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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黃易】域外天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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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2:33: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域外天魔

第一章  鉅富之女       
第二章  巧得線索       
第三章 舊愛新愁
第四章 天皇逞凶       
第五章 功虧一簣       
第六章 海上惊變
第七章  生死對泱       
第八章  天魔橫行       
第九章  万里窮追
第十章 再生計划       
第十一章 域外天魔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2-2 11: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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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2:34: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鉅富之女

第一章:鉅富之女



  八月十日,日本京都。
  深無盡极的虛空里,一團團刺目的亮光交替移動,像太陽般照耀著。
  她在掙扎,甚么也看不見,只有使人眼目難睜的亮光。她想叫,聲音到了喉嚨處便消失無蹤,一點也發不出來,她感不到任何痛苦,因為根本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只像個虛無的存在。
  想离開,那陽光般的光暈組成了包圍网,磁石吸鐵般令她欲去不能。
  一個奇怪的意念在她心中升起。
  “我成功了!”
  龐大的恐懼狂涌上來,這個并不是她的意念,就像另一個人利用她的腦砷經來思想、另一個意念升起道:“抓緊她!你看到甚么?”
  “我看到了,那是一個美麗的世界,奇异的東西在流動著,充盈著生命。”
  同一時間她腦海中升起一幅幅美麗的圖畫,少年時在日本北海道的豪華住所,三年前往非洲的一次旅游,壯麗的山川,藏在記憶內的美景,斷線气球般升离潛意誠的深淵。電光石火地呈現眼前,有若給人從腦中硬生生把記憶掘出來。
  接著一股充滿邪惡和貪婪的冰冷感覺,涌過心靈的大地。
  她再也忍不住,死命掙扎,不是手腳的掙扎,而是靈魂的掙扎,噩夢里的掙扎。
  “抓緊她,不要讓她走!”
  “不!我還未懂她的結构!”
  “呀!”聲音終于由她口中叫了出來。
  她猛地坐起身來,劇烈地喘气,渾身冷汗,入目的是宁靜的病房,剛才幸好只是一個可怕的夢,但卻是那樣地真實。
  那种戰栗感覺仍纏繞不去,陰魂不散。
  “啪!”
  門打了開來。
  臉孔窄長的宮澤醫生搶進來,身后踉著兩名護士,他們雪白的袍服,使她泛起安全感。
  宮澤醫生扑至床邊,關切地道:“千惠子小姐不用怕!那只是一場夢。”千惠子搖頭,眼淚奪眶而出,欲語無言下,泣不成聲。
  宮澤醫生暗歎一口气。這是否造化弄人?千惠子可說擁有了全世界,美麗、智慧、財富,以及愛護它的人……獨欠健康。他雖是精神心理學上聞名國際的權威,對于她所患的病,仍是束手無策。
  護士熟練地為干惠子作各方面的例行檢查,但宮澤知道無論在体溫、血壓任何一方面,她都不會有任何异常。
  怪病來臨時,她的体溫急劇上升至華氏一百零八度,全身沸騰顫抖冒汗,過后一切回复正常。若一般人体溫經常升至這樣高溫,腦神經組織必然受到永久性的破坏,她卻是安然無恙,這使她与一般的精神分裂或离魂症不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千惠子停止了啜泣,仰起俏臉,望著宮澤醫生,她悲哀的眼神,今宮澤几乎想避開她的目光。
  宮澤醫生柔聲道:“說罷!把你的心事告訴我。”
  千惠子看著有若慈父的醫生,不禁想起自己父親大野隆一,大多數人都會希望能成為她,因為大野隆一是几個崛起于日本跨國公司的擁有者,日本的首席富豪。
  千惠子垂頭道:“有沒有一种藥,吃了會平靜地失去了所有知覺,不會作那些奇怪的夢,也不會再醒過來?”說到最后兩句時,她的語气激動起來,再次仰起俏臉,熱淚灌進眼里。
  宮澤暗吃一惊。自六個月前,千惠子在美國哈佛大學課堂里暈倒,送進醫院,至兩個月前她被送回日本現在這所擁有世界一流設備的療養院,她還是第一次表現出這种自殺的傾向,顯示它的精神在怪病的壓力下進一步惡化。
  他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傻瓜!這种藥有甚么好?你父親來電說,開完會使來探望你,趁還有些時間,讓我和你做個小小的檢查,那就像你唱首歌那么容易。”
  千惠子臉色一沉道:“那女人來不來?”
  宮澤歎了一口气道:“你說夫人?這我便不知道了,唉!她畢竟是你母親呀。”
  千惠子冷冷道:“她不是我母親,母親早在我十二歲時死了,我親眼看到她從三樓的露台跳下去。”她的語音出奇地平靜,反而使人感到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慟。
  護士將鎖著床腳滑輪的開關松開,把床推往門處,另一護士把門打開,讓病床往外滑去。
  宮澤醫生為不用面對千惠子的問題松一口气,隨床步出病房。
  守在病房門外的兩名大漢站了起來,他們都是人野隆一特別聘來的保鑣,負責千惠子的安全;兩人跟著病狀,沿著病房外的長廊,往升降机走去。
  這是日本京都市郊一所豪華療養院的二樓,通往升降机的走廊靜悄悄地,只偶然听到病房傳出的微弱人聲。
  一切似乎与平日毫無异樣。
  那兩名職業保鑣也很輕松,這份工作比一般的工資高了三倍多,但風險卻很低,這种只有富豪才能入住的療養院,本身的保安工作已非常完善。
  一行人來到升降机前。
  升降机恰好升了土來,開門的指示燈閃動著。
  門緩緩打了開來。
  眾人愕然內望,被嚇得睜大眼睛。
  四名戴著防毒面具,身穿白袍的怪人。冷然站在升降机內,當先一人手上拿著一個救火筒般的東西,其他龍人提著白動武器,槍嘴對正他們。
  那兩個保鑣是職業好手。首先反應,手都伸進外衣里,把槍抽出。
  “突……”火光展現。
  兩人陀螺般在鮮血飛濺中拋跌開去,血滴濺在惊呆了的宮澤醫生和兩名護士的雪白袍服上,濺在千惠子的被服和病床上。
  宮澤醫生叫道:“你……”
  這句話還未完,帶頭那人手上的東西噴出一股白色的气体,惡獸般將眾人吞噬。
  宮澤醫生和兩名護士無力地往地上倒去,在暈倒前隱約感到那四人將千惠子連床推進了升降机內。
  千惠子吸入濃煙后,立時進入暈眩的狀態,不過她卻沒有失去知覺,只像進入了一個噩夢里,就像几個月來無時不纏扰她的夢魘。
  模糊間,她感到离開了身体,在一個更高的角度處,俯視著那四名惡客將躺在床上的“自己”推進升降机里,而宮澤醫生和兩名護士則暈倒在地,較遠處是尸橫地上的保鑣。
  出奇地她并不感到恐懼。
  她早習慣了這种噩夢,現實和虛幻問的分隔已徹底地崩潰,充其量只是從一個噩夢進入另一個噩夢吧。
  不可能更惡劣的了。
  八月十日下午,南美洲玻利維亞。
  飛机從蔚藍的長空往延伸出來的跑道俯沖下去。
  凌渡宇輕松地坐著,從机窗瞰視下面典型的南美景色,密集的雨林,交匯的河流,形成大白然的美麗圖案。
  經過了數小時的飛行后,抵達玻利維亞。
  机翼張了開來,滑輪在机腹雄鷹摟兔般伸出來,強烈的气流摩擦聲代替了机器的運轉聲。
  机輪触地,飛机脈動般彈跳了兩下,開始在跑道滑行,風聲呼呼。
  陵渡宇松開安全帶,心想終于到了。這次來是專誠要見高山鷹,和他商討未來“抗暴聯盟”的動向。
  抗暴聯盟是由來自世界各地精英組成的地下組織,為使地球成為一個和平的理想國而不懈奮斗。組織最高的八位領導人均以鷹作代號,高山鷹是目前的最高決策者,而凌渡字的代號是龍鷹。
  兩個小時后,凌渡宇在抗暴聯盟的秘密總部見到了高山鷹。
  驟眼看去,任誰想破腦袋也估計不到高山鷹有著這樣的身分。他年紀六十歲上下,身裁不高,戴著圓圓的金絲眼鏡,金色的頭發鬢邊呈少許花白,臉上挂著慈祥的笑容,就像位大學的老教授;只有當你細看他的眼時,才發覺那深邃無限的眼神藏著廣袤的智慧以及天生領袖那种果敢決斷。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國籍,据傳他体內流著德國猶太人的血統。
  高山鷹在書房內接見凌渡宇。
  凌渡宇瀏覽著書架上丰富的藏書,冒險家的本性使他不放過任何一個獲得別人資料的机會,藏書是最佳獲知一個人興趣的方法,最后他的目光來到放在書桌上的一疊書本。
  凌波宇笑道:“你想制造一枚核彈嗎?那或者是不錯的主意。”
  高山鷹嘴角綻出一絲笑意,踉著笑容擴大,眉眼額一齊笑起來,令人更感到他慈祥和易于相處。但凌渡宇知道這只是個表面的現象,高山鷹的精明厲害是他平生僅見的,否則抗暴聯盟也不會如此發展迅速,屹立不倒。
  高山鷹拿起桌上一本名為“核彈基本原理”的書,淺笑道:“很多事我也想做,我想把世上所有的書看盡;親吻所有美女;游歷每一個地方;結交天下奇人异士;經驗所有經驗。”
  凌渡宇心中一陣感触,高山鷹絕非無的放矢的庸人,這几句說話正代表人類對經驗的渴望,可惜人本身的局限令他不能嘗遍每一种經驗,就像一個面對千万盤美食的人,只能揀取其中有限的几种,尤其在現代這极度多元化和千變万樣的世界里。
  高山鷹笑起來道:“對不起!刺激起你感性的一面,來!給你看一些有趣的人。”他拿起遙控器一按,在兩人面前的兩個書架分左右橫移開去,露出牆上的螢光幕,燈光暗淡下來,對著螢幕一邊的幻燈机射出采芒,投射在螢幕上,現出一個情景。
  那地方似乎是個碼頭,聚集了很多人,一些看來是搬運工人,也有過路者和旅客。其中一組六、七人,站在畫面的正中,手上提著簡便的行李,一派預備搭船的樣子。背景具艘机動漁船,可是因偏离了鏡頭焦點,影像并不清晰。
  凌渡宇皺眉道:“拍這張照片的人該被打屁股,技術這么差勁。”
  高山鷹淡淡道:“除非你到閻皇那里去,否則休想打得到他的屁股。”
  陵渡宇愕然望向高山鷹。
  高山鷹眼中的悲傷一閃即逝,瞬間又回复領導群雄的從容自若,道:“當他以遠距鏡拍這張照片時,正是他破人從后面冷血槍殺的時刻,幸好相机和另一副精密的無線電子儀器連在一起,能即時將相片的影像送往另一地點的接收器,否則你連這張差勁的相片也看不到。而我相信圣戰團亦不知我們以這樣的方法得到這相片。”
  凌渡宇道:“被殺的是誰?”
  高山鷹道:“是我們組織內代號『隱者』的追蹤偵察員,讓我來介紹一下相片中的朋友。”當他說到朋友時,牙齒咬得緊緊地,顯示了他對這些“朋友”的恨意。抗暴聯盟中每一個組員都是各有專長的人才,失去任何一個都是不可彌補的損失。
  凌渡宇的目光轉回螢幕上。
  圖中那些准備下船的人的影像擴大起來,雖然因微粒變粗致更模糊不清,但卻可以清楚看到有兩女四男共六個人。
  高山鷹道:“中間穿藍西裝背對著我們的男子,很可能就是綽號『納粹人』的凶人。”
  凌波宇沉吟半晌,通:“納粹人?怎么我從未听過?”
  高山鷹道:“這世界可大約分作兩類人,一類是支持現有的秩序的,一類卻是破坏者。而破坏者中,卻沒有一個极端恐怖組織比得上『末日圣戰團』,納粹人相信是這組織最重要領導人之一。”
  凌波宇以手拍額道:“我是否已再不适合這資訊爆炸的時代,為何我從未听過這批狂人?”
  高山鷹沉聲道:“一點也不出奇,我也是直至最近發生的一件事,才從法國情報局知曉這恐怖團体的存在。”
  凌渡宇哂道:“為何取個這樣不倫不類的名字。”
  高山鷹歎了一口气道:“對付一般的恐怖极端組織;或者是無政府主義者;或為某一理想、某一宗教、政治目的而奮斗的組織,總還有跡可尋。但這末日圣戰團卻不一樣,他們深信整個人類文明是一個錯誤,救世的唯一方法,就是將整個人類文明毀滅,以建立起另一個新的文明;就像鳳凰要經歷火的洗禮,才能獲得新生命和永生。至于新文明如何能在廢墟上再建立,就是他們守口如瓶的大秘密了。”
  陵渡宇目光轉往螢幕上的畫面,細心察看每一個人,那背對鏡頭綽號納粹人的人留著金發,肩膀特別寬闊,頸項粗壯,使人感到他是孔武有力的人。旁邊的金發女子剛好側望著他,雖看不清楚眉眼,但輪廓娟秀,使人很難聯想到她是要毀滅世界的恐怖分子。當他的目光往右移至一名面對鏡頭粗壯的大漢時,凌渡宇虎軀一震。
  高山鷹道:“你認出他是誰了?”
  凌渡宇點頭道:“『瘋漢葛柏』,患有精神分裂症的雇佣兵頭和政治刺客,是蘇聯的國安局、美國中央情報局都曾雇用過的職業殺手,近年來因几宗血案和強奸案消聲匿跡,想不到變成了這瘋狂組織的成員。”
  高山席滿意地道:“你既然知道這极度危險的人的底細,自然可由是推知這集團的危險性。目前對于這集團的資料,只限于這幅相片,而納粹人這神秘人物究竟是誰,我們仍是一無所知,相片中顯示的他可能只是個偽裝,難以作准。”
  凌渡字的目光繼續在這兩女四男身上巡游,惊人的記憶力,使他能照相般把螢幕上的影象搬進記憶細胞里去。
  高山鷹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道:“最近在法國一個秘密的核軍事基地,發生了一宗盜竊事件,一個工作人員和一批制造核彈的壓縮原料神秘地失琮了,三日后那人的尸体在一貨倉內被發現,但核原料卻影蹤全無。法國情報局根据种种蛛絲馬跡,尋到圣戰團這條線上。”說到這里,高山鷹從台面拿起一個文件袋。遞給凌波宇道:“所有資料均在這里,我們組織的一名成員是法國情報局的高級人員,他將這事通知了我們,希望我們能為此盡一點力量,沒有比你更佳的人選了。”
  凌渡宇接過文件袋,苦笑道:“這件事就像大海撈針,無從入手。”
  高山甩道:“要制造一枚核彈,將它發射,絕非簡單的事,所以圣戰團一定會有進一步的行動,『隱者』雖然犧牲了,但卻使我們知道瘋漢葛相与圣戰團的成員,起碼有一定的關系。拍攝這張照片的地方是韓國,照片背景中的漁船報關的目的地是台灣,但我們卻相信它到了日本,雖然這是尚未能證實的事。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法情局相信圣戰團已完全掌握了制造核彈的技術和設備,所差只是一些高科技的設備,只要再獲得這方面的產品,他們便可以為所欲為造成惊人的大災難。”
  凌波宇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問道:“照片是多久前的事了?”
  高山鷹道:“十天了。”
  凌渡宇虎目一睜,冷冷道:“為了討償隱者的血債,為了人類的命運,無論上天下地,我也要把這批狂人挖出來。”
  高山鷹歎了一口气道:“你要非常小心,他們都是自殺式的狂人,對他們來說死亡絕非可怕的事,而是一种解脫,可惜對別人并不是這樣。”
  凌渡宇淡淡道:“甚么人我沒有遇過?就讓我給他們來個大解脫。”他動了真怒。
  高山鷹道:“很想和你痛飲達旦,可惜時間太珍貴了,我已安排了你立即往日本去。”
  凌渡宇長笑道:“日本清酒,聲名最好,就讓我拿一瓶回來孝敬你。”
  高山鷹笑丁,但卻不能掩蓋眼中擔憂之色,末日圣戰團是各國政府恨不得食肉拆骨的危險分子集團,可是卻始終奈何不了他們。凌波宇雖是抗暴聯盟中最杰出的人,可是他能成功嗎?尤其在目前他根本不能抽調人手去助他的情形下,龍鷹凌波宇只能孤軍作戰。
  八月十日晚,日本某地一座兩層的花園平房里。
  千惠于“醒”了過來。
  這并不是一個好的字眼,可是卻再沒有另一個字可以形容她現在這狀況,因為這是超出一般人類經驗的事情。
  她“看”著“自己”給那四名戴著防毒面具的大漢,從醫院推往停車場內一輛救傷車里,保安室的四名警衛、接待處的兩位女接待員,昏倒地上。換了平日的千惠子,一定為這些凶徒的暴行憤怒莫名,可是她現在只覺渾渾茫茫,一切只像一個不真實的夢。
  接著她又陷進那可怖的噩夢里。
  她感到自己以惊人的速度跨越遙關的空間。身不由己地往虛空某一深處推移,她想抗拒,但卻不知如何抗拒。
  警號大鳴的救傷車,載著自己急馳离開醫院,冷血的凶徒,給拋离在后方某一遙不可触的角落。
  絕對的孤寂。
  不知多少時間后。
  驀地她闖進了一團強光里。
  一個龐大的聲音在她心靈中響起道:“她回來了。”
  千惠子駭然四望,那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以心靈去看,就像夢中看事物。
  只有令人心膽俱制的強光,這些光并不是一片的,而是一束束一團團的爍芒,迅速互替移動,每當光束畫過她的“身体”,一股奇怪的意念和聲音便在她心靈中升起,但她卻清楚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意念。
  她的心靈正受到不知名异物的進侵,那是一种名符其實思想被強奸的感覺,又像在無數陌生人前赤身裸体般難受。
  “追蹤她的來處!”另一個聲音響起。
  “我要學習她的一切。”
  深藏的記憶泉水般在心靈的大地涌出來,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這些入侵物之前。
  撕心裂肺的恐怖,使千惠子想像風般云散煙消,可是它的靈神卻被緊緊攫抓住,連思想要离開的權利也被剝奪了。
  一幅美麗的圖像被解放出來,占据了這夢魘的天地。
  太陽迅速地從東方升起來,給蔥綠的大平原帶來光和熱,溪水在樹林里蜿蜒川流,草原上鹿群奔馳,千万只鳥儿從栖息的林木間惊起,以壯觀的隊形往遠處的湖泊飛去。一忽間太陽沉下西山,放射出万道彩霞,月亮從另一邊升起來,散發著金黃的清光。
  一個聲音響起道:“這是它的世界。”
  另一個聲音道:“由現在起,它成為了我們的世界,只有我們才配擁有它。”
  千惠子正要掙扎,忽地心中升起一個念頭,一個屬于自己的念頭,那念頭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像在呼喚她回去。心神一陣震動下,她發覺已成功地將入侵者排斥在心靈之外。
  龐大的聲音變得微不可聞道:“抓緊她!不要讓她逃去,我們還不知她來自何處,她的世界……”聲音遠去。
  她的心神离開了強光,在廣表的空間旅航。“呀!”尖叫聲中,她心神回到身体里,“醒”了過來。
  有人猛烈地搖動她的身体,叫道:“醒來!醒來!”
