎?」     飛鳥忠熙不喜歡「少爺」這個稱謂,他經常提醒了人別這樣稱呼他,可是沒有一個人改口,最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是真的,喏,你看對面的樹林都已經光禿禿了。」     「哇!老爺要是看到這一幕,肯定會感慨萬分。」     「秋山,你還沒吃飯吧?」     「嗯,我正要去吃。」     「多岐,去把飯菜端來這裡。」     「不用了,少爺,我自己過去吃。」     「也好。不過,我有件事想問你……」     「是。」     「秋山先生,既然少爺都這麼說了,我看你就在這裡吃飯吧!何況廚房還在漏雨。」     等多岐和登代子離開後,飛鳥忠熙便開口問:     「我剛才聽多岐說你昨天晚上有看到一彥?」     「是的,昨天晚上在山莊正下方的諏訪神社廣場有一場盂蘭盆舞祭,我去那裡看舞蹈時,一彥從後面拍拍我的肩膀。」     「一彥為什麼不來這裡見我?」     「他說昨天晚上停電不方便,今天再來拜訪您。」     「停電也照常舉行盂蘭盆舞會嗎?」     「是的,這是一年一度的活動,神社的人用火把當作照明設備,別有一番情趣呢!」     「你也跟著大夥兒一起跳舞?」     「哈哈哈!說到這個還真教人難為情。我正在跳舞的時候,一彥從後面拍我的肩膀。」     「一彥是自己一個人到這裡來嗎?」     「不,還有一位好像叫『的場』的考古學家跟他一起來。他說那位考古學家剛從阿爾卑斯山脈回來,可能的話,那位考古學家今天也會一塊兒來拜訪您。」     「一彥對考古學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這還不是受到少爺的潛移默化。」     「近來是我受他們的影響較多。」     這時,多岐把飯菜端來,飛鳥忠熙則起身朝陽台走去。     少女求救     上午十點,秋山卓造正在大快朵頤之際,飛鳥忠熙望著被颱風肆虐過的殘破景象出神。     秋山卓造吃完飯,靜靜地等多岐將碗筷收拾好之後,才低聲對飛鳥忠熙說:     「少爺,聽說鳳女士……鳳千代小姐要來這裡。」     「你聽誰說的?」     「昨天晚上聽一彥說的。」     「一彥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     「他說在舊路上看到她坐在車子裡,這麼說……她現在果然在輕井澤!」     「是的,昨天傍晚才到,因為明天我有一場高爾夫球賽。」     最近兩、三年的八月十五日,飛鳥忠熙都會舉行一場不公開的高爾夫球賽。     「她現在住在高原飯店嗎?」     「嗯。」     「聽說她昨天晚上出去了……」     「她曾撥了通電話過來。」     「對不起,你們一起出遊嗎?」     「你在說什麼呀!我們就在附近講講話,而且沒一會兒就停電了,我便立刻趕回家來。」     飛鳥忠熙說的都是事實,只不過他少講了一部分。他說兩人在大廳的時候停電了,但在停電的那一剎那,他和鳳千代子相擁而吻……     「少爺,您知道慎恭吾現在在輕井澤嗎?」     「他每年夏天都會來這兒避暑。」     「津村真二好像也來了。」     慎恭吾是鳳千代子的第三任丈夫,而津村真二則是她的第四任丈夫。     「津村也來了?」     飛鳥忠熙反問的口氣聽起來很不自然。     「今年和去年一樣要舉行現代音樂祭,昨天、今天和明天都有演奏會,鎮上的電線桿都貼著他們的宣傳海報。」     「還有呢?」     飛鳥忠熙刻意裝出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的樣子,這時房間角落的電話響了起來。     秋山卓造拿起話筒應了兩、三句話,就回頭對飛鳥忠熙說:     「少爺,是笛小路小姐打來的。」     「笛小路小姐?」     「笛小路美沙。」     「哦……是美沙啊!把電話拿過來。」     飛鳥忠熙的臉上露出笑容。     秋山卓造則一臉警戒地問道:     「那女孩說話時嘻皮笑臉的,少爺,你們在交往嗎?」     「交往?怎麼可能?美沙才十六、七歲,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我去年在高爾夫球場遇見她的。」     「十六、七歲就打高爾夫球?」     「那又怎樣?好了,是你要把電話拿過來?還是我過去接電話?」     「啊!我拿過來。」     秋山卓造立刻將放電話的小桌子推到飯桌旁,飛鳥忠熙拿起話筒說:     「喂,是美沙嗎?」     「飛鳥叔叔嗎?」     「是的。美沙,有什麼事嗎?」     「叔叔,好可怕喲!我們家屋頂都快被吹翻,四周的樹木也都被強風吹倒了,我們家還漏雨,屋裡都淹水了!」     「真是糟糕!還好颱風已經過去了。對了,奶奶呢?」     「我奶奶不在家。」     「她去哪裡了?」     「剛才奶奶還從東京打電話回來。」     「東京?」     「是啊!奶奶原本說今天一早就要趕回來,可是她說熊平一帶山崩,火車沒辦法通行,因此她得改搭上越線火車回來;奶奶要我乖乖地家等她,我剛剛才等到她的電話。」     「美沙,昨天晚上你一個人在家嗎?」     「不是,裡枝也在這裡。」     「裡枝是誰?」     「她是我們家的幫傭,不過……」     「不過什麼?」     「裡枝去看孟蘭盆舞祭,而且後來又停電……我一個人好怕喔!」     「她實在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放你一個人在家呢?」     「沒有辦法,裡枝從小就住在輕井澤,她又和榮子約好……」     「榮子又是誰?」     「她是櫻井先生家的幫傭,也是輕井澤那邊的人,所以她們才會相約一起去看舞祭。」     櫻井鐵雄是熙子的丈夫,也是神門企業的幹部候選人之一。     飛鳥忠熙沉默了一會兒,說:     「原來如此,她們實在太差勁了。這樣吧!叔叔派個人過去看你。」     「叔叔,事情不是這樣的啦!」     「那又是怎樣?」     「對不起,叔叔,美沙真笨!剛才奶奶打電話來,她要我在電話裡跟叔叔問聲好,結果我卻一直在說自己的事。」     (什麼!是那個老婦人指使美沙打這通電話的?)     飛鳥忠熙不禁感到有些掃興。     「這次颱風的確非常猛烈,也難怪你會怕成這樣。美沙,你認識秋山嗎?」     「秋山?」     「就是叔叔的司機。」     「哦!是那位很可怕的叔叔嗎?」     「哈哈……美沙,秋山很可怕嗎?」     「對不起,因為那個叔叔總是瞪著我看……」     「那是因為美沙長得漂亮嘛!秋山大概很喜歡看漂亮的小姐。」     飛鳥忠熙一臉調皮地擠眉弄眼,秋山卓造則緊閉雙唇。     「為什麼突然提到秋山叔叔?」     「我想派秋山去看看你那邊的情況。」     「不、不用了!叔叔,我不是為了這個才打電話給您,是奶奶……」     「我明白。可是你奶奶說要搭上越線回家,卻到現在還沒見著人影;既然你不喜歡秋山叔叔,我派其他人去看你好了。」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叔叔派津村叔叔來我家?」     「津村叔叔?是津村真二嗎?」     「嗯。」     「美沙,你知道津村叔叔住在什麼地方嗎?」     「知道啊!他住在附近露營用的小屋裡,我昨天在星野溫泉遇見他。」     「原來如此。」     飛鳥忠熙猶豫著是不是該掛電話,因為他對秋山卓造有些顧慮。     「叔叔,那麼就說到這兒!」     「嗯,一會兒叔叔派人過去看你。」     飛鳥忠熙一放下電話,便回頭看著秋山卓造說:     「秋山,美沙為什麼不喜歡你?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沒什麼,那位老婦人不是比美沙小姐更討厭我嗎?大概因為我是少爺最忠心的貼身保鏢,所以她才會怕我。」     「這又是為什麼呢?」     他們倆互相打量對方好一會兒,最後飛鳥忠熙抵擋不住秋山卓造的視線,轉頭避開。     秋山卓造突然笑了起來,他說:     「少爺,這件事暫時不說,美沙小姐為何不提她媽媽在這裡的事?」     「大概是那個孩子說了太多話,一時之間忘記提起這件事吧?秋山,你去勘察一下災情。」     飛鳥忠熙正要起身時,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秋山卓造拿起話筒,過了一會兒對飛鳥忠熙說:     「少爺,是派出所的川本警官打來的電話。」     「這件事就交給你好好處理。對了,找五、六個人幫忙,光靠你和川本警官是忙不過來的。」     神門企業擁有「神門土地」這家子公司,「神門土地」除了擁有輕井澤這間派出所之外,還擁有其他許多地方的產權。     飛鳥忠熙留下對著電話交談的秋山卓造,一個人步出飯廳,走進書房。     書房裡的大型書櫃排放著整齊的考古學文獻,附有玻璃拉門的小櫃子裡則擺滿古代東方的出土文物,但是飛鳥忠熙現在沒有心情翻閱這些書籍。     他換下睡袍,穿上一件夏威夷衫,將整個身子埋進籐制的沙發椅中,遠遠眺望著窗外遭受颱風襲擊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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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明星情史
      去年八月十六日天還沒亮,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被人發現沉尸在輕井澤的水池里。     當時他身上只穿一件微髒的內褲,宛如一只干扁的青蛙浮在池面,其余衣物全都丟在水池旁的草叢里,衣物上面還放著一只手表。     曾經是大明星的笛小路泰久為什麼會死得如此詭異?     警方調查過那一帶,並沒有發現打斗的痕跡,也沒有強行脫下衣服、鞋子的跡象,襪子甚至還好好地塞在鞋子里。     從現場各種情況來研判,有可能是笛小路泰久在前一天晚上,也就是昭和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的深夜,自行脫下身上的衣物,只穿著內褲走進水池里。     水池旁的遺物中,除了那只鍍金的手表外,從上衣口袋找到的皮夾里只有三千元;當時笛小路泰久剛被保釋出來,這些東西是他所有的遺產。另外,在他脫下來的衣物旁有一瓶快喝光的黑牌“約翰走路”,那天晚上有人曾經看見他手持酒瓶在霧夜里走著,警方也從酒瓶上采到他的指紋。     笛小路泰久的尸體經過他母親同意,送交警方解剖化驗,斷定死因是心髒麻痹。     警方從笛小路泰久的胃部檢驗出大量酒精,但是並沒有發現有他殺的嫌疑;他的身上既沒有外傷,肚子里也沒有進水。     警方所做的判定如下——     笛小路泰久因為飲酒過度,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誤將水池想象成某地,才會自行脫下身上的衣物走進池里。他這幾年生活萎靡,心髒的狀況不好,加上當天夜里他飲酒過度,入夜後冰冷的池水使他的髒急速麻痹。     從笛小路泰久胃部幾乎沒有喝進池里的水來看,他應該是在跳進水池的一瞬間,心髒立即麻痹身亡。     笛小路泰久之所以會產生這麼可怕的幻覺,一方面是因為他飲酒過量,另一方面則是當天晚上的濃霧作祟。     神門水池附近一過晚上八點,就算手持手電筒也很難看清三公尺遠的前方;它是一個冬天可當溜冰場、夏天可以滑船、垂釣的半人造水池,長約五十公尺,寬約三十公尺。     水池邊有一棟兩層樓建築物,樓下是咖啡屋兼快餐店二樓則是東京一家中華料理的分店,每到冬天,這里便成了溜冰者投宿的地方。     解剖結果指出笛小路泰久的死亡時間大約在八月十五日晚上十點至十一點之間,這個時間住在神門水池旁的游客大都已經入睡。雖然有些人跑去看孟蘭盆舞祭,但大多數人還是因濃霧的關系而留下來,也沒有人聽見任何爭吵聲或求救聲。     警方研究發現笛小路泰久放置衣物的地方是距離兩層樓建築物最遠的對角線位置。在一個濃霧彌漫的靜謐夜晚,如果有人發生爭執,應該會傳出爭吵的聲音才對。從這一點來看,笛小路泰久應該是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落水致死。     不過,輕井澤警局的日比野警官堅持這是一樁他殺案件,因為法醫在解剖尸體時,發現笛小路泰久死前曾與人有過性行為。只可惜尸體浸泡在水里七個鍾頭左右,因此無法鑒定和他發生性關系的女子血型。     (這名女人會是誰呢?)     飛鳥忠熙整個人埋進藤椅沙發,雙手交握,神情嚴肅地思考這件事。     (當時為笛小路泰久籌措保釋金的是千代子,那麼……)     就在飛鳥忠熙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的時候,電話鈴聲又再度響起。     他一接起電話,就聽見話筒那頭傳來多岐的聲音。     “是一彥先生打來的。”     “哦,把電話接過來吧!”     “喂,叔叔嗎?我是一彥。”     “一彥,你也真是的,為什麼不來叔叔這里?”     “對不起,昨天晚上停電,我怕帶給府上不便。”     “這麼客氣做什麼?”     其實村上一彥並非因為停電而不來,主要是他看見鳳千代子了。     “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的場教授朋友的別墅。”     “別墅在什麼地方?”     “南原。”     “你今天有什麼計劃嗎?”     “中午過後,我想跟的場教授去拜訪您;台風走了,不知道您那邊的損失嚴重嗎?”     “非常嚴重。你那里呢?”     “我們住的這棟別墅還好,只是對面的落葉松林被台風刮得慘不忍睹,就連粗大的樹干都給吹得東倒西歪,您說是不是很慘啊?”     “這里也是一樣。我最引以為做的落葉松被刮得一干二淨,唯一的好處是視變寬闊了,哈哈哈……這已是既成的事實,再感歎也于事無補。對了,你要不要過來我這里?希望待會兒能見到的場教授。”     “我們可以去拜訪您嗎?”     “當然可以。你再這麼見外,真教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我沒這個意思,那我們一點左右去拜訪您。”     “好啊!你來這兒,叔叔有件事想麻煩你。”     “是什麼事?請您盡管吩咐。”     “你知道笛小路的別墅吧!在櫻澤的最前面……”     村上一彥沉默了一會兒說:     “是,我知道。”     “你來這里的途中可以代我去探望一個人嗎?美沙這女孩獨自一人在家,又遇上這麼強的台風天,女孩子總是比較膽小……”     “美沙一個人在家?她奶奶呢?”     “篤子夫人去東京還沒有回來。你知不知道信越線交通中斷的事?”     “聽說今天早上五點左右,不知道在第幾號隧道的入口發生土石坍方。”     “好象是在熊平那一帶。篤子夫人從東京打電話回家,說她沒辦法立刻趕回來,因此美沙很害怕,剛剛才跟我通過電話。”     “我知道了,我會順道過去看看她的情況。”     “好,那麼一會兒見!”     飛鳥忠熙放下話筒後,頃刻間,他的臉又罩上一抹陰霾。     警方一直查不出當天晚上和笛小路泰久發生性行為的女人是誰,但日比野警官基于當時認識笛小路泰久的人都在輕井澤這個理由,認為這樁命案疑云重重。     笛小路泰久的前妻——鳳千代子在與他離婚之後,相繼和三個男人結婚,如今又和飛鳥忠熙陷入熱戀。     笛小路泰久發生意外時,只有鳳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已經去世,其余三人和她都在輕井澤。當時飛鳥忠熙也待在“萬山莊”,鳳千代子和笛小路泰久的女兒美沙、笛小路泰久的繼母——篤子則在高原的別墅避暑。     這些人雖然待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在笛小路泰久慘死的那段時間,他們確實在輕井澤,這正是日比野警官感到懷疑之處。此外,他對前年年底鳳千代子第二任丈夫的死亡存疑,警方迄今仍找不到有力的證據。     突然間,電話鈴聲響起,驚醒了飛鳥忠熙的瞑想。     “爸爸,我是熙子,聽多岐說家里的情形挺嚴重的。”     “是啊!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這里還好,樹木被刮倒不少,不過大致的情況還好。”     “河水沒有暴漲吧?”     “沒有,可是爸爸親手栽種的白樺樹全都被台風連根拔除了。”     “哈哈……我這里也一樣。昨晚你一個人在家怕不怕?”     “嗯,還好有榮子在。”     “榮子不是去看孟蘭盆舞祭了嗎?”     熙子先是尖叫一聲,沉默一會兒之後,才聽見她以平穩的語氣說:     “爸爸,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美沙剛才打電話給我,她說榮子和笛小路家的女傭一起去看孟蘭盆舞祭。”     飛鳥忠熙盡量以輕松的語氣和熙子說話,可是他的喉嚨深處卻好象哽住一根魚刺似的。     “榮子出門沒多久就停電了,接著風勢越來越強,我的確有些害怕,因為我壓根兒沒想到台風會來……”     “你跟鐵雄聯絡過了嗎?”     “剛才那邊有來過電話。”     “那麼他怎麼說?要立刻趕回來嗎?”     “是的,他說已經到了上越線附近,剛才‘神門土地’的川本來過電話。”     “是嗎?他也給了我一通電話。”     “川本說會派人處理善後,所以爸爸不用擔心,您自己要保重哦!”     “嗯,那麼再見了。”     熙子冷淡的口氣總讓飛鳥忠熙有一種孤寂的感覺。     他搖搖頭,再度想起去年的事……     回憶往事     鳳千代子是擅長畫美女圖的大師——鳳千景的女兒,母親歌子是新橋的名妓,同時也是舞蹈高手。歌子向風千景學習日本畫時,兩人相戀而結婚。     鳳千代子是獨生女,生于大正十四年,今年三十六歲,不論容貌、才氣都非泛泛之輩。她念女校三年級的時候,經人介紹到東洋電影公司工作,生平第一次離開父母身邊,住在母親京都友人的住處,當時她才十六歲。     笛小路泰久比鳳千代子早一步進人東洋電影公司,擁有貴族血統和斯文俊秀的臉蛋是他優于其他人的本錢。他是子爵——笛小路泰為的妾室所生,子爵的正室沒有為他生下一兒半女,所以笛小路泰久出生之後便立刻被送往正室居住的地方。     鳳千代子一進入電影公司,便和笛小路泰久以銀幕情侶的姿態出現在觀眾面前,這對俊男美女的組合立刻成為東洋電影公司的搖錢樹。     自從昭和十五年以來,兩人合作過不少片子,笛小路泰久的演技平平,但風千代子卻不斷進步,為她的演藝事業紮下穩定的基礎。後來,由于笛小路泰久的繼母篤子反對他們的婚事,兩人因此私奔;這個消息震驚了當時的社會,他們倆因此受盡世人批評,不見容于電影界。     昭和十八年笛小路泰久被征召入伍,第二年,鳳千代子生下美沙。     篤子害怕從軍的笛小路泰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笛小路家就會絕後,因此答應讓風千代子入籍笛小路家,美沙則交由篤子養育。     離開電影界後,鳳千代子參加流動式的劇團演出,她在劇團里認識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謙三。     昭和二十年三月九日晚上的一場空襲中,笛小路家化為灰燼,剛喪夫的篤子趕緊將避難用的行李送至岡山的友人那邊,曆經重重困難才和孫女美沙一起逃到岡山;六月二十八日的夜晚再次遭遇空襲,篤子和美沙疏散到作州的津山,鳳千代子再見到自己的孩子時,已經是一年兩個月之後的事了。     戰後,鳳千代子重回電影界,昭和二十年春天,她在吉祥寺買房子,將篤子和美沙從津山接過來住。     笛小路家沒落之後,篤子只好依靠媳婦過日子;但風千代子不喜歡和篤子同住一個屋簷下,于是搬出去和以前念女校的友人一起住。     昭和二十三年春天,笛小路泰久返鄉,鳳千代子在成城買一棟房子作為夫妻倆的住處。笛小路泰久曾經重回演藝界,可是觀眾的口味和戰前截然不同,他只拍了兩、三部電影便消聲匿跡。     昭和二十四年初,笛小路泰久和鳳千代子正式離婚。三十四年春天,他因詐欺罪銀鐺入獄。     昭和二十五年春天,鳳千代子受阿久津謙三邀請而到“草實座”劇團客串演出,兩人因此而迸出愛的火花,當年秋天,阿久津謙三舍棄元配——也是演員的藤村夏江,和鳳千代子步上紅毯的另一端。但是他們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昭和二十八年春天兩人便協議離婚。     第二年,鳳千代子嫁給西洋畫家慎恭吾。慎恭吾在某周刊的請托下,以鳳千代子為模特兒,為該周刊繪制封面,從那時起,鳳千代子的婚姻便成了媒體爭相報導的話題,所有人都猜測這對夫妻的婚姻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昭和三十一年春天,鳳千代子果然再度與第三任丈夫離異。     離婚後,她到巴黎旅游,不料竟又和在巴黎進修的年輕作曲家津村真二墜人情網。那年秋天,他們兩人閃電結婚,自然又成為媒體爭相報導的話題。昭和三十二年秋天,兩人開始分居;三十四年春天正式分道揚鑣。     在分居的那段日子里,鳳千代子認識了飛鳥忠熙。     鳳千代子對美沙有什麼樣的情感呢?     戰後,她不間斷地供給美沙生活費,但這並不是出于母愛,而是一種身為人母的責任感。     美沙是個漂亮的少女,從小就深受氣喘的折磨,一發作起來經常整夜無法入睡,所以連上學的時間也往後延一年。她念到二年級便因身體不適而休學,由奶奶在家里教育她。美沙今天能長得這麼健康,完全是篤子悉心照顧的結果,鳳千代子對這一點的確心懷感激。     昭和二十八年,美沙的氣喘惡化,鳳千代子聽從醫生的建議,為美沙買下位于輕井澤的別墅。從此,美沙每年都可以在奶奶的陪同下來到這里避暑,身體因此變得健康許多,一直困擾她的氣喘也痊愈了。     昭和三十三年底時,鳳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謙三突然死于非命,飛鳥忠熙的思緒現在就停在這件事上面。     阿久津謙三在昭和二十八年和鳳千代子離異之後,一個人在公寓里過活。他再度對劇團燃起旺盛的企圖心,使得“草實座”的發展愈來愈蓬勃。     昭和三十三年,“草實座”共舉行四次公演,這四次公演的成績一次比一次好,阿久津謙三為此感到相當自負。     接近歲末的二十八日晚上,“草實座”的所有工作人員在築地一家飯館吃尾牙,其間的活動相當熱鬧,參加的人員超過三百人,對阿久津謙三來說,那是他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當時,正和鳳千代子分居的津村真二曾經造訪阿久津謙三,他對這件事的解釋是:只是順道過去向阿久津謙三表示歉意罷了。     不過根據在場的人員表示,阿久津謙三曾經離席三十分鍾,到另外一個房間和津村真二密談。津村真二從房間出來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而阿久津謙三目送津村真二離去時,神情黯然地喃喃自語道:     “那個男人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沒有人知道阿久津謙三這句話是不是針對津村真二和鳳千代子的婚姻有感而發,但是由開春之後,津村真二就跟鳳千代子正式離婚一事來推斷,似乎有那麼一點關系。     在他們兩人會面之後的兩個鍾頭內,阿久津謙三慘死在車輪上。     尾牙結束後,阿久津謙三帶著幾名年輕團員和劇評家去銀座“續攤”。一行人離開不曉得是第幾家酒吧的時候,正好有一輛卡車經過,其他人都站在原地等卡車駛過,只有阿久津謙三不等卡車駛過便沖出去。     當卡車從大家的面前開過去時,所有人都看見一輛車子正全速彎過對面的街角,而阿久津謙三就躺在那輛車子駛過的路上。     由于事出突然,目擊者又喝得爛醉如泥,沒有一個人能清楚指認那是不是一輛計程車,甚至連車牌的顏色都記不清楚……數月後,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被人發現陳尸在輕井澤的神門水池里。     此時桌上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飛鳥忠熙一拿起話筒就聽見多岐說:     “是鳳女士打來的。”     (現在的時刻是十二點,可是又不方便去探望她……)     飛鳥忠熙萬分無奈地說:     “把電話接過來。”     “這樣好嗎?聽她說話的語氣,情緒好象不太穩定。”     “沒關系,大概是受到台風的影響吧!”     (這不像是千代子的個性啊!)     飛鳥忠熙心理這麼想著,忽然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女人哭泣的聲音。     “什、什麼?”     飛鳥忠熙聽了鳳千代子說的話,不由得發出驚訝的聲音。     “好的,我馬上趕來……鎮定一點!就像平常一樣。”     掛上電話後,飛鳥忠熙茫然了好一陣子。     之後他叫多岐為他接通外線電話,由他親自撥號。     待電話那頭有人接起電話時,他說:     “喂、喂,請問是南條公館嗎?我是飛鳥……飛鳥忠熙,請問金田一先生在嗎?是……對不起,麻煩請金田一耕助聽電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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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3:28:3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意外相逢
      舊識     金田一耕助站在南原人口處的無柵欄平交道旁,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煙點上火,等待飛鳥忠熙派來接他的車子。     他現在站的位置對面是東西向的國道第十八號線,順著這條國道往西行,經過追分再往北走,就能到達直江津;若向東走,從碓冰嶺往南行就是高崎。     他低頭看看手表,還有三分鍾就下午一點了。     (快一點了,開往中輕井澤的“白山”列車應該要通過這個平交道……)     金田一耕助朝新輕並澤的方向望去之際,忽然想起由于台風的影響,交通已經中斷,不禁自我解嘲地苦笑著。     前來接他的車子尚未出現,他又點了一根香煙。     天氣終于放晴了,四周變得明亮起來,覆蓋在離山四周的霧氣逐漸散去,不久就可以看見那座形狀奇特的山頂。     這座山葉“兜山”,外地人都稱它“帽子峰”。     金田一耕助緩緩地吸了一口煙,在眺望山頂的同時,想起去年發生的一件事。     國際知名的南條誠一郎律師是金田一耕助同鄉的長輩,也是金田一耕助住的那棟別墅的主人。南條誠一郎非常忙碌,幾乎沒時間來這棟別墅小住,而南條夫人每年都會和在學校教書的兒子、媳婦帶著孩子來這里渡假。這棟別墅另外有一間獨立小屋,金田一耕助便是住在小屋中。     去年,金田一耕助住在小屋時,因為心情浮躁,便一個人爬上離山。從山頂可以眺望淺間的景色,沒多久濃霧飄了過來,金田一耕助急忙趕下山,途中還遇見一對行蹤可疑的男女。     金田一耕助尾隨那對男女返回山頂,結果在離山山頂的洞穴里發現他們已經服毒自殺。由于金田一耕助迅速通報,男人撿回一條命,可是女人卻沒有那麼幸運。     (後天是那個女人的一周年忌日,獲救的男人後來不知道怎麼樣了?)     金田一耕助還記得那個男人叫田代信吉。     “請問您是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于是轉身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之中年紀較大的那一位。     “啊!原來是的場教授。”     “快別叫我的場教授了!金田一先生,你站在這里想什麼?就算你有的是時間,可是一臉嚴肅地在這種地方想事情,該不會有撞火車的念頭吧!”     “怎麼可能!”     金田一耕助習慣性地抓抓頭說:     “我、我真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嗎?”     “嚴肅也是一種很好的表情啊!哈哈哈……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的場英明轉身看著他身後的年輕人說:     “村上,你知道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久仰大名。”     “金田一先生。”     “是”     “你知道神門企業的飛鳥忠熙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眯起眼睛回答:     “我當然知道。”     “去年秋天村上一彥還是飛鳥先生的秘書,飛鳥先生退出神門企業的第一線之後,村上便重回學校,現在專攻美學。”     的場英明脫下登山用的安全帽,用手帕擦拭梳得非常光亮的額頭。     “你……曾經擔任飛鳥先生的秘書?”     村上一彥笑容滿面地回道:     “是的。我一畢業就擔任叔叔的秘書,叔叔從第一線退下來後,我也就成了多余的角色啦!”     “你稱飛鳥先生‘叔叔’?”     “嗯。”     的場英明一邊望著國道通向中輕井澤的方向,一邊說: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飛鳥先生的父親——元忠公爵在昭和十年五月遭人暗殺的事情吧!當時挺身援救元忠公爵,最後和公爵一起被反叛軍射殺的村上達哉先生,你還有印象嗎?”     “我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只是記得他的名字。”     “村上達哉先生稱得上是飛鳥公爵忠心的家臣,村上一彥是村上達哉先生的遺孤,他生于飛鳥家,長于飛鳥家,飛鳥先生堅持要他叫叔叔。”     金田一耕助對這位臉上始終保持親切笑容的青年頗具好感。     “你們一直都待在南原嗎?”     金田一耕助轉頭看著身後被赤松和落葉松包圍的南原一帶,因為他們兩人剛剛從那里出來。     “不,我們剛從北阿久津謙三爾卑斯回來,昨天晚上住在南原一個朋友家。金田一先生呢?”     “我兩、三天前就住在南條。……南條誠一郎先生的別墅。”     “那我們不就是鄰居了嗎?哈哈哈!我住在北川晴久的家中,我們畢業于同一所學校,他是我的學長。”     “真巧!你們現在准備上哪兒去?”     “我們正要去飛鳥家,但是叫不到計程車。”     剛才的場英明頻頻注視著中輕井澤的方向,原來是在等巴士。     “那麼我們一塊兒去吧!我從剛才就一直在等飛鳥先生派來接我的車子。”     “飛鳥先生派人來接你?”     的場英明吃驚地看著金田一耕助,村上一彥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金田一先生,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錯!村上老弟,又有狀況了。咦?你說‘又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這這個……”     村上一彥露出一臉焦慮的神色。     的場英明見他吞吞吐吐的,因此接口道:     “金田一先生,昨天傍晚五點左右,我們開車到舊道附近時看到鳳千代子女士,這也是我們昨天沒有去飛鳥家拜訪的原因。而且……     他環顧一下四周,接著說:     “附近電線杆張貼著津村真二演奏會的宣傳單,而飛鳥先生又派車子來接你……任何人聽了,一定都會認為有事情發生了。村上,你說對不對?”     村上一彥跑到金田一耕助面前說:     “因為去年那件事……金田一先生,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金田一耕助稍微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     “反正你早晚都會知道,我就先告訴你吧!我剛才接到飛鳥先生的電話,對整個情況還不是很清楚,不過飛鳥先生好象也不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是接到鳳女士的電話……”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聽說風女士的第三任丈夫——慎恭吾今天早上被人發現已經死了。”     “是被殺害的嗎?”     村上一彥聲音沙啞地問道。     “目前還不清楚,但是警方認為他殺的可能性比較大、因此去拜訪投宿在高原飯店的鳳女士,鳳女士打電話向飛鳥先生求助,飛鳥先生立刻委托我調查這件命案。事實上……之前我們見面的時候,飛鳥先生就希望我能調查一下去年的那件事。”     的場英明轉動一下眼珠,接著說:     “這麼說,村上打過電話之後,飛鳥先生就接到鳳女士的電話了。”     “嗯,我打電話去的時候,叔叔的心情不錯。”     的場英明面露難色,歪著頭說:     “那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去拜訪飛鳥先生,一定會給他帶來不便。”     “教授,如果真會給叔叔帶來不便,那我們就立刻告辭,反正現在火車也不能行駛,就算我們想回東京也回不去。”     “對了,飛鳥先生不是有事要請你幫忙嗎?”     “嗯,所以我只好過去看看!那個女孩子自己一個人會害怕。”     “金田一先生。”     “什麼事?”     “事實上,我准備對飛鳥先生的荷包下手。”     “你的意思是……”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莫本橋達洛’和‘賀拉伯’嗎?”     “這些都是古印度文明嘛!”     “是的,我和村上打算組成一支探險隊去那里考古,需要一筆龐大費用,飛鳥先生對這件事也非常感興趣,而神門企業有一個‘神門奉公會’,它是一個和教育事業有關的基金會。原本我們想找飛鳥先生提供一部分基金讓我們組成探險隊,沒想到他碰到這種事……不好意思,我一直跟你說這些‘私事’,哈哈哈!”     盡管的場英明朗聲笑著,卻仍掩飾不了他內心的徘徨。     同行     嚴格說來,考古學家可分為三種類型。     