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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8:07:50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恐怖的犯罪計劃
      失蹤的鉛筆     四月十五日,等等力大志站在偵探事務所的社長室里,他一面眺望窗外下個不停的雨勢,一面不安地看著自己的手表。     眼看著手表上的指針已經走到三點,等等力大志仍沒有做出決定。     事實上,今天是本條直吉舉行葬禮的日子,等等力之所以如此猶豫,是因為他不知道該不該去參加,他總覺得本條直吉是死在自己的疏忽之下。     這時,一輛計程車正好停在對面大樓的轉角處,等等力看見那位從計程車後座下車的乘客時,著實嚇了一大跳。     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窗邊,不料對方早已看到他,並且還拿著一頂變形的爪皮帽在雨中揮舞著。     等等力這下子想逃也逃不了,只好舉起右手輕輕地向對方揮手。     不一會兒,一手拿著黑色雨傘,一手拎著瓜皮帽的金田一耕助便沖進社長室,張大眼睛、十分生氣他說:     “警官,你也未免大膽小了吧?”     “事實上,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去……”     “我說的不是本條直吉的葬禮。”     “那你是指什麼事?”     “你是不是一看到我就想躲?”     “哈哈哈,你怎麼知道?”     “我可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因為從計程車內看見你那一頭白發,才決定下車的。”     金田一耕助把濕答答的雨傘往社長室的角落一放,又把被雨水淋濕的爪皮帽和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最後坐在等等力面前的椅子上。     “葬禮進行得如何?”     “場面挺盛大的,像加納警官、高輪及玉川警局的搜查人員都列席參加;此外,還有不少湊熱鬧的民眾和媒體也都來了。對了,我還看到令郎榮志哩!不過我們並沒有打招呼。”     “榮志去那里之前,還到我這兒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的話?啊!如果是關于搜查工作的機密,我就不多問……”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既然會告訴我,就表示這件事必定已經傳到你的耳里了。”     “究竟是什麼事呢?”     “聽說命案的搜查人員都認為,假日木匠中心有可能不是殺人命案的第一現場。”     “這樣啊!”     “被害人身上插了一把七、八公分長的扁鑽,只要不把扁鑽拔出來,小心地搬動尸體的話,血水應該不會流出來的,所以吉澤有可能是在他處遇害,然後再被凶手用某種交通工具載到假日木匠中心。     再說,命案現場發現的那支扁鑽雖然是中心販賣的商品,但如果凶手在事前就已取得,不論什麼時候都能下手。吉澤平吉那一天六點左右離開假日木匠中心,卻在七點到八點之間遇害,所以從六點到七點之間,只要有人曾經見過吉澤平吉,便有機會認出和他在一起的凶手是誰。”     “換句話說,只要知道吉澤平吉離開假日木匠中心之後去了哪兒,就不難找出命案的第一現場。如果能夠找出命案的第一現場,凶手自然就無所遁形嘍?”     “嗯,理論上是這樣。”     金田一耕助沉思了一會兒,一邊抓頭,一邊說道:     “我想請你提醒榮志一件事,不過這不是我的看法,而是阿修的意見。說不定你也已經注意到了。”     “你是指……”     “聽說被害人吉澤平吉不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右耳上都會夾著一支十公分左右的藍色鉛筆。”     聞言,等等力突然睜大眼睛,眼中閃著光輝。     “警官,你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     “嗯,我第一次在本條會館看到他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對吉澤平吉來說,那支鉛筆就彷佛是他身體的一部份。可是在假日木匠中心發現吉澤平吉的尸體時,那支鉛筆並沒有在他的耳朵上!”     “你是說在尸體四周也沒有找到那支鉛筆嗎?”     “搜查人員並沒有找那支鉛筆,或許警方不知道那支鉛筆和吉澤平吉的關系。”     “好吧!我會立刻通知榮志注意這件事。如果他們沒有在假日木匠中心尋獲那支鉛筆的話……”     “阿修說,如果現場真有那支鉛筆,就表示那里確實是命案的第一現場。不過,要是凶手也注意到這一點而故意把那支鉛筆放在現場,那就另當別論了。”     “嗯,我這就打電話給榮志。”     事後回想起來,多門修的提議果然是判定凶手的關鍵。     恐嚇信     等等力掛上電話之後,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剛才我們談論的事,我已經通知榮志了,不過老實說,我有點想退出這次的調查……”     “為什麼你會有這種念頭?是不是榮志說了什麼?”     “沒有,榮志什麼也沒說,他反而還鼓勵我。只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如果我沒有擅自離開崗位的話,本條直吉也不會死得那麼慘……”     接下來等等力又嘀嘀咕咕他說了一大堆,他以前就是一個非常有責任感的警官,所以遇到這種狀況難免會更加自責。     金田一耕助輕歎一聲說:     “早知道你會這樣想,我今天就應該拉你去參加本條直吉的葬禮。”     “你為什麼這麼說?”     “今天的治喪委員會會長是法眼滋,他一開始先念一段悼文,接近尾聲的時候,他突然哭了起來。     本條直吉的兒子德彥也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他的妹妹直子更是當場嚎陶大哭。若你看到這樣的情景,一定會立刻燃起斗志。唯有早日緝捕凶手到案,才能安慰本條直吉在天之靈,並讓他的家人不再歎息,此外,還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十分可怕……”     “哪一件事?”     “本條直吉墜樓死亡跟‘發怒的海盜’聚會的時間,實在配合得太完美了。”     “金田一先生,你想說的是……”     “如果你離開崗位是偶然,那麼法眼鐵也那天晚上出現在本條會館也算是偶然嘍?”     “金田一先生,這是什麼意思?我離開崗位跟法眼鐵也出現在本條會館又有什麼關系?”     “我想說的是,本條直吉被殺似乎是太多偶然堆積而成的事件。但是凶手或許認為這一切不過是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罷了,如此一來,凶手就會越來越囂張、得意,而這也就是我現在最擔心的事。”     “你擔心‘發怒的海盜’的成員將會一個個遇害身亡?”     “嗯,這就是我現在最害怕的一點。”     “但是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警官,關于這一點,我想先請你看樣東西。”     金田一耕助從胸前取出一本筆記本,筆記本當中挾著一個大型的信封,他一臉黯然地將信封里的東西拿出來放在等等力面前。     “警官,這張照片……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等等力一看到那張照片,兩顆眼珠子幾乎要飛了出來。     “金、金田一先生,這不是山內敏男的人頭照片嗎?”     “是的。”     “你是從哪里取得這張照片的?”     “在我告訴你這件事之前,請你先看一下這幾張手稿。”     等等力一面看著金田一耕助交給他的手稿,一面感到額頭上的兩根血管漸漸賁張起來。     “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限時專送。”     “寄件人是誰?”     “法眼夫人。夫人昨天在鐵也的房間里找到這些手稿和照片,她立刻把這些東西寄給我。對了,這里還有夫人寫的一封信,信上說這份手稿是鐵也的筆跡。”     “那法眼夫人的意思是?”     “法眼夫人說,也許凶手將信和這張照片一起寄給鐵也,鐵也看完信之後,一怒之下便把信撕毀;但是日後他發現這封信十分重要,于是憑當時的印象把這封信重新寫一遍。”     “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已經注意到法眼鐵也跟這個人頭的主人長得十分相像?”     “嗯,我注意到了。”     金田一耕助神色凝重地歎了一口氣說:     “今天在葬禮開始以前我問德彥說,那天鐵也為什麼會來本條會館?結果德彥說,鐵也好像有什麼事要問他父親,可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又不方便說出口,于是他只好一直在旁邊等待機會,沒想到後來就發生那件不幸的事件。”     “這麼說來,法眼鐵也會出現在‘發怒的海盜’的餐會上也是一種巧合嘍?”     “嗯,這也正是我擔心的地方。”     金田一耕助緩緩地抓著頭,不過可以感覺得出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身體有些微的顫抖。     等等力再次看著鐵也的手稿說道:     “金田一先生,看來新的‘恐嚇者’就要出現了。”     凶手的動機     “之前我們完全猜不透凶手殺本條直吉的動機,既然不知道凶手行凶的動機,自然也就無法推測出誰是凶手。然而,當我看了今天早上法眼夫人寄給我的這張人頭照片,以及鐵也的手稿之後,便覺得一切就快真相大白了。正如本條直吉所說,恐嚇者經常會有生命危險。”     “你是說本條直吉恐嚇法眼鐵也?”     “不,如果是這樣的話,本條直吉就會知道應該對什麼人采取防范措施,又怎麼會使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呢?”     “那麼你的意思是……”     “‘恐嚇者’應該另有其人,而且凶手就是‘被恐嚇者’,他認為本條直吉是恐嚇者,所以才想殺他。”     等等力眼睛連眨也不眨一下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突然間,他猛吸一口氣說:     “這麼說來,法眼鐵也可能誤以為恐嚇自己的人是本條直吉,所以才故意讓他從屋頂上摔下來……可是法眼鐵也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當本條直吉發出慘叫聲、從窗外摔下去的時候,鐵也還在甜蜜之屋啊!”     “警官,聽說法眼鐵也是個推理小說迷呢!他的房間里擺滿中外推理小說,因此,這當中或許還有一些我沒有注意到的圈套。”     金田一耕助煩惱地望著等等力說:     “警官,你不是說在命案發生之前,你曾經到過會館的頂樓,當時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我們看見本條直吉摔下去之後,先是急忙下到四樓去,後來才去樓頂。     你第二次上頂樓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跟你第一次看到的不同?任何細微的改變都好。”     “你這個問題實在讓我很難回答,我頭一回上去的時候,有對新婚夫妻在頂樓欣賞夜景,還有幾名工人在那里工作,除此之外,好像沒有什……”     等等力才說到一半,便突然張大眼睛驚叫道:     “對了,我第二次再上去的時候,就沒有看到那條繩子了!”     “警宮,你說的繩子是怎麼一回事?”     “金田一先生,頂樓有個飛機庫,那個飛機庫的屋簷突出圍牆五十公分左右,屋簷下側一公尺處釘有鐵制的雙頭鑽。我第一次上去的時候,看到一個雙頭鑽上掛著一條長約三公尺左右的繩索,因為繩索是對摺掛在雙頭鑽上,所以看起來只有一公尺半……”     “警、警官,那條繩索是掛在哪一邊?”     “當時我並沒有特別從圍牆往下看,不過從繩索的下端被下面透出的光線隱約渲染的顏色來看,或許是在甜蜜之屋的正上方吧!”     “我明白了,這就是凶手的圈套。”     “你、你是說……”     “警官,凶手有可能趁著本條直吉到廁所嘔吐時,先勒昏他,再利用電梯把他抬到頂樓,將他的身體推進繩環,然後把繩索旋轉至極限,自己則回到原先的房間。     一旦凶手松手,繩索自然在空中亂轉,本條直吉的身體也因此往下掉。     但是在本條直吉摔下去之前,他突然整個人清醒過來,所以才會在空中發出淒慘的叫聲。     凶手等大家前往‘彌生’房間探視之際,再爬上頂樓拆掉繩索,便大功告成了,這樣一來,凡是在甜蜜之屋里的人都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等等力啞然失聲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過了一會兒,他呼吸急促地說道:     “你是說這些都是鐵也設下的圈套?”     “警官,讓我們換個角度來看這件事吧!大部份的恐嚇者之所以恐嚇別人,不外是想從中撈得一些好處。但是你想想看,凶手如果恐嚇鐵也的話,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更何況,你別忘了,當時鐵也還跟我們一起搭乘電梯下四樓呢!”     “這麼說來……”     “恐嚇者的目標另有其人,而且是比鐵也更具勒索性的人物。”     “難道是法眼由香利?”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不需要把這麼重要的手稿和照片寄給我了。你再想想看,當時沒有跟我們一起下四樓,獨自爬上頂樓的人……”     “法眼滋?”     等等力壓低嗓門說出這個名字時,全身竟忍不住地顫抖著。     金田一耕助整個人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兩眼炯炯有神地看著等等力。     “法眼滋一直是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封恐嚇信,為了避免自己的幸福毀于一旦,他只好殺掉那個威脅他的人。”     “可是,今天這個殺人凶手竟然還擔任本條直吉的治喪委員會會長!”     金田一耕助無奈地點點頭。     “那麼,寄恐嚇信給鐵也的人是誰?”     “大概是法眼滋吧!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出還會有誰。”     金田一耕助難過地繼續說:     “這麼多年來,法眼滋一直十分疼愛鐵也,卻沒想到鐵也竟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心中對鐵也的憎恨是可想而知的。正如佐川所說,這次殺吉澤平吉的凶手其實不只是要殺吉澤,還想嫁禍給鐵也……他讓鐵也變成殺人犯的同時,也就等于是間接報複了由香利。     但是從種種的情況看來,不論恐嚇法眼滋的人是誰,他都還不清楚一件事實……”     “什麼事實?”     “警官,這是法眼夫人寄給我的信封。”     那是一個長二十公分、寬十五公分的牛皮信封,信封正面寫著金田一耕助的地址和名字,字跡非常娟秀。     “金田一先生,這個信封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你看看信封的背面。”     等等力把信封翻轉過來,他一看到寄件人的名字,立刻眉頭深鎖。     “山內小雪……這不就是山內敏男的妹妹嗎?她還活著?”     “警官,琢也先生的情婦所生的山內小雪,和他自己的孫女法眼由香利不僅年紀相仿,兩人還長得十分相像,就像一對雙胞胎似的。”     “所以……”     “所以現在扮演由香利的人,就是川內小雪。”     要不是這時候桌上的電話響個不停,等等力一定會氣得暴跳如雷。     只見他一臉不高興地接起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對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你的電話,是多門修打來的。”     金田一耕助苦笑地接過電話,他聽對方說了一陣子之後才應道:     “哦,這麼殘酷?不肖金融業者也牽扯在里面……嗯,原來如此,也是用恐嚇的手法,嗯,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我們沒有時間干等,我們必須盡早嚇阻歹徒,以絕後患,即使不采取合法的手段也無所謂。嗯,一切辛苦你了。待會兒我會和等等力警官一塊兒趕到……啊!對了,警官現在整個人意志消沉,提不起干勁呢!什麼?跟你無關?嗯,好吧!一會兒見。”     金田一耕助掛上電話後,朝等等力走過去。     真正的威脅者     今天兵頭房太郎似乎“醉”得不輕呢!     盡管如此,他對周遭的一切還是提高警覺,只見他不時回頭看看有沒有車子跟蹤自己。     現在時刻是午夜十二點,街道上雖然還很明亮,附近的住戶卻早已墜入夢鄉了。     因為參加本條直吉的葬禮,兵頭房太郎穿著黑色西裝、系著黑色領帶,比以前樸素許多。     不過他的左腋下卻緊緊夾著一個大型信封,看起來十分神秘。     房太郎踏進精品店旁邊的空地時,再度不經意地往後看,並喃喃自語道:     “混蛋家伙,你在緊張什麼?對方到現在都還沒發覺呢!你再這麼沒膽,以後還能成什麼大事?”     空地上有兩棟用圍牆圍起來的相連住宅,在這里往左轉就可以看見StudioFusa的霓虹看板。     房太郎爬上StudioFusa的水泥台階,一眼就看到有人站在走廊的燈下等著他。     對方一看到房太郎,立刻朝他跑來。     “哎呀!兵頭先生,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在這里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是你啊!寶貝,你在這里做什麼?”     “討厭,還不是因為你最近都不來找我,我只好到這里來見你嘍!”     房太郎口中的“寶貝”身穿迷你短裙,肩上只披了一件紅色開襟毛衣,看起來不像是正經女人。     “你也知道,我最近去了一趟歐洲,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在日本,當然沒有辦法找你呀!”     “可是,我問過你的鄰居,他們都說你已經回來四、五天了。我們不是說好,你一回國就跟我聯絡的嗎?”     “我們是這麼約定沒錯,但是我不想這麼做。”     房太郎甩開“寶貝”的手,逕自走上走廊,從口袋里取出鑰匙開門。     “咦?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太晚了,我可沒心情工作。”     “不工作也無所謂,今天晚上讓我使出渾身解數服侍你,好嗎?”     “謝了,我才參加完喪禮回來,實在一點心情也沒有。”     “是嗎?該不會是房里有其他女人正等著你吧?”     “少羅嗦,你快回去吧!對了,寶貝,你穿這麼少不會冷嗎?”     “當然冷啦!所以才想請你讓我進去坐坐,要是你趕我走的話,今天晚上我就無家可歸了。”     “是嗎?真可憐。但是我剛才說過了,今天晚上我真的沒心情理會你。哦!對了,你等一下。”     房太郎從口袋里取出皮夾,抽出兩張千元大鈔遞給“寶貝\     “喏,拿去吧!過些天我再去找你。”     在他掏錢的時候,“寶貝”趁機往屋里瞧,只見屋內一片寂靜,沒有看見其他人在,她只好一把搶過房太郎手中的兩千元,跳下走廊的台階,消失在夜色中。     這個女人是個裸體模特兒,房太郎也是因為這種女人才得以在攝影界嶄露頭角,所以他不會隨隨便便得罪她們。     “寶貝”一直跑到轉角的精品店才放慢腳步,她心里實在有些納悶。     (奇怪!他說屋里沒有其他的女人,可是我明明覺得有人在啊!難道是小偷?)     盡管如此,“寶貝”仍不打算再跑回去通知房太郎,她只是縮著肩膀、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明亮的街頭。     房太郎小心翼翼地打開大門後,立刻扭開照明開關。     這里是一間三坪大的接待室,接待室的三面都有門,除了房太郎剛才走進來的門之外,正面和左邊也各有一扇門。房太郎打開左側的門,走進一條狹窄的走廊。     走廊的後面是廚房、飯廳和寢室,房大郎確認過廚房沒有什麼異狀之後,再檢查飯廳和寢室,甚至連壁櫥和衣櫥也打開來檢查。     好不容易他終于放心了,這才關掉電燈開關,回到原先的接待室,打開接待室正面的房門。     那是一間鋪著榻榻米的工作室,大約有六坪大,四面都圍著紅色天鵝絨的窗簾,地上則鋪了一塊大紅色地毯;此外,工作室的一角還堆放許多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天鵝絨地毯。     房太郎曾經是個一流的人體攝影師,但是這個圈子競爭非常激烈,新陳代謝的速度也異常快速。     房太郎最近就是被一波波的新人逼得走投無路,處于事業的谷低。     他站在工作室的中央,細細瀏覽這個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房間。     “哼!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再重整旗鼓!”     房太郎說著,便拉起工作室後面的窗簾,那里有一扇門,門後就是專門用來處理照片的暗房。     他把工作室的照明燈關掉,接著打開暗房的電燈。     暗房里具備各種沖洗照片必用的工具,甚至還有一疊舊報紙。     房太郎一走進暗房,立刻從櫃子的抽屜里取出一雙橡膠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手套戴在雙手上。     接下來,他從剛剛就一直夾在腋下的那個信封里取出一張照片。原來那就是溫故知新館所遺失的照片——山內敏男和法眼由香利的結婚照。     房太郎扭開桌上的台燈,把照片放在桌上那部相機的下方,然後一邊看著取景鏡,一邊調整照片的位置,並快速按下快門。     緊接著,房太郎把桌上的照片放回信封里,再取出阿敏的人頭照片。他同樣把照片放在相機的下方,一邊看著取景鏡,一邊按下相機的快門。     處理完這兩張照片後,房太郎熟練地從相機里取出底片,將底片層層密封,藏在抽屜的最里面。     最後,他從襯衫的口袋里取出一本小型記事本,記事本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呃……二月二十九日二十三版的下段和十六版的廣告。”     房太郎一邊參照記事本上的記錄,一邊從舊報紙上剪下自己需要的鉛字。這可是一件非常耗體力的工作,當他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看看自己的手表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好了,今天晚上就做到這里吧!反正也不必那麼急。”     他喃喃自語著。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別這麼說,再繼續做下去啊!”     由于房太郎一直背對著門,專心地做他的工作,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走進來。     侍他聽到聲音,正想站起來時,卻被身後一股龐大的力量揪住了。     “金田一先生、警官,你們快進來,這家伙把照片藏在那個抽屜里。”     等等力立刻上前搜出這些東西,當他從信封里取出兩張照片的時候,心里感到氣憤極了。     金田一耕助則把散放在桌上的報紙鉛字依序排列一下,並回頭叫喚等等力。     “警官,這是他正准備要制作的文章,請你念一下。”     法眼滋啊!你殺錯人了,去年秋天寄給你這些信和照片的人並不是本條直吉。你現在是殺人凶手……     被多門修緊緊抓住的兵頭房太郎剛開始還拼命掙紮,直到等等力一一念出這些字體大小不一的鉛字時,他已經虛脫得站不起來了。     天堂幻滅     現在的法眼滋就像是一只斗敗的公雞,正處于極度沮喪的狀態下。躺在他眼前的,是一封用大小不一的鉛字排列而成的信,信上的內容著實教他打從心底泛起一股涼意。     法眼滋,你殺錯人了,去年秋天寄給你這些信和照片的人並不是本條直吉。你現在是殺人凶手,而且還殺了兩條人命,因此我要求的金額必須加倍。     原本我提出一百萬的要求,現在我要兩百萬;之前我並沒有指示你交錢的時間和地點,這次我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地點——本條書館頂樓     時間——四月二十三日晚上十一點     你目前正忙著處理本條直吉死後的本條會館,所以即使你在我所指定的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只要你付出這兩百萬,我保證你一生的安全。