  她睜開眼來,發出另一下尖叫。
  几個猙獰可怖的鬼臉,從高而下俯視著躺在床上的她。
  “不用怕!我們是不會傷害你的。”
  她定睛一看,原來這些人戴上了鮮艷的面譜,記憶回流到她的腦海里,想到自己成為了被擄劫的人質。
  千惠子美麗的秀目駭然四望,從圍著她這五名戴著面譜的人間的空隙望出去,這是間沒有窗戶,沒有任何裝飾的空房子,除了她躺著的床,只有四堵灰白的牆,和在天花垂下搖搖晃晃的一盞孤燈。恐懼涌上心頭,她再次尖叫起來。
  其中一人以沙啞粗獷的聲音操英語道:“這小騷貨讓我來對付她。”
  另一人低喝道:“不要碰她,納粹人吩咐誰也不能碰她一個指頭,你若想得到你那一份,給我乖乖的。”
  沉重的喘息聲,在那沙啞聲音的人處響起,充滿狂亂的情緒,造成可怕之极的气氛。
  千惠子望向那人,只看到他是個棕紅頭發的粗壯男子。不知為何心中竄過一股不寒而悚的感覺,就若兔儿見到餓狼,絕望悲傷涌上心頭。
  無論在現實或夢里,都是人質。
  她已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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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巧得線索



  八月十一日下午,日本東京。
  凌渡宇將打賞塞進侍應的手里,侍應連忙鞠躬表示感激,直至退出房外,門關上前還再次鞠躬,令凌渡宇擔心他的前額會撞在門上。
  凌波宇來到酒店房間的中央處,盤膝坐在地氈上,在一輪慢長細的呼吸后,心神進入自在的穩定狀態,這是他休息的方法,他必須爭取一刻一秒,好找尋末日圣戰團的蹤影。
  他并不是個普通的人。
  只是他的身世便足以使人瞠目結舌。
  他母親是個美籍華人,在一次往西藏的旅行遇上年屆八十的靈達喇嘛,靈達在神廟里和他母親合体交歡后圓寂,自此他母親留在西藏,產下了凌渡宇,他自幼便受密宗苦行瑜伽和鎮定手印的鍛煉,直至十五歲才隨母親回美國接受現代的教育,成為兩個博士學位的擁有者,酷愛冒險的他,有著別人夢想不到的离奇經驗。
  兩個小時后,凌渡宇睜開眼來,心靈圓淨通透。
  他緩緩站起身來,來到窗前,陽光漫天下的東京高樓林立,無有盡頭地往四方八面延伸。
  他宁愿在非洲的黑森林狩獵一只斑豹,也胜比在這樣的超級大城市去追捕一個人。
  從行李中取出高山鷹交給他的文件袋,打了一個電話,他才离開房間,到地下室的酒店吧台里,叫了杯飲品,翻開袋內的資料。
  他看得很仔細,雖然關于末日圣戰團的資料非常少,但仍給他把握到這恐怖集團行事的風格,那就是有組織、計畫和絕對保密。
  所以這集團的人數不會太多,否則便難以保密,可是為何要吸納像瘋漢葛柏這類行為乖張的好殺狂徒?
  而葛柏為何要參予這种自殺自毀性的團体?
  這其中的關鍵,可能是偵破這團体的重要因素。
  想到這里,他心中已有一個大概。
  既然隱者能拍攝到那張相片,那也是說找到他們并非沒有可能的事。
  一位花枝招展的艷婦搖曳生姿地來到凌渡宇台前,向他來個九十度的鞠躬,將酒吧里十多名顧客的目光吸引到凌渡宇那處。
  凌渡宇愕然駘抬頭,以日語道:“小姐!”艷婦陽光般笑起來,使人想到夏天盛開的玫瑰,她伸出雪白的手,軟軟地遞給凌渡宇道:“我是昭菊,田木先生遣我來接你的。”
  凌渡宇將玉手握在掌中,笑道:“我以為田木正宗派來的人一定是雄赳赳的彪型大漢,豈知竟是像你那樣嬌滴滴的美人儿。”
  田木正宗是凌渡宇在“月魔事件”中結識肝膽相照的朋友(事見《月魔》一書),是日本最有勢力的黑道大豪,無論黑白兩道。
  也是那樣吃得開。
  昭菊笑得花枝亂顫,眼光在凌渡宇俊偉的臉上有興趣地打量著,道:“田木夫生在等待著你,我從未見過他這樣動容地想見一個人。”
  凌渡宇放開她的手,和她并肩走出酒店外。
  一輛銀灰色的三排座平冶房車駛了上來。
  昭菊拉開了后座的車門,嬌聲道:“請!”凌渡宇坐進車廂里,身形雄壯的田木正宗坐在另一邊,像座崇山般一動不動,冷冷看著他。
  凌渡宇把想伸出相握的手縮回去,門關上,車子開出。
  兩人凌厲的目光在車廂內交鋒。
  田木正宗沉聲道:“凌先生,這次來日本有何貴干?”
  凌渡宇淡淡道:“我并不是專誠來探訪閣下。”
  田木正宗岩石似的冷硬臉孔,忽地綻出一絲笑意,就若陽光在烏云后射出來,按著歡暢地笑起來,臣掌一下拍在凌渡宇肩膊上,道:“不要怪我,你是我最懼怕的人之一,所以只想你做我朋友,而不想你做我的敵人,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找我絕不是敘舊那么簡單,所以我才緊張起來。”
  這是田木正宗式的奉承。
  凌渡宇苦笑道:“我也絕不想做你的敵人,希望現在你不是載我往屠場去。”
  田木正宗收起笑容,回复冷靜和沉著,從容道:“好了,說罷!”凌渡宇用手指用力叩在后座和前座兩排座位問的防彈玻璃上,坐在中間的昭菊和最前面的司机和另一名大漢卻完全沒有反應,證實這后座的聲音并不外傳。
  才道:“我想找一個人。”
  田木正宗自負地道:“只要這人在日本,我便有方法找他,就算他把自己埋在地底,我也可以掘他出來。”
  凌渡宇道:“真喜歡听你這么說,我要的是瘋漢葛柏。”
  田木正宗呆了一呆,道:“這個國際級的職業殺手并不好惹,不過現在我卻要為他祈禱,因為他惹上了更不好惹的人。”
  凌渡宇道:“他只是冰山的一角,不過找不到他。我便找不到那座冰山。”
  田木正宗眼中閃過警惕的神色道:“看來你手上的事非常棘手。”
  伸手在椅背一按,一個電話現了出來,田木按了一組號碼,傳聲器立時響起一個聲有道:“老板!找我有甚么事。”
  田木正宗道:“我要在毫不張揚下找到瘋漢葛柏,立即給我辦。”
  他的聲音充滿著黑道大豪的威嚴,使人甘于遵從。
  那接令的人道:“老板,是的。”
  田木正宗挂斷了線,道:“來!讓我帶你參觀世界最美麗的城市。”
  凌渡宇哂道:“听說這美麗城市的經濟正在衰退中。”
  車窗外車水馬龍,行人道上擠滿熙來攘往衣著入時的男女。
  田木正宗听到他語中的嘲諷,平和地道:“近年來日本的經濟的确出現了反覆,可是那并不影響日本人。國家雖然有邊界,經濟卻沒有。”
  凌渡宇沉吟半晌,歎了一口气。
  這是日本人才能有豪气說的話,武的不成來文的,美國、德國、法國這些名字只有名義上的意義,真正的權力操縱在跨國的大公司里,而日本正積极地建立這种跨國界的經濟王國。
  田木正宗也歎了一口气道:“只要有人,便有競爭;只要有競爭,便有成王敗寇,人類的進步因競爭而來,也因競爭而走上絕路。”
  這几句話發人深省,凌渡宇不禁想起矢志要毀滅世界的末日圣戰團,他們認為“整個人類文明是錯誤”的想法,未嘗沒有道理,問題是誰也沒有權將其他人鏟除,生命是每一种生物的權利。
  “嘟”!田木正宗按動接話器,好讓凌渡宇和他一同聆听。
  剛才那個聲音以日語道:“老板,找到了葛柏的檔案相片,發了出去,除非他一到日本便躲起來,否則這樣一個目標明顯的外國人,定會給我們找到。”
  凌渡宇不禁由衷地佩服田木手下的效率,要做到這樣的效率,田木必須有一個電腦化的龐大資料庫。
  里面的資訊亦須是國際級和最應時的。
  田木正宗道:“將這件事列作最緊急來處理,一有消息,立即讓我知道。”
  他的手下猶豫了半刻。
  道:“老板,大野隆一今晚宴請沙地王子的晚宴取消了。”
  田木正宗明顯地愕了一愕道:“是誰通知你?”
  手下道:“是他的私人秘書。”
  田木回复平常道:“好!知道了。”
  通訊中斷。
  田木正宗向凌渡宇微笑道:“我們的确有緣,來!今晚讓我和你洗塵,若我估計不錯,你亦應在那時得到有關葛柏的消息了。”
  凌渡宇微笑答應。
  田木正宗吩咐了司机,車子停止了在東京的繁忙街道繞圈子,往城東駛去,田木有點沉默,不知思考著甚么問題。
  凌渡宇何等精明,道:“大野隆一的問題還在困扰著你?”
  田木正宗道:“你也知道他嗎?”
  凌渡宇道:“名列世界十大富豪內的人物,他手上擁有的公司,包括了……”
  他忽地皺起眉頭,中斷了說話。
  這次輪到田木正宗奇怪起來,問道:“這個問題只會困扰我,与你有何相干:“凌渡宇眼中奇光閃現,正容道:“老兄,麻煩你一五一十將你心中想到有關大野隆一的事告訴我。”
  田木正宗沉吟片晌,道:“要我將心里的事告訴別人,并不是我的慣例,不過你是個例外。”
  凌渡宇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要獲得一生在槍嘴刀尖上打滾的田木正宗的信任,便像撈起水中之月那樣困難,現在明月已在他手中。
  田木正宗道:“首先,如此倉猝地取消這樣一個重要約會,并不是事業野心极大的大野隆一會做的事;其次,以他与我的交情和對我的尊重,應是他親身致電給我,而不是通過他的秘書。所以他一定有天大的麻煩,而且是令他措手不及的突發事件。”
  凌渡宇道:“怕是和我此行的目的有關。”
  田木正宗道:“這話怎說。”
  凌渡宇道:“大野隆一手里有几間高科技的大公司,能生產大空衛星通訊系統和核子設備,是嗎?”田木正宗點頭。
  凌渡宇道:“所以他可能成為一批狂人的目標,希望我的猜測不正确,告訴我,大野有甚么親人。”
  田木正宗道:“你是說擄人勒索?”
  凌渡宇道:“這可能性大大了。”
  田木正宗仰首深吸一口气道:“大野最愛他的妻子和女儿,噢!你沒有見過他的妻子禾田稻香,那是我平生所見最优雅的美女,他的女儿千惠子也非常漂亮,是他前妻所生。好了,兄弟,告訴我你到日本來干甚么?我要所有細節,因為大野隆一不但是我生意上的拍檔,也是日本的榮譽。”
  “叮”!兩個酒杯碰在一起。
  田木正宗豪邁地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不是你們中國人的金玉良言嗎?這里雖不見明月,卻有美女相陪,亦是人生快事,這一杯就祝你馬到成功。”
  凌渡宇環顧陪侍左右的兩名穿著和服的日本美女,他也是風流瀟酒的人,哈哈一笑,將手中清酒一飲而盡。
  昭菊換上和服,和另一名美女分坐田木左右,也舉起酒杯,向凌渡宇道:“凌生,也讓我敬你一杯。”
  凌波宇見她笑面如花,那能拒絕?
  再盡一杯,到現在他還弄不清楚她和田木正宗是甚么關系。
  田木正宗并沒有一般日本人酒后的狂態。
  但他的确明顯地輕松起來,凌渡宇知道其中一個原因是這間高級的藝伎綰內外。
  最少有十二名田木正宗的一流好手在護衛著。
  凌渡宇舉洒向田木正宗道:“你是我第一位黑道朋友,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個,為你從未沾手販毒、殺害無辜干一杯。”
  田木正宗眼中射出凌厲的神色,冷森森地道:“好膽色!從沒有人這樣對我說話。但由認識你第一天開始,你便是如此不討人歡喜,也是如此地討人歡喜。”
  凌渡宇道:“我深信眾生平等,沒有甚么話我是不敢說的。”
  田木正宗搖頭道:“人一生出來便不平等,賢愚富貧,你若沒有本錢,根本不能在這儿和我平起平坐。說其么眾生平等。哈……”
  仰天狂笑起來,顧盼威生。
  凌渡宇道:“無論富貴貧賤,都是一种生命的經驗,誰高誰低,豈能斷言。”
  昭菊眼中射出崇拜的神色。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和田木正宗如此對話,而且這人是如此英武瀟洒。
  田木正宗沉吟不語,咀嚼他話中含意。
  凌渡宇微笑道:“老兄,有沒有子女?”
  田木正宗臉無表情地答道:“沒有!不要以為我不能人道,你可以問她。”
  說到最后那句。
  他再次露出平和的微笑,望向右手的女子。
  和凌渡宇的對答令他感到新鮮刺激。
  那女子露出嬌羞的神情,那是回答田木正宗最好的答案。
  昭菊等都臉紅紅地低首竊笑,從這舉止,凌渡宇看出昭菊和田本并沒有情婦的關系。
  田木正宗續道:“也不要以為我怕仇家拿我的子女來報复,我不要子女的原因。是我認為這世界并不是個好地方。以我為例,日下雖是名成利就,但我快樂的時間卻很少,其至不知甚么才是快樂,物質巳下能帶來任何的刺激,我只是一副解決難題和無休止地工作的机器,停下來的日子,就是我垮下來的日子。”
  凌渡宇默然無語,田木正宗自有其浪漫純真的一面,否則也不會助紅狐從埃及偷竊幻石,險些闖下彌天大禍(事見《月魔》一書)。
  物質文明愈進步,知道的真相愈多,精神便愈空虛。
  傻瓜遠比智者幸福快樂。
  “嘟”!
  電話響起。
  昭菊拿起電話,連應几聲“是”后,向田木正宗道:“荒島先生要向你親自報告。”
  田木正宗道:“讓他進來。”
  荒島的模樣一點也不似黑道人物,反像縱情酒色的花花公子,但凌渡宇卻從他精明的眼神里看出他是個人物。
  荒島坐在門旁,和他們保持一段明顯的距离。
  田木正宗道:“女人們暫避一會。”
  那三名女子順從地离開,只剩下昭菊。
  荒島道:“老板,兩件車均有點肩目了。”
  田木正宗鼻孔唔的一聲,不置可否。
  凌渡宇認出荒島是今午車內和田木正宗通話的人,這荒島應是他的得力屬下。
  荒島道:“一星期前,瘋漢葛柏在東京從一個軍火走私商以巨資買了一批軍火,這是他的購物清單。”
  將一本文件遞給田木。
  田木正宗作了個手勢,文件來到了凌渡宇手上,凌渡宇迅速翻閱,以他的冷靜也不禁吃了一惊。
  清單包括二十挺自動武器,足夠的彈藥,兩台肩托式火箭炮發射器,這將使末日圣戰團變成可怕的武裝力量。
  荒島續道:“据葛柏對那軍火商說,這批武器將轉往泰緬間的金三角地帶,保證不會在日本使用,葛柏在國際間的聲譽一直非常良好,那軍火商沒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凌渡宇心中一動,這或者是未日圣戰團需要葛柏的原因,因為沒有現成的渠道,要偷運軍火入日本比登天還難,但只要葛柏出面,仍然可以得到需要的東西。
  田木正宗顯然也有同樣想法,怒道:“這混蛋,居然敢到日本來撒野。”
  荒島道:“葛柏最后一次被發現是在橫濱附近一個小鎮的超級市場里,那是五天前的事了,他和另一白种女人,据說還相當風騷冶艷,購買了大批糧食和日用品,足夠十多人數月之用,最令當地店員印象深刻處,是葛柏不斷試圖親近那女子,而女子卻顯得對葛柏相當厭惡。于是我們徹查當地的旅館、旅行杜、飛机場,但都找不到絲毫痕跡,目前葛柏就像空气般消失了。”
  凌渡宇心想這才是正理,否則末日圣戰團的人早成了獄中的囚犯,他們保密的方法應自有一套。
  田木正宗道:“大野隆一方面又如何?”
  荒島道:“肯定發生了事,我曾聯絡警局里的線人,特別偵察科的人和大野隆一夫婦于昨天傍晚時分飛往京都去,地點列入机密,連我們的線人也不知道。但我們從另一面追查下,發現大野的千金千惠子小姐入住了京都一所昂貴的療養院,而療養院昨日的确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有人受了傷,本過并沒有揭出來,新聞界還未知道。”
  田木正宗和凌渡宇交換了一個眼色。
  田木正宗沉吟一會,向荒島道:“由現在開始,停止一切搜索葛柏或調查大野的行動,這事至此為止,除非我有新的指令。”
  荒島和昭菊齊感愕然,田木正宗這樣一百八十度轉變,教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凌波宇若無其事,就像這是最應該做的事。
  田木正宗望向凌波宇道:“你還有甚么問題?”
  凌渡宇知道這是自己最后的問話机會,望向荒島緩緩道:“大野的千金入住那所療養院,應是极端保密的事,是怎樣查到的?”
  田木正宗眼中露出贊賞的神色,這句話問到骨節眼上,任何綁架行動,最重要是掌握被綁者的行蹤,荒島從甚么地方得到這絕密消息?
  也可能是綁匪得到消息的同一來源。
  荒島道:“那也是來自警局的線人,特別偵緝科里設有一個保安小組,專責政要和顯貴的安全,所以千惠子小姐的行蹤他們了如指掌。”
  凌渡宇皺起眉頭,顯然在大傷腦筋。
  田木正宗點頭道:“你可以出去了。”
  荒島躬著腰退出房外,好像田木正宗是神而不是人。
  田木正宗望向凌渡宇道:“你知道我為何要絕對地完全退出這件事?”
  凌渡宇笑道:“當然知道,大野若要你幫忙,自然會找你,但若你插手此事,一個不好触怒綁匪,將千惠子撕票,大野不和你拚命才怪。”
  田木正宗大笑起來,狀极暢快,道:“和你交手真是痛快。”
  凌渡宇感激地道:“不過你亦幫了我很大的忙。由大海撈針變成小池撈針。”
  昭菊聞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嬌笑道:“凌先生的比喻真怪。”
  田木正宗神情一整道:“不過你要小心特別偵緝科的主管橫山正也,這年青人极不好惹,他曾是大野夫人禾田稻香的同學,不少人栽在他手里,我對他沒有甚么好感。”
  凌渡宇暗歎一口气。
  他不但要應付末日圣戰團的人,可能還要應付日本警方,想想已教人頭痛。
  沒有別的選擇了,他站起身來道:“也要走了,時間愈來愈急迫。”
  圣戰團隨時可取得能完成發射核彈的設備,這世界目下正徘徊在万劫不复的邊緣,沒有人知道這批狂人想干甚么,從他們高度效率和組織化的行動,已可推知他們不是在鬧著玩。
  田木正宗站了起來,用力擁抱了凌渡宇一下。
  昭菊低頭道:“凌先生。讓我送你出去。”
  凌波宇瀟洒一笑,推門往外走去,昭菊赶了上來,將一團東西塞進他手里。
  凌渡宇輕輕握拳,原來是個紙團。
  昭菊紅著臉輕聲道:“我的電話,車子在門外等你。”
  一陣香風轉身走了。
  凌度宇苦笑搖頭,他那還有時間享受溫柔。
  崎嶇的前路正等待著他。
  不過總比連路也摸不著邊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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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舊愛新愁



  八月十二日晨。
  “啪”!
  門被推開。
  千惠子警覺地望向門的方向,門雖打開了,一時間卻沒有人進來。
  她在怀疑之際,一個人閃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倚在門上盯著她;但見這人喉嚨突了起來,“咕咕”一聲吞了一口口水。
  正是上次被警告不准碰她的棕紅發粗壯男子,面上仍戴著鮮艷的臉譜,露出的眼睛貪婪地上下打量她。
  千惠子畏縮地移往狀靠壁的一面,直到背脊碰上冰冷無情的牆壁,才蜷曲起來,顫聲道:“你想干甚么?”
