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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橫溝正史]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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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序章 為愛狂奔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1章 遺產風波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2章 殺人進行曲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3章 染血的遺書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4章 醜陋的真相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5章 步步殺機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6章 墮落的天使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7章 重陷賊窟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8章 照片的秘密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9章 尋找「三首塔」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10章 井底的告白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11章 柳暗花明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12章 惡魔現形  
百億遺產殺人事件(三首塔)  第13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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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38:27 |只看該作者
序章 為愛狂奔
      夕陽西下,我們曆盡千辛萬苦到達山頂,引頸遠眺找尋已久的“三首塔”。     這里缺少陽光溫暖地照射,四周的視線有些昏暗,隱隱透出一股陰暗的氣息,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當我隔著狹小盆地,遠眺對面山腰那座以淺灰色樹林為背景、高聳矗立的“三首塔”時,內心不由得興起一陣感慨,只覺得先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恍如一場夢境。     天啊!從我們開始出發尋找,一直到抵達這座“三首塔”,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呢?     這段期間內,有數不清的人流下鮮血,我們就好象游過一片血海,經曆無數的磨難,終于來到這里。     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這里並不是終點!     “三首塔”只不過是個中途站,它的發現只不過是個轉折點,因為這樁充滿血腥、駭人聽聞的事件肯定會繼續發展下去!     我望著陰氣逼人的塔影許久,突然想起身旁的男人,因此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向他。     他一副害怕被人認出來的模樣,將頭上戴的鴨舌帽緊緊地壓到眉毛上方,並將下巴深埋在立著的衣領內,帽沿下,他那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三首塔”看,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整座塔吃掉似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撼動他內心的強烈執著。     我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如此強烈的信念與斗志,整個身子不由得打起一陣寒顫。     我深深懼怕這個男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是個只為達成自己欲望,不擇手段的冷血動物!     說不定這一連串發生的血腥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一想到這里,我便更加怕他了。     或許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對他這種只為達成自己欲望的男人而言,利用像我這樣單純的笨女人,應該已是家常便飯了吧!