還有,繩索的把戲對我一點也不管用,你最好別輕舉妄動。     那麼,咱們當天就在指定的地點見面吧!為了慎重起見,我再寄給你兩張跟上次相同的照片。     法眼滋並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用報紙鉛字黏貼而成的信。     他永遠也忘不了去年十月十二日的傍晚,曾經收到一封非常奇怪的信。那是一個長二十公分、寬十五公分的普通牛皮紙信封,可是摸起來有點硬硬的,里面好像裝了照片,信封上面還用紅筆寫著“請勿招疊”的字樣。     那天法眼滋正好要去羽田出差,一時沒空看這封信的內容,便把信連同其他郵件,一起塞進旅行袋中。     飛機起飛後,他悠閑地坐在位子上休息,沒一會兒便沈沉入睡。     法眼滋是個不太拘小節的人,也沒有認床的習慣,只要他想睡,任何地方對他來說都一樣。     有人覺得他個性豪爽,但也有人認為他這個丈夫做得實在不怎樣,好像做什麼事情都顯得可有可無似的。這些評語傳進他的耳里,他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因為由香利的愛已給他足夠的信心,他根本無須去理會外人的評價。     法眼滋睡醒時,美麗的北九州夜景出現在他的眼前。     九州分公司的兩名干部到機場迎接他,法眼滋邀兩人到飯店一邊吃宵夜,一邊談事情;事情談完之後,便開始商量明天的行程。     這兩名干部差不多是在十一點左右離去,法眼滋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旅行袋,准備盥洗。     待他洗完澡之後,他把旅行袋中的信一封一封拿起來看,發現那些都是不重要的無聊信件。     最後,他拿起出門前收到的那封信,用剪刀剪開封口,從信封里取出兩張照片,以及一封用報紙上的鉛字剪貼而成的信。     法眼滋先看了其中的一張照片一眼,便知道那是一張結婚照。只見一扇金質屏風的前面有一對男女,男的身穿黑色圖案的絲質和服,看上去非常威嚴的樣子。     光是看這男人的臉,法眼滋就可以認定他絕對沒有見過對方。     接著,他把目光移到新娘子的身上,新娘身穿漂亮的和服,毫無表情地看著相機的鏡頭,突然之間,法眼滋整個人都震懾住了,因為他發現新娘左手的無名指上戴了一枚鑽戒。     法眼滋吞了一口口水,慌忙找出一把放大鏡,更加仔細地審視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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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枚在一克拉的鑽石旁邊鑲著小碎鑽的心型鑽戒,也是距今十年前,法眼滋送給由香利的禮物。由香利到現在都還戴著這枚鑽戒。     「這是你第一次送給我的禮物,我會非常珍惜它的。」     由香利曾經這麼說過。     法眼滋再次凝視著新娘子,吞了一口口水,然後把照片翻到背面。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那些可怕的字句——     昭和二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夜晚,攝於醫院坡上吊之家     攝影師本條直吉     新郎阿敏(山內敏男)二十六歲     新娘法眼由香利二十二歲     附記:拍完結婚照之後,新郎新娘便在隔室行夫妻之禮,此乃本條慎吉親眼所見,為慎重起見,特此注記     本條德兵衛     這些文字激怒了法眼滋,他雖然早就知道由香利在嫁給他之前,曾跟不少男人有過肉體上的接觸,但是當這種親密照片真正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妒火。     事實上,法眼滋對自己的身材一直頗為自卑。由香利擁有一百六十四公分的苗條身材,他卻只有一百六十二公分。     當他和由香利魚水交歡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像一頭蠢豬似的。法眼滋依稀記得兩人第一次發生關係後,由香利曾經抱怨過他的表現。     「你怎麼這麼慢吞吞的?究竟是不是個男人啊?不能再勇猛一點嗎?」     (如果她跟這男人的話……)     法眼滋嫉妒地看著照片中新郎魁梧高大的身材、厚實的肩膀、壯碩的胸膛,以及兩隻粗壯的手臂。     (這個男人一定能滿足由香利的需求吧?但是,這男人後來又怎樣了呢?)     法眼滋一面想,一面拿起另一張照片。     當他一看到照片,不禁慘叫一聲地別過臉去。等他鎮定心神,才慢慢鼓起勇氣,再一次把視線移回那張照片上頭。     那是一張人頭照片,法眼滋將先前那張結婚照與眼前這張人頭照片做一比較,立刻就認出那是山內敏男的人頭。     於是,他趕緊翻看照片的背面,那裡同樣記錄著——     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深夜,在醫院坡上吊之家發現阿敏(山內敏男)的人頭。     但是根據警方的調查,山內敏男應是兩天前,亦即九月十八日的夜晚遭人殺害,並割下頭顱。     人頭拍攝者——本條德兵衛     這兩張照片背面的字句,強烈震撼法眼滋的心,他知道昭和二十八年九月十八日,由香利確實還在東京。法眼滋一想起當時個性凶悍的由香利可能會做出什麼事,就不禁感到一陣莫名的戰慄。     至於隨著這兩張照片一起寄來的信函,則是利用印刷品上大小不一的鉛字剪貼而成,光是看到整封信黏貼得歪七扭八的樣子,就令人感到很不舒服;因此想閱讀這封信,恐怕還需要一些勇氣。     但是,法眼滋已經準備好足夠的勇氣了。     致命的一擊     法眼滋收到的信件內容如下——     法眼滋,從信封中的兩張照片和照片背面的解說,你應該可以瞭解到過去的二十年中,你在法眼家不過是個傻瓜吧!同時你應該會想起你的妻子——由香利年輕的時候是個多麼放蕩不羈的女人,她曾經和不同的男人有過肌膚之親,而你也是其中一人。     法眼滋,昭和二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的晚上,在醫院坡上吊之家,和你妻子由香利舉杯慶賀的山內敏男,就是爵士樂團『發怒的海盜』的團長。這裡所附的即是事變之後,刊登在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一日的每朝新聞晚報上山內敏男的照片……     整封信的內容進行到這裡,便附上一張山內敏男的全身照片。     這張照片一看便知是從報上剪下來的,儘管如此,這張照片依然讓法眼滋對自己的肉體產生嚴重的自卑感,同時也燃起他心中強烈的嫉妒。     照片裡的山內敏男在及肩的長髮上,戴了一頂附有海盜標幟的提督帽,正在吹奏小喇叭。他的上半身,也就是肚臍以上的部位全裸,但最吸引法眼滋目光的卻是他那濃密的胸毛,以及被牛仔褲緊緊繃住,兩腿之間隆起的部位。     法眼滋,這是山內敏男最引以為做的裝扮,他的綽號叫「大力士阿敏」。這個擁有一身蠻力和濃密毛髮的男人,足以讓女人為之瘋狂。只要被大力士阿敏的手臂緊緊抱住,那熾熱的性慾就會令人窒息,你的妻子由香利便是其中之一。     昭和二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的晚上,由香利就是被大力士阿敏緊緊擁抱著,你可以從本條德兵衛的手記中窺知她當時有多麼亢奮。     法眼滋,你的妻子由香利僅僅和阿敏一夜風流,就被阿敏的肉體深深吸引。往後由香利更深陷在大力士阿敏充滿男性魅力的泥淖中,不可自拔。     但是,你的妻子由香利是個高傲的女人,她為了從大力士阿敏的魅力中甦醒過來,便決定毀滅他。事後,由香利很快地在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跟你結婚,共赴美國。     法眼滋,再看一遍由香利和山內敏男兩人的結婚照吧!     你大概已經注意到照片中吊掛著一串風鈴。風鈴和法眼家有根深厚的淵源,由香利把她過去的愛恨情仇做一個了結,並假裝一切都未發生過似地和你結婚、赴美。但是,她的惡行和假面具全部留在老天的眼裡,因此老天讓她在跟你結婚之前,就已經懷了山內敏男的骨肉,那就是在美國出生的鐵也。     法眼滋,如果你懷疑我的說法,就比較一下山內敏男和鐵也的面容吧!你將會發現這兩人有明顯的相似之處。鐵也若是蓄起鬍子的話,他們兩人就會更相像了。     總之,鐵也不是你的孩子,他是山內敏男的孩子。你在法眼家無法扮演傳宗接代的角色,根本是一個跟法眼家毫無關係的人。你無家可歸,是個冒牌貨,你好比是沒有身份、地位的蛆蟲!     法眼滋,你想不想停止爭吵、想不想妥協呢?除了你之外,我並不想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     不過,一切仍得看你有沒有誠意。只要你拿出一百萬,我保證你依然能保有現在的一切。     這個代價並不昂貴吧!     那麼,有關付錢的地點和時間,我會再通知你。     無名氏     在讀完這封惡意敲詐、勒索的恐嚇信之後,法眼滋整個人都快發狂了。     他以前除了交際應酬之外,向來不沾一滴酒的,但是那天晚上他為了叫服務生拿烈酒給他,不知按了多少次服務鈴,最後還是在自己理智的斥責下,才沒有繼續沉浸在酒杯之中。     他告訴自己,現在必須冷靜,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方寸大亂的窘態。     那一夜,法眼滋輾轉難眠,在發怒和嫉妒之後,取而代之的卻是極度的悲傷和孤寂。     鐵也是法眼滋唯一的驕做,他的體格健碩、運動神經發達,頭腦更是聰明絕頂;而且他還是個聽話、誠實的好孩子,每個人都很喜歡他。     法眼滋愛他,視他為寶,如今卻發現鐵也不是自己的孩子,這教他情何以堪?     第二天,法眼滋按照原定計劃去高爾夫球場,他的分數跟往常沒什麼差別;然而在打球途中,卻發生了一起意外事故。     當法眼滋正準備揮桿的時候,球竟然彈起來擊中他的左腳踝,法眼滋當場倒了下去。     這並不是法眼滋故意造成的意外,卻給了他一個延遲三天返回東京的藉口。他每天晚上照常打電話給由香利,聲調一如往常般溫柔。     之後法眼滋回到東京,用假名在牛的公寓承租一問房間。他並沒有住在這間公寓,可是每個禮拜總是會來這裡一次,而且一待就是兩、三個鐘頭。     在這間公寓他不叫法眼滋,而是叫逸見篤,他並且在嘴唇上及下顎處黏假鬍子,甚至還貼上兩道粗眉。     化身為惡魔的法眼滋自此開始在世上過著悲慘、孤獨的雙重生活。     宛若新生     法眼滋雖然是社長,然而所有重要事務還是交由代理會長由香利裁決,所以對他來說,一個禮拜想要擁有一、兩個鐘頭的私人時間並不是一件難事。     這個屬於他的私人時間並不固定,有時是星期二的上午,有時是星期四的下午,也有時候是星期五的晚上。     剛開始他對自己這樣的行動感到有些不安,但是附近的鄰居和公寓管理人員並未對他的行徑感到懷疑,於是他就變得越來越大膽了。     法眼滋並沒有特別周密的計劃,只是想以逸見篤這個假名和在牛準備好的秘密總部,來對抗恐嚇者的第二次行動。     對他而言,秘密支付一百萬給恐嚇者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他卻不甘心就這麼受制於人;他知道人心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恐嚇者勢必不會僅僅拿了一百萬就放過他。     為了知已知彼,百戰百勝,法眼滋決定重新調查昭和二十八年的那樁命案。他跑遍了舊書攤,好不容易才取得當年的報紙縮小版。在他翻閱縮小版的報導當中,漸漸瞭解到它為什麼會是當時轟動整個社會的大案子了。     報紙上並沒有刊登那張可怕的人頭照片,卻刊出山內敏男生前的照片。那張照片跟貼在恐嚇信函上的照片一模一樣,恐嚇者大概就是從這張報紙上剪下來的吧!     另外,法眼滋也從這些報導中瞭解山內敏男有一位跟他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小雪,小雪和由香利同年,雖然她和名義上的哥哥敏男結成夫妻,但由於敏男的男女關係複雜,小雪才會因為嫉妒而殺了他,並且遵照敏男的遺言,割下他的頭顱,把它當成風鈴般吊掛起來。     儘管小雪最後聲稱自己將會自我了結,可是警方卻始終沒有找到她的屍體。     (但是,恐嚇者為什麼在信中說,由香利是因為想擺脫敏男肉體上的誘惑,才決定毀掉敏男呢?     難道由香利和小雪是為了爭奪一個男人,合力做出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血腥慘案嗎?)     法眼滋永遠忘不了昭和二十八年八月的某一天,他戰戰兢兢他說出自己對由香利的愛意。沒想到由香利卻以露骨的肢體語言和話來挑逗他,令他終於忍不住,和由香利發生了親密關係。     事情結束之後,由香利還對他說:     「我並不是隨隨便便讓人侵犯的女人,你必須對我負責。從今以後,我不准你再去碰其他的女人。」     這句話讓法眼滋高興極了,因為從這句話當中,他感受到自己身為一個男人的責任感。而且從那次接觸之後,他們每天都廝守在一塊兒。     (接下來……     接下來又怎麼樣了呢?)     法眼滋努力搜尋著記憶。     是的,接下來由香利就突然失蹤了,那應該是八月二十日前後的事。     當時由香利在輕井澤的別墅接了一通電話,她後來提到那通電話,還笑著對他說:     「是我阿姨打來的電話。嘿嘿!我有阿姨?你聽過這麼可笑的事嗎?」     法眼滋這時回想起來,才發現她當時說的阿姨應該是指小雪。     (這麼說,由香利那次失蹤,是去見小雪和山內敏男嘍!而且……而且他們還……)     想到這裡,法眼滋再度望著那張結婚照背面的字——     昭和二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夜晚,攝於醫院坡上吊之家     (沒有錯,每一個環節都非常吻合。)     那次由香利失蹤了大約十天左右,她回來的時候,顯得相當疲勞。     那天晚上法眼滋去由香利的房間看她,她表現得非常激動,不准法眼滋碰她一下。     儘管如此,由香利還是答應他的求婚,不但由香利本人同意這樁婚事,就連向來態度不明朗的祖母彌生也表現得十分積極。     這時法眼滋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天,他纏著由香利問婚期的事,當時由香利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阿滋,我非常瞭解你的心情,可是在此之前,有件事我必須做個了結,必須做個了結……」     (難道她當時便已打算殺死山內敏男?)     這個念頭不禁讓法眼滋全身打了個冷顫,也因此讓他回想起在洛杉磯的時候,他緊緊擁抱由香利時的情景。     剛開始的時候,法眼滋總覺得由香利變得好冷淡,自己好像抱了一具活殭屍似的。     他問由香利為什麼會這個樣子,由香利卻回答:     「是結婚讓我改變了一切。以前我只是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然而在舉行過結婚儀式之後,我希望能循規蹈矩做一個好老婆,也希望你能以一個做丈夫的心態來疼愛我這個妻子。」     (難道是因為殺人……才使她失去原來的性慾嗎?)     法眼滋不得不感到懷疑。     還好在每天晚上不斷的纏綿之後,由香利又漸漸回複以往的飢渴。不過此時的她已經不想再擁有主導權,她以往的凶悍個性也不複見,甘心聽命於自己的丈夫,並把自己的溫柔髮揮到極致。     「由香利,你變了。」     有一次法眼滋抱著由香利,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     「是啊!我想改變,我還想再改變得多一些。以前的我實在太任性了,一想起當時的我,就讓我感到十分懊惱。我們不要舊事重提了好嗎?讓我們忘記過去的種種,我會變得更好,因為你的情愛是我唯一的支柱。」     說完,由香利便躺在法眼滋的臂膀裡低聲啜泣。     對法眼滋而言,婚後的由香利真的很賢淑,在美國的朋友對她的評價也都很好。     起初,由香利只能說一些非常糟的英語,但是她肯努力學習,試著做一位稱職的美國式家庭主婦。     「我想忘記從前的自己,徹徹底底的忘記……因為我想重生!」     總而言之,由香利的改變加深了法眼滋本身的自信。     以前法眼滋不論在班上還是在日本人的社會裡,都沒有獲得什麼好評價。     但是婚後他漸漸改變了。在由香利的鼓勵下,他開始練習馬術,還涉獵其他不同的運動,甚至進步到可以有條不紊地陳述自己的意見。     「他之所以會有如此驚人的改變,全都是因為他有一個賢內助。法眼滋整個人都被由香利洗腦、重新打造過。」     這樣的耳語傳進法眼滋耳朵裡的時候,他一點也不介意,而且還顯得十分得意哩!     「是啊!我是被由香利洗腦、重新打造過,但是由香利也被我洗腦、重新打造過了!」     後來孩子提前出世時,法眼滋原本笑著說:     「嗯,好像早了點兒呢!」     「哎呀!你說的是什麼話嘛!這樣剛好……」     於是法眼滋只好緊緊抱住爭得面紅耳赤的由香利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你說的對,這樣剛好。」     陷阱     每當法眼滋讀完他帶到秘密總部的恐嚇信之後,就會覺得異常憤怒和絕望。     其實他一直還想要有一個孩子,週遭的人也是這麼希望著。     法眼滋住在美國的期間也曾私下找醫生檢查過,但醫生在經過精密的科學儀器檢查後,對他搖頭說:     「你這種體質實在很難孕育下一代。如今你能有一個孩子,已經算是奇跡了,你就別再貪心了吧!」     邁入中年的法眼滋本來已經能坦然面對這個事實,並且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鐵也的身上。他愛這個孩子、以這個孩子為榮,沒想到他唯一的希望——鐵也,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而是一個外來闖入者的孩子!     儘管如此,他對由香利仍沒有一絲的憎恨和敵意。因為婚後的由香利可說是一個非常賢淑的妻子,他現在的一切改變全賴由香利的薰陶。     再說,早在結婚之初他就已經知道由香利是個性經驗非常豐富的女人,所以要怪就得怪那個闖入者。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明察暗訪,法眼滋已經非常清楚那個男人究竟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出賣肉體、亂搞男女關係,還說是為了要賺錢養活那個樂團。     法眼滋只要一想到鐵也竟然是這樣一個男人的後代,就覺得心中的憤怒再也無法忍耐。     再者,他也相當憎恨那個將他的幸福連根拔起的恐嚇者。     法眼滋看完恐嚇信,立刻認定這一定是本條德兵衛父子所為。他相信本條父子必定握有這個不為人知的重大秘密,否則像彌生那麼善於權謀的女強人,為什麼在本條德兵衛的面前會顯得矮了一截?     如今,對方覺得彌生已經如同風中殘燭,自然就把勒索目標放在自己身上了。想通這一切,法眼滋又開始打探「發怒的海盜」各個團員的消息。     首先是山內敏男的競爭對手——佐川哲也。     由於他的名字跟鐵也的名字發音很接近,因而引起法眼滋的懷疑,現在只要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會引起他的猜疑。     法眼滋曾直接到報紙上報導的「伊籐莊」詢問那裡的管理員。     「喂,你知道佐川哲也現在在做什麼嗎?」     大廈管理員吃驚地望著這個粗眉濃須、又戴了一副眼鏡的小個子男人。     「做什麼?不就是在電視上露臉嗎?他是有名的『海盜』樂團團長啊!咱們這裡改建成大廈之後,他還住在這兒一陣子,不過後來就搬到青山的豪華大廈了。什麼?大廈的名字?不知道。唉!去查電話簿不就知道了嗎?」     (電話簿?     是啊!電話簿裡一定會有這些基本資料。)     一想到這裡,法眼滋忍不住笑了起來。     接著,他又間起秋山風太郎,管理員同樣又是一驚,他低下頭來看著這個身材不怎麼高的男人說。     「天啊!你連『秋山浩二』都不知道嗎?像你這個樣子還能當私家偵探嗎?」     「對不起,我是新進人員。你剛才說什麼『秋山浩二』,那是不是他的本名?」     「喂,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正在流行『北國之星』這首歌嗎?這首歌就是秋山浩二作的曲子,他現在可是名作曲家哩!」     法眼滋回到秘密總部之後,立刻用電話簿查出「發怒的海盜」五名成員的地址,並開始明察暗訪地打探他們目前的生活狀況。     法眼滋並不想讓這五個人知道有人正在調查他們,因此他必須經常改變造型,有時假扮成拉保險的保險員,有時是推銷電器製品的推銷員,甚至還喬裝成想承租房間的低薪上班族。總之,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不讓別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每當他的調查工作遇到挫折,覺得沮喪、情緒低迷的時候,那兩張照片背面所寫的注記,以及恐嚇信函中的話就會適時鼓舞他、激勵他。     你在法限家無法扮演傳宗接代的角色;你是一個跟法眼家毫無關係的人。你無家可歸,是個冒牌貨,你好比是沒有身份、地位的蛆蟲!     法眼滋每每讀到這一段,就感到備受屈辱。     他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以淚洗面,但也因此更激發他複仇雪恨的決心,於是他一步一步變成惡魔的化身。     他開始思索,要是鐵也出現在這五個人眼前,不知道他們五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又該用什麼方法讓他們見面呢?     如果想讓他們齊聚一堂,自己又不出面,那麼勢必得利用他們之中的某些人了。     (究竟哪一個人最有利用價值呢?嗯……這必須做一番徹底的調查。)     結果這份調查花了他三個月的時間才順利完成。     在完成這五個人的追蹤調查之後,法眼滋的內心再度燃起新的嫉妒和狂怒。     昔日的「發怒的海盜」不過是下流社會的爵士樂團體,現在這些成員的生活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這也表示當初找他們加入樂團的團長——山內敏男,的確是個能分辨千里馬的伯樂。     (那麼,鐵也聰穎的資質不就是遺傳自那個男人嗎?)     嫉妒和狂怒幾乎淹沒了法眼滋的理智,他立刻下定決心,要把「發怒的海盜」的成員一個一個地殺死,然後再嫁禍給鐵也。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赴美留學前曾經讀過一本偵探小說,書名是《蝴蝶殺人事件》。     當時他曾對兇手玩弄繩索的把戲不表認同,並且認為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天衣無縫的圈套。     如今回想起來,卻發現這個圈套有嘗試的價值。     於是,他開始利用租賃的車子自郊外載一些泥土回秘密總部。等到所載的泥土重達六十五公斤的時候,他便把泥土裝進麻袋裡,再用租賃的車子載到郊外的林子,利用大木頭進行測試。     沒想到測試的效果非常好,只要選擇適當長度的繩索,將它扭轉至極限再鬆手,那麼被繩索卷緊的物體在繩索恢複正常狀態之後就會掉落下來;而且只要動作夠快,即可在四十五秒之內完成這項動作。     就這樣,在不斷的測試下,法眼滋對自己的計劃越來越有信心。     一月結束時,法眼滋模仿恐嚇他的人的手法,在自己的秘密總部裡作了一封恐嚇信寄給鐵也。     「鐵也這傢伙……鐵也這個笨蛋!」     他一邊製作恐嚇信,一邊不斷咒罵,可是他的眼中卻充滿了淚水。     除此之外,法眼滋必須再準備一些道具,好讓幻燈片能在神不知鬼不黨的情況下順利播放。     所幸這一點也難不倒他。個性內向的他,從小就喜歡研究小型機械,因此他練就一身專業技術。別看他一副癡肥的樣子,十根手指卻是靈巧得很;他經常買一些零件回來組裝收音機,有一陣子,他還加入火腿族的行列。     至於合作的對象,法眼滋暫時選定吉澤平吉,為此他還特地選擇介於自己的住宅和假日木匠中心之間的玉川,做為他的第二秘密總部。     今年的二月上旬,他第一次和吉澤平吉接觸。     當時他直接打電話到吉澤平吉的公寓,自稱是「發怒的海盜」的歌迷,最近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得知吉澤平吉的最新消息,於是又讓他回想起過去那段美好的回憶,接著,法眼滋邀吉澤平吉到都內最有名的餐廳一起吃個便飯,這條魚兒自然立刻上鉤。     