  那人以英語道:“我不知你說甚么?但那并不重要,你是處女嗎?我從未嘗過像你那么高貴的女人,小騷貨!不用裝了。”
  千惠子听著他粗濁的呼吸,野獸般的狂亂目光,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忍不住尖叫起來。
  那人一步一步迫前,獰笑道:“叫吧!這處有最好的隔音設備,沒有人會听得到的,他們都出了去,現在只有你和我。”
  千惠子呻吟一聲,避過他伸過來摸臉的巨靈之掌,從床尾跳了下去,搶往門去。
  那粗漢一閃身,將她摟個正著,齒唇和著熱呼呼的口水,往她嬌嫩的臉蛋湊上去。鮮艷的面諧后的大口倍增恐怖。
  千惠子熱淚盈眶,想推開他緊迫的身体,卻像蜻蜓搖石柱,紋風不動,悲憤的巨浪掀起,低頭在他肩頭重重咬下去。
  粗漢痛得吼叫起來,用力一揮,千惠子斷線風箏般拋了開去,撞在牆上,跟著貼牆坐下,側倒一旁,暈了過去。
  千惠子的精神卻沒有失去知覺,她忽地失去了重量,往上升起,來到了房間的頂部,往下望去。
  “見”到自己倒在牆邊,那粗漢嘿嘿冷笑,一步步往自己的身邊走去。
  千惠子有一种解脫的感覺,粗漢看不到她,她也看不見自己,此時這清醒的她只是一股無影無形的能量,就像隱身人,可是隱身人也有身体的感覺,她卻沒有。無論如何,粗漢只能得到自己的軀殼,而自己的精神卻不用和“她”一起受苦。
  “砰”!
  門被撞了開來。
  “葛柏,你干甚么?”
  一男一女撞了進來。
  他們沒有戴面譜,看來都是歐洲人,男的高瘦斯文,女的還相當艷麗,怎樣看也不像窮凶极惡的綁匪。
  葛柏脫下面譜。露出一張陰沉但強橫的面相,他的鼻梁彎而准頭大,眼神凶厲,顯在极度憤怒里,冷冷道:“我進來看看她,豈知她想逃走……”
  千惠子沒有興趣听他說下去,心念一動問,靈魂穿過了壁頂,升到了天空里,外面陽光漫天,世界是如此地美好。這是前所末有的經驗,她曾從報章雜志看到對這類“脫离經驗”的介紹,想不到自己無端端擁有了。自得怪病以來,還是首次覺得生命有點意義。可是那噩夢般的地方,仍存在于腦海內某一深處,鬼魂般纏繞著她,使她不能真的感到欣慰。
  縱目四顧,心中呵一聲叫起來,正對著她被囚的兩層白色平房是一座宏偉的神道教廟宇,重檐飛閣。爸爸大野隆一曾帶她來過這地方,她還記得從廟內買的一個紙風車,現在還挂在睡房里。
  她知道這是甚么地方了。
  當這念頭還未掠過時,忽地心中一寒,天外的遠方涌起一股召喚她的力量。
  她芳心大亂,就像每一次噩夢出現前的剎那,總有磁鐵似的吸力,將她的靈魂吸往虛空中某一遙遠的處所。
  千惠子心叫道:“天!求求你,我不要去。”噩夢一次比一次可怕,終有一次她會成為夢魘的俘虜。
  她的靈魂開始向上升去,原本陽光漫天的地上美景,變成漆黑的虛空,她以惊人的速度在虛廣空間移動,噩夢的地方愈來愈近。
  就在此時,另一股相反的力量卻扯著她往回走,千惠子忍不住叫起來,叫聲從喉嚨沖出,她猛地坐起身來,靈魂已回歸房間床上的身体里。
  那個女子戴回面譜,用手拍打她的臉蛋,松了一口气道:“噢!你醒來。”跟著語著轉為冰冷道:“背轉身!你的后腦受了傷。”
  千惠子的心神卻被另一种戰栗的情緒占据了。
  她再也不要睡覺。
  否則她將落進那些邪惡的不知名生物手里,她情愿讓那粗漢葛柏占有她的身子,也不愿被那些凶物占据她的靈魂。
  八月十二日正午。
  東京市郊。
  在望遠鏡下,半山一座比附近已屬极度豪華的住宅最少大上三倍的超級住宅,在日照下閃閃生輝;從這個角度只能通過華宅前修剪得美侖美奐的花草及參大樹木,隱約看到建筑物的一鱗半爪,但已使人感到宅主必然是個极懂享受的人。
  日本的園林分“淨土”和“禪宗”兩大流派,前者盡華美以求燦爛,后者平淡自然中見真致。這華宅采用淨土式的布置,更顯富麗堂皇,凌渡宇甚至看到一道以大小不同石卵砌出來的假流水,在宅前盤繞而過。
  凌渡宇的心神集中在華宅的大鐵門,他等待著大野隆一的出現。
  大野隆一的住所目下應在最嚴密的警方監視下,所以他不得不小心從事,由今天六時來到這能遠眺大野府第的另一個山頭的公園里,不知不覺苦候了四個小時。
  他是個有精神修養的人,就算守上三日三夜也不會覺得沉悶。
  鐵門往兩旁退開去,一輛雪白的法拉利跑車箭也似沖出來,彎往下山的私家路,切進公路去。
  凌渡宇急忙再拿起望遠鏡,恰好捕捉到駕車的是位女子。
  禾田稻香?
  大野隆一的第二任妻子。
  凌渡宇心念電轉,終于下了個決定。待了一會,發現沒有跟蹤她的車輛,才騎上他的鈴木車,拉下頭盔的擋風罩,風馳電掣追蹤而去。
  不到半小時,白色法拉利駛進了東京市中心西式百貨公司的停車場,禾田稻香由停車場的入口,步進百貨公司內。
  凌渡宇停好車,急步跟入,禾田稻香不可能在千惠子被綁票的當儿,還有心情購物,所以其中必有玄虛。
  想到這里,他加快了腳步。
  禾田稻香在他前面走著,穿過了服裝部,踏上通往二樓的電梯,即管在行色匆匆里,她的舉止動作仍是毫無瑕疵地完美,淡黃色的兩截西裝裙,更顯得她修長的身形雅致動人,尤其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奧黛莉赫本式線條流暢的長頸,加上她把長發高束腦后,既高貴又成熟大方。
  凌渡宇很想看看她的正面或側面,從日本名人錄里,他得知她出身雖非大富之家,卻是書香之后,祖父和父母都是學術界的有名人物,她本身則是著名芭蕾舞蹈家和小提琴手,當然,只是她身為大野隆一夫人的身分,已使她成婦女界的明星,而她卻比任何明星更有風采,難怪以田木正宗對女人的見多識廣,也為她的丰神迷醉。
  但她現在要到哪里去?
  凌渡宇除下頭盔,在電梯抵達二樓前,上了禾田稻香。一出電梯,他越過了她,筆直往玩具部走去,他強忍著回頭望她的欲望,因為他已將一粒微型竊听器,成功地黏貼在她手袋上。只要他再發出一個訊號,這竊听器便會自動掉在地上,使對方難以事后覺察。
  禾田稻香渾然不覺,朝凌渡宇相反的方向走去,從二樓另一道門,步上通往另一座大廈的天橋。
  十五分鐘后,她戴起了闊邊的太陽眼鏡,走進了一所幽靜餐廳的一角,一名三十來歲,一臉精明的男子站起身在歡迎她。
  凌渡宇不敢走進餐廳內,詐作在附近的店舖東看西看,精神卻集中在耳內的收听器上,旁人還以為他為購何物猶豫不決。
  禾田稻香的聲音透過接收器在耳內響起道:“橫山先生!你究竟在弄甚么鬼?”
  她的聲音柔媚中帶著剛健,非常悅耳,但凌渡宇卻几乎跳了起來,橫山?不就是橫山正也,特別偵緝科的主管,日本黑社會人人畏懼的辣手煞星?!
  這時他才明白為何禾田稻香能避過警方的跟蹤,因為橫山正也可以輕易下達這樣的命令。
  橫山正也低沉渾厚的聲音道:“稻香,我不是橫山先生,是正也,又或是橫山正也,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禾田稻香平靜地道:“三年前我已成了大野夫人……”
  橫山正也笑起來,但笑聲中卻充滿苦澀的味道,因心中的憤慨,所以音浪提高不少,不似先前強把聲音壓低,凌渡字的耳膜也頗受了點罪。
  禾田稻香責怪地道:“橫山先生……”
  橫山正也道:“他愛你嗎?他愛的可能是死去的妻子、女儿、他的事業,但卻不是你,豈碼不是真正的你。他愛的只是件美麗的形象,你的舞蹈家、小提琴家的形象,愛你充滿書卷气的出身,那使他的形象也大幅改善,但卻不是真正的你,你和他是完全兩類人,否則他也不會在世界每一個城市都有情婦。”他回复了自制,聲浪降低,但說得又急促又快,顯然這些話藏在心里已久,目下如洪水般爆發出來。
  禾田稻香出奇地平靜道:“他一直很尊重我。”
  橫山正也冷笑道:“尊重?是的,他在日本從來沒有情婦,也不攪三攪四,如果你說這是尊重,便是尊重吧。”
  禾田稻香一陣沉默。
  在隔壁竊听的凌渡宇心中歎了一口气,禾田稻香顯然知道橫山正也所言屬實,她在婚前當是橫山的女友,只不知兩人為何分手。
  “先生!”
  凌渡宇嚇了一跳,因為聲音來自耳里收音器之外,他回身一看,映入眼帘是位穿著售貨員裝束的年青女郎。模樣不算美,典型的身矮腳短日本女性,但一對大眼發著亮光,閃動著對有身高八尺運動家身形、眉目俊朗的凌渡宇的興趣。
  “有甚么我可以幫你忙,你手上拿著的唱片保證悅耳,我也買了一張回家。”
  凌渡宇這才察覺自己手上拿著張唱片,連忙道:“對不起,我還要想想。”不理對方的失望,又走往另一唱片架前。
  剛好耳中的橫山正也道:“稻香!拋開一切,和我离開東京,我們不是曾經有段快樂的日子嗎?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我計畫了多年的理想。”
  禾田稻香冷冷道:“放開你的手,橫山先生,你這次約我來是說要談千惠子的事。若再在這些沒有結果的無謂事兜圈子,我要告辭了。”
  凌渡宇心想這才是正題,恰好眼角見到那對自己大感興趣的熱情日女似乎又有迫來之勢,暗想此地不宜久留,忙在店外走去。
  耳中接听器的橫山正也道:“你為何要關心千惠子,她從不把你當作母親……”
  禾田稻香失去了沉著,怒道:“那是我的事,我的問題,你沒有權說,沒有權理,七年前我已向你說清楚,我們一刀兩斷,各不相干。”
  橫山正也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好好的卻突然要和我分手,和你一起那兩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忽然間你不告而別到了歐洲去……”
  衣服磨擦的聲音。
  橫山道:“稻香,坐下來。”
  禾山稻香用平靜的話說道:“對不起!我要走了。”
  橫山正也道:“讓我再說几句。”
  禾田稻香并沒有坐下,冷冷道:“你是否想和我說千惠子的事。”
  橫山正也沉默了一會,再出聲時已回复了冷靜自制,道:“不!那是騙你的,大野夫人,我不提千惠子,你怎肯來見我。”
  這時凌渡宇剛步至餐廳外,一听這個答案,知道禾田稻香定會拂袖而去,自己自然不宜和她碰頭,連忙往餐廳旁另一店舖閃進去,避她一避。
  恰好這時接收器傳來無線電話的鳴聲,他連忙集中精神竊听,連店內几位女售貨員的日光一齊放在他這闖入者的身上也唯有不理。
  橫山正也道:“甚么?知道了,我會找到他……”
  “先生!和女朋友選購東丙嗎?她是甚么尺碼?”女售貨員的聲音打斷他的竊听。
  他愕然望夫,先是三位女售貨亮閃閃充滿熠熠的眼光,跟著是她們身后和四周圍陳列得琳琅滿目的胸罩、內衣、內褲、絲襪的純女性貨品。
  若要揀人生最尷尬的時刻,“這剎那”一定當選,凌渡宇說聲“對不起”,狼狽地退出門外。眼角黑影一閃,避之已來不及,一陣香風卷來,高挑优雅的女子撞入怀里。
  兩人駭然分開,四目交投。
  竟是禾田稻香。
  他終于看到她的俏臉,卻是在這樣的環境里。
  這是一副充盈著文化气質的清麗臉孔,就像朵只可遠觀超然于世俗污染傲然獨立的蓮花,輪廓山川起伏,鍾大地靈秀之美。
  溫文淡定的她顯然為撞到別人而慌忙失措,但當她看到凌渡宇時,秀長的鳳目亮了一亮,瞬即垂下通紅的粉臉,微一點頭道:“對不起!”繞過發呆的凌渡宇,往來路走去。
  另一壯漢從餐廳奔出來。精厲的眼神打量了凌渡宇一眼,再轉到禾田稻香的背影上,追了上去。
  凌渡宇苦笑起來,陰差陽錯下,和兩人都照上了臉,真不知是福是禍,不過目下腦袋已裝不下其他東西,只有禾田稻香不食人間煙火的俏臉,和那溫馨的感覺。
  在射燈下千惠子的臉孔蒼白得一點不見血色,現實和虛幻雙管齊下的折磨,正在消耗著她青春的生命。
  “將報紙拿高一點,讓你爸爸看到日期。”拿著錄影帶的女人吩咐道。她戴著面譜鬼物似的假面孔,湊在鏡頭孔向她看視,使人感到別扭非常。
  千惠子無奈地將報紙舉高一點,她麻木得不能思想。
  站在一旁的另一男子命令道:“說几句話,好讓你爸爸知道我們還末割掉你的舌頭。”
  千惠子心中一動,記起了脫离時曾看過他的面。
  “快說!”
  千惠子心中卜卜亂跳起來,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搜索著應說的話。
  她抬起頭來,勇敢地道:“爸,我很好!記得給我打理風車對著的那洋娃娃,她很吃惊。”
  男子笑起來道:“看!只有所謂鉅富人家才能培育出這類白痴女孩。”
  千惠子垂下頭,以免對方看出她的神情,她已成功地將一條极重要的訊息送了出去,只希里大野隆一能破譯她的說話。
  那對男女完成任務,取出錄影帶,從二樓囚禁千惠子的房間,往樓下走去。樓下客廳里三男一女圍坐在一張長台前,瘋漢葛柏站在大門旁,接過那男子遞來的錄影帶,往門外走去。
  坐在台前的另一名男子喝道:“送交錄影帶后,立即回來。”
  葛柏神色出奇地敬畏,道:“當然!還有几天我便可收到我那一份,几天也忍不了嗎?”
  走出門外。不一會听到汽車發動和遠去的聲音。
  那令葛柏敬畏的男子肩膀寬大,頸項特別粗壯,假若凌渡宇和高山鷹在此,一定會認得他是末日戰團的重要人物納粹人。
  他年紀在三十五至四十間,典型的德國人,臉骨強橫,眼睛特別細小,是城府深沉而又冷酷的一類人;放在台上的手,指節粗壯,使人感到能輕易捏碎別人的喉骨。
  納粹人使人想到惡名昭著的德國希特勒手下忠心的納粹党徒。
  早先那對男女除下面譜,坐在台旁的空位上,望向納粹人,唯他馬首是瞻。
  原本圍坐台旁的三男一女。除納粹人和另一人外,其余一男一女均是日本人,非常年輕,像大學剛畢業的男女,但眼神卻藏著莫名憤怒,使人感到他們心中充斥著對世界和社會的不滿。
  另外五十來歲的男子是個美國人,戴著金絲眼鏡,道貌岸然,只像個非常有學養的大學教授,他向納粹人道:“葛柏會不會否出亂子?我發覺很難信任他。”
  拍干惠子錄像帶的金發女子點頭道:“我同意費清博士的看法,今早葛柏的确是想侵犯大野干惠子。”
  納粹人冷笑道:“艾莎你要記著,葛柏是我們的工具,用完了便可以棄掉,這樣的瘋子,只配和其他猶太人、黑人、低等黃种人一齊給送進地獄去;美麗的地球,將屬于我們,只屬于我們。”
  那年輕的日本男子道:“錄影帶只要不從奈良寄出便可以,為何要葛柏帶往東京交給『天皇』,而且我不明白為何要葛柏去?”
  納粹人哈哈一笑,充滿了對白己的自信,道:“仁川你還是剛加入了我們,不明白我的手法,但這已是我們第十二單綁票任務,以前每一宗都為我們帶來龐大的收益,使我們的夢想能逐步實現。”
  他的目光環視眾人一遍,見到每人听到“夢想”兩個字時,眼中都爆閃著狂熱和渴望的神色,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續道:“迫使大野屈服于我們的要求,是一場心理戰。我們要使他對日本警方完全失去信心,而天皇可以輕易地安排錄影帶在警方嚴密監視下突然出現在他身旁。顯示我們的神通廣大。對大野造成心理壓力。”
  艾莎道:“可是為何要葛柏去?”
  納粹人陰森她笑道:“葛柏的利用价值已完畢,我已通知了天皇,以后你們也用不著忍受他愚蠢的行為了。”
  眾人恍然。
  納粹人的眼光望往牆角的一座電視屏,畫面赫然是千惠子坐在床上的情景,她的一舉一動都受到閉路電視的監視。
  納粹人道:“我來了足有四個小時,加上昨晚的十多小時。她仍未肯睡覺,這是否相當奇怪?或者我應和她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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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皇逞凶



  凌渡宇回到酒店的餐廳里吃午餐,叫了個雜菜沙拉,津津有味地吃著,即管在如此惡劣的環境里,如此難以入手的情形下,他仍保持著輕松清明的心神。
  他想了很多問題。最好的方式,當然是取得日本警方的合作,但听完橫山正也和禾田稻香的一段對話后,他直覺地不信任橫山正也這個人,而且橫山正也是掌握了大野千惠子行蹤的人,本身便有嫌疑。
  禾田稻香卻真是個動人和有气質的淑女,若有机會倒要看看她的表演,無論是芭蕾舞又或小提琴演奏。
  其次是取得大野隆一的信任,只恨田木正宗不想介入這件事里,否則這未必是不可能的事,若沒有更好的方法,唯有偷進大野府第,直接和大野隆一接触,不過那是最危險的做法。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隱隱感到禾田稻香可能是和大野溝通的橋梁。
  末日戰團行事的周詳和縝密,使他很難相信目的只是為了毀滅文明,然后等待神話式的再生,其中可能包含了更大的陰謀,只不過資料有限,難以估測。
  “鈴鈴!”
  侍應拿著叫人听電話的牌,走過台前,凌渡宇慣性地一望,跳了起來道:“是我!”
  牌上赫然是英文寫的凌渡宇三個字。
  在侍應的指示下,他在電話間拿起了電話,道:“喂,是誰?”
  “凌先生,是我,昭菊。”
  凌渡宇暗歎一聲,正在搜索枯腸构思著拒絕而又不令對方難受的辭藻。
  “我找到了瘋漢葛柏的下落,他正在銀泉小井道的小井酒吧內喝酒,你快點去,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
  凌渡宇几乎跳了起來,問明地點,旋風般騎車去。來到酒吧門外,葛柏大模斯樣地走出來,一點也想不到煞星已來了。
  凌渡宇并不停車,駛過了葛柏,轉過街角才停下來。
  葛柏這時越過了馬路,路上行人頗多,他沿著路急步東行,似乎往某一目的地。凌渡宇計算著附近街道的形勢,要跟蹤像葛柏這么有江湖經驗的人并不容易,不過卻難他不倒,最好的東西當然是追蹤竊听器。
  他步履輕松地迎著葛柏走過去,在兩人擦身而過時,那拉比尾指頭還小的追蹤竊听器,已黏貼在葛柏的西裝外衣衣腳處。他的手法敏捷靈快,即管身旁的行人也看不見他的動作,還只以為他的手移動的幅度因身子轉動而大了點點。
  凌渡宇直至轉入了另一個路口,才回身追去。
  半個小時后,葛柏進入了東京城北的郵政大廈里,凌渡宇暗叫不好,郵局里的郵箱是黑社會慣常利用來交換物件的地方,只要將東西放進某一指定郵箱里,然后讓別人來取,干淨俐落,容易避人耳日。
  果然不一刻,裝著耳里的收听器傳來鎖匙開郵箱的聲音,跟著是硬物碰到郵箱底,門再關上。
  凌渡宇心念電轉,這個追蹤和竊听的兩用儀器,有效范圍只有半哩,假若他現在不拿下葛柏,給他坐上了汽車,要追蹤他便很困難了,而且藏參的地點可能是在東京之外,那時一個不好便會給他逃脫。
  他下了一個決定,急步走上通往郵政大廈的石階。
  “葛柏!”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耳內的接听器響起,顯示有人在遠處呼喚葛柏,聲音有點耳熟。
  凌渡宇愕然止步,這是怎么一回事。
  葛柏惊愕道:“天皇!是你。”跟著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凌渡牢一咬牙,走進大廈里。
  郵政大堂聚了上百人,非常擠迫熱鬧,大堂左方的一角是一排排的信箱,卻沒有葛柏的蹤影。
  接收器傳來“篤”的一聲,跟著是重物墮地的聲音。
  凌渡宇心神一震,知道是裝上了滅音器手槍發射的聲音,一看手上的追蹤儀,不顧別人駭然的目光,往左方沖去,轉入一角,赫然是男洗手間的入口,門前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凌渡宇吸一口气。一腳踢開洗手間的門,沖進里面。
  葛柏伏身洗手間的地面,后腦有個明顯的槍洞,鮮血狂涌出來,地上一灘血紅。
  凌渡宇正要將他翻過來,開門的聲音從后傳來,同一時間他听到扳掣的聲音,身經百戰的他不用思想也知是什么一回事,那是殺葛柏的凶手去而复返。
  一般人的反應一定向前扑避,但那將處于完全的被動和難以應付接著來的襲擊,凌渡宇一向的行事正是出人意表,險中求胜,他膝蓋一弓一彈,整個人向后仰躍,凌空一個倒翻,雙腳向偷襲者頭臉踢去。
  “篤!篤!篤!”