第一種屬于冒險家,他們自行前往該處從事挖掘工作。一八七○年挖掘出特洛伊遺跡而聞名全世界的海因里奇·修利曼,大概就是屬于這一類型的考古學家。     第二種是純粹做學術研究的考古學家,這其中還可分成兩種類型——     第一是整理埃及亞瑪魯那文書、黏土板上的字跡,加以解讀古代文字的語言學家;第二是將這些語言和古書加以整理,讓這些資料系統化,並讓遠古文明再次呈現在現今社會的曆史文化學家。     的場英明非常自豪地說他是兼具這三種類型的考古學家。     他身高一百七十幾公分,體格非常好,對東方古文明有極深的研究,在日本國內,有關這方面的學者並不多見;再加上四十歲左右的他精通數國語言,現今的日本學者中無人能出其右。     古印度文明的圖形文字至今還沒有辦法解讀,不過的場英明最近發表過一篇關于解讀要領的文章,在考古學界引起震撼,金田一耕助也略有耳聞。     “金田一先生,你剛才說叔叔要派人來這里接你嗎?”     “不,是我自己說要在這里等的,因為要他們開車找我住的地方太麻煩了,准備來接我的人對南原不熟。”     “的場教授……”     “什麼事?”     “如果來接金田一先生的人是秋山先生,我們不妨和他談談看,至少可以了解叔叔目前的心情如何。啊!對面那輛車不就是叔叔的凱迪拉克嗎?”     一輛從新輕井澤方向開來的大型轎車朝他們三人所站的位置駛來。接著,身穿大紅色毛衣的秋山卓造從駕駛座走出來。     秋山卓造向的場英明、村上一彥點頭寒暄之後,便朝金田一耕助走去。     “請問您是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     “對不起,路上都是倒落的樹木,我只好繞道而行,所以來晚了。請上車吧!的場先生也請。”     “我們現在方便過去嗎?”     “少爺剛才還為了忘記問一彥一件事而後悔呢!所以他交代我如果能找到你們,就順道把你們接回去。的場先生認識金田一先生啊?”     “是這樣的。我以前需要一些考古學方面的知識,因此請教過的場先生。啊!的場先生,請上車吧!”     “您先請。”     當的場英明和村上一彥尾隨金田一耕助坐上車後,車子立刻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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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3:28:48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初次交手
      自殺或他殺?     “秋山先生,你說慎恭吾先生被人殺死了?”     當車子在國道上急馳時,村上一彥提出這個問題。     “嗯。一彥,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少爺只叫我來這里接金田一先生。”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遇害嗎?”     “好象在矢崎的工作室。金田一先生,我會直接帶你去那里,我家少爺已經先過去了。”     “飛鳥先生已經過去那里了?”     的場英明一臉失望地皺起眉頭。     “是的,的場先生,我會先帶你們去‘萬山莊’休息。少爺大概等金田一先生到了之後,就會把事情交給金田一先生處理,他去工作室了解一下情況就會回山莊。”     “秋山先生,鳳女士呢?”     村上一彥非常在意這個人。     “鳳女士也在命案現場。我把少爺載到工作室門口就直接過來這里,之後的事情我並不清楚。”     “慎先生到底是怎麼死的?”     秋山卓造握著方向盤,兩眼直視前方回答村上一彥的問題。     “一彥,我說過我只有經過工作室門口,所以什麼都不知道。至于慎先生是自殺或他殺,還是現在才聽你們說起呢!”     “從他以前的種種情況來看……會不會是自殺?”     的場英明喃喃自語著,但由于秋山卓造不太願意談論這件事,他便識趣地閉上嘴巴。     車子正朝著舊道的方向行駛,放眼望去都是台風侵襲過後慘不忍睹的景象。樹林附近有一間露營用的小屋,有兩、三個人站在門前茫然地目送車子走遠;早大棒球隊的球場旁邊,有一塊小旅館林立的空地,旅館的經營者正在整理三、四間倒塌的房子。     “金田一先生,那個地方叫‘白樺營’。”     村上一彥伸手指著車窗外說。     “白樺營?”     “笛小路泰久在落水之前就是住在那里。”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回頭看了村上一彥一眼,然後急忙朝後車窗看去。轉眼間,“白樺營”已經落在身後十公尺遠的地方。     “笛小路先生不是有一棟別墅在這里嗎?”     村上一彥一臉猶豫地說道:     “是的……笛小路家的別墅在櫻澤,那棟別墅是鳳女士為美沙蓋的,美沙每年都會和奶奶到那棟別墅避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緣故,笛小路先生和美沙的奶奶即使回到東京,聽說也是各住各的,所以……”     村上一彥說到這里,露出後悔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謹慎地問道:     “笛小路先生是不是在那邊的小旅館住了一段時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笛小路先生的尸體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發現,聽說他在十四日傍晚就已經來到那里,晚上還在那里投宿一夜。本來十五日晚上也打算住在那里,可是八點左右他就外出了,當時他手里拿著一個威士忌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結果第二天早上就被人發現已經死了。這些消息都是報紙報導的。”     村上一彥微笑地說著。     笛小路泰久的尸體是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人發現,金田一耕助對這件事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在這件命案發生的當天早上就聽說輕井澤某水池發現一具男尸,那天下午他登上離山,途中還遇見一對准備殉情的男女,最後救起其中一人。     由于當天晚上他就回到東京,有關這件命案的後續發展,他是在回到東京後從報紙上得知。     “你說笛小路家的別墅在櫻澤?”     “是的。”     “那麼別墅和發現笛小路泰久尸體的神門水池距離不遠嘛!”     “大概有四、五百公尺。”     “我也是從報上得知這些消息,那天晚上最後看見笛小路泰久的人好象是美沙……因此才會讓人以為笛小路泰久是住在自己的別墅。”     “是的,笛小路先生那天晚上喝醉後跑去櫻澤的別墅,剛好美沙的奶奶去東京,于是他決定第二天再來。但美沙覺得他喝醉了很危險,想留他在別墅住一晚,可是他堅持要離去。後來美沙追出去,可是當天晚上霧很濃,美沙追出去時已經看不見笛小路先生的蹤影,他好象是在離開別墅不久就遇害了,神門水池位于從櫻澤回小旅館的途中。”     當村上一彥察覺自己在金田一耕助的誘導下說出這件命案的經過情形時,他立刻懊惱地閉上嘴巴。     的場英明見狀,出聲說道:     “金田一先生,笛小路泰久的命案和今年這樁命案有關聯嗎?”     “我對今天剛發生的命案一無所知……事實上,我也是前天才接受飛鳥先生的委托,調查去年笛小路泰久的那件命案,所以關于這個部分,我目前沒有辦法回答你;至于今天的命案,我剛從電話里得知……”     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秋山卓造這會兒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你現在可以馬上看到笛小路家的別墅。”     “你是說……”     “一彥,你不是要去探望美沙嗎?”     “秋山先生,你要送我去櫻澤嗎?”     “嗯,我先送的場先生回‘萬山莊’,再繞到櫻澤,最後再送金田一先生去矢崎的命案現場,還請金田一先生包涵。”     “我無所謂。”     秋山卓造接著說:     “的場先生,有什麼需要請盡管吩咐山莊里一位叫多岐的女管家。另外,我家少爺書房里有許多考古學方面的書籍,他說你可以去翻閱。”     “真是太感謝了,我一直對飛鳥先生的藏書很感興趣,還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一飽眼福呢!”     盲目崇拜     車子從六本過駛人舊道的商店街,周圍依舊是一幅被台風吹得七零八落、殘破不堪的景象。穿過舊道之後,沒多久就到達輕井澤,車子在一棟別墅前面停下來。     剛才秋山卓造猛力按了幾聲喇叭,此時女管家多岐已經站在門口迎接。     “多岐,的場先生就麻煩你招待一下。的場先生,一會兒見。”     車子離開“萬山莊”兩分鍾後,開到一條狹窄的下坡路段。     這時秋山卓造說:     “左手邊那棟建築物是高原飯店,鳳女士每次來輕井澤都住在那里。三年前我家少爺開始經營‘神門土地’……別看他斯斯文文、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樣子,他做生意很有一套,總能看准投資的時機。而鳳女士……”     村上一彥突然忍耐不住地大叫一聲:     “秋山先生!”     “哈哈哈!一彥,你別擔心,這些事金田一先生早就知道了。就因為少爺是這樣的人,你跟我才會佩服得五體投地啊!金田一先生,你要小心一彥哦!他對我家少爺簡直已經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要是有人說少爺的壞話,一彥肯定第一個饒不了那個人。”     “聽說一彥的父親在昭和十年五月的反叛軍事件中,追隨元忠公爵殉死。”     “金田一先生,你聽誰說的?”     “剛才的場先生有提起。”     “哦!當時的場先生、我和一彥的父親都是飛鳥家的家臣,我非常焦慮,不知道叛軍什麼時會攻打進來,只好干脆躲進衣櫥里避難,而且還怕得全身直打哆嗦。金田一先生也知道這件事嗎?哈哈哈……”     一旁的村上一彥小聲對金田一耕助說:     “他說謊!金田一先生,秋山先生是因為太過自責才會說這種話。”     那天晚上秋山卓造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里睡著了;待他酒醒之後,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     第二年,他進入千葉船橋的陸軍騎兵學校,就在大戰即將結束前,他因腹部遭子彈貫穿被送往內地治療,並因此從軍中除役。戰後不久,他因為舊傷疼痛難忍而開始吸毒,後來經一番訓斥,他又重新振作起來;可是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在反叛軍來襲時,竟然未能盡忠殺敵。     金田一耕助不了解這些事情,不過倒是對秋山卓造十分感興趣。     “金田一先生,右手邊是神門水池。”     金田一耕助一聽,急忙從右邊車窗看去。     只見一片雜樹林的對面有一大片墨綠色的池水,但因為車子很快就過橋、進入峽谷,水池便從視野中消失。     過了橋,眼前立刻分成兩條側路,秋山卓造一邊開車,一邊說明往左是通向淺間隱,往右是到櫻澤。     “櫻澤”這個地方和剛才經過的大河川地形不同,它有一條潺潺的小溪,穿過這條溪流,就可以看見笛小路家的別墅位于這條路盡頭的右邊。     由于笛小路家比路面低,溢到路面的溪水都往別墅那邊流,四周種植的杉樹、櫟樹如今都浸泡在水里。     當車子停下來時,金田一耕助越過樹林看見美沙的身影。她一定是聽見車子的喇叭聲才從屋里走出來,不過車子距離她還有十公尺遠,其間還隔著茂密的枝椏和樹葉,所以看不清美沙的臉孔,隱約可見她身穿一條印花布裙和綠色毛衣,給人一種纖弱、無依無靠的感覺。     “美沙,情況實在太嚴重了。”     秋山卓造在車里同情地叫道。     美沙一聽見他的聲音立刻想躲起來,可是下一瞬間看見從車里走下來的村上一彥時,她又站在原處。     村上一彥猶豫了一下,便決定脫下鞋襪,用登山用的十字鍬做拐杖涉水過去。”     “一彥,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     當車子准備開動之際,金田一耕助看見背著登山袋的村上一彥已經走到別墅走廊的階梯下方,美沙則回屋里提了一桶水出來。除了美沙之外,金田一耕助並沒有看見其他人。     “那個女孩今年幾歲?”     “大概十七歲左右。”     “她一個人住在那棟別墅嗎?”     “不是,她和奶奶住在一塊兒,就是去年溺死的笛小路先生的母親。美沙的奶奶去東京了,她一個人在家會怕,向我家少爺求救,于是少爺就派一彥去看看她。”     “她家沒有傭人嗎?”     “應該有……不過剛才似乎沒看見女傭的人影。”     秋山卓造對這件事似乎不怎麼關心。     “金田一先生,那女孩一聽見我的聲音就嚇得想躲起來,你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怕我嗎?”     “為什麼?”     “她大概認為我有意阻撓少爺和她媽媽的婚事,其實我哪有這個能耐!少爺一向是我行我素的人,再說……凡是事業有成的男人,通常對女人都沒轍……啊!我到底在說什麼呀?”     金田一耕助越來越有興趣了。     “你似乎很反對他們兩人結婚?”     秋山卓造沉默了一會兒,開始竊笑起來。     “金田一先生,我家少爺除了對女人沒轍外,還有一件事也讓他沒轍。”     “是什麼事?”     “考古學。每當他沉迷于考古學的時候,事業、女人都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年輕時曾到過埃及、美索不達米亞等地考古,已故的甯子夫人為了這件事相當苦悶,不過現在鳳女士正要嘗到這份‘苦悶’。”     “這話怎麼說?”     “現在出現了一彥這麼優秀的繼承人,我家少爺自然感到很高興。一彥這孩子人品好,加上少爺也有那麼一段過去,所以他非常疼愛一彥。鳳女士大概也會因此而吃醋吧!不知道我家少爺目前是被風女士深深吸引,還是女人天生就比較難纏,鳳女士似乎對我家少爺將余生花在考古學上的作法不以為意,將來不知道哪一方會贏,哈哈哈!”     金田一耕助後來才知道秋山卓造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昭和十年那次反叛軍事件帶給他不小的打擊;自那次事件後,秋山卓造開始非常厭惡自己,他是故意這麼說的。     就在秋山卓造說話的當兒,車子已經涉水奔馳起來。狹窄的路旁淨是被台風吹倒的樹木,有時他們還必須倒車繞遠路。     矢崎的河川泛濫成災,到處一片水鄉澤國,浸泡在水里的別墅宛如漂浮在湖面上的小島般。     如果這件案子是他殺的話,凶手可真會挑時機下手啊!     這樣一來,凶手犯案的證據就因為“台風”侵襲,輕而易舉地不留下一丁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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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畫家遇害