兩人第一次餐會是在二月九日進行,吉澤平吉剛開始非常小心謹慎,但是看到對方邀自己在這麼高級的餐廳見面,出手又是那麼大方;更何況特地喬裝過的法眼滋,看起來就像個上了年紀的老紳士,漸漸的,吉澤平吉便不疑有他。     兩人的話題很快就繞到「發怒的海盜」以往的風光時刻,談得非常投機;臨別時法眼滋還遞給他一張「山上良介」的名片,當然,名片上的住址是玉川那邊大廈的地址。     法眼滋告訴吉澤平吉,他原是一家大公司的駐外代表,這個月上旬才來到東京,因為只停留一個禮拜,想暫時住在飯店裡,沒想到那家飯店實在是不怎麼樣,所以乾脆搬到大廈去住。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我們兩人住得非常近!有空的話,歡迎來玩,我那裡正好有一些時下最流行的爵士樂,希望能和你一塊兒欣賞。」     法眼滋熱忱地招呼道。     三天之後,吉澤平吉果然厚著臉皮去拜訪山上良介的住所,並受到熱忱的款待。     這回山上良介告訴他,自己所屬的公司是大阪數一數二的大公司,目前已經在關西成功地推展許多休閑事業。     如今,他們公司想進軍東京,因此派他當先鋒部隊,山上良介並且說,要是這項計劃能成功,恐怕吉澤平吉所屬的三榮興業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不過他早已注意到吉澤平吉是這方面的高手,因此他希望到時候能借用吉澤平吉的長才,共同為公司效力。     吉澤平吉沉浸在法眼滋的甜言蜜語中,並且逐步掉進他所設下的陷阱。     終於,在四月十一日「發怒的海盜」聚餐的晚上,以及第二天的晚上,法眼滋成功地殺害兩個人。     他在預定殺害的六個人名單中,畫掉本條直吉和吉澤平吉兩人的名字,並在加籐謙三的名字上頭打了一個星號。     眼看著自己的計劃一步步的邁向成功的階段,法眼滋正準備仰頭大笑之際,第二封恐嚇信卻來了。     信中指定的時間是四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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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最後的對決
      夜半槍聲     那一夜,也就是昭和四十八年四月二十三日的夜晚,恐怕是金田一耕助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一夜。因為他所採取的全是不合法的手段,一旁的等等力不禁質疑地問他:     「金田一先生,你這麼做不也等於是一種『恐嚇』嗎?」     「沒錯,這根本就是恐嚇。」     金田一耕助無奈地搖搖頭。     「這一點完全不像是你的作風。以前你處理案件的時候,總是那麼光明磊落,現在為什麼會採取如此卑劣的手段?」     「警官,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把他交給警方處理呢?」     等等力無言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因為金田一耕助已經說中他的心意了。     「警官,我也希望能這麼做呀!以日本警察搜查能力之優秀,相信一定可以讓這件事獲得妥善的解決,但是,現在警方正全力搜查吉澤平吉死亡當晚的行蹤,他們或許就快找到兇手的秘密總部了,我實在下想耽誤他們的搜查進度。再說,我已經不能再等下去,否則將來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事情呢!」     「你是說兇手正在進行接下來的殺人計劃?」     「是的。根據兵頭房太郎的自白,他寄發第一封恐嚇信是去年的十月十日,但第一幕慘劇卻一直到今年的四月十一日才上演,其間相隔了半年之久,這表示兇手的確在謀殺方面花了一些心思。     兇手誤以為恐嚇者是本條直吉,才會讓本條直吉成為謀殺計劃中的第一個犧牲者。可是他又為什麼要在同一天晚上把『發怒的海盜』齊聚在同一棟建築物裡呢?」     「這……」     「繼恐嚇者之後,兇手最恨的人是誰?不用說,當然是鐵也。兇手是那麼的愛鐵也、以鐵也為榮,如今發現這樣的事實,他心中的絕望與恨意可想而知。」     「因此他打算拿『發怒的海盜』血祭、洩恨,然後再把這件罪行嫁禍給鐵也嗎?」     「是的。老實說,我已經知道誰將會是第三位犧牲者了,所以我們必須及時制止兇手的下一次行動。」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兇手目前正在為第二次行動做準備,如果我們將第二封恐嚇信寄達他手中,他就會自亂陣腳了。」     「你能明白我的用意真是太好了,那麼今天晚上就要麻煩你幫我的忙嘍!」     「可是,我們不需要保護兵頭房太郎的人身安全嗎?」     「哼!兇手之所以會犯下一連串的罪行,全都拜兵頭房太郎的小聰明所賜。不過今天晚上,我們仍得保護他的安全,以便明天能成功地將他移交給警方。」     金田一耕助淘氣地笑著,然而他的笑聲中帶著些許惆悵。     等等力非常瞭解眼前這個男人,他總是站在第一線幫助警方調查案情,結案之後也絕對不會邀功。     「我知道了。謝謝你讓我幫你的忙。」     四月二十三日晚上,啤酒屋的營業員一到十點就陸續下班,偌大的本條會館頂樓上面沒有半個人影。     直到十一點整,才有個男人來到頂樓。他不是乘坐直通甜蜜之屋的電梯,而是走飯店那邊的樓梯上來的。     這個男人就是法眼滋,今天他穿著一套毫不顯眼的便服,右手還放在上衣的口袋裡。     他很快地巡視一遍頂樓,然後緊盯著電梯前面的飛機庫喊道:     「喂,你究竟是誰?快出來吧!」     「哦,是法眼先生啊!」     一個穿著黑色天鵝絨三件式西裝、胸前還繫了一條寬領帶的人從陰暗處走出來。今天晚上,他還特別戴了一頂帽子。     「果然是你,兵頭房太郎!」     「喂,你不要往前走,我手中可是有槍的唷!法眼先生,請把你的右手拿出來,否則萬一來個擦槍走火,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法眼滋只好依照對方的要求把手拿出來。     「喂,兵頭,你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吧?」     「別說傻話了,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還不至於笨到把秘密告訴別人,最後落得一毛錢也撈不到。」     兵頭房太郎似乎也很緊張,他今晚說話的聲音就像喉嚨卡住東西一般。     「兵頭,你向前走一點,我已經把東西準備好要交給你了。」     「是嗎?那麼,你往前走二、三十步,我會一步一步的數,等我喊停的時候,你就停在原處。」     「嗯,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究竟知道些什麼?你在信中所說的繩索圈套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件事已經不重要了。你快點付錢,再這麼磨磨蹭蹭的,當心害了我們自己。」     「別緊張,我只是想先確認一下,你究竟知道些什麼,免得我自白花費這筆錢。」     「你倒是挺多疑的嘛!好,我就告訴你。」     房太郎張開兩手,誇張地聳聳肩。     「四月十一日晚上,你在參加結婚典禮之前,曾經悄悄地上來頂樓,在飛機庫屋簷下的鐵製環鉤上,掛了一條長度約三公尺左右的繩索。」     「是你親眼看到的嗎?」     「是的。」     「接下來呢?」     「你那天藉故說直接從高爾夫球場趕過來,所以隨身帶了一個高爾夫球袋。在換上禮服之前,你已經事先藏起一支球桿,等你和夫人扮演完介紹人的角色,本條直吉正好在洗手間嘔吐,因此你趁機給他一桿……」     「是啊!本條直吉在那個時候嘔吐,的確非常符合我的要求。」     法眼滋格格地笑著。     「其實就算那天晚上的襲擊不成功,對你來說也無所謂。反正在此之前,你已經有過兩次失敗的經驗了。」     「嗯……那麼擊倒本條直吉之後呢?」     「本條直吉昏倒之後,你就把他抬到頂樓,將他放進繩圈裡倒吊起來,然後扭轉繩索,一直轉到繩索再也轉不動為止,再鬆開已經扭緊的繩索。     接著繩索開始回轉,你便在極短的時間內搭電梯下九樓,衝進甜蜜之屋裡面,若無其事地開始更換衣服。這時,本條直吉也恢複意識,發出一聲慘叫,而你正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很好,你知道得十分清楚。」     法眼滋不知道是因為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還是因為事跡敗露而感到害怕,只見他的身體有些顫抖。     「我現在可以向前走了嗎?」     「可以,我數一步你就走一步,我若喊停,你就立刻停在原來的位置上。好,開始。」     法眼滋的步伐有些不穩,不過他還是依照房太郎的命令前進。就在他前進了三十步的時候,房太郎要他停下腳步。     「我把準備好的東西放在這裡。」     法眼滋說完,把一個厚重的信封放在腳邊。     「很好,現在向右轉,回到原處後停下來,站在原地不要動。我得檢查看看金額對不對。」     法眼滋只好再度踏著踉蹌的步伐走回原處。     接著,房太郎便朝放著信封的地方走過去,他拿起信封,抽出裡面的紙鈔一張一張地數。     法眼滋腎悄回頭看著房太郎,這時候兩人相距只有十五公尺,加上霓虹燈光正好照在房太郎的臉上,因此法眼滋立刻放聲大叫:     「你、你不是房太郎!你是誰?你、你究竟是誰?」     「是我呀!法眼先生。」     那人脫下帽子,露出一頭蓬鬆的亂髮,在霓虹燈的照耀下愉快地笑著。     「啊!你、你是金田一耕助!」     無盡的絕望幾乎使法眼滋發狂,他立刻從右邊的口袋裡取出一把手槍,朝金田一耕助連開了三、四槍。     金田一耕助立刻撲倒,並將手中的紙鈔扔向空中。     就在這個時候,樓梯那邊突然衝出一個女人。     「阿滋,住手!」     女人一邊喊著,一邊撲向法眼滋。     「啊!是由香利……」     法眼滋並不想把槍口瞄準由香利,無奈手指頭不聽使喚,竟然連開了兩槍。     下一秒鐘,小雪立刻應聲倒在法眼滋的腳邊。     「由香利!由香利!」     法眼滋叫一聲,正想衝過去之際,頂樓上又出現了兩道人影。一個是跟在小雪身後衝出來的等等力,另一個則是從飛機庫裡面衝出來的多門修。     「法眼滋,扔掉你手上的槍,否則別怪我開槍打你。」     說完,多門修隨即對空鳴槍。     等等力朝金田一耕助走來,他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的裝扮,馬上皺起眉頭。「金田一先生,你、你居然做這麼危險的……」     「沒什麼,警官,我穿了防彈背心。」     「可是你流血了,這血……」     「不要緊,左手受了點擦傷。對了,先去看看法眼夫人吧!還有,阿修,不要開槍,要是不小心傷了人,就不好跟搜查組的朋友交代了。」     這個時候,法眼滋總算清醒過來,他立刻抱起倒在自己腳邊的妻子。     「由香利……由香利……」     法眼夫人也使出最後的力氣,緊緊握住丈夫的手臂。     「阿滋!」     她輕聲叫著丈夫的名字,用盡最後的力量說出心中的話:     「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請你相信我……我非常尊敬你,不,應該說我非常敬愛你。是誰把你逼成這個樣子的?我恨他……」     兵頭房太郎這時從飛機庫裡走出來,他的衣服被金田一耕助和多門修扒光了,此時身上只穿著一套緊身的衛生衣和衛生褲。     當他看見散落一地的紙鈔時,便喃喃自語地將紙鈔一張一張撿起來。不過,現在沒人有空理會他的舉動。     在等等力和多門修的幫忙下,金田一耕助來到法眼夫人的身旁,只是法眼夫人的氣息已經非常微弱了。     「金田一先生,請你不要逮捕他,給他一個自首的機會好嗎?」     「當然啦!夫人,法眼滋先生是在沒有人勸告的情況下,自己出面自首的。」     「謝謝你。接下來……錄音帶……」     「嗯?錄音帶怎麼了?」     「我放在秘書那兒……我的告白……希望鐵也能聽到……錄音帶……」     法眼夫人還來不及說完,鮮血已不斷地從她嘴角溢出。     最後,她靜靜地躺在法眼滋的臂彎裡,一動也不動了。     金田一耕助站起身,對著躺在腳邊的法眼夫人雙手合十。     唉!