  凶手三槍射空。
  那人身手也极了得,立時退出門外,一手將門拍上。
  “砰”!
  凌渡宇雙腳正中門上,門立時反拍向外,他不敢托大,閃往門旁,三顆子彈呼嘯而過。
  門外腳步聲遠去。
  凌渡宇扑往門外,凶手蹤影全無,他雖然看不到凶手的臉,但已听過他的聲音,知道他是誰。
  八月十三日晨,東京。
  禾田稻香和大野隆一并排步下正門的石階,司早將大房車停在石階盡處,打開了門,恭迎他的來臨。
  大野隆一今年四十七,國字臉,精神奕奕,兩眼閃閃有神,他的鼻特別丰隆有勢,嘴邊棱角分明,顧盼間自具超級大企業家的威嚴和風范。五尺七寸高的身裁,比禾田稻香矮上半寸許,但保養得非常好,沒有一般男人中年發福的泄气相。
  禾田稻香陪著他走,心神卻仿似到了另一不同的空間。
  大野隆一神情有點憔悴,柔聲道:“不用擔心,事情一定會解決的,橫山正也是個很有辦法的人。”
  禾田稻香秀眉鎖得更緊,眼目里的憂色像濃霧般結聚,想說話,終于直至房車開走,也沒有說出來。
  禾田稻香轉身往回走,若有所覺,回首一望,大野隆一的房車竟倒退駛回來。
  禾田稻香呆望下,大野隆一一把推開車門,鐵青著臉走出來,手上拿著一包東西,筆直步上石階,進入屋內。
  她緊隨他進入書房,大野一言不發,撕開公文袋,取出一盒錄影帶。
  大野隆一寒聲道:“你看,警察全是飯桶,綁匪將一盒這么大的東西放在我車里他們還懵然不知。”
  禾田稻香心細如發,問道:“四郎取車時看不到嗎?”四即是大野的司兼保鏢。
  大野隆一沉聲道:“這盒東西是放在車內我踏腳的地氈里,四郎打掃時看不見是情有可原的。”
  禾田稻香一陣心寒,綁匪在綁架時已用了不必要的暴力,冷血地殺死了兩個保鏢,原本只是迷魂的已足夠,他們這樣做,正是展現不畏殺人的決心。現在用這樣困難度高的方法,直接把錄影帶不經他人交到大野手上,其神通廣大處,使人泛起難抗爭的感覺。
  大野隆一將錄影帶放進內,靠牆的廣角電視幕立時閉起亮光,一兩下跳動后,臉色慘白的大野千惠子,垂著頭,手上拿著報紙,出現螢幕的中心處。
  禾田稻香忍不住心中的辛酸,嗚咽一聲,哭了起來。
  千惠子驀地抬起頭,血紅疲倦的秀目,望著鏡頭,以不相襯她楚楚可模樣的堅定語調道:“爸!我很好!記得給我打理風車對著的那洋娃娃,她很涼。”
  禾田稻香心中悲感更甚,千惠子只叫爸爸,卻沒有叫她,大野結婚直到這刻,千惠子從不肯施舍一聲“媽媽”給她。
  大野隆一關掉錄影,背轉了身。
  禾田稻香向他望去。
  大野隆一道:“這孩子,我從不知她喜歡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歲時,在她抗議下,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語調荒涼,充滿了一個事業重于一切的男人對女儿的抱歉和悔恨。
  大野隆一轉過頭來,臉上淚痕滿布,道:“這盒錄影帶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警方在內,放心吧!千惠子很快便會回來。”
  千惠子的睡房一塵不染,雖然這兩年來她一直在美國念大學,但禾田稻香卻吩咐下人每天打掃。
  她踏進睡房里,以絲綢和竹骨制成的精巧風車,放在一個玻璃盒中,挂在對正睡床的牆上。風車是給人許愿的,風車一轉,好運便來,心愿成真。千惠子從廟中求了這個風車回來,愛惜不變,只不知她當時許的是什么愿。不過定她無關,或者是干惠子祈求死去的母親安享天福吧。
  禾田稻香絕少進入千惠子的臥室,千惠子在時她不敢,千惠子不在時,進去也沒有意思,她的眼光搜索洋娃娃的蹤影,目前她唯一可以為干惠子做的事,就是打理她的洋娃娃。
  風車對正的地方只有睡床,沒有洋娃娃,房內一個洋娃娃也沒有,正如大野所言,千惠子從來也不喜歡玩洋娃娃。
  禾田稻香心中一動,走近風車,風車車心有個標志,印著“奈良寶山縣神道廟”的字樣。
  這是什么一回事?
  她的心卜卜狂跳,心中捕捉到一些還未成形但已露出端倪的意念。
  她記起了千惠子說這話時的眼神,大野的話在心中響起“這孩子,我從不知她喜歡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歲時……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
  禾田稻香捧著心在內急躍的胸口,喃喃顫聲叫道:“洋娃娃就是千惠子,洋娃娃就是千惠子。”
  千惠子在錄影帶內的臉孔,在她心靈的空間內擴大。
  “她很涼!她很涼!”
  千惠子的聲音充塞著她的心頭。
  禾田稻香尖叫起來。
  管家推門搶進,惶地道:“夫人!發生了什么事,橫山先生來了。”
  橫山正也從管家身后閃出來,道:“大野夫人,甚么事?”
  禾田稻香俏臉雪也般煞白,顫聲道:“請給我找隆一,我知道千惠子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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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功虧一簣



  八月十三日,晨。
  千惠子半躺床上,眼皮愈來愈重,睡魔正消磨著她抵抗的意志。
  不!我不能睡。
  我不要再到那遙遠的地方去,受那些邪惡的生物控制。
  驀地燈光熄滅,這沒有窗戶的房間,立時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去。
  “依唉!”
  門被推了開來,透入微弱的日光,日光驀地一暗,一個人影投射進昏暗的房間里,千惠子飽受嚇的心像給掉進冰水里般寒凍。
  一團黑壓壓的東西走了進來,是個高大的男人,可是卻看不清他的臉。
  門被他輕輕掩上。
  千惠子再也忍不住呻吟起來,退往靠牆的一邊,搖頭哭道:“不要!不要!”那男人以帶著濃重德國口音的英文道:“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侵犯你的葛柏已受到了懲罰,任何一個以粗暴方法破坏美麗事物的人都必須被毀滅。”
  千惠子的恐懼有增無減,叫道:“不要過來。”
  那人來到床緣,坐了下來,柔聲道:“不明白我嗎?你在哈佛是念哲學和文學的吧!你一定有你的理想和抱負,便如我們也有我們的理想和抱負。”
  千惠子見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心中稍安,道:“你的抱負?綁架和謀殺也算是嗎?”
  那人輕輕一笑,道:“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人類文明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災害,人口的爆炸,對環境肆無忌憚的染污、破坏、殺戮其他生命、砍伐美麗的山林、浪費地球的資源,你說比起這些暴行,我們干的算甚么?為了挽救這宇宙里最美麗的星球,我不惜做任何事。”
  他的語气并不激動,但卻是發自深心處的悲鳴。
  千惠子想不到引出這一番話來,想了想道:“我看不出這和綁架我有甚么關系?”
  那人道:“要完成我們的理想,我們須要龐大的金錢和必需的材料,好像你父親這類剝削他人的大資本家,積聚了不必要的財富,我們取他少許,并不過份,其實他欠我們的遠比我們取他的多。”
  千惠子呆道:“這……這是甚么歪理?”
  那人冷笑道:“歪理!整個人類文明由開始便走上錯誤的道路,工業大革命使這錯誤加速擴大,一發不可收抬。歪理在強權下變成真理;城的出現,使人擠在一起,破坏自然生態;人愈接近,隔离愈大;經濟愈發達,愈是脆弱。种种乖常的行為、罪惡一日比一日嚴重。但卻看不到任何阻止這种种趨勢發展的因素……”
  “啪啪,啪啪!”那人道:“進來!”金發女郎沖了進來,惶急地道:“不好了,天皇有電話來!”那人沉聲道:“出去再說。”
  千惠子先是愕然,繼而心中現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納粹人和金發女郎艾莎步出房外。
  其他人已聚集門前,眼中均有惊惶的神色。
  納粹人最是冷靜,道:“甚么事?”
  文莎急迫:“天皇有電話來,說大野千惠子在那錄音帶以巧妙的暗語暴露了我們的地點,我們要立即离開。在警方把整個地區封鎖前离開。”
  納粹人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這怎么可能?快,給她注射安眠藥,立即撤退。
  采用應急計畫。”
  眾人應命而去。
  納粹人推門入房,喝道:“你怎知我們的藏身地點。”
  千惠子緊抿著嘴。
  費清博士提著注射針走進來。
  千惠子雖看不清楚,卻直覺地知道有事要發生在自己身上,駭然道:“干甚么?”
  費清博士道:“乖孩子,一針你便會好好睡一覺,你不是不肯睡覺嗎?”
  恐懼潮水般沖上來,千惠子狂叫道:“不要!”禾田稻香發動汽車引擎,自色法拉利沖出大門,風馳電掣往机場駛去。
  橫山和大野已先她一步飛往奈良,參与拯救千惠子的行動。
  大野原先要她留在東京,不過她終于受不了熱鍋螞蟻的滋味,逕自前往奈良,她不知自己能做甚么,但總好過在家里呆坐。
  一輛机車在后望鏡出現,跟了一段路后,才消失不見,禾田稻香心下稍安,多車之秋,難怪會杯弓蛇影。
  她轉上往机場的直路,不一會抵達机場,在停車場停好了車,匆匆往机場大堂走去。
  這是暑假期間,大堂里擠滿了人。
  一個人在前面閃出來,攔著了去路。
  禾田稻香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天和橫山見面后,餐廳門口撞在一起的英俊男子。
  他給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人當然是凌渡宇。
  凌渡宇微笑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臉色一沉道:“你跟蹤我。”
  凌渡宇誠懇地道:“我想你幫我一個忙。”
  禾田稻香并沒有危險的感覺,因為附近四周全是人,遠處還有兩名警察,她不相信對方敢公然對她侵犯。
  而更重要的一點,眼前男子有种天生高貴和正義的气質,眼神像是能透進人心里去。
  但她現在的确沒有心情听對方說話,也沒有興趣知道他的企圖,目下沒有任何車的重要性比得上拯救千惠子一事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禾田稻香垂頭避開凌渡宇磁石般的懾人日光,道:“對本起!我有急事。”
  舉步繞道而行。
  凌渡宇虎軀一移,再攔在她面前。
  禾田稻香慍道:“你再不讓開,我立即召警。”
  凌渡宇平靜地道:“我是為千惠子的事而來,假設你不給我机會說清楚,千惠子小姐便難脫困境。”
  禾田稻香芳心大震,瞪著凌渡宇道:“你怎會知道千惠子的事,你是……”
  她心中想到一個可能,正要叫起來。
  陵渡宇急道:“不!你誤會了,我不但和綁匪一點關系也沒有,還是他們的死對頭,請給一點時間我解釋。”
  禾田稻香冷冷道:“有甚么事,你直接向警方或大野先生說,現在請立即讓開。”
  凌渡宇見她神情堅決,知道不能在這點上和她爭持,瀟揚手作個讓路的姿勢,退在一旁。
  禾田稻香頭也不回,逕自前行。
  “橫山正也是綁匪一方的人。”
  禾田稻香全身一震,停了下來,緩緩轉身,秀目茫然望向凌渡宇。
  喘了一口气,顫聲道:“你說謊!”凌渡宇伸手遞上一張字條,懇切地道:“這是我落腳的地方,你若想救出千惠子,請在今天之內和我聯絡。”
  禾田稻香的眼光落在條子上,那是一間酒店的名字和房間編號。
  禾田稻香嬌喘了几下,搖頭道:“不!這不是真的,我不須要和你再有任何接触.”她碰也沒碰那字條,掉頭便走,可是手足卻忍不住冰凍起來。
  大野隆一、禾田稻香和橫山正也站在藏參的屋內,警方各式各樣的專家正在忙碌地工作著。
  触目惊心的是牆上用血紅的唇膏寫了几個字:“大野隆一,這是最后的机會。”
  一位警官走上來道:“屋內留下了大量的指紋、衣物,甚至廚房里有煲焦了的烏冬面,顯示疑匪走得非常匆忙,連毀滅痕跡的時間也沒有。”
  大野隆一的臉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气,但卻忍住沒有作聲。
  禾田稻香的俏臉蒼白如紙,嘴顫震。
  橫山正也的臉色也很不自然,借故走了開去。
  禾田稻香輕聲道:“隆一,我想找個地方說几句話。”
  大野道:“我沒有那心情。”
  禾田稻香道:“那是很重要的事,關于千惠子的。”
  大野隆一雙目一亮,現下只有千惠子三個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兩人回汽車里,關上了門,狹小的空間使禾田稻香感覺上好了點,她沉吟片晌,道:“橫山先生可能有問題。”
  即管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語气和用字仍是爾雅溫文。
  大野隆一呆了一呆,按著眼中射出狂亂和駭人的神色火山爆發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道:“我不管誰有問題,橫山有問題,甚或是你有問題,我只要得回女儿,我的女儿,明白了沒有!”女儿的境況,使他失去了方寸。
  禾田稻香不能置信地望著大野隆一,自相識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气和她說話,淚水已在毫無控制下涌進眼眶里。
  大野隆一似乎知道白已語气用重了,歎一口气道:“我一定要千惠子無恙歸來,這可怜的孩子。”
  禾田稻香淚眼中的大野隆一只像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她卻和他同床共寢了這么多年。
  八月十三日,黃昏。
  凌渡宇將鎖匙插進酒店房間的門鎖里,忽地心中一動,直覺告訴他里面有人,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擁有說給別人听也沒有人相信的超自然靈覺。
  他依然將門打開,卻沒有立即步進。
  一把甜美嫵媚的女聲道:“凌先生!回來了嗎?”
  凌渡宇笑著搖頭,到日本來難道就只有這种收獲。
  昭菊穿著絲質恤衫和牛仔褲,懶洋洋地挨坐沙發里,別具一种令人惊喜的英爽風姿,与那天的花枝招展大异其趣。
  崇尚自然的凌渡宇反而喜歡她這個模樣。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我還未曾謝你。”
  昭菊吹彈得破的臉頰淺顯出醉人的酒渦,點頭道:“能幫上忙,是昭菊的榮幸。”
  凌渡宇想不到她毫不居功,有點意外,道:“有沒有興趣陪我吃晚餐?”
  昭菊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指指放在台上的一個方盒子和一瓶酒道:“我特地往東京最著名的鰻魚專門店買了兩害鰻魚餐,還有一瓶地道的米酒,不知你喜不喜歡。”
  凌渡宇對昭菊的玲瓏巧意大感招架不來,眼看佳人如花似上,酒未沾唇人已醉,話鋒一轉道:“你和田木是甚么關系?”
  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胜,假設昭菊是田本正宗的禁臠,站在朋友的立場,無論如何也不能奪人所好,他雖不避風流韻事,卻非常有原則。
  昭菊被凌渡宇開門見山的一句,弄得粉臉爬滿紅霞,垂首道:“田木先生對我很好,我本是藝伎,他卻讓我為他打理酒吧業務,當我就像女儿一樣。”
  凌渡宇心髒不爭气地躍動了几下,伊人如此細說情委,不啻清楚向他表明她是自由之身,可任君采摘,要知大家都是成熟的男女,在這种道左相逢式的交往里,一是各行各路,若走在一起,必然是肉体的關系,份外刺激動人。
  凌渡宇站了起來道:“讓我先冼個澡,再享受你的鰻魚和米酒。”
  昭菊盈盈立起,以蚊蚋般的聲音道:“讓昭菊服侍凌先生入浴。”
  凌渡宇愕然,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門鈴響起。
  凌渡宇皺眉道:“誰!”在這要命的時刻,誰人如此大煞風景,不過這亦應是順手挂上“請勿騷扰”牌子在門外的時候了。
  他謹慎地在門后叫道:“誰!”“是我!禾田稻香。”
  凌渡宇呆了一呆,把門打開。
  穿著鵝黃色連身裙、高瘦長、風姿綽約的禾田稻香盈盈俏立,秀長的鳳目有點紅腫,顯是今天曾哭過一場。
  她的眼光越過凌渡宇寬闊的肩膀,落在房中的昭菊身上,神情顯得意外和愕然。
  禾田稻香垂頭道:“對不起!打扰了你們。”
  轉身便要离去,有點奇怪的羞憤交集,但凌渡宇只是個陌生人。
  凌渡宇望了望身后的昭菊,轉回來叫道:“大野夫人!”禾田稻香往升降机走去。
  凌渡宇正要追出去,昭菊已越過了他,一把拉著禾田稻香道:“夫人!我只是為老板送東西來的秘書,現在也要走了,我不打扰你們才真。”
  轉身向凌渡宇躬身說再見。
  反倒先走了。
  禾田稻香站在走廊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凌渡宇心想說謊說到底。
  房中還有鰻魚米酒,所以實在不宜回房,道:“不如我們到二樓的咖啡閣,喝杯咖啡好嗎?”
  禾田稻香點頭。
  在咖啡閣一個幽靜角落里。
  兩人坐了下來,要了飲品,禾田稻香垂著頭,咬著下唇,欲話還休。凌渡宇心想這种美女情態,實令人百看不厭,但正事要緊,打開話盒道:“怎樣?一定是發生了一些事。對嗎?”
  禾田稻香緩緩抬起頭來,用力點了一下頭道:“是的。”
  對著這還未知道名字的男子,心中竟然泛起連對丈夫也沒有的溫暖和安全感。
  尤其是對方的眼神深逢無盡,既帶有哲人智者的襟怀,又具有英雄戰士的堅毅和勇气,形成獨特非常的气質。
  她從未見過這种眼睛。
  凌渡宇道:“讓我猜猜看。一定是千惠子的事出現了問題,而与橫山正也有關系。”
  禾田稻香又再點頭,橡變了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凌渡宇道:“究竟是其么一回事?”
  禾田稻香垂下眼道:“你不是甚么也知道的嗎?”