而且我目前知道被他利用過,然後像垃圾般拋棄的女人,大約有兩、三個。     唉……在那筆天外飛來的龐大財產還沒進入我的口袋以前,我這個笨女人對他來說,應該還有一些利用的價值吧!     一旦讓我順利得到那筆龐大財產之後,他可能會很有技巧地從我身上把財產騙走,接著棄我而去,若是他直接棄我而去倒也還好,說不定,他會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天啊!真是太可怕了!     這個教人捉摸不定的男人令我全身毛骨悚然!雖然我是如此地怕他,但我的身體卻無法離開他。     我已經無法忘記自己的身體被這個男人緊緊擁抱時的肌膚觸感,以及他那宛如狂風暴雨的親吻。     此刻,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三首塔”,我輕輕地伸出手去勾住他的手腕。     “我們終于到達三首塔了。”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來看著我。     他的眼中明顯而露骨地散放出一股強烈的欲望和執著,讓我不禁為之一震。     “音禰,你怎麼了?身體怎麼抖得這麼厲害?是不是覺得冷?”     “你……”     “嗯?”     “我們雖然找到三首塔,但是整個事件應該不會就此結束吧!接下來會不會還有其他的恐怖事件發生?”     “嗯……在正式決定你是那筆龐大財產的繼承人以前,很有可能會繼續發生悲劇。”     事實上,我才不在乎什麼遺產,只盼望能早日從這一連串可怕的血腥事件中脫身。     脫離這一連串的事件,也意味著我必須離開身旁這個男人。     他之所以緊緊抓住我不放,還不是因為我背後那筆可觀的遺產……     自孩提時代起,每個人都誇贊我是個美人胚子,隨著年歲漸長,大家對時值豆蔻年華的我更是贊歎不已。     然而,不管現在大家如何稱贊我的美麗,只要我變得一文不值,身價馬上會急速暴跌,所有人會立刻自我身邊消失得不見蹤影。     最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竟然被眼前這個男人強烈地吸引住;我為了不想離開他……無論這趟旅程有多麼辛苦,我都會奮力游過眼前這一片汪洋血海。     突然間,一個激情念頭傳遍我的全身,我不由得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並且瘋狂地唱起歌——     愛人啊!你不可以拋下我。     從現在起,不管有任何事發生,你都不能拋棄我!要死就讓我們一起死;不管上天堂或是下地獄都在一起。更別忘了我們曾經許下的諾言!如果被你拋棄,我甯可死在你手中……     “我怎麼會拋棄你呢?你放心,絕對不會的。在你正式成為遺產繼承人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棄你于不顧。”     (正式成為遺產繼承人之前……)     我的心再度被一片陰霾籠罩著,感到惴惴不安。     但是,他突然用力抱住我,將我臉上那副掩人耳目的太陽眼鏡摘掉,非常狂亂、激烈地吸吮著我的唇,讓我無暇去思考那股不安的感覺究竟所為何來。     就這樣,我全身無力地陶醉在他的臂彎里。     他的吻不僅讓我忘了被警察通緝的殘酷現實,更讓我暫時遺忘“三首塔”即將帶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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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38:46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遺產風波
      傷心的回憶     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呢?     去年——昭和三十年春天,我剛從女子大學畢業,可說是一個初出茅廬、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     在完成學業以前,我一直住在一個單純、富裕、有禮教的家庭中,接受所謂的“新娘實習”。     像我這種出身如此平凡的女孩,萬萬沒有料想到自己會淪落到和男人一起亡命天涯,和警察玩起躲貓貓的游戲。     這三個月來,在我周圍所發生的劇烈變化,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真是說來話長。我慢慢回想一遍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它應該是在慶祝上杉姨丈六十歲大壽那一晚揭幕的。     我的姨丈名叫上杉誠也,是一位專攻西方文學的學者,同時也是某私立大學的文學院院長。     上杉姨丈雖然只是我過世母親的姊夫,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是從小到大,我和上杉姨丈的感情就像是一家人那般親密。     我母親有三個兄弟姊妹,老大是和子阿姨,嫁給上杉姨丈。後來經由上杉姨丈的介紹,母親——簡子嫁給姨丈的一位朋友,他是一名國文學者,名叫官本省三,而後生下我。     我是宮本音禰,在十三歲那年,母親突然病逝。她是因為戰爭時期醫療物資缺乏,無法得到妥當的治療,以致肺炎日久不愈而去世。     