      靜止的時間     金田一耕助對被歸類為白鳥派的慎恭吾略有耳聞,他認為慎恭吾受了法國畫家雷諾瓦的影響,擅用茜紅色和硃砂紅,和雷諾瓦的畫法非常相似。     金田一耕助站在慎恭吾的工作室前面,露出愉悅的笑容。     (這間工作室和美術雜誌上看到的雷諾瓦卡紐工作室十分相像。)     他搭乘的車子來到慎恭吾位於矢崎的簡樸山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這時霧散雲清,太陽從雲端射出耀眼的光芒。     慎恭吾的別墅孤單地立在水中,四周有雜樹林圍繞著。     「金田一先生,不好意思,讓你特地趕來這裡。」     當車子緩緩駛人淹沒在水裡的砂子路面時,飛鳥忠熙馬上來到別墅的走廊上相迎,鳳千代子也站在他身後。     金田一耕助一下車,飛鳥忠熙便說:     「金田一先生,請進。」     「咦?」     「命案現場在後面的工作室。秋山,你也進來。」     飛鳥忠熙從別墅的木階梯往下走時,鳳千代子在他身後柔聲說道:     「忠熙,我該怎麼辦才好?」     「你留在這裡好了,相信你不想再看到那副情景吧!」     「可是……」     「你會害怕?」     「嗯,有一點。」     「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這裡不是有警察看守嗎?」     「所以我才更害怕啊!」     「真拿你沒辦法!不過現在不是撤嬌的時候,你還是留在這裡吧!」     飛鳥忠熙說完便走下階梯坐進車內,鳳千代子雖然覺得無奈,卻也旋即彎下腰說:     「金田一先生,一切就拜託你了。」     「是、是的,也、也請你多多指教。」     每當漂亮女士跟金田一耕助說話時,他的心頓時有如小鹿亂撞。     飛鳥忠熙一坐到金田一耕助的身邊,秋山卓造便問:     「少爺,我們現在去哪裡?」     「從別墅的左邊繞到後面去。」     別墅後面有一處地勢稍高的雜樹林,車子穿過這片雜樹林時,先前讓金田一耕助發出會心一笑的工作室,此刻倒映在水面上。     淡褐色的砂子路迂迴曲折地通向工作室,但由於一棵大樹連根拔起倒在路中央,車子無法開進去;一輛英國制小型車夾在茂密的樹葉下動彈不得。     「金田一先生,我們在這裡下車好嗎?」     「好的。」     金田一耕助撩起寬大的褲腳,穿著白色布襪套的腳毫不猶豫地踏進積水裡,只見積水從工作室迅速流向別墅,不遠處還傳來蟬鳴聲。     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輕警察從工作室走出來,他白皙的膚色在這一帶倒是不多見,臉上還掛了一副深度眼鏡,年紀大約三十左右。不久,金田一耕助得知他正是對去年笛小路泰久之死抱持他殺看法的日比野警官。     日比野警官經由飛鳥忠熙介紹,知道來人是金田一耕助之後,隱藏在深度近視眼鏡下的雙眼便直盯著金田一耕助打量,眼中透露出不友善和輕蔑的意味。     「飛鳥先生,我們照你的要求將命案現場保持原狀。」     「真是太感謝你了。這位是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這位就是負責調查這件命案的日比野警官。」     金田一耕助含蓄地向對方點頭扣招呼。     大家進入工作室後,只見工作室裡面的風格和雷諾瓦位於卡紐的工作室十分相似,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十分佩服。     這間工作室不大,屋頂上覆蓋著一種非常特殊的瓦片,而且由南向北傾斜,若不是周圍用了不少玻璃來裝飾,恐怕會讓人誤以為是一間儲藏室。     工作室四個角落各有一塊基石,底部離地面十五公分,清澈的水流現在在底部形成一個小漩渦;四周的玻璃破碎不堪,想必裡面也已經積滿水。     「金田一先生,請。」     「我的鞋子都已經濕了,可以進去嗎?」     「沒關係,屋裡早就濕答答的了。」     工作室裡面已經有兩名便衣,當他們三人一進入,空間頓時變得非常擁擠。工作室裡面的陳設相當簡陋,四周除了用玻璃圍起來之外,還用木板縱向圍住;如今這些木板全都搖搖欲墜,到處都有淹過水的痕跡。     慎恭吾最近一定懶得動筆,只見工作室到處都是散落的畫架和書布,所有繪畫工具看起來都有點老舊。     金田一耕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從命案現場如此凌亂的情形來看,兇手作案的時間一定在颱風來襲之前;就算他在地上留下明顯的腳印,也會被來勢洶洶的颱風掩滅掉痕跡。     工作室的西側有一張籐制的茶几和兩張簡陋的籐椅,慎恭吾的屍體背向北側坐著,整個人趴在茶几上。金田一耕助瞧了一眼屍體,剎那間,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他看見慎恭吾的左手向斜前方伸出,右手手肘彎曲,額頭則貼著右手背,趴在茶几上;最奇怪的是,他的右手袖口和頭部右半邊的兩撮頭髮都燒焦了。     金田一耕助急忙繞到茶几的另一側,發現死者的右臉頰到耳朵部位有一道新的傷痕。     日比野警官指著死者右手臂前面傾倒的蠟燭說道:     「金田一先生,如果昨晚的狂風沒有吹熄這根蠟燭,這間工作室說不定會整個燒起來,屍體恐怕在被人發現之前就被燒焦了。」     日比野警官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金田一耕助點頭認同他的說法。     (死者頭部右前方有一堆蠟痕,蠟燭應該是立在這堆蠟痕上;從蠟燭的粗細來看,它在桌上並不是立得很穩定。     蠟燭可能在工作室被大風吹得左搖右晃之際,一時失去平衡而倒下,倒下的蠟燭燒到死者襯衫的右邊袖子、頭髮和右臉頰,這時又有一陣風適時將火吹熄,屍體才不至於被燭火燒焦。)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工作室的南側,被害人左前方的玻璃破了五、六塊,他的腳旁儘是玻璃碎片,明亮耀眼的陽光正從破掉玻璃的窗戶射進來。     昨晚刮的是南風,以致於窗外大多數的樹木都向北傾倒。     金田一耕助一邊看著吊掛在工作室天花板的燈泡,一邊臆測他說:     「昨晚大約八點左右開始停電,慎恭吾獨自一個人或因為有客人在而坐在籐椅上。停電之後,他點上蠟燭,但因為沒有燭台,便在茶几上滴幾滴蠟油,將蠟燭固定在茶几上,然而……慎恭吾大概慣用左手吧!     一般人使用蠟燭或在桌上裝置光源時,總會將光源擺在自己左前方,這根蠟燭若是為客人立在桌上的話,未免也太靠近對方了吧!」     日比野警官從剛才就一直注意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他一臉嚴肅地說:     「被害人不是左撇子,我問過幫他打掃的婦人,也向鳳女士求證過,他是慣用右手的人。」     「是、是嗎?」     金田一耕助頓時面紅耳赤,紅著臉看了看四周。     就在他慌忙察看四周以掩飾自己的尷尬時,視線停留在被客人身後一個從北側木板突出的小裝飾架上,那裡有個長形座鐘,時間停在八點四十三分。     (指針是今天早上停止的?還是早就停了?)     架上除了長形座鐘外,還有一個扭曲變形的花瓶,裡面插著枯萎的瞿麥、吾木香;架子除了有些部分被雨水淋濕外,其餘乾燥的地方則佈滿灰塵。     這時,金田一耕助看見花瓶旁邊有一個墨綠色的東西,便走上前仔細端詳那個東西。     (是燭台!一個青銅製的漂亮燭台躲藏在花瓶的陰影中……)     金田一耕助立刻朝日比野警官看了一眼,日比野警宮依然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     飛鳥忠熙也注意到這一點,他揚起眉頭,看著茶几上的蠟油。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就注意到慎恭吾的手臂下有一些散落的火柴棒,大約有二十根左右的火柴棒散落在茶几上。     「要不要把屍體抬起來?」     「不,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伸出手勢制止他們的行動。     「是誰最先發現這具屍體?」     「負責打掃這裡的幫傭——根本美津子。」     「這麼說,這棟別墅除了被害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住在這裡?」     「是的,只有慎恭吾一個人住在這裡……」     日比野警官看了飛鳥忠熙一眼之後說:     「他和前妻離婚後便一直過著單身生活。」     「對了,負責打掃的幫傭是從哪裡來的?」     「從鹽澤來的。」     「鹽澤是在這裡的西邊吧?」     「是的。最近這三年,每當慎恭吾來這棟別墅時,根本美津子才會到這裡打掃;平常她都是八點來這裡,但因為今天是颱風天,她到達這裡的時候已經十一點,我所說的『這裡』是指前面的別墅。根本美津子有廚房的鑰匙,她一進屋沒有見到主人,心裡覺得很奇怪,以為慎恭吾去察看屋子受災的情況,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打開別墅的遮雨棚。」     「這棟別墅有遮雨棚嗎?」     「聽說以前沒有,不過因為有一年冬天的時候曾經遭小偷闖空門,整間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從那次之後就加裝遮雨棚了,這是鳳女士說的,因為那是她還和死者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聽說他們是昭和二十九年的五月結婚,三十一年春天離婚,所以遮雨棚大概是在三十年裝上去的。」     日比野警官故意看了飛鳥忠熙一眼,說到這裡時,還附加一句:     「雖然外觀不怎麼好看,但這裡的門窗都關得非常緊密。」     「門窗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現象?」     「沒有,如果沒有加裝遮雨棚,恐怕會被颱風刮得亂七八糟。」     「然後呢?」     「根本美津子察看一下別墅的受害情形後,就來這問工作室看看,她看見屋外有一輛車子,覺得很奇怪……」     「那輛車子是慎恭吾的嗎?」     「是的。」     「平常車子都停在什麼地方?」     「通常都停在別墅走廊的前面。根本美津子一向在做好晚飯,差不多六點左右就回去,但由於慎恭吾昨天白天不在別墅,所以她不到六點就回去了。根本美津子說昨天她離開的時候,那輛車子還停在那裡。」     「也就是說,慎恭吾昨天晚上六點以後才離開別墅。」     「是的,而且他還載了一個人回來。」     日比野警官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看飛鳥忠熙,飛鳥忠熙大概也感覺到了,只見他緊閉雙唇,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地看著日比野警官臉上的表情。     「請你說一下根本美津子發現屍體的經過好嗎?」     日比野警官嚥了一口口水之後說:     「既然車子停在工作室前面,根本美津子認為慎恭吾應該在工作室裡,可是工作室卻上了鎖,因此她覺得非常奇怪。」     「門是鎖著的?」     「嗯,鎖得牢牢的,大概是兇手離開這裡時鎖上的吧?根本美津子叫了兩、三聲都沒有人回應,於是她繞到南側,從破掉的窗戶那兒往裡邊瞧,結果就發現慎恭吾的屍體。」     「原來如此,法醫的驗屍報告怎麼說?」     「可能是氰酸鉀中毒。」     金田一耕助靠近被害人的嘴巴,但是他並沒有聞到氰酸鉀的味道。     「兇手究竟是強迫死者服下氰酸鉀,或是用其他方式讓死者身中劇毒?工作室裡並沒有發現瓶子、杯子之類的容器呀!」     「容器……大概是兇手帶走了。」     日比野警官面無表情地說出金田一耕助的疑慮,使他再度羞紅了臉。     (這位年輕斯文的警官難道能讀出別人的心事?)     「死亡時間呢?」     「大約是昨天晚上九點到九點半之間。如果想知道更確切的資料,就得等解剖報告出來。」     (昨晚的確是八點左右開始停電,所以九點至九點半之間使用蠟燭也非常合理。停電時間或許會因地區而有所不同,這一點可以問附近的居民。)     「就算是這樣……日比野警官,慎恭吾六點以後出門,並從外面帶了一個人回家,那麼他們為什麼不進前面的別墅呢?而這間工作室……」     金田一耕助伸手摸一下他面前的籐椅,然後將沾滿塵埃的手指拿給日比野警官看。不料,日比野警官竟露出笑意說:     「金田一先生,這一點我們早就注意到,而且也想到箇中原因了。」     「什麼原因?」     「我們已經檢查過被害人的身體,但是並沒有找到鑰匙串。」     「被害人身上一向帶著鑰匙串嗎?」     「是的,根本美津子說被害人目前單身,在東京時住在公寓,都是用一個銀色的鑰匙環串起東京的公寓鑰匙和這裡的別墅鑰匙,隨身攜帶這些鑰匙。根本美津子還說,被害人曾經告訴她這些鑰匙就是他全部的財產。」     「那麼,被害人現在並沒有帶著鑰匙串?」     「是的。」     「若是鑰匙原本在被害人身上,後來被兇手帶走呢?這樣一來,被害人不就可以打開別墅的門。」     「不,事實並非如此,我認為被害人在外出時就已經把鑰匙弄丟了。」     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可是這麼一來,這間工作室就不可能打開啊!當被害人帶人回來時,就算工作室不上鎖,兇手在離去的時候也沒有辦法把門鎖起來啊?」     金田一耕助說完,突然像發現什麼似地回頭看著房門問道:     「你們又是怎麼進來的?難道是用另外一把鑰匙?」     「不,金田一先生,我們用那把鑰匙開門。」     日比野警官很明顯是想試試金田一耕助的能耐,只見茶几下面有一把鑰匙掉在死者右腳鞋尖處。     金田一耕助歎息道:     「原、原來如此,我竟然沒注意到那把鑰匙,哈哈……」     這時日比野警官眼中的嘲弄神色隨即消失,緊咬著雙唇說;     「對不起,由於飛鳥先生要求保持命案現場的完整,當時我們從破掉的玻璃窗往裡面看,發現地上有一把鑰匙,我們便用釣竿鉤起鑰匙,並試著把鑰匙插進門上的鎖孔,結果發現它正是這間工作室的鑰匙。」     「這麼說,只有工作室的鑰匙和鑰匙串是分開的?」     「就是這麼回事,根本美津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金田一耕助用力抓著自己的後腦勺。     「被害人外出時把鑰匙弄丟了……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被害人是在外出時把鑰匙弄丟的呢?」     「因為前面那棟別墅的大門鎖著,根本美津子又只有廚房的鑰匙,我們便找管理員來打開別墅的大門。」     這一帶別墅的住戶在避署季節過後,會將其中一把鑰匙交給管理人員保管,管理人員有時會為各個住戶巡視一下。     金田一耕助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那麼慎恭吾的鑰匙很明顯是在昨天晚上六點以後,而且還是在離開這棟別墅之後才弄丟的。」     「正是如此。」     日比野警官說話的語氣始終一板一眼的。     「就因為慎恭吾將這間工作室的鑰匙單獨配帶在身上,因此當他從外面返家無法進入別墅時,不得已只好先進入這間工作室。」     「金田一先生,我們目前還不知道慎恭吾是否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迸入這間工作室,或許他因為某種理由,特地進入工作室也不無可能。目前我們只知道鑰匙串不在被害人身上,而且找遍整間工作室也找不到那串鑰匙。」     「車子裡找過了嗎?」     日比野警官笑著回答:     「沒有,因為車門打不開……如果鑰匙在車子裡的話,被害人不就可以進入別墅了嗎?」     「的確如此。」     這回,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目前並不知道被害人是因為鑰匙掉了才來這間工作室,或是基於特別的理由而進來這裡?」     「是的。」     「嗯,我只不過想再確認一下。對……」     金田一耕助又抓腦袋說:     「被害人為什麼要帶一下人到這間工作室?我們姑且稱這個人為『X』。『X』讓被害人服下氰酸鉀致死,他在慎恭吾死後拿走他的鑰匙,把門鎖起來,然後逃逸。但是,這把鑰匙最後為什麼又會在這裡呢?」     「當然是『X』打破玻璃窗,再把鑰匙扔進來。」     「他的目的為何?」     「為了讓被害人看起來像是自殺身亡的樣子。」     金田一耕助重新看著日比野警官的臉。     「是這樣,兇手又把杯子之類容器帶走,這不是很奇怪嗎?既然要讓被害人看起來像是自殺的樣子,命案現場就應該留下自殺用的器具才不會令人起疑啊!」     「或許兇手擔心留下蛛絲馬跡,所以臨時決定將容器帶走。」     「現場有沒有找到可以裝氰酸鉀的容器?」     「沒有,目前還沒有發現。」     「既然兇手想讓死者看起來像是自殺的樣子,現場應該會留下裝氰酸鉀的容器才對。」     一位便衣刑警受不了他們兩人這種對話方式,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     火柴棒拼圖     「我們才剛著手調查這件命案,目前並不清楚整個狀況,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你對這件命案究竟瞭解多少?」     這位刑警名叫近籐,是輕井澤警局有名的老狐狸刑警。他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著,身材矮胖、脖子粗短,還有一雙○型腿。近籐刑警已有多年辦案經驗,對於金田一耕助這種慢工出細活的問答方式感到很不耐煩。     「我才剛接觸這件案子,還不是很瞭解這件命案,哈哈……」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需浪費時間討論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待會兒救護車來了,屍體就要抬走……」     近籐話還沒說完,遠處已經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     「來了。」     「很抱歉,我們是不是該把屍體抬起來了?」     「喂,古川。」     古川刑警看起來相當年輕,大約才二十五、六歲,他一直以怪異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彷彿看到異類似的。     接下來,近籐刑警和古川刑警一左一右將慎恭吾的屍體架起來,即使他們十分小心,卻還是稍微動到下面的火柴棒。     