夜似乎愈來愈深了……     悲傷的記憶     昭和四十八年四月三十日正逢假日,天氣非常晴朗,許多家庭開著自用小客車全家出遊。     但是,法眼家可沒有這份遊山玩水的心情。     由於法眼夫人的死、法眼滋的自首,頓時讓田園調布的法眼家成為新聞媒體關注的焦點。     可惜法眼家始終大門深鎖,所有靜候在外的新聞媒體也只能望門興歎。     儘管如此,法眼彌生現在還是在房間裡接見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不用說,當然是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聽說那孩子留下了一卷錄音帶?」     彌生依然坐在黑色的簾幕內和金田一耕助談話。     「是的,那件事情結束後的第三天,我從秘書那兒拿到那卷錄音帶。」     「你聽過那卷錄音帶了嗎?」     「是的,我一拿到就立刻放來聽。」     「是不是也讓我聽一聽那卷錄音帶?」     「當然,如果您想聽的話……」     「那麼就麻煩你放一下吧!」     「可是,老夫人,這個鐵箱子怎麼辦?」     金田一耕助指著懷中的鐵箱問道。     「那個稍後再處理,還是先聽錄音帶再說吧!」     「好的。」     於是金田一耕助從鐵箱子裡面取出一個小型的錄音機,他一按下開關,錄音機裡立刻傳出法眼夫人清脆的聲音。     「我是山內小雪,老實說,我冒充法眼由香利已經二十個年頭了。」     聲音到這裡就停了一會兒,她大概在思索該說些什麼好吧?     「我是法眼琢也和他的情婦山內冬子所生的孩子,出生於昭和七年,和法眼琢也的孫女由香利同年,我有一個跟我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他叫山內敏男,大我四歲,一直很照顧我。     印象中,父親非常疼愛敏男,而敏男也把我父親當成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般的敬愛,有時父親會半開玩笑的對敏男說:『阿敏,小雪這孩子生來就福薄,以後還需要你多費心照顧她呢!』這個時候,阿敏總會抬頭挺胸地回答:『放心吧!爸爸,小雪這麼漂亮,她一定會過著幸福的日子』萬一……若是有萬一的話,我也一定會拼了命去保護她。」     至於我母親冬子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她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印象中她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而且母親非常敬愛父親,對父親深信不疑,或許就因為這個緣故,父親才會如此疼愛母親,甚至整顆心都掛在母親身上。     各位也知道,我父親本身也是小老婆所生。父親曾經告訴敏男,說他小時候總是憑著風鈴當天有沒有發出聲響,來判斷父親會不會出現在自己的家中。     因為父親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所以他對風鈴才會有一種特殊的情懷,而我們池端的家中,就掛著一串風鈴。     敏男聽了父親的話之後,也開始對風鈴感興趣。最初父母親之間常約定好哪些天父親會來、哪些天不來,然而,隨著無情的戰爭越演越烈,即使是在約定好的日子,我們也常見不著父親的面。因為法眼綜合醫院送進太多太多的傷兵,忙碌的醫務工作讓父親分身乏術。     父親不來的日子,母親會因此變得感傷。有一天,敏男突然笑著安慰母親:『媽媽,你快打起精神去化化妝吧!』『為什麼?』母親不解地問道。『你瞧,風鈴不是響得很大聲嗎?每次父親要來的夜晚,風鈴都會響得非常有勁哦!』     敏男說的沒錯,那天風鈴是響得非常大聲。     風鈴為什麼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響呢?當時我往外瞧,才發現原來風鈴上頭繫著一條細繩,而細繩的另一端則捏在敏男的手中。母親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但是那張笑臉卻是那樣的孤寂。     『謝謝你,敏男,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可是,這麼做是沒有用的,因為你父親實在是太忙了……』我還記得母親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父親開門進來的聲音,就在這一瞬間,母親臉上的陰霾全都一掃而盡……」     雖然小雪輕描淡寫地說著這些感傷的回憶,卻讓金田一耕助聽得心酸不已。就連簾幕後面的彌生也不由得發出唏噓聲。     接下來,小雪開始提到彌生。     「從小常聽哥哥說;父親的正室——彌生女士是個才色兼備的女中豪傑,而且這位女強人做事的魄力絕不輸給男人。至於母親冬子,則因為一直存有奪人丈夫的罪惡感,所以心裡始終十分畏懼這位女強人。尤其父親又告訴母親,彌生夫人是個可怕、恐怖的女人,因此母親心裡對她的畏懼也就更深了。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她是個善解人意、又會站在他人立場替人著想的女人,我真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這樣說她……」     這時簾幕後面再度傳來彌生的唏噓聲,小雪的敘述仍然在進行著。     「我打從心底憎恨戰爭,非常非常憎恨。若不是父親慘死在無情的戰火下,他一定可以確保我們母女的身份,至少可以讓我們在法眼家立足吧!至於父親死後,我們一家三口的悲慘生活,我在這裡就不再多說;甚至母親阿冬的死,我也不想再說一遍。     這件事加深了我對法眼家的僧恨,敏男的反應比我還要激烈,因此敏男以天竺浪人的筆名,自費出版一部名為《醫院坡上吊之家》的詩集,還特別寄了一本給彌生夫人。     在敏男悉心的指導和薰陶下,我終於以主唱的身份站在舞台上表演。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不得不面對許多問題。     樂團中的成員不止一次地對我示好,佐川甚至還說:『你都這麼大了,如果還沒有性經驗的話,未免太跟不上時代的潮流。像我就……』就在佐川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敏男衝了進來,狠狠把佐川揍了一頓,佐川的左眼也因此被敏男打瞎了。     那件事發生之後,敏男曾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問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回去法眼家?』他看我不說話,便又對我說:『對不起,你的出身顯赫,而我卻讓你從事這樣的職業,都怪我……』『不要這麼說,哥哥,我非常滿足現在的生活方式,我們以後再也不要提法眼家的事了,好嗎?』『這怎麼可以!你原本就是法眼家的後代啊!』『不,我不要回到法眼家,我永遠都要和哥哥在一塊兒。』『對了,琢也先生不是有個孫女叫由香利嗎?我聽說你們兩個同年那!你見過由香利嗎?』『沒有,我從來沒有見過她。』『你想不想見見她呢?』『不瞞你說,我的確想過。可是……』『她知道你的事嗎?』『這個嘛……大概不知道吧!』『是啊!那個彌生老奶奶一定會想盡方法隱瞞這件事的,不如我們找由香利談談這件事,或許一切會有什麼轉機也說不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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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8:08:56 |只看該作者
結果我們的作戰計劃失敗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敏男應該直接帶我來拜訪彌生夫人,那麼,我現在也用不著在這裡訴說那件可怕的命案了。     現在再說這些也於事無補。總之,當時敏男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去調查由香利。有一天傍晚,敏男就像見了鬼一般回到家裡。『小雪,我今天看到由香利了。』『哦?結果怎麼樣?』敏男用眼角看了我一眼,只回說等我自己見著由香利的時候就知道了。     當時由香利在市谷的一家洋裁學院就讀,所以敏男便帶我去那家洋裁學院的正門前,等候由香利出現。     那時候是夏天,敏男卻要我戴著厚厚的帽子,還吩咐我絕對不要讓別人看到我的臉。我覺得很奇怪,但是不消一會兒,我就明白他要我這麼做的用意何在。     當我第一眼看到由香利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自己走在學校的正門呢!     那時我的眼中充滿淚水,是羨慕?是嫉妒?還是悔恨?     唉!或許都有吧!     只見由香利從正門出來之後,立刻從校門前的停車場開著一輛豪華的轎車離去。     原本我想在七月二十日跟她正式見面,後來卻拖到八月十八日,主要是因為那段期間我生病發燒,大病初癒後,臉色又非常難看,我不想以那個模樣跟由香利見面,唉!女孩子就是愛美,不是嗎?     總之,就因為我們在輕井澤會面,並綁架由香利,甚至在上吊之家舉行那場奇怪的婚禮,才引發昭和二十八年九月十八日,在醫院坡上吊之家所發生的慘案。」     可怕的謀殺     小雪大概是累了,她停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下去。     「在醫院坡上吊之家舉行過那場奇怪的婚禮之後,敏男和我便在五反田的車庫開始過著夫妻生活。我們兩人發誓從今以後絕口不提法眼家的事,我今後也要更認真的做一名女主唱。     但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以前敏男為了維持樂團的開銷,有時會跟有錢婦人進行性交易。     然而當我們兩人開始過著夫妻生活之後,我立刻要求敏男不要再做這樣的交易,同時我也答應他,今後會更賣力地演唱,好讓我們的生活能不虞匾乏。     就這樣過了兩個禮拜,我突然感覺到敏男的行為舉止有些怪怪的,我不時在他身上聞到其他女人的味道,而且直覺告訴我,那個人是由香利。     於是我向敏男求證,但是他卻說: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人家可是千金小姐,怎麼可能還會再跟我這種人來往?那天晚上的事就當作是做了一場噩夢吧!法眼家以後也不會追究這件事的。』     可是,我卻感到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開始慢慢侵襲著我,甚至佔據我整個心靈。     昭和二十八年九月十八日,我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那天晚上,敏男在八點左右離開五反田的車庫,離去前什麼也沒說。敏男出去之後,颱風的風勢越來越強,而我心底的猜疑也開始慢慢萌芽。我想,在這樣的夜晚,他們兩人會在哪裡碰面呢?突然間,我想起了醫院坡的空屋。     當時大概已經是八點半左右,但我仍開了卡車往醫院坡衝去。一路上,風雨越來越強勁,頭頂上還不時出現駭人的閃電與隆隆的雷聲。然而我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因為嫉妒、不安和憤怒已經充滿我整個心房。     到達醫院坡時,已經九點了,我把車子停在半坡上,手持手電筒在大風大雨中徒步爬上空屋。當我來到空屋大門前的時候,一看到客廳裡亮著燈光,立刻嫉妒油生,於是我發狂地衝進客廳,沒想到居然看見……」     話聲到此中斷了一會兒,後來小雪強打起精神,繼續述說那天晚上的狀況,聞者莫不鼻酸。     「只見房間中央有一對裸體的男女緊貼在一塊兒,不用說,男的當然是敏男。可憐的敏男雙手被手銬銬住,全身都是鞭痕,從後背到前胸、從腹部到臀部,總之,他全身傷痕纍纍,讓人不忍卒睹。     我氣得全身發抖,正想找由香利算帳,卻看到她也被敏男用大腿緊緊夾住,整個肋骨都彎曲變形,不但兩眼外翻,嘴裡還不斷湧出大量鮮血,顯然已經斷氣了。     此外,她手上還纏繞著一條長約三公尺、染滿鮮血的鞭子,而且鞭子的一頭還綁著一個十二公分左右、如錐子般的東西。     當我看到連那個錐狀物都染滿鮮血的時候,全身的血液不禁衝上頭頂。沒想到敏男不僅被鞭打,還被錐狀物刺入下腹部!     