  凌渡宇透視芳心的目光,使一向含蓄低調的她很受不了。
  凌渡宇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是上帝,可惜事与愿違。”
  一直拉緊的气氛,至此刻輕松了點。
  禾田稻香勇敢地迎上凌渡宇的眼睛,道:“我并不認識你,也不知你的名字和來歷,你先要使我相信你,我才可以告訴你究竟發生了甚么事。”
  “你你我我”使凌渡宇的腦袋也大了起來。
  揮手道:“好了好了!讓我向你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凌渡宇……”
  跟著大概地將這次來日本的目的告訴了她,其中當然略去了抗暴聯盟和田本正宗這類須保密的環節。
  禾田稻香俏臉蒼白起來,喃喃道:“難道橫山真的是這瘋狂組織的人,他還……還殺了人,噢!千惠子。”
  她閉上眼睛,忽又張了開來,道:“不!這不可能是真的,沒有人蠢得做這种自殺式的事。”
  凌渡攤手道:“我也不信,可是這世上無奇不有,或者圣戰團故意放出這樣的煙幕,以掩護他們暗里的大陰謀,制造核彈并非易事,將核彈發射更加不易,要用一個粗制的簡陋核彈去毀滅地球,簡直是痴人說夢,這些姑且不論,眼前當務之急,就是要救回千惠子,所以我需要你的合作。”
  禾田稻香歎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知是給你說服了,還是別無選擇。”
  這次輪到她將今天的事和盤托出。
  凌渡宇反覆詢問,一點細節也不放過。
  尤其是那盒錄影帶的內容,他更是問了几次,最后皺起肩頭,苦思不話。
  禾田稻香耐心地等待著,由今晨看錄影帶開始的焦惶,按著連串惊濤駭浪的事仲,到此刻忽地心境清宁明淨,似乎一切都可以解決,大野那番傷透她心的話。
  已給拋离在不可触及的遙遠處。
  凌渡宇苦笑搖頭道:“我真不明白,千惠子憑甚么知道自己被囚禁的地點。以圣戰團的謹慎作風,絕不會容許這樣的漏洞。”
  禾田稻香聳聳肩,表示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凌渡宇道:“無論如何,圣戰團留下了很多尾巴,只要我們善加利用,必可致他們于死地。”
  頓了一頓道:“大野先生有沒有收到綁匪的勒索要求?”
  禾田稻香搖頭道:“沒有!”凌渡宇道:“大野先生有沒有對這表示奇怪?”
  禾田稻香道:“沒有!”凌渡宇歎道:“圣戰團果是高明,勒索的要求早便送到大野那里去。”
  禾田稻香茫然望著凌渡宇。
  凌渡宇俯前輕聲道:“圣戰團只須在擄劫發生的同一時間,將勒索信送到大野手上,便只有大野一
  禾田稻香心中滴著眼淚,大野連她也瞞過,還當她是甚么。
  凌渡宇道:“我可否和大野先生一談,若能知道綁匪的要求,對了解圣戰團的陰謀,將有很大的幫助。”
  禾田稻香搖頭黯然道:“那是沒有用的,尤其你不是日本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日本男人,自私主觀,但卻以教養和風度包裝起來,他會不惜一切換回女儿。”
  凌渡道:“既然他是這樣的人。為何你又嫁給他。”
  禾田稻香責怪地道:“凌先生……”
  凌渡宇醒悟到自己的唐突,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失言了。”
  禾田稻香轉過話題道:“現在我們應怎么辦?”
  凌渡宇充滿信心地微笑迫:“中國有部兵書。其中有一章說的就是”造勢“,例如你要推一塊巨石,在平地上推不動,但在山坡頂上一堆,便會滾了下去,這就是造勢。”
  禾田稻香眼中閃爍著興趣,眼前這中國人的一言一行,總是能這么地吸引她的心神。
  凌渡宇作了個攫抓的手勢,加重語气道:“橫山正也雖然狡猾雄強,但己給我捏著了他脆弱的喉嚨,我要使他成為圣戰團致敗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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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海上惊變


  八月十四日,晨。
  酒店房間內的電話鈴聲大作。
  凌渡宇的意識從心靈大海深處逐漸浮起,回到現實的世界,他走出定的狀態和姿式,站了起來,走上几步。
  拿起電話。
  “你那里是其么時候了?”雄壯的男聲以英語道。
  凌渡宇看看窗外初陽下的城市景色,剛好有一對白鴿追逐飛過,似乎為美麗的天气歡欣鼓舞。
  他答道:“早上了,金統,有甚么好的貨式賣給我。”
  金統是他名符其實出生入死的戰友(事見《光神》、《獸性回歸》),是國際刑警的最高層領導之一,在國際警界菲常有地位。
  金統道:“為了你這只有事才找老朋友的家伙,忙足了一晚,看你應怎樣酬謝我。”
  凌渡宇笑罵道:“若果你的貨式确屬上品,不單只我,全人類也會酬謝你,假設他們知道的話。”
  金統歎了一口气道:“遇著你這類忘恩負義的家伙,唯有作個施恩不望報的大善人,首先,從奈良藏參屋得來的指紋,已由日本警方電傳至國際刑警的巴黎總部,認出了其中的一個人。”
  凌渡宇可以想像其中所牽涉的人力和物力,金統一定已落足全力,贊道:“好家伙,那是誰?”
  金統道:“這人在研究地球臭氧層上大大有名,曾是美國气象局里的專家,發表二十多篇關于如何保護地球大气的重要文章,提出了种种解救的方法,可惜都不獲國家撥款,最后憤而辭職,他就是費清博士。”
  凌渡宇道:“這樣一個人才,為何得不到國家的支持?”
  金統道:“他的保護大气計划与几個大公司的生產計划有抵触,所以受到暗中的排擠,連研究基金也被臨時腰斬,悲憤交集下,他曾試圖在其中一間公司放置炸彈,事敗被捕,入獄兩年后,出來便像在人間消失了,想不到成為了這勞什子圣戰團的成員。”
  直到放下電話,凌渡宇也不知是甚么滋味。
  不過目下不宜多想,他又打了一個電話給田木正宗,當他說到要對付的人只是橫山正也時,田木几乎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一切已安排好,只剩下一個要打給橫山正也的電話。
  他正在造勢。
  只有在敵人失去方寸時,他才能覷隙而入,有机可乘。
  門鈴響起。
  來的是禾田稻香,穿著簡便的旅行裝束,一副郊游的模樣,腆地道:“游艇預備好了。”
  凌渡宇惊訝得口都合不攏來,道:“你為甚么穿成那個樣子?”
  禾田稻香裝起個罕有的俏皮和無賴表情,聳肩道:“我出海的裝束素來都是這樣,有甚么出奇。”
  凌渡宇苦笑道:“我問你借游艇,是准備獨自出海,并沒有打算招呼你,而且此行生死未卜,怎适合柔弱如你的美人。”
  禾田稻香挺起胸膛壯語道:“我是個优秀的游艇駕駛員,當你”砰砰砰“和賊人火拼時,我便為你控制游艇:當你悶時,我可以為你拉小提琴。”
  她今天的神態明顯地輕松了很多,像是從囚籠解放出來的鳥儿,說話時神態天真可人,令人難以掃她的興。
  凌渡宇道:“大野隆一會怎樣想?”
  禾田稻香收起笑容,深吸一口气,緩緩道:“名上他仍是的丈夫,但心理上我已和他离了婚。我和他是絕對的兩類人,他要保鑣跟出跟入,我不肯;他要坐有身穿制服司机駕駛的日本車,我卻要駕我的法拉利:要我去應付那些滿身銅臭的奸商,我卻去听音樂會……”
  她忽地垂下了頭,幽幽道:“對不起!我不應和你說這些話。”
  凌渡宇道:“有甚么是應該和不應該的!”
  禾田稻香道:“謝謝你!”
  凌渡宇愕然道:“謝我甚么?”
  禾田稻香道:“你答應了帶我去。”
  凌渡宇茫然道:“我甚么時候答應和你去?”
  禾田稻香道:“當你說沒有甚么應該不應該的時候。”
  凌渡宇啞然失笑道:“但大野隆一會告我拐帶人口的。”
  禾田稻香胸有成竹道:“放心,他昨晚飛了往美國,不過就算他在這里,也沒有分別,找回千惠子后,我和他間的事將完結。”
  凌渡宇沉吟道:“大野屈服了,綁匪的要求除了金外,一定還包括了他旗下公司出產的產品,所以只要掌握到大野的活動,我們便可推測到綁匪要求的是甚么。好了,在啟碇出海前,請你打個電話。”
  橫山拿起電話,道:“橫山正也!”听筒傳來几下沉重的呼吸聲。
  橫山正也皺眉道:“誰?”
  “橫山正也,你好……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橫山正也呆道:“稻香,是你。”
  禾田稻香憤怒的聲音道:“不要叫我稻香。”
  橫山正也冷冷地回敬道:“大野夫人,請問有何貴干?”
  禾田稻香也冷冷道:“有人找我丈夫,說要向他出售你參与綁架千惠子的證据。”
  橫山正也整個人跳了起來,狂怒道:“這是絕對荒謬的事,那人是誰。”
  禾田稻香道:“荒謬?那人還說你殺死那個甚么叫葛柏的瘋子,荒謬?我真后悔認識你。”
  “啪”!電話挂斷。
  橫山正也拿著話筒,忘記了放下來,思想進入前所未見的混亂狀態,最命中他要害的是禾田稻香提及葛柏的事,使他知道并非虛言恫嚇。
  是离開的時候了。
  而且須以最快的速度离開。
  幸好他早已有了應變計划,為了達成大業,每一個步驟都曾經過縝密的思考。
  可是卻從沒想過竟會如此地意外頻生,而且還不明白岔子出在那里。
  海鷗尖叫聲中掠過海灣,在海面上振翼低飛,找尋目標中的魚儿。
  帶著咸味的海風,從太平洋吹進位于東京西南的陸奧灣。
  凌渡宇站在駕駛艙內,將游艇駛進海灣,泊在海灣的一角。
  駕駛室內配備著各种儀器:電腦化的導航儀、航行計算器、精密的雷達、大功率的無線電收發器、電視掃描儀和先進的聲納系統。
  這艘以“稻香號”命名長達九十八的游艇,是大野隆一送給禾田稻香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船身非常堅固,最高時速可達五十八;精致的桅上安裝著天線、雷達和各种電子儀器,作為追蹤納粹人等的工具,可說是沒有比這更理想的了。
  凌渡宇泊好了船,离開駕駛室,步上甲板,來到“客廳”里。
  禾田稻香剛弄好了食物,放滿桌上,有點躊躇滿志她笑道:“凌先生,午餐預備好了。”
  凌渡宇在舖著塌塌米的地板坐了下來,正想給自己倒杯冰水,禾田稻香已早他一步提供了服務。
  她笑意盈盈地生了下來,看著邊吃邊贊好的凌渡宇,以比凌渡宇慢上至少兩倍的速度,吃著面前的食物。
  凌渡宇嘴中塞著一片壽司,含糊不清地道:“你愛看人吃東西嗎?”禾田稻香抿嘴一笑,道:“不!其他人在我面前吃東西都是斯斯文文的,從沒有人像你那樣狼吞虎,所以覺得很有趣。”
  凌渡宇正要說話,無線電響起。
  “凌先生,我是荒島,橫山的車子剛駛過了高崎,往沼田駛去,假若我估計不錯,他的目的地不出柏崎和直江津兩個小海港。保持聯絡。”
  凌渡宇捧起一碟生魚,道:“女船長,船又要出海了。”
  游艇沿著美麗的海岸全速前進,禾田稻香全神駕著游艇,凌渡宇輕松地坐在無線電旁,不斷接收著有關橫山正也行程的訊息,只有田木正宗的勢力,才可以如此大規模地追蹤著一個像橫山正也那樣經驗老到的高手。
  禾田稻香道:“你怎知橫山的目的地是個海港?”
  陵渡宇眯起眼道:“你有你不能啟齒的秘密,我也有我的,這樣才公平,是嗎?”禾田稻香輕聲道:“假若我將所有秘密告訴你,你是否也會將所有秘密告訴我。”
  凌渡宇心中流過一道暖流,以禾田稻香這种含蓄的女子,說出這樣的話,已是大有情意,尤其她仍是大野夫人的身分。
  凌渡宇微笑道:“秘密是不可以用來作禮物交換的,我曾看過一張照片,知道圣戰團是坐船來日本的,所以想到若遇上緊急事故,他們最佳的撤离工具,莫若乘船,一到公海,他們便安全了,尤其他們船上必有武器,大增逃走的机會。”
  禾田稻香恍然道:“噢!是這樣的,但為何你不通知日本警方。”
  凌渡宇道:“一向以來我都不大相信官僚机构,但在适當時候下,國際警方將會知會他們。”
  兩人陷入沉默里,海風徐徐吹來,太陽逐漸沒進西邊的水平線下,霞光將天染得粉紅玄迷。
  間中有船駛過,都向他們響號致意,諷刺的是遼闊的海洋里,人与人間的隔离反而縮小起來。
  禾田稻香出其不意地道:“你知我為何這么容易相信你對橫山正也的看法?”
  凌渡宇詢問地望向她。
  禾田稻香道:“他曾是我在大學時的同學和戀人,曾經相好過一段日子,這期間我發現了他一個奇怪的行為,例如他堆沙的城堡,堆砌的過程里他的專注和用心是惊人的:但當美麗的城堡弄了出來后,他會用腳毫不留情地將它踏平,眼中還射出滿足的光芒,我問他為何要這樣做,他說只有毀滅才能令美好的事物不須經過衰敗的階段,所以毀滅才是永恒的。”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可能就是這种心理,使位高權重的橫山正也參与了追求“再生世界”的圣戰團。
  “這是否你离開他的原因?”
  禾田稻香道:“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吧,基本上他是個很自私的人,想完全地擁有我,我……我受不了那束縛,正如我終于忍受不了”大野夫人“的生活。”
  凌渡宇點頭表示明白。
  禾田稻香道:“你究竟是甚么人?”
  凌渡宇知道地想知道他的身分,歎了一口气道:“只是個蠢人,當別人享受著宁靜丰足的人類文明時,我卻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理想東奔西跑,出生入死,幸好我認為蠢人永遠比聰明人快樂。”
  禾田稻香噗嗤笑起來道:“這算是甚么邏輯?”
  無線電響起,荒島的聲音傳來道:“橫山的車在長岡加油后,往北駛去,他曾向油站的人問及往新鴻的路。你們在那里?”
  凌渡宇笑道:“我們离開新鴻只有兩小時船程,一不小心可能會沖上岸將橫山的事壓扁。”
  荒島大笑道:“記著不要這么快將他拖出來,待他死得透徹一點。”
  黑夜終于降臨。
  游艇在日本海上乘風破浪,東面是日本本島延綿不絕的海岸線,天空上星羅棋布。
  壯麗感人,和繁囂的東京市比,這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有在這里,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人才能体會到生命的本質和意義,人造的三合土森林只能帶來迷失、惘然和虛假的成就感。
  荒島的聲音再次從無線電傳來道:“橫山正也在新鴻登上了一艘泊在那里的無人快艇,往佐渡島的方向駛去,快艇已給我們裝了你指定的追蹤器,由現在起,一切就要看你的了。”
  凌渡宇感激地道:“多謝你們,請向田木致意。”
  游艇全速前進。
  駕駛的責任交回禾田稻香手里,凌渡宇聚精會神坐在追蹤雷達的螢幕前,藉著精巧的電子訊號感應儀器,追蹤著橫山正也快艇上追蹤器發出的特有訊號。
  快艇的速度可能比他們性能优良的游艇還要快,但是他們胜在并非銜尾窮追,而是先假定快艇的去向,再在前方截入。
  當迫近佐渡島的西北偏北處時,凌渡宇叫起來道:“關燈|。”
  游艇上的燈火立時熄滅,只剩下駕駛艙內微弱的暗光。
  凌渡宇轉過頭來道:“找到橫山正也了。”
  “再生號”上閃滅不停的青黃訊號燈在黑黝黝的海上令人分外精神,橫山正也緊提起的心,現在才放下來。
  從東京直至新鴻,一路上他都有被人跟蹤的感覺,可是當他用种种手法查證時,都沒有任何發現,或者是自己杯弓蛇影,又或是對方既是跟蹤老手,又擁有巨大的勢力,不過對方一定想不到他有只快艇泊在岸邊等待著他,這快艇比警方的快艇有更佳的性能。
  目下他是安全了。
  再生號逐慚擴大,他已可清楚看見向他揮著手的費清博上和美麗的金發女郎文莎,這妮子的身裁相當不錯。
  除了費清和文莎兩人外,還有納粹人、仁川和良子夫婦。
  這夫婦是新一代的日本青年,因加入圣戰團而認識,對圣戰團的理想堅貞不二。
  最后是法國人米爾,他曾是執業醫生,至于為何加入了圣戰團,他便不清楚了。
  當然,還有千惠子。
  快艇逐漸轉慢,緩緩貼近再生號。
  橫山正也爬上甲板,不知是否他多疑,眾人的臉色都有點陰沉和不自然。
  納粹人將橫山擁入怀里,親切地道:“親愛的戰友,看到你安全回來,令我放下心頭大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大野隆一已答應了我們的要求,夢想將快要實現。”
  艾莎道:“你一定餓了,良子為你預備了食物。”
  眾人進入寬大的艙廳里。
  圍坐在長方形餐桌四周,桌上放滿水果和鮮美,是個丰美的素菜餐。
  納粹人道:“這都是大地賜与我們,讓我們珍惜地享用它們。”
  橫山環目四顧,訝道:“米爾在那里?”
  納粹人臉色一黯,沉聲道:“千惠子出了問題,在奈良給他注射了安眠藥后,一直未醒轉過來,米爾在照顧她。”
  橫山止也愕然,想了想歎气道:“她這几個月來一直有病,難怪會這樣。”
  納粹人搖頭道:“問題并非如此簡單,她發著超乎常理的高燒,照米爾說一般人早已喪命,但她卻仍頑強地活著,間中她會尖叫起來。有時說日本話,有時卻說著非常奇怪的言語,有點像著了魔似的,但始終昏迷不醒。”
  橫山正也道:“你也信魔靈附体這類荒誕的無稽事嗎?”
  納粹人苦笑回頭,沒有答他,其他人也神色凝重,气氛一時間非常僵硬。
  橫山正也提出橫亙在心的問題道:“為何會如此失策,竟讓千惠子知道了自已在其么地方。”
  眾人眼中閃過一絲恐懼的神色,對沒法把握事物的憂疑。
  艾莎道:“她是沒有可能知道的,由療養院劫走她開始,直至到那間沒有窗戶的隔音密室,她都陷在昏迷狀態。”
  費清博士道:“就算她睜大眼睛。也不能看到甚么東西,我們為這使我們慌忙夫惜陣腳大亂的意外,苦思至現在。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納粹人插入道:“無論如何,只要我們得到大野交來的東西,便可以進行”再生計畫“,那時甚么問題也沒有了。”
  費清博上沉聲道:“我真想看看那些政客奸商最后一口气前的嘴臉。”
  良子微喟道:“我卻不敢看,尤其是小孩子……”
  仁川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知我們是迫不得已的,与其讓世界末日的災難慢慢將人類煎熬至死,不如將整個過程加速,使他們,受點痛苦,而地球和人類卻可以再生。”
  良子無力地點頭,將臉埋入仁川怀里。
  眾人的情緒從千惠子身上种种難解之誤,轉往一個更遠大的題目上。
  納粹人正要說話。
  一道尖嘯刺進眾人的耳膜。
  那就像兩塊万斤重鐵,在天空上磨擦的刺耳高頻尖音,又像尖銳物体會過鐵板所產生令人毛發倒豎的嘈響。
  眾人痛苦地弓起身体,雙手死命掩著受不了的耳朵,腦中一片空白,甚么也不能在進入神經錯亂的邊緣處,异響消去。眾人不放心地放下掩耳的手掌,坐直身子,抬起頭來,駭然互望。
  腳下傳來一聲厲叫,按著是重物撞上艙壁的巨響,整艘長逾百的游艇顫震起來,回應著有力的撞擊。
  眾人呆了一呆,一時間腦中空白一片,摸不著發生了甚么事。
  但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像彈簧般硬扯至筆直,一种對無知事物的恐懼敲打著他們顫栗的靈魂。
  他們可以互听各人心髒跳動的聲音。
  “砰”!再一下巨響后,下面的底艙轉為沉寂。
  納粹人和橫山正也最先回复過來。
  納粹人沖往往下層旋梯,叫道:“米爾!發生了甚么事。”
  橫山正也拔出手槍,貼后跟進。
  轉瞬走下旋梯,艙底的情景映入眼。
  血!地上全是血。
  米爾伏身一角,頭顱破裂,血從頭上不斷流出,大河小溪般隨著船的搖擺傾側而竄散。
  多日未醒的千惠子坐了起來,望著闖下來的納粹人。
  那明明是千惠子,但納粹人卻很清楚感到那是另外一個人,或者說是另外一种生物。
  她的眼閃動著奇异的光芒,光和暗的對比是如此地明顯,便像有人在她体內有節奏的開燈和關燈,在幽暗的艙底昏黃燈光里,倍添詭异。
  這仍不是使納粹人最震惊的地方。
  最使他魂飛魄散是他的目光竟不能再轉移往另一個地方,千惠子的眼光有若具強大而無可抗拒吸力的大磁鐵,將他的眼神牢牢吸緊。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往她走去,筆直來到她身前,才猛然醒覺,他喉嚨發出沉重的喘息,待要拚死掙扎,雙腳一軟,在床緣旁跪了下去。
  一股冰冷邪惡的可怖感覺,箭矢般由他雙眼處射入去,冰水般竄進他每一條神經、每一道脈胳。
  他想叫,已發不出任何聲音。
  邪惡的力量,侵進他似若毫不設防的神經世界里。
  千惠子明滅不定的眼神,轉為沉凝不動,乍看和以前的千惠子沒有任何分別,只是凶狠了百倍千倍。
  這時橫山正也才赶到艙底,警務人員的本能使他沒有像納粹人那樣貿然沖下旋,尤其當他嗅到血腥的气味。
  他站在旋梯的盡處,駭然地看著眼前不能置信的一切,他更不明自為何納粹人向著坐于床上的千惠子跪下。
  他只看到納粹人強壯寬闊的背部。
  卻看不到他因臉肌扭曲至變形的樣貌,和他痛苦絕望的眼神。
  橫山正也舉起手槍,瞄著千惠子,喝道:“不要動!”千惠子冷冷地向他望來,一瞥下,又再凝注在眼下的納粹人身上。
  橫山正也正奇怪為何千惠子看他的目光是如此地陌生和濃烈,因為他們曾有數面之緣,下一刻,他已完全失去了冷靜和應付危難的机智。
  一股冰冷邪惡极端不舒服和令人煩厭的感覺,從他的雙眼處透入,全身驀地一陣虛脫,肚腹處強烈攪動,他像熟了的蝦一般彎起來,口張開,剛才吃的東西山洪暴發般嘔吐出去,一時腥臭薰天。
  其他人已赶下來,艾莎扶著他的肩頭,叫道:“你怎么了?”