慎恭吾擁有一張娃娃臉,皮膚非常細緻光滑,想必生前也是一位俊俏的男子。如今他的臉扭曲變形,嘴角留著乾涸的黑色血跡,有臉頰也被燭火燒到,除了燒掉他右半邊的兩撮頭髮外,就連右邊的眉毛也遭到毀壞。     慎恭吾在襯衫外套一件背心,外面還罩上一件大外套,外套的右手袖口有點焦黑。他的褲子有點皺,看起來好像因縮水而變短,腳上的鞋子也破破爛爛的。     (慎恭吾外出訪友……難道對方是他熟識且不需注意小節的朋友?還是他原本就是個率性的男子呢?)     慎恭吾身上的外套、褲子和鞋子全都濕答答的,看起來像是被窗外飄進來的雨水打濕。     金田一耕助將視線移到散落在茶几上的火柴棒上,這些火柴棒看起來並非不小心掉落在桌上,而是故意排上去的。     當火柴棒還在屍體下方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就已經注意到這一點了。     茶几上總共有:二十一根火柴棒,紅色頭的有七根,綠色頭的有十四根。     其中紅色頭的火柴棒有四根被折成一半,其餘三根是完好的;綠色頭的火柴棒被折成一半的有七根,完好的七根。     換句話說,這裡使用四種符號——完好的紅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以及完好的綠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     (不知是兇手還是死者想借這四種符號說明什麼?這些火柴棒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可惜的是,當死者仆倒在桌上時弄亂了火柴棒的排列,如今呈現在大家眼有的也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圖案,不過金田一耕助還是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畫下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案。     「聽說這個男人非常熱衷火柴棒拼圖,喜歡用火柴棒說明任何事情。」     「你說他熱衷火柴棒拼圖?」     金田一耕助記下桌上的火柴棒排列圖案後,回頭看著日比野警官說。     「這是我剛才問根本美津子才知道的,她說慎恭吾喜歡用火柴棒玩拼圖遊戲。比方在桌上排列十二根火柴棒,一次跳過兩根火柴棒,然後以兩根為一組,共組合出六組火柴棒;或是用火柴棒組成一個房子之類的物禮,都是些小孩子玩的遊戲。聽說這男人只要一有空,就會玩這種遊戲。」     物質生活愈豐富,人類的精神生活就愈貧乏,因此某些知識份子只好藉助猜謎或拼圖遊戲來逃避精神生活上的孤獨與空虛。     (慎恭吾之所以這麼熱衷火柴棒拼圖遊戲,是否表示他的精神生活非常苦悶?他和鳳千代子過著幸福的婚姻生活時,也熱衷火柴棒拼圖嗎?)     「這麼說來,慎恭吾是在玩火柴拼圖的時候服下氰酸鉀的?」     「不,事情不是這個樣子。」     日比野警官輕輕地咬了一聲,然後說道:     「這也是從根本美津子那兒得知的。有些人在說明事情的時候,習慣用一些小道具幫助對方瞭解自己想說的事。」     「我自己也經常這麼做,啊……對不起,然後呢?」     「被害人每次在說明事情的時候,都有使用火柴棒的習慣。」     「原來如此。昨天晚上慎恭吾只是單純玩遊戲自娛?還是想跟對方說明什麼事情呢?」     日比野警官語氣僵硬地說道:     「當然是後者!昨晚慎恭吾和兇手在一起啊!」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下,笑著說:     「日比野警官,你是因為認定慎恭吾和兇手一起回到這裡才這麼說的吧!縱然慎恭吾昨天晚上有出去,但也可能是獨自一個人回家,說不定接下來他就自己一個人玩火柴棒拼圖自娛,然而在他玩得起勁的時候,兇手才進來,你考慮過這種情況嗎?」     年輕的日比野警官顯然是疏忽了這一點。     「嘿嘿……」     一旁的近籐刑警發出嘲笑聲。     「這樣的話又代表什麼意思呢?被害人在颱風夜停電的時候,一個人點蠟燭坐在這裡玩火柴棒拼圖的遊戲……金田一先生,你究竟是名偵探?還是迷糊偵探?這麼可笑的問題居然會從你的嘴裡說出來!」     這件案子是飛鳥忠熙與縣警局交涉後,才允諾讓金田一耕助介人調查工作。而金田一耕助乍看之下給人一無是處的感覺,所以精明幹練的近籐刑警才會對他嗤之以鼻。     金田一耕助自我解嘲道:     「近籐先生,當我專注在某件案件上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踏入迷宮的感覺,因此有『迷糊偵探』之稱。哈哈……這些只是玩笑話。近籐先生,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只是想提醒大家,目前並不確定慎恭吾是和兇手一起,或是單獨一人回到這裡,再說……」     「你究竟想說什麼?」     「如果這些經過排列的火柴代表某種特殊意義,而且還和兇手有關聯的話,兇手為什麼還要讓這些火柴棒留在命案現場?就算這些火柴棒的排列順序已經弄亂,然而只要這些火柴棒留在現場就會對兇手本身造成威脅,不是嗎?」     聽金田一耕助這麼一說,近籐刑警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嘴裡喃喃道:     「你說的沒錯,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性。關於這一點,金田一先生是不是有什麼高見?如果有的話,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這個恐怕不能如你所願,我這個人最討厭自己的功勞被別人搶去了。嘿嘿……我對這件命案還不是很清楚,只是想請各位注意一下這件命案有許多可疑之處罷了,除此之外,我沒其他任何的意思。」     金田一耕助面帶微笑地說道,他看看四周,接著又說:     「對了,有沒有找到火柴盒?」     「這個部分我們早就注意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但一定是被兇手帶走了。」     近籐刑警難掩氣憤的神色,開始在工作室裡來回踱步。日比野警官則完全失去剛才的雄風,他幾乎不開口說話,從剛才起就一直注意著飛鳥忠熙的舉動。     飛鳥忠熙專心盯著散落在茶几上的二十一根火柴棒,臉上露出一抹不安且疑惑的神情。他察看被害人身後的架子,又彎腰檢查茶几下面的一個置物架,架上放著有些泛黃的舊報紙和兩、三本美術雜誌。     「飛鳥先生,你在找什麼?」     對於日比野警官的詢問,飛鳥忠熙漠然以對。     他專注地看著散在茶几上的火柴棒,同時把手伸進開襟襯衫的口袋裡,取出一本小筆記本和附有紅藍兩色的自動鉛筆,將茶几上的火柴排列圖案記在筆記本裡。     「飛鳥先生,你是不是對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形有別的看法?」     日比野警官見飛鳥忠熙還是不回答他的問題,不禁脹紅了臉。     「飛鳥先生,如果你知道這些火柴棒代表什麼意思,請你告訴我們,隱瞞事實不說,只會延誤破案的時機。你是不是知道這些排列……」     當飛鳥忠熙記下火柴棒的排列圖形後,便把筆記本和自動鉛筆收進口袋中,一言不發地退到工作室的角落。     這時,三名救護人員走進工作室。     「這具屍體……」     「嗯,可以把他抬出去了。」     日比野警官氣得說不出話,所以近籐刑警便代為處理這件事。     當救護人員把慎恭吾的屍體從籐椅上抬起來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大叫一聲,隨即跑過去。     「啊!請等一等!」     只見慎恭吾身上的淡卡其色外套靠近臀部的地方,沾到一些茶褐色的東西,金田一耕助仔細一瞧,發現那是飛蛾翅膀上的鱗粉和少許體液。     「日比野警官,你看這個。」     日比野警官靠過來的動作不太自然,那是因為他還在生氣的緣故。     「是……飛蛾嗎?」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也是怒氣未消造成的。     「大概他正好坐到飛蛾上面,因此衣服才會沾到這些鱗粉和體液。」     日比野警官看向籐椅,但是並沒有從上面發現任何飛蛾的屍體,就連工作室裡也沒有死飛蛾的蹤影。     「好吧!先把這件外套脫下來。脫的時候要小心一點,我們要把這些鱗粉送去鑒定。」     警方急著將慎恭吾的屍體從這片水鄉澤國送出去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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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3:29:2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撲朔迷離
      舊情人     “這像話嗎?已經有兩個男人死于非命……不,是三個人!如果把阿久津謙三也算進去,慎恭吾算是第三個慘遭橫禍的男人。你們究竟在隱瞞什麼?要是再這樣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偵破這幾件命案?”     飛鳥忠熙冷淡的態度惹毛了日比野警官,害他失去平日的冷靜,說話的口氣變得十分激烈。     日比野警官從小生長在貧困的家庭里,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念完國立大學,並順利通過國家公務人員三等考試,年紀輕輕就當上警官。然而有些事必須靠經驗累積,在他以搜查主任的身分去指揮同仁時,必須承受老刑警們批判的眼光;因此調查重大案件的時候,他肩負的壓力自然不小。     “這麼說來,好象那些人的死都跟我有關?”     日比野警官的情緒越是激動,鳳千代子就越沉穩。     金田一耕助望著兩手放在扶手上,整個人輕盈地坐在輕井澤雕飾椅上的鳳千代子,深深被她的優美氣質所吸引。     飛鳥忠熙背對著風千代子,從大廳後面的窗子往外看,可以看見後面的工作室和傾倒的辛夷樹。剛才和救護車一起趕來的警察正用吊車吊起李夷樹,這樣才能將壓在樹下的小轎車拖出來。     此時傾倒的辛夷樹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只要再把車子拖出來就行了。     這里應該是慎恭吾的客廳、書房兼寢室,它和後面的工作室一樣是非常簡陋的木造建築。金田一耕助坐在大廳一角的老舊藤椅上,雙眼微張地看著日比野警官和鳳干代子對峙。     飛鳥忠熙所站的四周除了窗子以外,整面牆都是書架,書架上並沒有什麼書,倒是放滿茶壺、盤子等瓷器。架上的書大約只有二十本,而且全都堆放在最下面的架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們能再坦白一點,把你們知道的事情盡量提供給我們警方做參考。”     日比野警官不敢正視風千代子,這一點讓他更加心浮氣躁。     “我對警方的詢問有問必答,既然你這麼說,我可以再回答一次。”     說著他朝金田一耕助那邊看了一眼。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慎恭吾了,就連去年笛小路泰久遇害的時候,我也沒有見過他;我們已經在昭和三十一年春天離婚,從此形同陌路,自然也沒有見面的必要。”     鳳千代子這些話是故意說給金田一耕助聽的。     “日比野警官,你也知道我前不久才來這里,因為工作告一段落,我剛好想休息一下,所以就想到飛鳥忠熙曾經對我說過的話:‘當你想休養的時候,何不考慮輕井澤這個地方?’”     這句話也是為了說給金田一耕助聽的。她之所以不說“飛鳥先生”,而叫“飛鳥忠熙”,主要是為了引起金田一耕助注意。     金田一耕助看了飛鳥忠熙一眼,他依然站在書架的前面,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神情自若地翻閱著。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住在櫻澤的別墅?你女兒在櫻澤,而且昨天晚上還一個人待在家里。”     “日比野警官,美沙和我過著完全不同類型的生活,我已經把她交給笛小路泰久的母親照顧,而我只是站在遠處守護著她,如果有重大事情發生,婆婆一定會找我商量;至于日常瑣碎的小事,我就交給婆婆全權處理。更何況像這我種經常結婚、離婚的女人,若是把女兒留在身邊,恐怕對她不太好吧!”     鳳千代子說到這兒,轉頭看著飛鳥忠熙。由于日比野警官很不耐煩地在房里走來走去,因此他沒有注意到風千代子雙頰微紅。     “日比野警官,你剛才說美沙昨天晚上一個人在家,這件事我怎麼會知道呢?我離開東京的時候並沒有跟笛小路家聯絡。”     “你昨天晚上一步都沒有離開飯店嗎?”     “是的,昨天大約五點十分左右,我從飯店打電話給飛鳥忠熙,飛鳥忠熙在六點來到飯店,我們一起到餐廳用餐。我們在餐廳里待了一個半鍾頭,然後到大廳聊天,那時候突然停電,所以飛鳥忠熙只好先回去,昨晚只發生了這件事。”     “飛鳥先生回去之後你又做了什麼事?”     “我就睡覺啦!既然停電了,也只能睡覺吧?”     鳳千代子說到這兒,露出淺淺的一笑。     “在我睡覺之前,飯店服務生為我點了根蠟燭,于是我就躺在床上看書,後來眼睛感到很不舒服,就吹熄蠟燭准備睡覺,但是外面的風勢越來越強,而且遠處又在舉行盂蘭盆舞祭,舞曲的聲音實在太大聲了,我根本無法入睡。”     “這段期間都沒有想過打電話給你的女兒嗎?”     “沒想過。老實說,我早已經把她忘得一干二淨了。”     日比野警官聽到這句話,不禁吃驚地看著鳳千代子。     “我們再回到去年的事件吧!”     “好啊!我沒意見。”     鳳千代子依然把雙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眉毛連動都不動一下。     “你是否還記得去年的事?”     “應該還記得,若是沒發生那件命案,或許我已經不記得笛小路泰久了。”     日比野警官又是一陣錯愕地看著風千代子。     “去年你是在八月十三日傍晚來到高原飯店吧!”     “是的。”     “第二天——十四日傍晚笛小路泰久也在這里出現了,我們猜想他是不是因為你才來這里。”     “這件事當時我已經說過,就算他是因為我才來這里,我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啊!”     “他的保釋金是你出的嗎?”     “是的,那是笛小路的母親拜托我的。”     “這麼說……笛小路趕來這里找你,是為了想當面跟你說聲謝謝?”     “或許吧!果真如此,那他未免太多禮了,我之所以會這麼做,主要是為美沙著想。”     “你們沒有見到面?”     “是的。”     “可是你們有在電話里提過見面的事呢!”     “沒錯,總共提過兩次。他打給我好幾次電話,可是我都不在家,所以我們只有兩次真正在電話里談起這件事。”     “那兩次是十四日晚上和十五日他慘死當天嗎?”     “是的,那天晚上飯店有場宴會,飛鳥忠熙也出席參加,八點過後笛小路打電話來。對了,飛鳥忠熙……”     “嗯?”     飛鳥忠熙手上拿著書本,回頭驚訝地看著風千代子。     “既然金田一先生在場,我就順道說給金田一先生聽,好嗎?”     “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飛鳥忠熙好象對這件事不太關心,只見他語氣溫和地補上一句:     “那麼就麻煩金田一先生聽一下!”     “我會仔細聽鳳女士敘述。”     鳳千代子揚一揚眉毛,思考一會兒之後,視線再度投向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警官說:     “去年發生笛小路泰久的命案時、我並沒有把它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沒有告訴日比野警官這些事。可是這回慎恭吾又發生命案,我猜想這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剛才我也針對這件部分和忠熙交換了一些意見。”     “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嗎?”     日比野警官面紅耳赤地問道。     “瞞著你們?是啊!我看還是繼續隱瞞下去好了,反正忠熙也覺得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你到底想說什麼?”     “當時我在高原飯店的餐廳出席一場宴會,這時服務生跑來告訴我……笛小路打電話給我。之前我們曾經通過電話,不過我拒絕跟他見面,那一天傍晚我從外面回來,他就一直打電話給我,所以……”     金田一耕助打斷鳳千代子的話說:     “啊!請等一等,請問那天你上哪兒去了?”     “那天有一場由忠熙主持、不對外公開的高爾夫球賽,大概從上午十點開始,我和忠熙一起去球場打高爾夫球。我們在俱樂部里的餐廳用餐,吃過飯之後繼續打球,所以當忠熙送我回飯店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半了。忠熙回去後,七點左右才又過來飯店,我們兩人要參加晚上的宴會。對了,我回來後沒多久,笛小路又來過電話,當時我正在洗澡,所以拒絕跟他見面。”     “因此當你參加宴會的時候,他又打電話給你,你才去接電話?”     “是的。”     “那時是幾點?”     “大概是八點半左右。”     “好的,請繼續說下去。”     “我們第一次對話時笛小路還很清醒,我直接告訴他沒有再見面的必要,如果是為了保釋金的事情,他大可不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美沙。如果還有其他事情,請他母親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     “這是十四日晚上的事嗎?也就是笛小路到這里的當天晚上。”     “是的。”     “笛小路為什麼非要跟你見面不可?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保釋金,想當面跟你道謝嗎?”     鳳千代子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才說:     “他是在無意間提起這件事的。他那個人在清醒的時候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所以我直接拒絕他的要求。”     “你是說十五日晚上八點半左右,他再打電話來的時候已經喝得酩酊大醉?”     “是的,但我還是拒絕跟他見面,結果他發出淒厲的笑聲說:‘你非跟我見面不可,因為今天我遇到津村真二,從他那里聽到一些話。’”     “笛小路說他遇到津村真二,還說聽到一些話?”     日比野警官上下打量著風千代子,雙眼布滿紅絲。     “他究竟聽到什麼事情?”     “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呢!”     鳳千代子的眼睛非常清澈,臉上沒有一絲虛假的表情。     “接下來呢?”     “他那個人酒品不好,從以前就是這樣,在電影界吃不開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笛小路的母親說自從他過著糜爛的生活之後,酒品更差了,所以我很想掛斷電話。他從頭到尾一直反覆說:‘我遇到津村真二,而且還聽到一些話。’我聽了非常生氣,跟他說要掛電話了,于是他說:‘那麼我可以見見飛鳥忠熙嗎?’我回答他:‘隨你高興!’然後就掛斷電話了。”     “之後笛小路有打電話給飛鳥先生嗎?”     日比野警官還是一副氣憤的表情。     “嗯,有的。”     “飛鳥先生有接到電話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金田一先生,當時我認為沒有必要去接電話。但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我去接電話,或許會聽到一些事情。”     “鳳女土,你沒有把這件事……我是指笛小路從津村真二那里聽到一些事,還有想跟你見面的事告訴警方嗎?”     “嗯”     “當時我認為警方會調查津村,應該會從他那邊得知這些事情,于是我叫鳳千代子不要說出這件事。”     “關于這一點,津村有沒有說什麼?”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日比野警官問     “我不知道,這件事還是頭一次聽說。”     日比野警官的語氣越來越激動。     “笛小路那天確實跟津村碰過面嗎?”     “是的,聽說在下午一點左右他去淺間隱的別墅拜訪津村。”     “津村的別墅位于淺間隱?”     雖說位于淺間隱,其實就在櫻澤附近,這件事金田一耕助剛才聽秋山卓造說了才知道。     “那只不過是出租別墅,津村去年也租了同一棟出租別墅。”     “津村對于笛小路的造訪怎麼說?”     “他說笛小路一直向他訴苦,說自己的遭遇有多麼不幸……後來津村說當時星野溫泉那兒正好有音樂慶典,學生要來接他,所以就和笛小路道別了,不過他給笛小路一瓶‘約翰走路’。去年這個時候,星野溫泉那里的確有舉辦音樂慶典。”     “笛小路遇害那天晚上拿在手里的酒瓶就是‘約翰走路’嗎?”     “是的。”     “笛小路在津村的別墅待多久?”     “聽說有二、三十分鍾。”     “二、三十分鍾……確實能談些事情。”     金田一耕助喃喃自語著,轉身看著風千代子說:     “笛小路當天遇見津村,並且從津村那兒聽到一些關于你的事,而這些事情若傳到飛鳥先生的耳里恐怕不太中聽,因此才要求你跟他見面,是不是?”     “我後來想想,似乎只能這麼解釋了。不過……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事不能告訴忠熙的,不論當時還是現在都一樣。以我和忠熙在社會上的名氣和地位,若是真有什麼事情,一定會立刻引起傳播媒體的關注,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擁有秘密,不是嗎?”     飛鳥忠熙一只手撐在書架上,整個人靠著書架站立,他以溫柔的目光看著風千代子。     “你曾經想要問津村這件事嗎?”     鳳千代子直截了當地回答:     “沒有。津村這個人……算了,還是不要批評別人。總之,津村今年也有來輕井澤,你們不妨直接問他這件事。”     “我們當然會問他。不過也因為你們隱瞞這件事,害我們警方在調查這件命案時,整整延誤了一年的時間。”     日比野警官一臉憤恨地對他們兩人說。     “你知道笛小路從哪里打電話給鳳女士嗎?”     金田一耕助轉身看著日比野警官。     “嗯。那天晚上八點以前笛小路在‘白松營’,一個人猛灌威士忌酒,後來他拿著酒瓶,搖搖晃晃地走進舊道附近一家叫做‘含羞草’的咖啡店,從那里打電話到飯店,由于他提到鳳千代子這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所以當時在‘含羞草’的客人都記得笛小路這個人。笛小路一直坐在‘含羞草’里面喝紅茶配威士忌酒;九點多,他搖搖晃晃地走出‘含羞草’之後,里面的客人開始談論笛小路這個人究竟是誰。”     “之後笛小路就朝櫻澤別墅的方向走去嗎?”     “是的。聽說他九點半左右出現在櫻澤的別墅,剛好他母親去東京,不在別墅里,美沙看他喝得那麼醉,想留他在別墅住一晚,但是笛小路不聽美沙的勸告,堅持要回去,結果在他搖搖晃晃走回去的途中就不幸遇害了。”     日比野警官表情激動地看著風千代子和飛鳥忠熙。     金田一耕助沉默一會兒之後說:     “請問那天的宴會在幾點結束?”     鳳千代子如夢初醒似地回道:     “這個……九點多就結束了。”     “宴會結束後,你們倆又做了什麼事?”     “忠熙在九點半離開飯店,我送他到飯店大廳門口,還記得當時外面有濃霧……而後我就洗澡、上床睡覺了。”對了,當天晚上外面在舉行盂蘭盆舞祭,從擴音器里傳出來的聲音非常大聲,我幾乎沒辦法入睡。     鳳千代子說完,只見她縮著肩膀,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臉頰頓時有如白蠟般慘白。     “當時飛鳥先生立刻回山莊嗎?”     “是的。     “開車嗎?”     “不是,我走路,因為路程非常近。”     “有沒有人記得你回到山莊的時間?”     “這個嘛……要是我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我回到山莊一定會叫人留意時間的。可惜那時客廳里沒有人,我就逕自走進書房,看了一些許久沒看的考古學書籍,後來有點困了,正准備上床睡覺時,多岐……我家的女管家多岐就來了,她對我說:‘少爺,你回來了呀!’”     “那是幾點的事?”     “差不多十點半。”     “這麼說來,並沒有人知道你回到山莊的真正時間嘍?”     “可以這麼說。”     飛鳥忠熙從正面直視金田一耕助,他目不轉睛地凝視某一點時,眼中射出的那兩道光芒仿佛會致命一般,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時,日比野警官開口說道:     “笛小路落水的時間是晚上十點至十一點之間,你們兩個都沒有辦法在這段時間內提出有利的不在場證明,而且笛小路在落水前數小時曾經跟一個女人發生性行為,我很想知道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那可真奇怪,我不相信這種說法。”     “當時你也這麼說,難道你不相信現代的醫學技術嗎?”     “日比野警官,如果說那個女人就是我,是不是會讓你覺得心滿意足呢?很抱歉,我還不至于跟已經分手的人搞出什麼感情糾紛;再說我也不是十九、二十歲的小姑娘,難道會屈服在那個人的暴力之下嗎?”     “若是笛小路利用津村那兒聽到的事威脅你呢?”     “所以我才請你直接去問津村啊!”     鳳千代子已經有點歇斯底里,日比野警官只好緩和一下情緒說:     “我當然會直接問津村,而且還會問他其他有關的事情,這次我一定會叫他說出事實真相。”     接著,金田一耕助開口說:     “日比野警官,關于和笛小路在一起的女子,你有什麼線索?”     “沒有。當時在輕井澤並沒有任何女子跟笛小路有瓜葛,而且也沒有其他女人尾隨笛小路來到輕井澤,除了鳳女士之外。”     日比野警官的聲音非常高亢,整間屋子因此陷入凝重的氣氛中。     只見風千代子面無血色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就像震怒的女王一般;飛鳥忠熙則依然站在書架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飛蛾印記     經過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金田一耕助開口說:     “飛鳥先生,昨晚你和鳳女士分手後,你是開車還是徒步回去?”     “我走路回去,但是當我離開飯店時,外面因為停電而一片漆黑,我在黑暗中走著走著,竟然迷路了,所以回到家里已經九點半了。”     “九點半?你是說你迷路一個多鍾頭?”     也難怪日比野警官會露出疑惑的眼神,因為慎恭吾死亡的時間差不多在九點至九點半之間。     飛鳥忠熙面露苦澀的微笑說:     “是的,因為當時我正處于興奮的情緒之中。”     “興奮……你在興奮什麼?”     “正當我在飯店大廳和鳳千代子說話時,整個飯店因停電而漆黑一片,而且就在停電的一瞬間……我抱住她,並且親吻她。”     “哎呀!”     鳳千代子霎時羞紅了臉。     飛鳥忠熙目光溫柔地看著羞赧的鳳千代子說:     “對不起,我泄露了僅屬于我們兩人的秘密,哈哈……我和千代子交往一年了,昨天還是第一次吻她,所以才會像年輕小伙子一般興奮。”     日比野警官狐疑地看著飛鳥忠照問:     “你花了一個多鍾頭才回到家,途中有沒有遇見任何人?”     “或許曾經遇見人,不過當時我太高興了,所以沒有印象。”     (如果這是事實,飛鳥忠熙為什麼非要在這里告訴大家這件事呢?)     不僅金田一耕助覺得納悶,就連鳳千代子也疑惑地看著飛鳥忠熙。但飛鳥忠熙卻再次露出幸福的樣子,鳳千代子的臉頰不禁越來越紅潤。     “對了,在我迷路的時候,我只記得一件事。”     “什麼事?”     “我在回家的途中想抽煙,所以拿出打火機點火,可是因為風勢太強無法點著,我只好放棄抽煙的念頭。沒一會兒,我又想抽煙了,于是把手伸進褲子口袋里尋找打火機,可是卻找不到;大概先前我把打火機放進口袋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了。我的打火機上有金字塔圖案,應該不難辨認,如果你們找到我的打火機,就會知道我昨晚究竟走到哪里去了。”     日比野警官眼中的疑惑愈來愈強烈,就在這時,古川刑警走進來了。     “主任,對不起,有件事想跟您報告。”     “什麼事?”     “這件東西是從被害人的外套口袋中找到的。根據負責打掃的婦人所說,昨天白天被害人出門的時候就是穿著這件外套。”     從慎恭吾外套口袋里取出的是一張皺巴巴的印刷品,日比野警官一打開來看,不由得皺起眉頭。那是目前正在輕井澤舉行現代音樂慶典的節目表,今年是津村真二的作品發表會,並且由津村真二親自指揮。     “這麼說,昨天慎恭吾參加了津村真二的音樂會羅?”     “或許他會在會場遇見津村真二。”     “嗯……”     日比野警官回頭看著鳳千代子正要開口時,近藤刑警快步走進來。     “主任,有件事……”     “什麼事?”     “我們把車子從樹下拖出來了,車子里面有件奇怪的東西,想請主任過來看一來。”     金田一耕助目送近藤刑警、日比野警官和古川刑警走出去之後,從椅子上站起來,轉向風千代子說:     “鳳女士,有件事想請教你。”     “好的。”     “我想,你大概已經從飛鳥先生那邊聽說慎恭吾尸體旁邊排列著火柴棒拼圖,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嗯,我剛才有看到那些火柴棒,只覺得那樣的排列組合有些奇怪。”     鳳千代子像是不舒服似地微微顫抖著。     “你的意思是……你對這些火柴棒沒什麼特別感受嗎?”     “嗯,一點都沒有。”     “你仔細看過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嗎?”     “沒有,我還沒有那麼大的勇氣。”     “如果是這樣……飛鳥先生已經抄下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等一下你不妨仔細看一下,若是有什麼發現,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金田一先生,你是指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有特別含義?”     “我也只能這麼想,因為那些火柴棒原先的排列方式已經弄亂了。”     “我明日了。忠熙……”     “好,我一會兒再拿給你看。”     飛鳥忠熙一臉嚴肅地回答。     鳳千代子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我發誓會信守承諾,如果我知道那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具有什麼特別意義的話,一定會告訴你。”     金田一耕助輕輕一鞠躬說道: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不過,我想再請教你一件事。”     “請說。”     “根據負責打掃的婦人根本美津子所言,她說慎先生只要有空,或感到無聊的時候,都會排列火柴棒來打發時間……他有利用火柴棒猜謎和玩拼圖的嗜好嗎?”     鳳千代子微微揚起眉毛說:     “沒有,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至少在我們還有婚姻關系的時候,他並沒有這種嗜好。”     “他是個脾氣好、容易相處的人?還是容易動怒、不好相處的人?”     “我想他應該算是個容易相處的人,他有時會讓人覺得很無趣,不過大體來說,他的個性算是善良的。”     “詢問你這些私事,真是不好意思。啊!外面好象發現東西了,我去看一看,你們等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金田一耕助朝他們兩人一鞠躬之後,便走出別墅,繞到後面。這時辛夷樹已經被吊起來,壓在樹下的變形的小車子終于得以解脫。     日比野警官站在車旁,臉上盡是不解的表情。     “發現什麼了嗎?”     “嗯,是那個……”     金田一耕助往近藤刑警手指的方向看去,車子前座破舊的椅墊已經迸裂開來,椅墊下面有一串鑰匙。     大概是辛夷樹被拖吊起來時震動到車身,椅墊偏離原來的位置,因此藏在椅墊下的鑰匙串才會被發現。     “是鑰匙!”     現場人員好不容易才打開變形的車門。車門並沒有上鎖.車鑰匙也插在鑰匙孔上。     日比野警官從歪斜的車門縫隙里擠進去,伸手拿起椅墊下的鑰匙串。當他拿起鑰匙串時,鑰匙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金屬制的鑰匙串上串著好幾把鑰匙,這些鑰匙代表慎恭吾所有的家當。     近藤刑警粗魯地從日比野官手中搶走鑰匙串,立刻跑向別墅。     不久他又跑回來,並將鑰匙串的其中一把鑰匙交給日比野警官。     “這是正門的鑰匙。”     日比野警官滿臉疑惑地問道:     “既然別墅的鑰匙在這時,慎恭吾為什麼要進去工作室呢?”     金田一耕助繞到車子後面,若無其事地打開行李箱的蓋子。     行李箱並沒有上鎖,里面放著一個備用輪胎和一些工具。     突然間,金田一耕助瞪大眼睛說:     “日比野警官,請你過來看一下。”     “什麼東西?”     “你過來這里看一下,這個東西相當有趣哦!”     于是日比野警官、近藤刑警和古川刑警互看一眼之後,往行李箱里面看去,不久三個人頓時蹙起眉頭。     只見黑色備用輪胎上有一只被壓扁的褐色大飛蛾,宛如故意用銀粉漆處理過的家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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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驚人發現