我想,由香利大概是趁敏男辦完事後呼呼大睡之際,用手銬銬住敏男的雙手,並且拿皮鞭鞭打他,敏男在一陣鞭打之後,立刻清醒過來,倉皇逃到客廳。而由香利仍不放棄地拚命追趕,最後才會演變成兩敗俱傷的局面吧!     我衝進隔壁的房間,看見地上果然鋪了一席棉被,證明他們兩人的確是在此地重溫舊夢,不過我已經不再感到嫉妒了,因為我想找到手銬的鑰匙,把敏男救出來。     沒一會兒工夫,我就找到那把鑰匙。我立刻衝回那間滿是鮮血的客廳,為敏男解開手上的手銬,這個時候我聽見敏男微弱的呻吟聲,我連忙把他的頭放在膝上,並且不斷叫著他的名字。     漸漸的,敏男恢複神志、張開雙眼,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是我不好,我太傻了。』敏男接著說,希望他死後,我能把他的頭割下來,像個風鈴般掛在吊燈下。     我猜那個時候敏男大概是想到從前在池端的快樂日子吧!他一直神志不清地重複著那幾句話,直到我答應他的請求,敏男這才擠出最後一絲笑容,然後在一陣抽搐之後,結束他短暫的一生。     我想完成敏男的遺願,卻苦於找不到幫手。我不能去拜託『發怒的海盜』的團員,因為我不希望讓他們看見敏男慘死的樣子。況且敏男一定也不希望讓人看見他身上的鞭痕。     那麼,我還能找誰呢?這時,彌生夫人的影像突然掠過我的腦海,我想她也不希望讓別人看見由香利這個樣子吧!     於是我立刻跑到醫院坡上面的電話亭去打電話給彌生夫人。沒一會兒,彌生夫人就出來接電話。我顫抖著告訴她整件事的始未,當時彌生夫人顯然也大吃一驚,可是我已經顧不了這麼多,我繼續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你現在必須穿著雨衣在後門附近等著,記住,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要對他人提起。半個鐘頭……不,二十分鐘之後我開車來接你。』     二十五分鐘後,我已經驅車來到田園調布,只見彌生夫人依約穿著雨衣在後門等我,我打開車門讓彌生夫人坐在前座,當時彌生夫人一看到我的臉,馬上生氣他說道:『由香利,這是怎麼回事?這麼晚了,你還有時間開這種玩笑?』『不,夫人,我不是由香利,我是山內小雪。』我一臉嚴肅地看著彌生夫人,她聽了之後很吃驚,等她確定這是事實,知道我真的是山內小雪,並且還跟由香利長得十分相像時,便突然掩面痛哭起來。     『小雪、小雪,為什麼你不早一點來見我?如果我早一點見到你的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都怪我先生,他為什麼不把你帶來見我?為什麼不把這個和由香利長得一模一樣的你帶來見我呢?』彌生夫人邊說邊哭,我到現在仍不明白,當時她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     但是,她的眼淚卻讓我那頑固的心軟化下來,我這才知道,其實她一點也不可怕。     沒一會兒,我們便來到醫院坡的空屋,當她親眼看見現場的狀況後,著實感到相當震驚,不過,她很快就從傷痛中恢複冷靜。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呢?』『夫人,我想把敏男的遺體藏起來。藏到一個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你有自信能不被人發現嗎?』『沒有,可是我已經沒有選擇了,我實在不想讓人看見敏男死得這麼淒慘。』『好吧!就這麼辦,或許這麼做也好。』『那麼,夫人,你打算怎麼處理由香利的遺體呢?』這時,夫人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她慢慢說道:『我也想把由香利的遺體藏到一個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     於是,在彌生夫人的幫忙下,我把敏男的遺體搬到卡車上,『你要把屍體運回五反田?』『是的。』『你會把它藏到一個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我是想這麼做。』不過我並沒有說出敏男的遺言,當時彌生夫人沉思了一會兒,便對我說:『你把屍體處理完畢之後就來找我。我們得商量出一個對策,否則現場遺留那麼多的血跡,加上敏男又失蹤,遲早都會被警方查出來的。』     經她一說,我也覺得應該這樣做。『是,那麼……我就照你的話去做。』『記住唷!千萬不要被人發現你的行蹤。』『嗯,我知道。』之後,我便用卡車把敏男的屍體運回五反田。     我很快的割下敏男的腦袋。至於敏男頭部以下的屍體究竟被我藏到何處,我是不會說出來的,因為我只想讓敏男靜靜的長眠於地下。     當我提著敏男的頭和他寫的風鈴金屬片回到醫院坡的空屋時,由香利的屍體已經不見了,至今我始終沒有問過彌生夫人,她究竟如何處理那具屍體。這個話題一直是我們之間的禁忌。     我在醫院坡完成敏男的遺願之後,立刻驅車趕回五反田,把卡車停在那裡,然後離開車庫,坐電車到田園調布的前一站下車,所幸當時颱風的威力還是很強,才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穿著雨衣、戴著雨帽的女人在狂風中走著。我一來到法眼家後門,躲在暗處的彌生夫人立刻走出來,牽著我的手走進自己的房間。當時已經是十九日凌晨一點左右,彌生夫人跟我談了一些事情,幫我換髮型,還問我身上有沒有黑痣之類的特徵,我答稱沒有之後,她就把剛才從由香利手上摘下來的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我問她這是做什麼?她卻說:『今天晚上你就暫代由香利……不,你就是由香利。而且明天你就要跟住在二樓的阿滋結婚,飛往美國了。別害怕,你一定可以做到這一點,因為你是一個有膽識的人,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一聽到這種幾近異想天開的構想,我當時整個人都傻了。可是,彌生夫人天生就是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人,再加上那時候我已經非常絕望,反正失去了敏男,就等於失去整個世界,因此,就算做一個瞞騙世人的大騙子也無所謂。     這件事之所以一直沒有被發現,實在是因為阿滋是個非常善良的人。這不是在恭維他,也不是外交辭令,法眼滋真的是個非常難能可貴的人。     他單純、不知道去懷疑他人。起初我也非常看不起法眼滋,覺得他實在極愚蠢,被我們騙了都不知道。     但是後來我才發覺,其實法眼滋是愛我的,他非常愛我。若說我和敏男之間的愛情宛如波濤般的洶湧、澎湃,那麼我和法眼滋的愛情就屬於細水長流型。這些年來,我就是靠著法眼滋的愛情才能勇敢的活下去。     在這裡,我還要說說鐵也的事。雖然鐵也是在坎坷的命運中誕生,但絕對不是在違背人倫的情況下來到這個世界上。如果敏男還健在的話,相信他也會以有這個兒子為榮。     鐵也是一個很有潛力的人,我真的希望他能好好面對自己的未來,勇敢的活下去。     我想我已偏離主題了。     當我決定扮演由香利的時候,我還必須要做許多事,尤其是不能留下山內小雪的指紋。於是在十九日晚上,我再度悄悄潛回五反田的車庫,把有可能遺留指紋的地方全部擦拭乾淨。     接下來我跟彌生夫人商量,決定以山內小雪的名義寫三封遺書。那時我才把「人頭風鈴」的事情告訴彌生夫人,彌生夫人雖然大吃一驚,卻也沒有責備我。她只是輕歎一聲,對我說:『既然你已經這麼做,也沒有辦法挽救了。唉!你果然是個非常堅強的人。』     所以等警方接到那些信時,已經是我以由香利的身份飛往美國以後的事,我之所以在二十日晚上打電話到本條照相館,是因為不想讓敏男的人頭像母親阿冬的遺體一樣引來蛆蟲,啊!蛆蟲……不,絕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這卷可怕的錄音帶就在小雪的叫喊聲中播放完畢。     故事的真相     這卷錄音帶金田一耕助已經聽過第二遍,對彌生來說,這些事她也早已知曉,所以雙方都不覺得震驚,只是現場仍瀰漫著一股非常沉悶的氣氛。     「接下來呢?」     彌生低聲催促道。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從鐵箱裡取出三張照片,送進黑色的簾幕裡。     這三張照片分別是躺在深穴裡全裸的由香利、右手纏繞鞭子的由香利,以及鞭子前端附著錐狀物的細部照片。     「你是找本條德兵衛來處理屍體的吧?」     「你說的沒錯,我從坡上的電話亭打電話到照相館,還好當時直吉和房太郎都不在,只有德兵衛一個人留在店裡,德兵衛答應我的請求,立刻騎著單車。冒著強風勁雨趕來。」     彌生的聲調還是那麼的沉穩,然而她畢竟年紀大了,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些喘。     「你知道德兵衛把屍體埋在什麼地方嗎?」     「不,我不知道,德兵衛並沒有告訴我,而我也不想問。」     「你為什麼先前對萬里子和由香利那麼冷淡?又為什麼在發現小雪和由香利長得十分相像時竟然流下眼淚?像你這麼堅強的女性,為什麼會……」     「金田一先生,你會不知道嗎?」     彌生不答反問。     「是因為這張照片的緣故嗎?」     金田一耕助拿出一張泛黃、變色的照片。老實說,當他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曾經感到全身顫抖。     那是一對男女在閨房裡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上半身裸露,抱著枕頭趴在床上。他雖然趴在床上,可是臉部卻刻意對著照相機的鏡頭,擺出一副貪婪好色的表情。     男人對面則站了一個穿長襯衣的女孩,女孩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只見她高舉右手,揮動手中的鞭子。     「夫人,照片中的女孩是您嗎?」     金田一耕助把照片送進簾幕裡,難過地問道:     「這男人究竟是誰?難道他就是您的繼父——猛藏先生?」     簾幕裡的人沒有回答。但金田一耕助可以想見,此時的彌生大概會因為極度的屈辱和憤怒而全身顫抖不已吧?」     「夫人,以當時的照相技術而言,根本不可能偷拍下這張照片,再說,這張照片的背面還註明是本條權之助攝於明治四十二年十月十日。難道是猛臧先生特地把本條權之助找來拍下這張照片的嗎?」     彌生依然沒有回答,大概是預設金田一耕助所說的話。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不想放我走,也不想把我送給琢也,所以才拍下這張照片,好用來威脅我。」     「夫人,您是什麼時候和猛藏先生……」     「早在嫁給琢也之前,他就已經侵犯我了。猛藏喜歡享受性虐待的快樂,我母親千鶴卻對這一點非常不能認同。於是他到處拈花惹草,後來更對我起了邪念……」     彌生在述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語氣淡淡的,沒有一點抑揚頓挫的語調。     這表示她對這張照片的存在感到無以言喻的恥辱,同時也非常憎恨照片中的男人。     「原來如此,因此你才懷疑萬里子是猛藏的骨肉?你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他當然不知道。但是他卻感覺到我對他隱瞞了某些事情,也因此對我產生戒心,認為我是世上最可怕的女人。唉!我先生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不能怪他,因為我的確是個可怕的女人……」     「那麼,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八日晚上,當你突然遇見小雪,發現小雪長得跟由香利一模一樣時,之所以掩面痛哭,是不是因為你終於證實了由香利真的是琢也先生的孫女?」     「嗯,當時我才知道,不論是萬里子還是由香利,她們都是無辜的可憐人。如果我能對她們多付出一些愛,也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唉!總而言之,那時我真的是十分悔恨。」     「我明白了。夫人,既然您今天已經派人到本條家去履行您當初的承諾,我現在就把所有的照片、干板和底片全都還給您,請您點收。那麼,我告辭了。」     「啊!請等一等。」     「還有什麼事嗎?」     