  費清博士和仁川越過他兩人,往納粹人和千惠子走去。
  良子尖叫起來,軟倒在旋梯的梯級處,惶然不知所措。
  費清博土來到千惠子前,往她肩頭抓去,同時喝道:“千惠子!你干甚么?”
  他雖然并不能掌握眼前的一切,但已想到關鍵在她身上。
  千惠子往后一仰,費清一抓抓空。
  她并不是故意避他,而是眼神一黯,昏倒床上。
  費清呆了一呆,忽地感到跪在身后的納粹人猛地轟立而起。
  他正要轉頭望去。
  頭頸巳給從后追上來的納粹人抱過正著。
  跟著納粹人有力的右手將他的頭往右邊扭去,而肩膀卻給他的左手拉往相反方。
  “卡嚓”!
  他一生最后听到的聲音,就是頸骨折斷的聲音。
  剩下的三人同時一呆。
  不能相信眼前發生噩夢般的事實。
  橫山正也強忍著嘔吐的沖動,伸直腰肢。
  手中的槍揚起,手指已准備用力扳掣。
  納粹人轉過身來,眼光望往他持槍的手上。
  橫山正也的手一陣酸軟,手槍脫手掉在地上。
  納粹人緩緩向他走來,站在一旁的仁川狂叫一聲,一掌往納粹人劈去。
  納粹人眼中凶芒一閃,略一移動,仁川原本劈向他后頸的手刀,劈了個空,他向前一迫,手撮成鋒,閃電般刺在仁川胸膛。
  令人慘不忍睹的事發生了。
  納粹人的手掌刺穿了仁川的胸膛,整雙手沒入了仁川的身体里。
  無疑納粹人本身是個非常強壯的人,但仍沒有這种近乎超自然的力量。
  仁川口中發出惊天動地、撕心裂肺的慘叫。
  良子見丈夫慘禍,忘我地站了起來,向纏著的兩人扑去。
  艾莎腳一軟,往地上倒下去,全身顫震,連逃走的力气也失去了。
  良子這個動作救了橫山正也,納粹人甩開仁川的体,望向橫山正也,下一個目標顯然是他,良子一扑上去,他的注意力轉到良子身上。
  橫山正也當被納粹人望著時,全身乏力,納粹人轉到良子身上時,他立時渾身一松,攫抓著他神經的异力移開去。
  他這時只想逃命,當他由旋梯赶上上艙時,良子的慘叫聲從下傳來,倏忽中斷。
  他一生從未試過像現在那樣惊懼,扑出甲板,他想跳入海水里,忽地瞥見自己駕來的快艇,大喜下解開系索,躍了下去,瘋狂地發動引擎。
  另一下慘叫傳來,是艾莎死前的嘶喊。
  在他心髒狂擂下,艇尾打起浪花,開始駛离游艇,眼看逃离險境。
  忽然一股邪惡的力量從背脊遷入,由脊椎直沖腦后,橫山正也神智一陣迷糊,他知道這是生死關頭,死命掙扎,驀地回复清醒,駭然發覺快艇正往回駛去。
  他毫無節制地狂叫起來,一扭轉,快艇箭般繞過游艇,往偏西處駛去,不斷拉遠与游艇的距离。
  納粹人的狂吼在后方響起。
  橫山正也待要回頭張望,胸脅間劇痛撕体,他低頭一看,一截鐵枝在左會處突了出來,這才醒悟到是納粹人擲來的鐵枝,從背后穿破了自己的身体。
  他慘叫一聲,往后便倒。
  凌渡宇看著雷達顯示幕,脫下戴在耳上接收追蹤訊號的收發器,奇道:“沒有理由,快艇為何又駛走了。”
  跟著向禾田稻香道:“讓我來駕駛。”
  游艇逐漸回复先前的高速,向海上某一目標赶去,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兆,過人的靈覺,使他能感知一般人感覺不到的危險。
  海域里激蕩著一股邪惡的無形力量。
  禾田稻香不斷按搓著頭。
  軟弱地坐在一旁,心中煩躁,這情緒她是少有的。
  她道:“發生了甚么事?”
  凌渡宇的精神力量比她強胜百倍,并沒有受到影響,苦笑道:“但愿我能知道?”
  橫山止也的快艇突然离去,大出他意料之外,打亂了原本訂下由水底潛往游艇,破坏游艇馬達的計畫。
  這還不是最令他困扰的地方。
  那种危難來臨的預感才是最使他憂慮,尤其還要照顧柔弱的禾田稻香。
  半個小時后,快艇出現在游艇的左舷,凌渡宇將駕駛的責任交回禾田稻香,走上甲板,亮著了強力的照明燈。
  快艇停了下來,隨著海浪急起低伏,艇上一片血紅。
  一個人仰跌艇底。
  游艇泊了上去,凌渡宇將快艇勾了過來,系在船旁,才跳了下去。
  “橫山正也!”橫山正也呻吟一聲,張開眼來,茫然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一看貫胸而過的鐵枝,知道神仙難救,不敢動他,低喝道:“橫山止也,我是你的朋友,告訴我,發生了甚么事,誰傷害你。”
  橫山正也神智迷糊地道:“納粹人,不!他已不是納粹人,他們死得很慘。”
  凌渡宇雖然智慧過人,一時也摸不清他在說甚么,只有再問:“千惠子在哪里?”
  橫山正也呻吟道:“船上,大可怕了。”
  一陣喘气。
  凌渡宇知道他死亡在即,喝道:“圣戰團究竟想干甚么?”
  橫山正也驀地張開眼睛,露出迥光返照的清醒神色,道:“又是你?沒有了,大禍已經發生,再生計畫已沒有意義。”
  頭一側,斷了气。
  凌渡宇回過頭來,禾田稻香站在船舷,居高望下。
  駭然的眼神,青自得怕人的臉,像是不相信眼前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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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生死對泱



  黑漆漆的海面,反映著夜空土微弱的星光,再生號在海面上隨波起伏,船首和船尾的指示燈像魔鬼的眼睛,艙內和駕駛艙均透出金黃的燈光,但卻一點也沒有人的生气,只有海浪拍打上船身單調而又永不休止的聲音。
  凌波宇潛至船旁,在船尾處靜靜地冒出海面。他將一個有強力吸盤的釣子黏貼在船身,借力升离了水面,第二個鉤子安貼在更高的位置,到第五個鉤子時,他巳像貓儿般輕盈地躍上船尾。
  船上靜悄悄地,不問半點人聲。
  但超乎常人的靈覺,卻感到一陣出奇的煩厭和不舒服,他不明白為何有這种异常的感覺,這時巳沒有可供思索的時間了,行動是首要之務。他從防水的背囊取出一支發射麻醉針的手槍,弓著身、鬼魅似地竄過靜悄悄的甲板。非必要時。他是不會動用殺傷力強的家伙。
  駕駛艙在最上一層,下面是上下兩層的船艙。
  他來到艙口處,眼睛往內望去。
  長桌上堆滿蔬果.但卻空無一人,在艙尾虛有一道旋梯。看來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不知如何,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覺,血腥味從那里隱透出來。
  他強壓著往內去的沖動,閃過艙口,來到船艙的一側。
  一道梯子通往上面的駕駛艙。
  他攀梯而上,才升上兩級,仍未可以看到駕駛艙的情形。
  上面忽地傳下兩聲沉重的呼吸。
  陵渡宇全身一震,不足因為上面竟然有人,而足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极度的煩躁。
  一种無形的能量,在空气中激蕩著,那种力量透進人的神經里,使人心跳乏力。
  凌渡宇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直至心神回复平靜,才往下回攀。若非是他,換了別人,早已抵受不住跌了下去。他一生便在精柙功夫上修行,比普通人有強大百倍的精神力量,才能堅持下去。
  直到腳踏在甲板上,他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明白發生了甚么事,恐怖駭人的气氛,彌漫在這充滿死亡气息的船上。
  他退回艙口,小心翼翼閃進艙里,他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全面戒備著,准備應付任何突如其來的變化。
  他探頭往旋梯內望進去。
  以他見慣血腥踊面的經驗,也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气。
  這個角度往下望。恰好見到一頭金發散舖在旋梯最下的一級,一只鮮血淋漓的手伸了出來,緊抓著旋梯邊緣外欄的鐵枝。這金發女郎死前應是拚死往上爬,但卻給人硬生生拉回去,所以旋梯最下几級拖出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凌渡宇自然地回身后望。寂然無人的艙口吹來了一陣寒風,幸好他膽子极大,而且他的一個优點是愈危險時愈能保持冷靜,這助他屢度難關。
  他提起麻醉槍,往下一步一步走去,到了最低第五級時,他手按扶欄,躍了下去。
  “噗”的一聲,他已站在底艙的地板上,同時身子俯低,減少敵人攻擊的面積。
  入目是血淋淋的人間地獄。
  除了身后的金發女郎,另四條体分布在艙內不同的位置,破頭、斷頸、破胸,种种死狀。慘不忍睹。艙板艙壁染滿血漿,在昏黃的燈光下,充滿了邪惡的恐怖味道。
  凌渡宇的眼光轉往艙端狀上暈伏的少女,她仰躺狀上,秀發披散,胸脯輕起輕伏,是這屠埸里唯一的牛命。
  千惠子!
  凌渡宇跨過体。來到床前,伸手輕拍千惠子的俏臉。
  干惠子“啊”一聲輕輕呻吟,悠悠醒,當她張開眼來,看到凌渡宇,猛然省起甚么似的,張口便要惊叫。
  凌渡宇早估到她有這种反應,一手掩著她的櫻唇,柔聲道:“不要怕,我和你媽禾田稻香來帶你走。”
  千惠子不但沒有半點喜歡,反而露出駭然欲絕的惊懼柙色,拚命搖頭。
  凌渡宇的手輕輕离開了她的小嘴。
  千惠子閉口喘气,卻沒有再叫。
  凌渡宇低喝道:“勇敢點!我們走。”
  千惠于睜開眼睛,珍珠般的淚從美麗的大眼睛涔涔流下,搖頭道:“走不了!他...他在附近,我感覺得到。”
  凌渡宇不解地道:“不用怕!我會保護你。我..”他地止住聲音.一股邪惡冰冷的感覺,由背后脊椎升起,轉瞬彌幔全身,他其至有想嘔吐的感覺。
  千惠子目瞪口呆望著他背后。
  “蹬蹬蹬”!
  旋梯晌起沉重的腳步聲。
  凌渡宇感到暈眩和乏力感風暴般吹襲著他的神經,只想往地上躺下去。
  “呀!”
  千惠子掩著臉凄叫起來。
  凌渡宇像在逆風中搶上斜坡的人,憑著鋼鐵般的意志,將身体往后扭轉過去。
  一對餓狼般血紅的眼睛瞪視著他。
  寬闊的眉膀,棕紅的頭發。
  納粹人立在旋梯盡處,瞪視著他。
  無形邪惡的可怕能量,在底艙的空間內激蕩著,凌渡宇正處在這能量漩渦的中心點,他很想捧著頭高叫起來.但他正以無上意志抗拒著這想法和沖動。
  千惠子歇斯底理地尖叫。
  凌渡宇運聚全心全能。狂喝一聲,手中的麻醉槍揚了起來。
  納粹人雙眼异光大盛。
  凌渡宇全身僵硬起來,槍舉到一半便凝在半空。
  他忽地明白了橫山正也的說話。
  他是納粹人,也不是納粹人。
  人是沒有這類超乎常人的無形能量,一种能控制別人神經的邪惡力量。
  凌渡宇開始深長的呼吸,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有抗拒的本錢。
  納粹人眼中透射出惊异的神色,想不到竟有像凌渡宇這樣的頑強對手,喉嚨處發出野獸般的喘息聲,身子地向凌渡宇迫來,手指撮聚成鋒,當胸插至。
  千惠子再發出惊天動地的一下尖叫,聲音止,似是暈了過去。
  看著當胸插來的手刀,凌渡宇想起地上破開胸膛的体,奮然一振,槍向前瞄,手指扳掣。
  “篤”!
  一枝麻醉針正中對方手刀的中指尖。
  納粹人的反應非常怪异,像小孩第一次玩火給燒灼的情形,全身一震手往后縮,怪叫一聲,向后急退。
  凌渡宇只覺全身神經一松,扳掣要射第二針,黑影一閃,握槍的手一陣劇痛,手槍巳脫手飛去,原來納粹人急退后又欺土來,舉腳踢正他的手。
  攝入神經的力量又再開始入侵他的神經。但剛才那一下放松巳使凌渡宇若脫籠的飛烏,重新恢复了力量,避過納粹人當胸踢來的另一腳,閃到對方身側,腰一扭,膝蓋重重頂在他胯下。
  納粹人近二百磅的身体。也給他整個人撞得往后蹌踉退去,直至碰上艙壁,才停了下來。
  試圖攫抓凌渡宇神經的可怕力量,忽又消去。納粹人的精神力量,隨著他身体的狀況而增減。中了麻醉針后,他的力量明顯地減少。
  凌渡宇何等机警,也顧不得地上的体和血污,就地一扑,往麻醉槍跌落的方向滾去,若能給納粹人補上兩針,說不定能制伏眼前這可怕的生物。
  納粹人借撞牆之力。又彈了回來,往麻醉槍處虎扑而下,剛才那下膝撞,似乎對他沒有影響。
  凌渡宇暗歎一聲,往回滾去。
  “蓬”!
  納粹人壓在麻醉槍上。
  凌渡宇借腰勁彈起,跳上床上,剛好納粹人扑了過來,凌渡宇一個跟頭,在納粹人頭頂翻了過去,雙拳同時左右重擊中他的雙耳。納粹人慘嘶一聲,弓背后撞,凌渡宇猝不及防,整個人斷線風箏般向后彈走,他剛好背脊向著納粹人,胸口和額頭“砰”一聲撞在艙壁上,鮮血從額角流下。
  納粹人雙手掩耳,顯然极度痛苦。
  凌渡宇眼光在地下搜尋,赫然發覺那枝麻醉槍竟給納粹人壓至槍管彎曲。
  凌渡宇強忍胸背額的痛楚,轉身標前一拳往納粹人咽喉擊去,他的拳頭突出了中指節骨,若給他擊中,保證喉骨破碎,這是他极少使用的毒辣招數。但他現在已沒法將眼前的“東西”當作一個人去看待。
  這一拳才擊出一半,忽地停丁下來,那就像電影里的凝鏡,進行了一半的動作,凝固起來。
  納粹人兩眼一明一滅,強大的能量由眼射出,再從凌渡宇的雙目侵進他的神經去。
  凌渡宇想移開眼光,竟然辦不到,納粹人的奇异目光緊抓著他的眼光、他的靈魂。
  凌渡宇全身麻木,呆子般舉著拳頭。
  可怕邪惡的感覺冰水般從他的雙目流進他体內每一條神經,每一條脈胳去。
  他心中響起一個巨大的、野獸般的喘息響音,道:“你比他好得多,可惜我第一個遇見的不是你,我巳沒有時間再重新學習。”
  凌渡宇知道對方是以心靈感應的方式和他交通,一方面收攝心神。以堅強的意志激起精神力量,排斥著對方的侵入。另一方面,卻在心里想道:“你究竟是誰?”
  這個意念才起,忽然消失得影蹤全無,便像水分遇上干涸的吸水綿,一下子被吸個干淨。
  那野獸般邪惡的聲音在他心里回應道:“你是不會明白的,你雖然比他們更懂得運用自己的真正力量,但還是要借助武器。”
  納粹人將中了麻醉針的手指舉起。
  那聲音繼續在他心里道:“這枝針流進我体內的物質,削弱了我的力量,否則你早已死了,我很快會把握你們的一切,再以它們來消滅你們,這地方是我們的。”
  凌渡宇打了個寒噤。從他雙目流入的冰冷感驀地加強,納粹人同時向他踏進一步,手指張開,向他的拳頭抓去。
  凌渡宇那會不知這足生死存亡的一刻,只是苦于全身如墮進冰牢,連眨眼的力量也失去了。
  “呀!”
  千惠子的叫聲從納粹人的背后傳來。
  納粹人顯然呆了一呆。一直凝然不動的眼珠轉動了一下,這是人類的自然反應,他也不能例外。
  凌渡宇全身一松,接著那冰冷感又再攫抓著他,但這一松一緊,已使他發動了精神力的大反攻。
  他閉上眼睛。冰冷的邪力立破截斷。
  凌渡宇狂喊一聲,一腳前飛,正中納粹人小腹。
  納粹人慘叫一聲,向后仰跌,“轟”!一聲后腦撞正上緣。
  凌渡宇向醒來的千惠子喝道:“走!”
  同時欺身而上,蹲身扑前,將手屈曲,一肘向跌坐地上的納粹人眉心撞去。
  千惠子想爬起來,又跌回狀上,多日的昏迷和折磨,加上极度的惊嚇,使她衰弱至連爬起來的力量也沒有。
  “砰”!
  就在凌渡宇的手肘离納粹人的眉心還有寸許的光景,凌波字的小腹已先中了納粹人一下重拳,那力量若山洪暴發,將他整個人拋了開去。
  他蹌踉后退,剛好踏正地上一條,失了平衡,往后翻倒,小腹的劇痛,使他倒在地上蝦米般彎曲起來,痛得淚水奪眶而出。
  這東西占据了納粹人的身体,同時發揮出納粹人自己發揮不出的潛藏力量。
  千惠子的惊叫刺入他耳內。
  凌渡宇勉力睜開眼來,蓋頭一片黑云壓下,被那東西占据了的納粹人跳起向他壓來。
  凌渡宇想起早前被他壓彎了的麻醉槍,大駭下一咬牙,向旁滾開。
  “蓬”!