      鑰匙串     圍在車子行李箱四周的人發現黑色備胎上有一只宛如塗上銀粉的飛蛾印記時,頓時忘了這是迷糊偵探——金田一耕助發現的,每個人都露出吃驚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被害人外套上沾到的飛蛾體液和鱗粉來自這只飛蛾嗎?”     日比野警官一掃先前不友善的態度,口氣和緩地問道。     金田一耕助發現飛蛾只是純屬巧合,卻也因為這項發現而證明他剛才指出命案現場的矛盾之處確實存在。     “目前也只能這麼假設,這附近似乎有許多這種飛蛾。”     “飛蛾為什麼會飛進行李箱?而且還壓成這樣……”     日比野警官克制激動的情緒,看著眼前的年輕刑警說:     “古川,你找人把這只飛蛾帶回去鑒定,看這只飛蛾的鱗粉和剛才被害人外套上的鱗粉有沒有一樣。”     “是。”     古川刑警小心翼翼地將壓扁的飛蛾裝進塑膠袋。近藤刑警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身影,然後轉身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如果被害人外套上的鱗粉和行李箱中的飛蛾一樣,那又代表什麼呢?”     近藤刑警說話的語氣已經不像先前那麼沖,他看著金田一耕助的眼神除了和善之外,還多了一份驚訝。     “近藤先生,你又是怎麼看待這件事?”     “莫非慎恭吾曾被凶手塞在行李箱中?”     他一說完這話便急忙看看四周的人們。     “近膝先生,你的意思是……”     “被害人先在外面某個地方遭凶手殺害,然後才被凶手運到這里。”     金田一耕助轉身看著日比野警官手中的鑰匙串說:     “日比野警官,鑰匙串里有別墅的鑰匙嗎?”     “是的,正門的鑰匙就在那串鑰匙里面。”     “麻煩近藤先生再試一次好嗎?試完之後,順便把飛鳥先生和鳳女土帶離這里,現在已經沒有他們的事了。”     日比野警官了解金田一耕助的作法;     “近藤,你去跟他們兩人說吧!但是請他們目前待在輕井澤。”     “對了,麻煩你轉告他們一聲,就說我很快會去別墅拜訪他們。”     “好的。”     于是近藤刑警帶著鑰匙串去試開一次,當他從別墅那頭走回來的時候,飛鳥忠熙的凱迪拉克正好駛出別墅。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去,只見車上的鳳千代子對他點頭打招呼,飛鳥忠熙正好被鳳千代子的身子擋住。     “你有沒有跟其他人提起車子行李箱的事?”     “沒有,我只說這串鑰匙是從車上找到的,完全沒提飛蛾的事。”     “這串鑰匙確實是慎恭吾的嗎?”     金田一耕助繼續問道。     “我拿給根本美津子看,她說這確實是慎恭吾的鑰匙串。”     “這麼說,只有工作室的鑰匙沒有串在鑰匙串上。”     “垠本美津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對了。飛鳥先生說一切拜托您了,還說會在別墅等您大駕光臨。”     “哦,謝謝你。”     這時,日比野警官疑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我們去那間工作室談談。對了,古川,你仔細檢查一下行李箱,金田一先生,有必要采一下指紋吧?”     “當然、當然!”     “說不定可以找到被害人的指紋。”     近藤刑警喃喃自語著。     接下來,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一起走向工作室,這時慎恭吾的尸體已經運走,蠟燭和火柴棒拼圖保持原狀留在現場。     日比野警官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有什麼高見?”     “近藤先生,你是警界的老前輩,請問你有什麼看法?”     “哎呀!你這麼說,我反而覺得……”     想不到這位老狐狸刑警也會不好意思,一張臉頓時脹得通紅。     “我的確虛長兩位好幾歲,那麼……我就說說自己的看法。如果死者是被凶手塞進行李箱中運到這里來,那麼剛才的疑問就可迎刃而解了。”     “你說死者被裝進行李箱中運過來,表示死者當時就已經死了?”     日比野警官隨即提出這個問題。     “嗯,總不會有人自己願意被塞進行李箱吧!”     近藤刑警一邊抓著那頭花白的頭發,一邊說:     “金田一先生剛才說凶手和被害人有可能一起回來,或是兩人分別回到這里。但是,金田一先生提到的疑點是在被害人還活著的情況下,若是被害人回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所以疑問就可以理清了。”     “請你說得更具體一點。”     “好的,我就從被害人昨天晚上的行動談起。慎恭吾昨晚開著那輛車子出去,雖然我們不確定那是幾點鍾的事,不過依據根本美津子的說法,慎恭吾大約在六點左右離開這里。我們從這里接下去思考,當時慎非吾關好別墅的門窗,一坐進車子里,就把這串鑰匙放在前座的椅墊上。”     “他為什麼要把鑰匙串放在前座的椅墊上?”     日比野警官再度提出疑問。     “你看這鑰匙串一共有六把鑰匙,不方便裝進口袋里,因此他才會把鑰匙串放在前座的椅墊上。”     “原來如此。接下來呢?”     “接下來他就外出與人見面。我們以剛才金田一先生說的‘X’來稱呼這個人,在慎恭吾跟‘X’見面時,慎恭吾因服下氰酸鉀而喪命。‘X’並未在被害人死後就棄之不理,他可能擔心尸體留在命案現場,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分,于是他搜尋死者身上的東西,正好發現這把工作室的鑰匙,當時他以為這就是別墅的鑰匙……”     “這也是人之常情,因為死者身上就只有這把鑰匙,任何人都會以為那就是別墅的鑰匙。”     在金田一耕助的幫腔之下,近藤刑警越說越得意。     “因此凶手一心以為可以用那把鑰匙進入別墅,只要進入別墅就能拿到湯匙或杯子,這麼一來,他可以將現場布置成死者是自殺的,就算被識破的話,也能讓警方誤以為命案的第一現場就是這棟別墅,因此凶手便將慎恭吾的尸體裝進慎恭吾車子的行李箱……”     “那麼行李箱里的飛蛾作何解釋?它是如何飛進行李箱的?”     日比野警官還是一臉不解。     近藤刑警想了一下,就在他不知如何自圓其說的時候,金田一耕助適時幫他解圍:     “日比野警官,我們換個角度來看,飛蛾原本不是在行李箱里面,而是和‘X’在同一間屋子里,慎恭吾不小心坐在飛蛾上面,同時沒注意到這件事,還喝下‘X’拿給他摻有氰酸鉀的飲料;當凶手抱起慎恭吾的尸體時,那只被壓扁的飛蛾就黏在慎恭吾的外套上,一起塞進行李箱中運送到這里來。這樣推論你覺得如何?”     “嗯,就是這樣!”     近藤刑警把粗短的指頭弄得嘎嘎作響。     “這麼說,在慎恭吾遇害現場坐的椅子或凳子上,應該會留下飛蛾的鱗粉。”     “只要‘X’尚未察覺,沒將它清理掉的話。”     日比野警官突然露出不安的神色,他想起剛才金田一耕助指出被害人的外套上沾有飛蛾的鱗粉時,飛鳥忠熙恰巧也在現場。     他有些不服氣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再來呢?‘X’把慎恭吾的尸體裝進行李箱里面,然後自己再開車把尸體運回來嗎?”     “是的,因為‘X’知道晚上只有慎恭吾一個人住在這棟別墅里。”     “那時候‘X’沒有注意到前座椅墊上有一串鑰匙嗎?”     “‘X’應該沒有注意到那串鑰匙,如果他有注意到的話,就可以把這樁命案安排得更加完美。當‘X’在死者口袋里找到這把工作室的鑰匙時,就已經犯下嚴重的錯誤了。”     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沒錯。近藤先生,你對真正的命案現場又有什麼看法?”     近藤刑警想了一下才說:     “會不會在一棟庭院廣闊的別墅里?從院子大門到玄關有一大段距離,這樣的話……就算車子停在玄關旁,經過的人也不會注意到這輛車子。”     近藤刑警的腦海里浮現出飛鳥忠熙的別墅。雖然金田一耕助剛才只是驚鴻一瞥,不過好象也只有那棟別墅符合近藤刑警所說的條件。     “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只有工作室的鑰匙不在鑰匙串上?這可是一大問題。”     “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或許死者認為這樣比較方便。總而言之,只有工作室的鑰匙不在鑰匙串上,這並沒有什麼不合理之處。”     “既然你這麼說,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金田一耕助苦笑著。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無指紋的犯罪     (為什麼只有工作室的鑰匙從鑰匙串上取下來?)     金田一耕助在心中暗自思考著。     日比野警官對于鑰匙的事依然無法釋懷。     “總之,‘X’誤以為被害人口袋里的鑰匙是別墅大門的鑰匙,于是把被害人的尸體裝進行李箱中,開車運到這里來。接下來呢?”     “但這把鑰匙終究不是別墅大門的鑰匙,而且昭和二十九、三十年是盜賊猖撅的時期,因此這棟別墅加裝了遮雨棚,不容易從外面闖入,到了這個節骨眼,‘X’總不能把尸體隨便扔掉吧!這時,‘X’注意到那把鑰匙其實是工作室的鑰匙,不得已只好把尸體抬進工作室,但是里面既沒有湯匙,也沒有杯子,情況和‘X’最初盤算的相差十萬八千里,這出殺人案件的舞台裝置因此顯得粗糙多了。”     “這些火柴棒和蠟燭又該如何解釋?難道是‘X’自己帶來這里?”     “沒錯。被害人死亡的時間不是在九點左右嗎?昨晚差不多在八點零三分的時候停電,當時輕井澤地區都停電了,所以被害人不論在什麼地方遇見‘X’,都得藉助蠟燭的燭光……我想金田一先生應該已經注意到了,請看那根蠟燭底部的小孔。”     金田一耕助也發現蠟燭底部的小孔好象被金屬制的突起物削過,所以變得比較大。     “那支蠟燭上有指紋嗎?”     “沒有。蠟燭上留有被手帕擦拭過的痕跡,這件命案一開始就在‘X’的計劃之中。”     “你是不是認為‘X’雖然帶著尸體和蠟燭來這里,卻沒注意到架子上的燭台,所以直接在桌上滴下蠟油,把蠟燭固定在桌上?”     日比野警官說話的語調沒有任何抑揚頓挫。     “嗯,如果‘X’自己帶燭台來這里,就更容易露出破綻了。那支蠟燭擺放的位置有些奇怪,正因為那是出自凶手之手,他當時一定非常緊張。”     “那些火柴棒又作何解釋?”     “大概是被害人在遇見‘X’的時候一時興起,也可能是他想藉助火柴棒的排列來說明事情。但‘X’一心想讓警方以為這里是命案的第一現場,因此他只帶了火柴棒來這里,卻沒帶火柴盒。”     “為什麼?”     金田一耕助笑著問近藤刑警。     “或許是火柴盒上留有‘X’的指紋吧?金田一先生,那些全是紅色和綠色的火柴棒,這一帶的別墅都使用液態瓦斯,瓦斯行通常都會准備火柴來贈送顧客;火柴盒的大小比明信片小一點,里面分別裝著紅色和綠色的火柴棒,像這樣的雙色火柴棒或火柴盒,在輕井澤這一帶的別墅到處都有,‘X’心想被害人的別墅應該會有火柴盒,沒想到他這步棋走錯了。”     這時,日比野警官狡猾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當你看到尸體的時候,是否立刻察覺到那具尸體是從別的地方搬到這里的?”     金田一耕助笑著回道:     “我既不是千里眼,也不會使用法術,怎麼可能知道!但是這當中存在著許多矛盾,我一向無法放任這些矛盾不管……我們不應該讓這些疑點繼續存在,要把它們當成一種訊息,一個個累積起來。推理這玩意兒並不是無中生有,它是許多訊息的累積。我不斷地累積這些訊息,並且思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結果運氣還不錯,讓我在行李箱中發現到那只飛蛾。”     “在你發現悅飛蛾的瞬間,立即推斷尸體是從外面運進來的嗎?”     “日比野警官,這些都是靠經驗累積的。我以前曾經處理過類似這種企圖以搬動尸體來混淆命案第一現場的案子,我只不過比你多一些經驗,才能直接想到這個部分。”     “對了,金田一先生,聽說你的辦案經曆遍及全國。”     金田一耕助苦笑道:     “您過獎了!日比野警官,你不要因為我發現死者身上沾了飛蛾的體液、鱗粉,或在行李箱中發現一只死飛蛾就如此欽佩我好嗎?那只是在非常偶然的情況下被我看到了,就算我沒發現,你們警方也會發現的。雖然這里已經有許多訊息,但是我心中的謎團卻不會因此而減少。     像你們先前說火柴棒的排列方式……慎恭吾被人殺害之前,若不是自己在玩火柴棒拼圖,就是想利用火柴棒說明事情,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也有可能如你所說,凶手想讓警方誤以為這里是命案的第一現場,因此便模仿命案第一現場的景況,卻使第一現場在此重現,可是凶手為什麼要帶這些火柴棒來這里?這根本是多此一舉的作法嘛!”     “那麼你的意思是……”     “如果說慎恭吾想以這些火柴棒的排列方式向凶手說明什麼,這些排列一定具有某種意義。雖然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多少有些凌亂,不過這些排列至少包含了四種符號,那麼讓這些經過排列的火柴棒在此處重現的話,對凶手而言豈不是致命傷?”     日比野警官低聲說道:     “金田一先生,飛鳥先生好象對這些排列有些心得,他真的了解這些火柴棒的意義嗎?”     “這個嘛……”     金田一耕助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正當他帶著詭異的表情想開口說話時,有一道人影出現在工作室敞開的門外。     站在門口的是根本美津子,另外還有一個身穿印著“三河屋”字樣衣服的男人跟在她身後。     “對不起。”     五十歲左右的根本美津子戰戰兢兢地望著工作室里面。     “啊!根本女士,有什麼事嗎?”     “這位是‘三河屋’的店員須藤,他說有話想告訴你們,是關于這間工作室的鑰匙……”     一聽到“工作室的鑰匙”這幾個字,日比野警官不禁回頭看著近藤刑警和金田一耕助。     “須藤先生,請進,你說這間工作室的鑰匙怎麼樣?”     近藤刑警問話的態度十分親切。     須藤年約二十二、三歲,表情不太自然地走進工作室。     “昨天下午差不多兩點左右……我的店在舊道,當時我騎著速克達機車往矢崎的方向送貨,突然有人在我背後叫著‘三河屋、三河屋’,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這里的屋主;他從車上下來,站在車子旁邊。”     “然後呢?”     “他問我要去哪里送貨,我就老實告訴他我准備前往矢崎,把貨送到另外三家客戶家中;他又問我中途是否還要繞到其他地方,我回答沒有,送完貨就要回去了;他接著說:‘那麼能不能借你半個鍾頭?’我問他:‘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他說:‘我想請你去我家幫我拿個東西。’說完就從這串鑰匙上取下一把鑰匙交給我。”     須藤指了指近藤刑警手上拿的鑰匙串。     “他拿給你的那把鑰匙就是這間工作室的鑰匙?”     “是的。”     “他要你幫他拿什麼東西?”     “星野溫泉正在舉行現代音樂慶典,時間是昨天、今天和明天一共三天,由津村真二先生作曲、指揮。由于音樂會的邀請函放在這間工作室里,所以他要我回到這里幫他拿那張邀請函。”     “你有答應他的要求嗎?”     “嗯,因為我正好要到這一帶送貨。”     “你回到這里拿邀請函的時候,慎恭吾在什麼地方等你?”     “他說他在舊道上一家叫做‘吉朗’的咖啡店等我。”     “當時慎恭吾是自己一個人?還是有朋友在他身邊?”     金田一耕助提出這個問題。     須藤的視線移到金田一耕助的身上一會兒,隨即又看向日比野警官說:     “有,他帶了一個朋友。”     “是什麼樣的人?男的還是女的?”     “是一位小姐,聽說她就是鳳千代子女士的女兒——笛小路美沙。”     “笛小路美沙?”     