「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銷毀這些東西了,再說我也不想讓別人看見這些可怕的東西。金田一先生,桌上有一個大型的鐵製研磨缽和一根研磨棒……」     金田一耕助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很快便找到彌生所說的直徑四十公分左右的大型鐵缽和一根長約一公尺的鐵棒。     「金田一先生,請你用那兩樣東西將這些干板磨碎,同時把照片和底片燒成灰燼。」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會兒才說:     「好的。」     於是他把干板放進鐵缽裡,用鐵棒將它擊碎,直到干板碎到再也不可能回複原狀為止。接著,他又把照片和底片放進鐵缽裡,再拿出打火機,將照片點燃。     照片和底片很快就燃燒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     簾幕後傳來彌生夾雜著痛苦和歡欣的笑聲。     這也難怪,眼看著折磨她一生的痛苦回憶終於化為烏有,彌生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沒多久,簾幕裡又恢複原有的靜謐。     「夫人,這樣可以了嗎?現在這一切都已經化為灰燼了。」     簾幕裡的人沒有回話,於是金田一耕助又再問了一次,但是依然沒有回音。     「夫人,您、您怎麼了?」     金田一耕助跑上前去掀開簾幕往裡瞧。     只見瘦弱得只剩下一個巴掌般大的彌生,整個身子彎曲成蝦米般躺在輪椅上,顯然已經氣絕身亡了。     「夫人、夫人!」     金田一耕助抱起彌生的身子,卻發現彌生原本清秀的臉龐已不複見,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乾癟、長滿疙瘩的醜陋臉孔。     看來彌生一定是患了最嚴重的風濕症,因為她的手腳、乃至全身都萎縮變形,就連頭髮也幾乎掉光。     「蛆蟲……」     金田一耕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這樣的字眼。     事實上,現在的彌生看起來真的就像是穿著和服的蛆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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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8:09:23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尾聲
      罪證確鑿     搜查小組終於找到法眼滋第二個秘密總部,也查出他在大廈附近租了一個車庫。     出租車庫很快就被警方打開了,裡面停了一輛國產車,警方在這輛車的行李箱裡面找到一支藍色鉛筆。經過三榮假日木匠中心的員工證實,這支鉛筆確實是吉澤平吉經常夾在耳朵上的藍色鉛筆。     因此警方初步判斷,吉澤平吉大概是在這間車庫裡面遇害之後,被法眼滋塞進車子的行李箱中,再被載回假日木匠中心棄屍。至於屍體旁邊的那支扁鑽,應該是法眼滋事前就已經在假日木匠中心購買的。     法眼滋雖然自首了,但是剛開始他什麼也不肯說。     直到五月一日他在獄中聽了小雪留下的那卷錄音帶之後,態度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不僅嚎陶大哭,還主動說出位於牛地的秘密總部。     警方循線從法眼滋在牛地的總部找到許多和第一次殺人事件有關的證物,甚至找到兵頭房太郎的恐嚇信。不過,兵頭房太郎的恐嚇信卻激起搜查人員的憤怒,大家也因此對法眼滋深表同情。     至於兵頭房太郎自然也被警方逮捕了。     起初他佯裝發瘋,後來在醫師會診鑒定後,一致認為他在裝瘋賣傻,檢察官因而對他的一舉一動特別留心。     誤會冰釋     這天,鐵也在關根美穗及玄龍夫妻的陪同下,來到法眼家族新落成的墓地祭墳。     四人祭完墳,正準備踏上歸途的時候,「發怒的海盜」剩下的四位成員卻迎面走來。     頓時,佐川哲也和關根美穗兩人都覺得十分尷尬,可是鐵也卻走向前一步,跟佐川哲也面對面。     「佐川先生,有件事我想請問你。」     「什麼事?」     「你為什麼一直監視我?是不是討厭我才會這麼做?」     「你千萬別這麼說!」     佐川哲也不禁莞爾說道:     「有人會討厭阿敏的兒子嗎,鐵也,我為你介紹一下,最左邊這一位是佛羅里達阿風——鋼琴手秋山風太郎,他隔壁是邁阿密阿雅——吹薩克斯風的原田雅實,以及當時還是見習生的肯德基阿謙——加籐謙三。     我是德州阿哲——佐川哲也,我們和你的父親大力士阿敏——山內敏男是最好的兄弟,雖然我們當時年輕氣盛,難免會發生一些口角,或是爭名奪利的事情,可是我們畢竟是因為志趣相投才組成那個爵士樂團。再說,你父親還是我們的團長呢!我們怎麼可能會討厭你呢?」     說到這裡,佐川哲也又語帶傷感地說:     「我非常喜歡你,喜歡得真想把你擁在懷裡,雖然小雪不在,卻不影響我們對你的疼愛。」     佐川哲也這番話也不禁讓「發怒的海盜」其他成員神色黯然。     「謝謝你。」     鐵也向對方深深一鞠躬後,看著對方說:     「聽說佐川先生至今仍是單身,請問你為什麼不想結婚呢?」     …快了、快了,我就要結婚了。」     佐川哲也笑得有些靦腆。     「祭墳之後,我就要去向一位女士求婚了。而且,我這些在場的好朋友也都認識她呢!」     佐川哲也說的是伊籐貞子。     「啊!那真是恭喜你了。我在此先祝福你們百年好合!」     「謝謝,也祝福你。」     在一陣祝福聲中他們互道珍重。     遠行     玄龍夫婦、鐵也和美穗一回到青山的家,玄龍老人立刻開門見山地問鐵也:     「對了,鐵也,聽說你還是姓法眼,只是不想繼承法眼和五十嵐兩家的事業,是嗎?」     「是的,我現在正和律師討論這件事。」     鐵也點點頭說道。     「這樣也好,只是鐵也……」     玄龍老人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     「發生那些命案之後,媒體雖然把你和美穗分別稱為少年A和少女B,但是聽說學校方面已經知道少女B就是美穗。」     「對不起。」     「你不需要抱歉,因為事情是美穗主動提出來的,況且美穗也不想再回學校,所以我剛才跟美穗的奶奶商量過,我們決定還是讓美穗回去杜塞道夫,聽說那裡有一位很不錯的鋼琴老師呢!」     「這樣很好啊!」     「是嗎?可是鐵也,雖然在現在這個時代,一個姑娘家自己出外旅遊也不是什麼大新聞,但我們夫妻倆畢竟還是活在舊社會裡的人,教我們看著寶貝孫女一個人獨自遠行,怎麼放心得下呀!所以我們需要一位護花使者在她身邊保護她。鐵也,你願意擔任美穗的護花使者嗎?」     鐵也想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向兩位長輩深深的一鞠躬。     「爺爺、奶奶,謝謝你們,我願意擔任這個職務。」     關於法眼滋     四月十二日晚上,鐵也之所以會出現在三榮假日木匠中心的命案現場,是因為那天下午有人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對方告訴鐵也,只要他在當天晚上七點半左右到假日木匠中心一趟,就會更加明瞭他母親年輕時候的荒唐史。     雖然對方一說完就立刻掛斷電話,而且還特別用經過偽裝的聲音來說話,但是法眼家的自動錄音設備已經把他的聲音錄下來了。經過聲紋比對,警方很快便證實那的確是法眼滋的聲音。     儘管法眼滋意圖陷害鐵也已是罪證確鑿的事實,但鐵也仍然經常去探監。     起初法眼滋拒絕會客,但是一個月之後,他被鐵也的孝心感動了。     父子倆面對面的時候,鐵也對法眼滋說:     「爸爸,不論未來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這輩子我始終相信你是我的爸爸。從小你就非常疼愛我,我怎麼可能忘記這一切呢?在我心中,只有你才是我的爸爸!」     鐵也話還沒說完,法眼滋早已泣不成聲。     此外,光枝也不時來監獄探望法眼滋,可是法眼滋卻堅持不肯見她。光枝因此難過得每天以淚洗面。     看來要重振五十嵐家,恐怕遙遙無期了。     名偵探失蹤!     最後,我得告訴各位讀者一件最最悲慘的消息。     那一年的六月初,綠丘公寓的管理員山崎夫婦來拜訪筆者。     「您知道金田一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嗎?」     「金田一……怎麼了?」     根據他們夫妻倆所說,差不多一個禮拜前,金田一耕助就收拾行囊、出外旅行去了。     老實說,我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因為金田一耕助這個人每次一解決完困難的案件,心中總會湧上一股強烈的孤寂感,這時,他就會放鬆自己,到各地去走走。     「他不是每次都這樣嗎?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唉!不知道他現在又到什麼地方去旅行了。」     「不,這回不一樣……」     山崎太大斬釘截鐵他說。     「哪裡不一樣?」     「昨天我們接到銀行的通知,說金田一先生彙了一大筆錢到我的戶頭裡。」     當我知道那筆金額的數目之後,的確相當吃驚,因為那筆錢真的足以讓山崎夫婦安享餘年。     「還不只這樣呢!金田一先生連贈與稅都幫我們代繳了。」     山崎太太一臉擔心,接著說道:     「他該不會想自殺吧?」     「說什麼傻話!」     我大喝一聲,接著連哄帶騙地將山崎夫婦請回家去。     之後我想想也覺得有些不安,因此立刻打一通電話給多門修。     沒想到電話一接通,話筒那頭立刻傳來多門修大叫的聲音。     「啊!是您啊!剛才老大……不,剛才風間先生還命令我打電話給您呢!」     「金田一老弟怎麼了?」     「聽說他好像飛去美國了。風間先生要我問您金田一先生離開之前,是不是跟您提過什麼?」     「沒有,他什麼也沒跟我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風間先生命令我來調查這件事。」     「那麼,金田一老弟這回可能去周遊列國嘍!」     「您還有心情開玩笑啊!金田一先生已經把他所有的財產都捐給慈善機構,風間先生說,他可能是不打算再回來日本了。」     一聽到這兒,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因為我知道,風間俊六的說法可能是正確的。     總之,自從那樁命案結束,金田一耕助就杳無音訊。     關於這一點,等等力也曾經神情黯然地對我說:     「這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的疏忽,金田一先生也不會離開我們。」     再者,岡山方面的磯川警官也一直詢問我這件事,讓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後來我透過關係聯絡金田一耕助在洛杉磯的朋友,可是這些朋友都說沒見到他。     金田一耕助似乎從美國國土上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儘管風間建設動員龐大的情報網搜尋金田一耕助的下落,仍然遍尋不著金田一耕助的蹤跡。     此刻,我是在極度悲傷的心情下寫這些東西,我不知道往後是否都要生活在這樣的悲歎之中。     還記得金田一耕助在失蹤前,曾經來拜訪我,當時他說:     「成城先生,你曾因一時的不順遂而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提筆寫作,但是在這段期間內,我依然做了許多事。這裡有兩、三件當時的記錄,如果你有興趣的話,麻煩將它們寫下來;若有不明瞭的地方,可以詢問等等力警官或磯川警官。」     這是金田一耕助離去前對我說的話,而我必須遵照他的話去做。     雖然我現在的心情十分悲傷,但我仍會振作精神,將金田一耕助遺留下來的龐大資料整理出來,才不辜負他的期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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