  納粹人壓在他剛才跌臥之處。
  凌渡宇順勢一翻,來到了旋梯的底部,他望往千惠子,正好千惠子亦望向他。
  千惠子眼里填滿惊惶和絕望,有很多話想向他傾訴,可是只能變成悲泣和淚水。
  納粹人站了起來。
  冰冷的邪惡力量又再充斥底艙里。
  這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凌渡宇歎了一口气,奮起余力,走上旋梯。
  納粹人怒吼一聲,向他追來。
  凌渡宇巳到了旋梯頂,忽地住回返下,一腳正中納粹人的門面,納粹人慘叫一聲,跌回艙底,不過凌波宇知道那只是能暫阻他一會,他標离船艙,納粹人的腳步聲巳在背后響起,冰冷的感覺從后腦直貫而入,幸好遠比不上從眼流入的規模和強大,但凌波字的速度巳明顯地遲緩下來,納粹人從后迫近。
  凌波宇像是逆風而行,死命掙扎搶出甲板,海風從漆黑的海面吹過來,使他昏昏沉沉的腦袋精柙一振。
  “砰”!
  他背后中了一腳。
  幸好他在中腳前向側一扭,化去了對方大半力道,但仍然變作滾地葫蘆,在甲板上打著轉拋跌開去。納粹人緊追而至。
  凌渡宇放棄了對抗的決心,乘勢再滾,到了船邊,彈起一按船緣,躍离船面,“噗通”一聲,沉進了水里,往外潛去。
  納粹人仰天狂叫,就像仰天嚎叫的餓狼,但卻不再追進水里。
  還不太明白水是甚么東西,他還要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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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天魔橫行



  凌渡宇爬上稻香號時,已力盡筋疲。
  禾田稻香看到滿身傷痕的他,淚水搶閘而出。悲叫道:“發生了甚么事?我擔心死了。”
  凌波宇死命撐起身体,望往半里外的再生號,見它仍是毫無動靜,松了一口气,道:“將船駛遠一點,只要雷達上看到它便成。”
  禾田稻香道:“不用怕!我通知了日本警方,他們的人正在赶來。”
  凌渡宇渾身一震,道:“沒有用的!沒有用的,他們要對付的并不是一個罪犯,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東西。”按著嗆咳起來。
  禾田稻香并不明白他的話,突然將他摟得緊緊地叫道:“我恨怕,我從未如此害怕過,等待你回來的時間就像百年千年地長久,你沒有事的,不要嚇我。”
  凌渡宇閉上眼睛,全身乏力,喃喃道:“讓我休息一會,我很快便沒事了。”
  他一定要迅快复原,他可能是這世上唯一能与那怪物交手而又幸存的人類。
  個半小時后,天色逐漸發自,四艘日本海岸巡邏隊的船艇由東南方高速駛至,顯示了他們對這事件的重視,當然,禾田稻香那大野夫人的身分,是沒有人敢忽視的。
  三艘警輪扇形散開,向仍隨水飄浮的再生號圍上去,另一艘泊了土來。兩名日本警官跳到稻香號去。
  禾田稻香迎丁上去,應答著他們的詢問,另有日警將載著橫山正也体的快艇拉了過去。
  兩名警官年紀都在三、四十間,精明自倍的模樣,他們在禾田稻香的陪同下,走上駕駛艙。
  凌渡宇盤膝坐在一角,脊直肩張,鼻孔深長地吐納呼吸,他已從深沉的坐中覺醒過來,但仍不愿張開眼睛,他的傷口已止血結焦,比起一般人,曾受嚴格苦行瑜伽和技擊訓練的凌渡宇,具有更為优胜的复原能力。
  禾田稻香怜惜地看著他,除了額上一道血痕外,染滿鮮血的潛水衣換上了T恤牛仔褲,她記起了為他拭淨面上身上血污前的可怕模樣,那時還以為這動人的男子會就如此死去。
  “凌先生!”
  凌渡宇眼一陣顫動。
  “凌先生!關原警官和山之助警官想問你几句說話。”
  凌渡宇張開眼來,坐后的閃閃精光嚇了三人一跳,那便像明亮的星光,忽爾走進他的眸珠里。
  “凌先生!我是水警部的關原,這是我的同事,山之助警官。”
  關原身量較高,官階也是兩人中較高。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讓新鮮氧气大量地涌進肺部去,道:“再生號還在嗎?”
  關原警官道:“放心,她逃不掉的,我們与總部的特別通緝科聯絡過,又從國際刑警取得了進一步的資料,大約地了解了整件事,凌先生實在太冒險了,這件事應由我們來處理,否則也不會發展到這田地。”他的語气中明顯地帶著濃烈的不滿。
  另一位的山之助警官冷冷道:“凌先生,請你將再生號上的情形告訴我們。”
  凌波宇皺眉道:“船上有一個人和一個東西,人是千惠子小姐,另外的東西表面看去是個德國人的身体,但里而是甚么,我卻不知道了。”
  關原警官臉色一變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禾田稻香道:“關原警官!”
  關原警官恭身道:“對不起,大野夫人,職責所在,我一定要問清楚。”轉向凌渡宇道:“凌先生可否將登上再生號的情況說一次。”
  凌渡宇點頭,簡單扼要地將過程說出來,禾田稻香悄臉的血色不斷減少,關原和山之助兩人雖留心聆听,但嘴角的冷意表示出他們的不相倍。
  關原瞥官冷冷道:“凌先生可能太惊怕了,生出了种种幻想,但無論如何,我們知道了再生號上的情形。”
  凌渡宇毫不動气,通:“你知為何再生號沒有离開?”
  山之助警官插入道:“當然是机器出現了問題。”
  凌波宇搖頭道:“不!那是因為那東西剛占据了納粹人的身体,還在學習著納粹人腦內積存了數十年的記憶和知識,就像走進了龐大的圖書館里,還未翻閱到有關駕駛操作再生號的部分,否則他早已走了。”
  關原道:“對不起,我不能接受這种說法,回岸后我會為你安排精砷科的檢查,但現在救回千惠于是首要之務。”轉向禾田稻香道:“夫人!你們的船請駛遠一點,無論發生何事,也不要駛過來,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和設備去應付任何情形。”
  在微茫的曙光里,再生號在海上隨浪飄搖,但駕駛艙和甲板上卻靜悄無人。
  充滿异乎尋常的詭秘感覺。
  四艘警輪團團將再生號圍著,兩艘放在警輪上的橡皮快艇放下到水中去,每艘載著四名特警,迅速地向再生號推進。
  稻香號在更遠的地方,凌波宇与禾田稻香成為了不准接近的旁觀者。
  最心焦的是凌波宇,因為他明白日本警方要對忖的,不足人力能抗拒的、邪惡又殘酷的生物。
  兩艘橡皮快艇無惊無險地分泊在再生號左右舷處,八名穿上防彈衣,頭戴防彈盔的武裝特警敏捷地攀上船去,迅速分散到艙面不同的隱蔽點。
  關原警官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如此容易控制了大局,最危險的一段時間,就是在往再生號的半途,遇上突襲,這七名特瞥在干練的山之助率領下,可以應付任何暴徒。
  他舉手打出一個手勢,輪上閃亮了黃色的進攻訊號。
  山之助這時正在艇上,他伏在進入艙口的門旁,見到訊號,立時向在登上駕駛艙的兩名特警打出往上攻的暗號,只要控制了駕駛艙,便有更大的成功机會。
  兩名特警緩緩沿梯而上。
  山之助忽地感到一陣煩躁,几乎想叫出來,當然他不能這樣做,伏在艙門另一邊的警員呻吟了一下,臉色蒼白起來,搖搖欲墮。
  山之助正想詢問。
  异變已起。
  兩聲慘叫從船艙上的駕駛室傳來,短促而凄厲,几乎不用看已感到是死前的慘叫聲。
  關原目睹著整件事的發生,可是仍不能相信看到的一切。
  駕駛室的窗落下了厚厚的遮陽布,今人無從知道內里的情景,室門半掩半閉,使人想到里面的人剛剛雕去,匆忙下沒有關門,隨著波浪的起伏,室門不斷前后移動,隱約窺見駕駛室無人的一角。
  兩名受過嚴格訓練的特警,由攀梯敏捷地搶到室門的兩旁,待了數秒的時間,閃電般由兩旁沖出,兩支手槍揚起,同時扑進室里。
  關原的目光被室壁阻隔了。
  沒有槍響。
  顯示沒有攻擊,也沒有反擊。
  當關原和其他虎視眈眈的人員松下一口气,估計室內無人時,慘叫在室內惊天動地的響起。
  其中一名特警打著轉跌出來,臉上血肉模糊,肯定受了一下致命的重擊,他直沖到駕駛室外的圍欄上,跌勢還不止,沖出欄外,“蓬”一聲掉在下層的甲板上,頭挂出丁船舷外。
  另一名特警再也沒有任何聲色,似乎給駕駛室吞噬丁去。
  這是沒有可能的,這兩名特警能對任何攻擊作出反應,起碼也不會不濟至連還擊的力量也沒有。剛才凌波字的說話流過他的心,寒意從背脊升起,但他已沒有思想的余暇了。
  再生號船尾打起浪花,開始航行。
  遠處的凌渡宇知道不妙,開動机器,全速赶去,想不到在這要命的時刻,那東西已從納粹人的腦袋學曉了操縱再生號的技術。
  這時山之助一馬當先,往攀梯爬上去,同僚的死亡,刺激起他死拚的勇气。
  余下的五名特警,利用繩釣分由不同的方向往高高在上的駕駛窒攀上去。
  再生號逐漸加速。
  關原通過傳訊器指揮著。
  兩艘警輪分左右向再生號攔截。
  更可怕的事發生了。
  關原眼前的景物忽地波浪般顫動和模糊起來,兩眼一陣疼痛,倏忽問所有船聲、浪聲和叫聲退往听覺外的遠處。
  他神智昏沉地往地上蹲下去,耳中只听到自己深沉的喘气聲。
  “轟”!
  一聲巨響將他惊醒過來。
  當他回复正常時,整個局面已完全改變。
  再生號脫出重圍,往公海逸去,三艘追截的警輪船首撞在一起,著火焚燒起來,濃煙沖上半天,海面上布滿墮海或蓄意跳海逃生的警員,包括山之助和五名攻上再生號的特警,自己處身的警輪無目的地在海面打轉,身旁其他同僚茫然抱頭跪地,更有人毫無控制地狂嶇起來。每個人臉上均有尚未平复的震駭神色。
  關原日光追攝著巳變成一個小點的再生號,那載著大野夫人和那中國人的稻香號正尾隨而去。但他已不能幫上甚么忙,眼前當務之急是要救墮海的同僚。他甚至有點欣慰有這不用追去的藉口,剛才的經驗實在太可怕了。
  他全身冰雪般僵硬和難受。
  凌渡宇已預計到會發生事故,卻沒有想到是如此惊人,那東西的邪惡力量增強了不少。
  當山之助和五名特警扑上駕駛室時,驀地六人如遭電殛,同一時間倒跌向后,從兩層高的駕駛室外甲板滾跌進海里。
  那种影響波浪般的向外擴散,所有在四艘警輪上嚴陣以待的武裝日警或蹲或跌,沒有一個人能保持平衡。
  兩艘追截的警輪,盲目地撞到一起,幸好只是在增速的初期,損毀并不嚴重,不幸的是另一艘警輪失控撞丁土來,打橫撞正已相撞的其中一艘,立時爆炸起火,火勢迅速蔓延,這才构成致命的打擊。
  凌渡宇本欲救人為重,但見日警們在再生號逸山后迅速复原,紛紛跳進海里,關原的旗艇又安然無恙,立時改變主意,轉向再生號追去。
  凌渡字臉色前所末有地凝重,一向以來,無論在多么惡劣的環境,他都是談笑用兵,現在臉上卻滿布陰霾。
  禾田稻香俏臉煞白,回頭眺望變成了几個小點的警輪,四邊大海茫茫,一种孤凄的感覺襲上心頭,顫聲道:“怎么辦?千惠子在船上。”
  凌渡宇默然不語,不知轉著甚么念頭。
  禾田稻香走到一角坐下,渾身軟弱乏力,心中的疲乏泛濫到心外。
  陽光漫天下的海面波紋蕩漾,可是她感到內外的世界都是無比灰暗。
  再生號不斷增速,逐漸消沒在遠方的水平線下。
  禾田稻香起立惊呼道:“追失她了。”
  凌波宇道:“沒有!只要她在雷達范圍內,休想逃去。”
  禾田稻香審視儀器道:“還沒有增至最高速度。”
  凌渡宇淡淡道:“追上又怎樣。”
  禾田稻香打個寒戰,是的,追上又怎樣,那是人力奈何不了的异物。
  凌渡宇道:“他盡管有強大的精神力量,但還是個初居人体的新丁,很多地方一定有所不足,現在我就是希望他以為稻香號及不上再生號的速度,所以甩掉了我們,當他這樣想時,我們便能有机可乘。”
  禾田稻香听到凌渡宇冷靜的分析,芳心沒由來地安定下來。
  兩個小時后。
  “嘟”!
  無線電通訊器響起。
  禾田稻香道:“讓我來駕駛。”能做點東西,總比胡思亂想好。
  凌渡宇按動通話器答道:“稻香號!”
  金統的聲音傳來道:“小凌,終于聯絡上你,真要多謝東京衛星通訊站的人,報告你的位置。”
  凌渡宇道:“東經一百二十五點五度。北緯二十四點六度半。”
  金統怪叫道:“甚么?你想往台灣去嗎?小心燃油是否足夠。”
  凌渡宇道:“放心吧,小弟有足夠的燃油到美國來拜訪你。”听到老朋友粗豪樂觀的聲音,重若鉗墜的心情輕松了一點。
  金統道:“聯絡過日本警方,知道了海上發生的可怕事件,現在整件事已上了國際刑瞥的議事桌。最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莫如閣下,可否給我們來個簡單的介紹,并提出你認為目前最佳的處理方法。記著!我身旁還有十多位有身分有地位的仁兄在听著你的高見。”
  凌渡宇淡然自若道:“前面那一段大家都巳知道,恕我不再浪費時間,照我估計,問題發生在橫山正也抵達再生號的一段時間,納粹人身上顯然發生了非常可怕的事,使他殺死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千惠子..”他說到這里,忽地停止了說話,似乎捕捉到某一飄忽難走的靈感。
  金統叫道:“小凌!怎么了?”
  凌波宇無意識地揮手道:“他為甚么不殺千惠子?”
  金統奇道:“當然是為了拿人質在手,使吾人投鼠忌器。”
  凌渡宇道:“不!首先他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不需要人質作盾牌。其次,我的感覺是他應還不明白這類牽涉到人与人間的微妙問題,“人質”是不存在于他的觀念。”金統歎了一口气道:“為何你總是与諸如此類的荒誕事連在一起,若非日本警方的報告,這里听你說話的人早走得一干二淨了,台、日警方均應我們的要求處于最高度戒備下,軍方的戰斗直升机已准備就緒,不過大家都希望先听你的意見。”
  凌波宇道:“你一定要留心听著:不要有任何行動,我重覆一次:不要有任何行動。”
  金統靜默下來,傳聲器一陣嘈雜的對話,雖听不清楚內容,但顯然大部分人不同意他的意見。
  陵渡宇誠懇地道:“相信我,任何行動只會帶來更多的犧牲。我們對付的是前所未有、一無所知,但卻具有殺人于無形力量的邪惡异物,我們既不知他從那里來,有甚么目的和要達致甚么目標。但他既和“末日圣戰團”連在一起,便不是無跡可尋。”
  一個陌生的聲音代替了金統道:“凌先生,我是法國情報局的諾威將軍,無論如何危險,可是總不能袖手讓他為所欲為。任由那納粹人帶著個無辜的女孩走,請記著圣戰團手上擁有能制成核彈頭的原料。”
  金統插入道:“是的!小凌,總不能甚么也不做。”
  凌波宇笑道:“不是甚么也不做,我要求你動用所有人手,利用新近得到有關圣戰團的線索,例如費清博士,徹查這恐怖集團的一切,其次,就是大野隆一有何動靜。”
  金毓道:“圣戰團的事我們一直沒有放松過,預計很快有進一步消息,大野隆一到了美國威斯康辛州它的“國際衛星通訊公司”,處理了一些事務,便飛回日本,他的公司是屬于國防監管的企業,我可保證他一個零件也不能轉給圣戰團,你放心好了。”
  凌渡宇皺起眉頭,心想事情那會如此簡單,再問了几個問題后,和金統約好了暫停行動后,才挂斷了線。
  黃昏降臨海上,風浪轉急,幸而再生號慢了下來,朝著菲律賓的方向駛去,航線穩定,似乎一點想不到后有跟蹤者。
  吃過晚餐后,晚空飄下微微細雨,兩人躲進駕駛室內,凄風苦雨,別有一番滋味。
  禾田稻香秀眉蹙起,臉有憂色。
  陵渡宇見到她的樣子,遏她道:“你不是說過會為我拉小提琴嗎?”
  禾田稻香搖頭道:“對不起!我忘記了帶小提琴。”
  凌渡宇微笑道:“忘記了帶小提琴的演奏家,不要告訴我沒有舞鞋便不能跳舞。”
  禾田稻香憂怨地望他一眼道:“沒有舞鞋可以跳舞,但沒有心情卻不能跳舞。”想到千惠子陷身險境,愁腸早絞成一堆。
  凌渡宇道:“放心吧!千惠子一定沒有事,我直覺地感到他不會傷害千惠子,這怪物具有心靈傳感的超自然力量,當他以心靈和我對話時,我模糊地感覺到他一些想法,不會傷害千惠子是其中比較清楚和能明白的一個意念,另一個就是有關圣戰團的,唉!可恨我不能更清晰把握他的想法。”他皺眉苦思起來。橫山正也死前曾提到“再生計畫”,是怎么一回事?
  禾田稻香似懂非懂,不過她對凌渡宇有种不能理解的信任,凌渡宇是那類天生正气的人,他的言行舉止全是來自真心,毫無偽飾。剛才凌渡宇說的是指奇妙的心靈接触,當兩個思想体作超物質的精神交往時,自然地可以直窺對方心里最主流的意念和想法。
  禾田稻香垂頭道:“你剛從再生號回來時的模樣,真是嚇死人了。”
  凌渡宇笑道:“我還記得你摟著我時的消魂滋味,這才明白甚么是最難消受美人恩。”
  禾田稻香俏臉飛起紅霞,像剛剛連盡兩杯香檳,頭垂得更低了。蚊蚋般的聲音道:“請記著我還未离婚的。”
  凌波宇人雖風流,卻非輕狂之徒,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失言了。”
  禾田稻香長身而起。輕移玉步,憑窗外望漆黑一片的海面,幽幽道:“但愿我在三年前遇見你,那時我還未結婚。”
  陵渡宇心中一陣感動,站起來,走到她背后,一雙手輕按香肩,禾田稻香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鎖在一起。
  “嘟!”
  無線電訊號傳來。
  凌渡宇暗罵一聲。“喂!大野隆一叫稻香號!稻香,你在那里嗎?”
  凌渡宇輕叫道:“是你未离婚的丈夫。”
  禾田稻香幽怨地瞪他一眼,同傳音器道:“我在這里!”
  大野隆一有點气呼呼地叫道:“你干甚么到那里去,那中國人是誰。你給我解釋清楚。”
  禾田稻香平靜地道:“我要救千惠子。”
  大野隆一咆哮叫道:“你能做甚么?現在弄到這個田地,難道我沒有告訴你我可以令千惠子安全回來嗎?我的女儿難道我不關心嗎?”
  凌渡宇向禾田稻香打個手勢,禾田稻香領悟問道:“你答應了綁匪甚么要求?”
  大野隆一叫道:“我..我..你不要問,我甚么也沒有做,你立即回來,我坐水上飛机來接你,告訴我你的位置。”
  禾田稻香淡淡道:“不用勞煩你了,你便當沒有了我這個人好了。”她出奇地平靜,只覺另一邊的只是個陌不相識的人,一點感情的連系也沒有。
  她從容地關上對話器。
  “嘟!嘟!”
  無線電訊再次響起。
  禾田稻香气憤地拿起對話器,叫道:“你再打來我便關了通訊器。”
  那邊金統聲音愕然道:“小姐,你會說英語嗎?”