日比野警官鏡片下的眼睛旋即閃爍著銳利的目光,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嘟起嘴唇,好似要吹口哨一般。     “從他們兩人當時談話的態度來看……慎先生雖然有邀請函,可是卻不打算參加。他在舊道遇見笛小路小姐,在那位小姐的要求下,才勉強答應去觀賞那場音樂會。”     “因此你特地到這里來告訴我們這件事?”     近藤刑警開口問道。     “是的。”     “根本美津子為什麼不知道這件事呢?”     根本美津子膽怯地說:     “是這樣的……須藤先生來到這里應該是兩點半左右的事,那個時間我剛好到隔壁鄰居那兒借電熨斗,這里的電熨斗壞了……”     “總之,當我到達這里時.根本女士並不在屋里,我又怕讓慎先生等太久,所以就直接走進工作室。”     “邀請函放在工作室的什麼地方?”     金田一耕助問道。     “在茶幾上面。”     “當時工作室的門是鎖著的嗎?”     “嗯,是鎖匕的。”     “你離開這里時也有鎖上門?”     “當然嘍!”     “然後你就帶著邀請函到‘吉郎’?”     “是的。”     “你到達那里時,美沙小姐還在嗎?”     “她還在,看到他們倆坐在一起,我總覺得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     “我聽說慎先生和美沙小姐以前……曾經是父女關系。”     須藤露出曖昧的笑容,然後低下頭。     “你把工作室的鑰匙還給慎恭吾時,他怎麼處理那把鑰匙?”     “根本女士也問我同樣的問題。我把鑰匙和邀請函一起放在桌上,慎先生跟我說聲謝謝,我就離開‘吉郎’了,所以我不清楚他怎麼處理鑰匙。”     “警官,這件事情可以問美沙小姐啊!”     日比野警官點點頭之後,一旁的金田一耕助接著說:     “根本女士,昨天下午慎恭吾出門時穿的衣服,和今大早上你發現他時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只有外套不一樣,身上的長褲是同一條,昨天中午他並沒有穿上工作服。”     “帽子呢?”     他不喜歡戴帽子。一般畫家時常戴一種鴨舌帽,我曾經問他為什麼不戴那種帽子,他笑著說他不喜歡那種東西。”     (慎恭吾從須藤那里拿回鑰匙後,大概直接放進褲子的口袋吧!所以那把鑰匙才沒有跟其他鑰匙串在一起。     如果是這樣,接下來就必須找津村真二好好談一談了。)     根據慎恭吾昨天卜午穿的外套口袋里找到的節目表內容來看,演奏會分成下午和晚上兩個階段,下午的時段從三點開始,這是作曲家和聽眾的座談會時間。     金田一耕助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現在是三點半,津村真二應該還在星野溫泉。)     “金田一先生,我們現在就趕去星野溫泉,不知道你有什麼安排?”     “方便的話,我和你們一起去好嗎?但是在這之前,我們不妨仔細調查一下這棟別墅。”     “別墅里有什麼東西?”     “你們也一塊兒來調查一下吧!”     金田一耕助所說的“調查”,就是翻閱剛才飛鳥忠熙從書架上拿下來看的書。     飛鳥忠熙看的兩本書都是考古學文獻,一本是“TheMaterialCultureofEarly,另一本是HistoryandMonumentsofUr,這兩本書都是探討美索冰達米亞古代文明的入門書籍。     “金田一先生,這是什麼東西?”     金田一耕助沒有回答,逕自翻開書本的末頁給他們兩人看,只見上面有一個鮮紅色的私章:     “這是飛鳥先生的藏書!”     “問惡!看來他最近曾經見過慎恭吾。”     “或許吧!我可不認為這本書是從去年一直借到現在。剛才飛鳥先生頻頻在工作室里找東西,大概就是在找這本書。”     “可是他什麼都沒說。”     “不知道他是認為沒有說出來的必要,還是因為鳳女士在場的緣故。不過我們從這件事可以知道,鳳女士的四任前夫或許部和飛鳥先生有來往。”     金田一耕助拿著《鳥爾的曆史和遺跡》這本書不停地翻動著,不一會兒,他好象找到想找的部分,只見他露齒微笑道:     “日比野警官,你看這個。這是楔形文字,是不是和剛才的火柴棒排列方式很像?”     金田一耕助翻給日比野警官的是烏爾出土的粘土字板照片,上面刻著美索不達米亞的古代文字和楔形文字,看起來有點像火柴棒的排列方式。     日比野警官睜大眼睛叫道:     “金田一先生,你是說慎恭吾死前想以楔形文字表達什麼嗎?”     金田一耕助笑著說:     “不太可能,我不認為慎恭吾對楔形文字有如此高深的造詣。”     “可是,飛鳥先生為什麼對火柴棒的排列那麼關心呢?”     “這個啊……近藤先生。”     金田一耕助趣味十足地說:     “或許他把這些火柴棒的排列圖案看成楔形文字了,他對古代東方的文明非常感興趣,不論什麼東西看在他的眼里,不是像美索不達米亞的楔形文字,就像埃及的象形文字;這好比熱衷下圍棋的人,只要抬頭看到天花板上的凹洞時,就會把它想象成棋盤,哈哈哈!而且……”     “而且什麼?”     “最近還有一位這方面的專家去拜訪飛鳥先生呢!我想飛鳥先生之所以抄下火柴棒的排列圖案,大概是想拿去請教那位專家。不知道那位專家看到這些火柴棒排出來的圖形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哈哈……”     金田一耕助一邊抓著那頭亂如鳥巢的頭發,一邊哈哈大笑。     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則是一臉不解地看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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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3:30:02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偽裝行動
      魚兒上鉤     等等力警官和眼前這位老婦人無話不談,老婦人並未察覺他是一名警察,但是等等力警官卻對老婦人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等等力警官來到上野車站吵雜的月台時,一眼就見到這名老婦人。她穿著一身咖啡色系的無領洋裝,腰間系一條紗帶,手上拿一只黑色的購物袋,看起來七十歲左右,她就是笛小路篤子。     笛小路篤子由繼母帶大,享受不到一絲親情;嫁給笛小路泰為之後,又必須忍受丈夫花天酒地的個性,由于生不出子嗣,只好將妾室生的小孩接回家,當成親生骨肉來撫養。     她總是將自己封閉起來,不在人前表露情感;尤其後來必須依靠媳婦的接濟時,她的心因受到屈辱而變得像冰塊一般冷硬。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日上午十點三十分左右,笛小路篤子在上野車站的上越線月台等候“草津溫泉快車”,她原本就嚴肅的表情此刻愈發顯得僵硬。明天是笛小路泰久的一周年忌日,篤子或許在想該如何替他舉行法事吧!     一位正在看報的乘客站在她身邊的鐵柱旁。那位乘客不時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昭和三十三年底阿久津謙三慘遭橫禍的時候,警方把它當成一般的車禍事件處理。盡管警方至今仍在追查那輛肇事的車子,但這並不是搜查一課的工作。直到昭和三十四年八月,笛小路泰久在輕井澤一處水池意外身亡的事件發生時,阿久津謙三離奇死亡的事件才又浮上台面。     輕井澤警局的近藤刑警到東京調查案情時,正好由等等力警官負責接待他,當時他們兩人一起調查鳳千代子的前夫們,以及最近可能成為她第五任丈夫——飛鳥忠熙的一切,那時候等等力警官就很想見笛小路泰久。     這時,“草津溫泉快車”到站了,乘客開始上車,等等力警官立刻跟在笛小路篤子的身後上車,而且他還非常成功地坐在篤子對面的座位上。     列車緩緩駛離上野車站的月台時,等等力警官仍然找不到機會跟這名老婦人攀談。他若無其事地望著窗外的景色,不久便從寬松的開襟襯衫口袋里取出一份報紙,在眼前攤開來看。     笛小路篤子方才的苦澀神情已經消失無蹤,又回複原來的嚴肅表情,而且還不經意地觀察眼前這名男子。     等等力警官身高一百七十四公分,長得還算風度翩翩、相貌堂堂;尤其他近來將花白的頭發往左分,儼然一副重量級人物的派頭。     當列車駛離大宮車站的時候,笛小路篤子從購物袋里取出一樣東西,她一不留神,東西竟滾到等等力警官的腳邊。     等等力警官彎身撿起來一看,原來是箱根著名的手工藝品——百寶盒。     那是一個由八個火柴盒重疊而成的百寶盒,表面由白、黃、咖啡、深褐色和黑色的色板組合成幾何圖案;必須先拉開另一頭的組合木片,再把這一頭的組合木片推進去,然後以同樣的方法再拉開、推進其他的組合木片,如此才能打開盒子,是個設計精巧的百寶盒。     等等力警官興味盎然地看著這個百寶盒,過了一會兒,他微笑地將百寶盒遞給篤子。篤子只是輕輕地點頭致謝,沒有說什麼話。     她把百寶盒收進購物袋,再從袋子里拿出一本小冊子;等等力警官也將視線重新移回面前的報紙上。     等等力警官瞥見篤子臉上有一抹來不及掩飾的狼狽神情,下一瞬間,她的臉上又回複嚴肅的表情。     篤子手上拿著一本由某位著名女歌手主編的短歌雜志,她是這本雜志的編輯成員之一,每個月她的詠草(日本和歌、排句等草稿)都會刊登在封面上。她專心地看著雜志,並從袋子里取出一枝原子筆,在自己認為不錯的歌謠上做記號。     細心的等等力警官看出篤子的心思不在那本短歌雜志上。她不時地將拿著原子筆的手放在雜志上,兩眼空洞無神,等等力警官知道她並沒有在朗誦和歌,而是心底產生一股不安和恐懼。     (這位老婦人到底在害怕什麼?)     等等力警官佯裝若無其事地從口袋里拿出三份報紙,之後還在高崎站買一個便當;而篤子只是靜靜地看著對面的等等力警官大快朵頤的樣子。     等等力警官非常滿足地吃完便當後,把便當盒往座椅下一放,再喝杯熱茶,然後將視線投向車窗外。     不久,等等力警官突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從置物架取下一個黑色皮箱,從皮箱里拿出一本《輕井澤指南》的小冊子。     正當他在翻閱這本小冊子時,篤子開口說:     “對不起,請問……”     (魚兒終于上鉤了!)     “什麼事?”     “你要去輕井澤嗎?”     “是的。”     篤子的眼中浮現一抹警戒的神情,接著說:     “事實上,我……不好意思,請問你要去輕井澤的什麼地方?”     “南原。”     “南原?聽說是個好地方呢!那一帶住著很多了不起的學者。”     “嗯,那是學者們最喜歡的避暑勝地。”     “你在南原有別墅嗎?”     “怎麼可能!我連在輕井澤擁有別墅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在南原有別墅呢?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南原那邊的南條誠一郎先生?”     “他和UNESCAl(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機構)有關吧?”     “是啊!我打算在南條先生的別墅休息兩、三天,因為我的身體不太好。”     “可是南條先生現在不是在瑞士嗎?”     “這就叫‘閻王不在、小鬼當家’。”     “聽起來很不錯喲!請問你也從事法律方面的工作嗎?”     “是的。”     等等力警官挺起胸膛笑說。雖然不知道篤子是否相信他的話,不過等等力警官倒是以“護法使者”自居。     “嗯……我也要去輕井澤。”     “你要去輕井澤的哪一帶?”     “我要去櫻澤,想不到這次台風的威力這麼強……今天早上我和孫女通電話的時候,她告訴我昨天晚上她嚇壞了。”     “家里沒有其他人嗎?”     “還有一個幫傭,不過也是個年輕女孩。”     “這樣的話,你一定非常擔心嘍?”     “嗯,我真希望能早點趕回家,可是信越線已經不通了。”     “國道十八號線好象也一團亂。”     “所以我才改搭這班車,這條路線我還是頭一回搭乘,總覺得有些不安。”     “原來如此。”     等等力警官終于明白笛小路篤子為什麼會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也是頭一次搭這條路線去輕井澤。聽說有巴士從長野原開往輕井澤不是嗎?”     “以前從草津到輕井澤有小電車通行,現在已經廢除這條路線,所以長野原這個車站也是新建的。”     “您不常旅行嗎?”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您最遠曾經到過哪里?”     “其實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碓冰嶺,所以,……對了,我去過凝岩漿,那應該算是最遠的地方吧!”     “哈哈!從長野原開出的巴士,就是從上州三原經凝岩漿到輕井澤。”     “這麼說來,我去的地方還算蠻遠的呢!”     篤子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打算在長野原叫計程車,如果方便,您就和我一起坐計程車好了。我坐到南原的人口,你也可以一直坐到輕井澤;從中輕井澤過去的話,會比從新輕井澤那邊要來得近,您到了那一帶也比較不會擔心、害怕。”     “這樣……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怎麼會呢?反正一個人坐車跟兩個人坐車都一樣。”     “真不好意思……那麼就照你的意思吧!”     篤子事後回想起來,恐怕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她很少敞開心胸與人交談,為什麼這個男人會讓她有這麼大的轉變呢?     天賜良機     到達長野原時是一點三十五分,等等力警官和笛小路篤子走下簡樸的月台,已經一點四十分了。     “這些乘客大部分都要到輕井澤,如果我們不快一點,恐怕會叫不到計程車。”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當他們兩人來到剪票口時,車站前的廣場上停了一輛巴士,另外只剩一輛計程車在跟乘客交涉中。     “夫人,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改搭巴士好嗎?那輛好象是開往輕井澤車站的巴士……不管怎樣,我都會送你回輕井澤。”     但是天不從人願,巴士居然已經客滿了。     正當篤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她看見一個男子正要坐進剛才僅剩的那輛計程車。     “啊!櫻井先生、櫻並先生。”     “是你認識的人嗎?”     “是的……啊!等一下!”     “我去幫你叫那個人。”     等等力警官對“櫻井”這個姓氏頗感興趣。根據警方的調查,飛鳥忠熙的女婿就叫做櫻井鐵雄。     車上的男子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禁納悶地從車窗探出頭來;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那名男子,隨即露出笑容。     如果真是這名男子,他剛才還和等等力警官、篤子在同一節車廂呢!     “請問有什麼事嗎?”     “對面那位婦人有事找你。”     櫻井鐵雄從車窗內探出頭來,一看見篤子便立刻打開車門下車。     “你不是笛小路奶奶嗎?快上車、快上車!”     “對不起,突然把你叫住……事實上,是這位先生要陪我回輕井澤,結果卻叫不到計程車。”     “沒關系、沒關系,我可以送你一程,上車吧!”     櫻井鐵雄的態度相當和善。     “那麼就麻煩你了,我去搭巴士。”     “哎呀!這樣不是太……”     “你也一塊兒上車吧!請問你要到輕井澤的什麼地方?”     “我要去南原。”     “這位先生說是要去南原的南條城一郎先生的別墅。”     南條城一郎對等等力警官來說,像是一張有力的身分證明似的。     雖然不知道櫻井鐵雄是否知道南條誠一郎的大名,不過他倒是對等等力警官更客氣了。     “南原就在輕井澤的途中,我們就一起過去吧!”     “那就打擾嘍!我坐前座好了。對了,差一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等等力,請多多指教。”     等等力警官一坐進計程車前座,不禁想起剛才看到笛小路篤子拿出來的箱根手工藝品——百寶盒。     他們三人仿佛是百寶盒中的組合木片……在三個組合木片交互開啟、關閉的過程中,里面究竟會露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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