  禾田稻香尷尬万分,將對話器遞給凌波宇,只恨自己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凌渡宇安慰地輕輕拍一下她因頭向下垂而弓起線條优美的后頸,向對話器道:“老朋友,放馬過來。”
  金統的聲音既興奮,又似乎有些憂慮地道:“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我們有了更多關于圣戰團的資料,坏消息是這些資料顯示圣戰團有比我們預估中更龐大的力量。”
  凌渡宇道:“這一點也不出奇,一直以來我并不相倍他們只是批盲目想毀滅世界的狂人,“再生計畫”一定是一套完美的构思,否則也吸引不到像費清博士那樣的學者。”
  金統道:“不止費清,還有最少五至六個各方面的專家,包括德國的火箭專家白賴仁博士和英國的冷凍物理學家能恩教授,他們曾和費清有頻密的接触,而現在都已神秘失蹤。這些人若合在一起干一件事,那件事必是惊大動地,但究竟甚么計畫能把他們吸引?”
  凌渡宇道:“你有沒有和大野隆一接触?”
  金統道:“我親自盤問過他,但給推得一干一二淨,日前他所有公司均在嚴密監察卜,我保證他難以作怪。”
  凌渡宇道:“我看其中必有問題。”
  金統哂道:“你精通催眠術,何不把他催眠,看看他有甚么心事。”
  凌渡宇苦笑道:“催眠術不是万能的,有很多限制,若受術者本身意志堅強,有防備,又或蓄意抗拒,其至精神不集中和松馳有困難的人,都會不受催眠,否則我豈非可橫行天下。”
  金統道:“很少听你如此謙虛坦誠。”
  凌渡宇笑道:“去你的!你剛才說和圣戰團有關的達五、六名專家,其他的人是誰。”
  金統道:“都是各方面的專才,他們在過去几年來,和費清同屬一個叫做“拯救地球小組”的成員,但奇怪地卻從沒有發表任何文章或議論,除了失蹤的兩人外,其他人都在我們監視下,保證插翼難飛。”
  凌渡宇哂道:“你太多保證了,小心不能兌現,失蹤了那兩人的家人怎樣?”
  金統贊歎道:“小凌你果然是個人才,剛才我故意不說,就是要考一考你的思考能力,因為這是最關鍵性的問題。”
  凌波宇笑罵道:“不用台舉我,假若圣戰團确能毀滅世界后再生過來,必然會關注到家人的安全,這是淺而易見的道理。”
  金統道:“這几個拯救地球小組的成員大多數足獨身的人,這或者是圣戰團選擇他們時的一個條件,白賴仁尚有太太,但兩人關系极坏,所以看來白賴仁將他太太也列入了被毀滅的對象也說不定。”頓了一頓又道:“大野隆一的國際衛星生產的只是將火箭送進太空的推進器.与核子彈應扯不上任何關系,就算在高空爆一枚核彈,也難以造成毀滅世界的大禍,何況我們對于他們能否制成核彈,和是否有那种制造核反應的裝備,都抱著极怀疑的態度,即管有這樣的能力,在試爆時也會被“國際核能監督協會”查察出來,說實在的,一枚原始簡陋的核彈成不了甚么气候。”
  凌渡宇接口道:“所以他們一定另有把戲,關鍵人物是大野隆一,只要知道綁匪的要求,便可從而測知他們的“再生計畫”。”
  金統道:“好了!現在回到那..那甚么納粹狂人身上,我周圍的人都很不耐煩,台灣警方已應邀派了六艘武裝警輪攔截再生號,他們將在兩小時內迎上向他們駛去的再生號,你看著辦吧。”
  凌渡宇的心直往下沉,道:“這是我預計會發生的事,但仍要表示遺憾,好了,對話至此為止,我們保持聯絡。”
  禾田稻香看到凌波宇臉色不善,柔聲道:“不要動气,好嗎?”
  凌渡宇不禁莞爾,將船速提至极限。
  禾田稻香訝道:“你干甚么?”
  凌渡宇咬牙道:“在台警到來前赶上再生號。”
  禾田稻香驀地發呆,對于再生號,她怀有無可比擬的畏懼。
  連續第三天的良好天气,海面上浪靜風平,稻香號破開水面,全速前航,再生號出現在遠方的水平線上。
  禾田稻香站在凌波宇身旁,心中的恐懼卻惊濤駭浪般起伏著,她不敢打斷凌渡字的思路,因為后者正殫思竭智,設想著擊敗這邪异對手的可行方法。
  凌渡宇忽道:“待會我將利用稻香號較高的速度赶上再生號,在兩船擦身而過時,改由你駕船,記著不要停下來,駛得愈遠愈好,無論發生甚么事,也不要回頭。”
  禾田稻香愕然道:“那你做甚么了?”
  凌波宇淡淡道:“我將學習中世紀時的海盜,跳上對方的船去。”抬頭望往天上。奇道:“是甚么聲音。”
  “軋!軋!軋!”
  禾田稻香望向雷達掃描器,叫道:“是飛机。”
  陵渡宇跺腳道:“是直升机。”
  東南方出現了一個黑點,逐漸擴大。
  一駕直升机轉瞬飛至。完全不理會凌渡宇揮舞的停止手號,空中一個盤旋,往遠方再生號赶去。
  凌渡宇沖回駕駛艙內。神色反而平靜下來,在危机里動气是不必要的浪費。
  禾田稻香道:“這足怎么一回事?”
  凌渡宇道:“是台灣的空軍,為台警探路和定位,希空她不要飛得太低。”納粹人的力量顯然受到距离的限制。
  直升机飛至再生號的上空高處,盤旋起來。距再生號有相當的距离。
  凌波宇松了一口气,暗忖這或者是納粹人所不能及的高度,向禾田稻香道:“設法和直升机取得聯絡。”
  禾田稻香恨不得自己能貢獻出一點力量,立即以無線電試圖与直升机取得聯系。
  再生號隨著距离不斷拉近,逐漸在眼前擴大。
  凌渡宇左手拿起望遠鏡,忽地全身一震,叫道:“不!”
  禾田稻香已拉緊的神經再抽搐了一下重的,彈了起來,順著凌波宇眼光望夫。
  直升机驀地升起,似乎要逃去的樣子,顯然机師也看到凌渡宇看到的危險。
  一道火光由再生號射出,畫過長空,向升离的直升机追去。
  火箭。
  它迅速越過了再生號和直升机的空間,刺進百升机身內。
  “轟”!
  直升机在一團火光和煙屑里。爆作一天殘月,落海上。
  凌波宇想起荒島得到葛柏購買軍火名單上的哨托式火箭炮,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這不足因為對武器的惊懼,而是那占据了納粹人的東西已掌握了武器的運用,使他如虎添翼,假設他的目的确是想毀滅人類,再生計畫落到他手上,將變成人類最大的危机,可恨對再生計畫目前仍足一無所知。
  “我很快會把握你們的一切,再以它們來消滅你們,這地方是我們的。”
  那東西的說話在他小中重溫,在他的心靈中谷應山嗚。
  凌渡宇悶哼一聲.關掉了稻香號的引擎。游艇依然滑翔著向再生號駛去。
  禾田稻香軟弱地靠在他身上,凌渡宇不自覺地摟著她的眉頭,心神卻飛往遠處的再生號。
  他并沒有失敗。
  至少他還沒有被殺死,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便要斗爭到底。
  再生號逐漸遠去、消沒。
  東南方傳來馬達的聲音,但他知道台警已“幸運地”遲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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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2:36: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万里窮追



  一輛由司机駕駛的皇冠房車駛進了大野隆一的豪華公館。
  管家拉開車門,向步出車外的禾田稻香道:“大野先生在書房等你和凌先生。”
  禾田稻香看來有點勞累,在台灣上岸后便直飛日本東京,甫下机便赶回追里,柔弱的她又怎吃得消,支撐著的只是她剛強的內在。
  凌渡宇依然是那樣的從容瀟,仿似來這里只是作客,而不是面對暴怒的大野隆一,一個列入世界前十名的大企業家,若非禾田稻香表示假設他不接見凌渡宇,她便不回家去,凌波宇休想可以踏進這華宅半步。
  凌波宇也是迫不得巳才見大野隆一,有哪個男人可忍受自己妻子和另一個男人獨處數日數夜?尤其是大野隆一這類日本大男人。
  大野隆一臉色陰沉卓立窗前,陷在背光的昏暗里,使人想到暴雨來臨前的密云。
  禾田稻香出奇地平靜,待管家關上書房門后,介紹道:“這是凌渡宇先生。”
  大野隆一悶哼一聲,動也不動。
  凌渡宇坦誠地道:“我...”大野隆一舉手制上他說下去,道:“我可否先和大野夫人單獨說几句話?”
  凌波宇聳聳肩,強忍著望向禾田稻香的欲望,一吉不發地推門走了出去。
  “砰”!
  門關上,將這對貌不合神已离的夫妻關在宁靜隔离的空間里。
  大野隆一長長歎了一口气,向禾田稻香走去。
  禾田稻香道:“不要走過來。”
  大野隆一無可奈何地停下腳步,又歎丁一口气,通:“稻香,這些天來為了千惠子,我的脾气變得很暴躁,說了些不應說的話,希望你能明白。”
  禾田稻香冷冷道:“當然明白,多年夫妻,雖然見你的時間遠比不見你的時間少,但還有其么不明白?”
  大野隆一舉手道:“這不足爭執的時候,千惠子回來后。我們找個地方過一段平靜的日子,好嗎?相信我,一切都會是美好的。”他的聲音提高了不少,顯示他的克制力在減退中。
  禾田稻香轉過身去,平靜地道:“你還是不肯面對現實,難道國際刑警向你說的話,一點也不能打動你的心,很多人已經在這事件中犧牲了生命,但你想到的只是你和你的女儿,你有否想過很可怕的事已發生了,外面那位凌先生并不為了甚么,卻舍命去救你女儿,而你只足為自己著想。”
  大野隆一鐵青著臉道:“但我也想到你。”
  禾田稻香冷笑道:“想到我的話,就不會有遍布全世界的情婦了。”
  大野隆一像給人當胸擂了一拳,往后退了一步,手按在身后的書桌上,急速地喘了兩口气,驀地失去控制地狂哮道:“稻香,你是不會明白的,但我真的愛你,當我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時,想到的只有你,我希望能用其他女人代替你,使我忘記你,但我做不到,由第一天開始,我便知道你不愛我,直到此時此地此刻。”
  禾田稻香霍地轉身,眼中含著淚光道:“當初苦不愛你,又怎會嫁給你?”
  大野隆一激動地道:“你擁有一些我從來未曾擁有的東西。當我看著你拉小提琴時臉孔閃耀著的光芒,當我看見你忘情地舞蹈時。我嫉忌你,那是我沒法把握的浪漫,我以為當我擁有你時,亦會擁有那一切。但我錯了,我只懂計算,計算甚么可以給我帶來最大的收益,有時我甚至怕見到你,怕你看穿我堅強的偽裝,我不敢看你的眼,里面滿載著夢想和靈性,我想將你變成我的同類人。但到了今天,我知道自己已徹底失敗了,縱使能擁有全世界、你的身体,但卻從未曾擁有過你的心。剛才我見到凌先生時,才知道甚么人能打動你。”
  禾田稻香口唇顫動,終于沒有說出話來,大野隆一說得對,她從未對大野隆一有對凌渡宇那种震動心弦的感覺,事實上,由出生到今天,只有陵渡宇使她有那种刻骨銘心的感受。
  一向以來她都以理性的態度去處理愛情,當她看到橫山正也的本性時,她冷靜地离開。當大野隆一挾著絕頂成功企業家身分,配合著他的識見、成熟和風度向她追求時,她冷靜地接受。她的心神從沒有放在男女之情上,只有藝術的境界才能真正滿足她心靈的要求,直至遇上凌渡宇。
  吐出了剛才那一番話,大野隆一反而平靜下來,道:“你想我怎樣做?”
  禾田稻香垂下眼,靜默了十多秒,往房門走去,她的腳步很慢,緩緩拉開門。
  大野隆一目光追蹤著禾田稻香优美修長的身段,直至消失在半開的門后,這生命里最珍貴的事物,成為了記憶的殘痕。自認識禾田稻香以來,他從未感到和她像剛才那樣地接近,他超越了自尊和私欲,將自己解剖開來,展示從不肯暴露出來的弱點。
  但諷刺的是,兩人的關系卻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
  滂渡宇看著禾田稻香推門而出,像要避過大野隆一的目光那樣移往一旁,靠在門旁。
  她沒有流淚,卻露出心力交瘁的神態。凌渡宇向她走過去。
  禾田稻香茫然望向他,疲倦地道:“他在等你。”
  凌渡宇了解地點頭,越過她,走進書房去。
  大野隆一坐在書桌后,神色平靜地讓手道:“凌先生請坐下吧。”凌渡宇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道:“我只想知道圣戰團要求的是甚么?”
  大野隆一想不到他如此直截了當,反而大生好感。收下眼中射出警惕的神色,道:“我是一個商人,素來膺服的只有公平的交易..”凌渡宇斬釘截鐵地道:“我絕對明白,首先,我保證以救令千金為第一要務,其次,你將絕不會因露与綁罪的交易而惹上警方的麻煩,因為我并不是警方的人。”
  大野隆一凝塑著他,歎了一口气道:“我做夢也想不到事情的發展會如此曲折离奇,令人難以置信,但偏偏又是事實。”他仰首望向天花板,呆了半晌深深地再歎一口气道:“這孩子很可怜,十二歲時母親墮樓身亡。”
  凌渡宇問道:“令千金患的究竟是甚么病?”
  大野隆一眼中掠過憂傷,低沉地道:“那是遺傳的怪病,她母親有嚴重的夢游,常常失魂落魄地四處亂闖,終于闖出禍來,墮下樓去。千惠子一直很正常,直至數月前才突然發作,醫生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似乎是离魂病的一种。”
  兩人間一陣沉默。
  大野隆一憶起亡妻,凌渡宇卻在思索著千惠子的怪病。千惠子知道自己被囚的地點,是否和這怪病有關?
  大野隆一忽地在一張白紙上寫起字來。
  凌渡宇不解地望向他。
  大野隆一將寫好的紙舉高向著他.上面寫著一大堆文字。地方名和日期。
  凌渡宇恍然大悟,不禁佩服圣戰團的周詳計畫。
  原來大野隆一紙上為的是有關國際衛星通訊公司三日后運送一批器材往法國一間發射人造衛星公司的路線和時間表。
  這批器材主要是發射衛星火箭的推進器,假若圣戰團要求的是大野隆一將這批器材移交給他們,大野隆一即管同意也是有心無力,但只要大野降一將准确的時間和運送路線告訴他們,再由他們從中劫掠,不但大野隆一不用負上責任,圣戰團亦可取得行動中最大的靈活性。
  怪不得大野隆一不肯將綁匪的要求告訴國際刑警,因為這种露等同犯罪,大野隆一甚至不敢用口告訴他,怕他身上攜有錄音机,錄下他的說話。
  “啪!”
  大野隆一擦著了打火机,放到紙的一角下。
  寫著最關鍵性資料的紙開始由下角燃燒上去,焦燼的地方卷曲屈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輕響。火光將大野隆一的臉照得紅扑扑地,有种說不出的憔悴;一刻前他還決定不說出与圣戰團的秘密交易,這一刻他已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這在商場戰無不胜的大企業家,忽地感到一無所有的空虛。
  螢幕上打出一幅又一幅不同的幻燈片,顯現出不同的人。
  當螢幕上出現了個大胡子時,凌波宇道:“這個!”
  金統停止按掣,讓大胡子擬定在螢幕上,拿起幻燈机旁的一疊檔案,翻閱起來道:“麥夫博十,四十三歲,人工智能權威,精研電腦机械人,高五十一寸,比你矮一寸,体重一百六十五磅,少時因患喉疾故聲音嘶啞,沉默寡言,為“拯救地球小組”成員之一。嘿!這說來也是多余的,因為剛才放的全是這班混蛋的尊容。”
  凌渡宇仔細端詳螢幕上的麥夫博士,微笑道:“這是個最佳的冒充對象,我要有關他的一切資料,包括聲音、走路的姿態、喜好,愈詳盡愈好。”
  金統道:“這個絕對不是問題,問題是這是否可行的方法,為何不直截了當,布下天羅地网,例如讓圣戰團的人劫去裝載火箭推進器的貨柜時,打開一看,發覺里面是整貨柜的警察,那才是精采絕倫。”
  凌渡宇大力一拍金統寬厚的肩膊,向這粗豪的德國大漢道:“若有更佳的選擇,我那愿深入虎穴去找甚么虎子。”
  金統皺眉道:“但你的困難卻完全是由假設得出來的,首先你要假設那鬼東西占据了納粹人的身体后,從納粹人的大腦記憶中學習和知道了一切,包括駕駛游艇、使用武器,以至乎牙牙學語,知悉了再生計畫是他媽的那一回事。其次,你要假定他的目標和圣戰團毫無二致,于是他“秉承”納粹人的遺志,哈..繼續做納粹人,領導圣戰團去完成再生計畫。這么多假定,只有一個不行,我們便會好夢成空,而你卻要浪費時間去扮作個患有喉疾的沙聲瘋狂科學怪人,若果他日不能糾正過來,才叫冤枉。”
  凌波宇作了個正是如此的姿勢。
  金統气道:“你究竟有沒有听到我的說話?照我的方法就是將這群科學狂人抓起來,嚴刑拷打,那怕他們不從實招來。”
  凌渡宇笑道:“你是暴君還是殺人王?有何證据指出他們是圣戰團的人?与費清交往并不能构成罪行。”
  金統指著螢幕道:“但若你要扮這大胡子,我也要把他關起來。”
  凌波宇好整以暇地道:“只要我打一個電話,保證大霸子有一段時間不會出來拋頭露臉,你需要做的只是不要將我扮的人盲目拘捕便成。”
  金統搖頭笑道:“我總說不過你。”
  凌渡宇道:“放心吧!納粹人是圣戰團擄劫千惠子的主持者,所以只要火箭推進器真的被劫走,而“拯救地球小組”的其他成員同時前往某一地點,那便代表納粹人繼續進行再生計畫,也表示我的“假設”全部成為事實。”
  金統沉吟半晌,道:“推進器的貨柜,現應正橫渡大西洋赴法途中,只要他們將貨柜劫走,便有方法找出他們的巢穴。”
  凌渡宇道:“我知道你在推進器裝了遠距离追蹤器,但請你切勿找人跟蹤他們,因為現在的納粹人擁有惊人的精神力量,很容易便可識破任何追蹤他的人。”
  金統臉色一變,望著凌渡宇,道:“這正是問題的所在,假設他有心靈傳感的超自然力量,你如何瞞過他的法眼。”
  凌渡宇淡淡道:“請別忘記我也是個有情神力量的人,以有心算無心,這仍是個可以玩的游戲。”
  “鈐..”電話響起來。
  金統拿起電話,一邊听著,臉上的神色一邊不斷轉變,按著按著听筒沉聲道:“你的假設變成了事實,貨輪在大西洋亞速爾群島的西北方,遭到兩架直升机和另一只小型貨輪攔途劫去了裝載推進器的貨柜。”
  凌波宇雙眉一揚,道:“下一步就是要看大胡子要到那里去了。”
  金統的日光轉到螢幕上的麥夫博士影像,他很難想像變成了大胡子后的凌渡宇,會是如何的一副尊容。missingpart宇是其中之一。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道:“稻香!”
  禾田稻香嚇了一跳,問道:“誰!”
  沙啞聲音變成了凌渡字的笑聲道:“是我。”
  禾田稻香惊喜地叫起來道:“你到了美國后,我以為你再不會和我聯絡。”
  凌波宇道:“怎么會,拯救千惠于的事有點眉目了,我要立即起程到一個地方去,所以打電話來叫你安心,也煩你通知大野先生一聲。”
  禾田稻香低聲道:“我已兩個星期沒有和他通電話了。”話才出口,俏臉一熱,這些話是不應該說的,人家根本沒有問。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我沒有時間丁,飛机快要起飛,好好保重,听說你要在下個月開獨奏會,希望屆時我和千惠于也是座上客。”
  禾田稻香心湖一陣顫動,低聲道:“凌先生,我的音樂會,永遠為你留下一個座位。”
  她輕輕挂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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