由于父親深愛著母親,母親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他變得自暴自棄、了無生趣;因此不到半年的時間,父親也跟著撒手西歸。     就這樣,我在短短的一年之間連續失去雙親,由于我是獨生女,沒有其他兄弟姊妹,頓時變成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當時和子阿姨還健在,剛好她和上杉姨丈沒有小孩,所以出于憐憫之心而收留我,甚至還要認我為養女。     他們對我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疼愛,我在他們的細心呵護之下長大成人。     若是和子阿姨還在人世的話,去年我從大學畢業的同時,也將正式被上杉姨丈收養為養女。     但是就在這之前,和子阿姨因為乳癌去世了,刹那間,我的世界也為之一變……     在講述這個事件之前,我必須往前回溯,介紹兩位和這個事件關系密切的重要人物。     先前我說我的母親有三個兄弟姊妹,排行最小的弟弟叫做佐竹建彥,在去年這個事件揭幕的時候,他正好四十五歲。     建彥舅舅從某私立大學經濟系畢業之後,在一間貿易公司上班。他的頭腦很聰明,也相當有能力,長久以來都被寄與厚望。     直到戰爭爆發,他還沒結婚就被征召入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建彥舅舅在戰爭期間吃了不少苦的緣故,他在昭和二十四年戰爭結束退伍後,整個人都變了。     他在戰前工作的那間貿易公司,也在戰爭期間倒閉,因此當他退伍回來,工作便沒著落了。     于是建彥舅舅開始誤入歧途,從事地下買賣的非法工作,冒著生命危險販賣嗎啡、走私手表之類等不法勾當,並且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建彥舅舅被征召入伍的時候,我才十一歲,那時候我的雙親也還健在。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的父母親之外,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建彥舅舅。     建彥舅舅在學生時代曾是劃船選手,他的身體很健壯,個性也非常豁達、開朗,他一天到晚老是喊著我的名字,非常疼我。     當我看到建彥舅舅個性丕變,開始自甘墜落的時候,我便不由自主地憎恨戰爭,因為是它讓建彥舅舅變成這一個無可救藥的人!     建彥舅舅的轉變,使得和子姨也很怕他,她因為自己的親弟弟如此不爭氣,始終覺得無顏面對上杉姨丈。     每當建彥舅舅來訪,和子姨都沒有給他好臉色看,而建彥舅舅只要手頭一緊,就會來找上杉姨丈要錢,然後打腫臉充胖子,大大地吹噓一番。     事實上,建彥舅舅並非沒有賺到錢,他甚至還賺得不少。     只是不義之財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只要一有錢,就和那些不三不四、來曆不明的女人鬼混;非但如此,他又好賭,而且每次都賭得很大,所以才會一直都“口袋空空”。     雖然建彥舅舅做了這麼多令人痛心的事,但是當和子阿姨病得很嚴重的時候,上杉姨丈對建彥舅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懟。     “不會的。他一定會清醒的,建彥的頭腦很好,他並沒有像你說的那麼壞。”     上杉姨丈老是這樣安慰和子阿姨。     每當建彥舅舅來家里拜訪,上杉姨丈總是趕快請他進屋里坐,並一臉微笑地聽著建彥舅舅天南地北地胡亂吹噓。     當建彥舅舅死皮賴皮臉地伸手要錢時,上杉姨丈不但一點都不生氣,還叫人馬上准備錢給他。上杉姨丈就是一個這麼寬宏大量的人,長久以來,我一直由衷地感謝他。     接下來,還有一位和這個事件有關的人物,那就是上杉姨丈的姊姊——品子。     品子阿姨以前曾經在新橋當過藝妓。上杉家沒落之後,她為了要扶養唯一的親弟弟,竟賣身當藝妓。     上杉姨丈今天會有如此出眾的成就,完全是品子阿姨的功勞。對上杉姨丈而言,品子阿姨不僅是姊姊,更是他的再造父母、大恩人。     上杉姨丈對這位姊姊的尊重和照顧自是不在話下,明眼人也都看得出品子阿姨很疼愛上杉姨丈,他們倆真是一對令人羨慕的姊弟。     品子阿姨原本在澀谷有一間房子,並且教人茶道和插花;由于上杉姨丈定期給她生活費,她一個人生活倒也過得還算自在。     但自從去年和子阿姨去世以後,她為了照顧上杉姨丈的生活起居,將澀谷的房子賣掉,搬來位于麻布的上杉家同住。     品子阿姨不愧是新橋昔日的當紅藝妓,不僅人長得漂亮,甚至連大家閨秀該有的良好教養,她一樣也不缺。     她總是將一頭銀發盤起來,每次我看到她細細品嘗茗茶的模樣,就為她雍容華貴的儀態贊歎不已。     品子阿姨實在是個溫柔嫻淑的好女人,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紀比上杉姨丈大六歲。     他們從小就那麼疼我,如今我卻和一名來曆不明的男人為了躲避警察而亡命天涯。     (不知道他們會有多傷心……)     每每想到這里,我的心便一陣絞痛。     整個事件為什麼會弄到這種地步呢?     現在,就讓我慢慢地從頭細說吧!     金錢使者     去年十月三日是上杉姨丈的六十歲大壽;因此有許多朋友、學生們打從去年的春天就開始商量、籌劃,准備要為他舉辦一個盛大的慶生會。     上杉姨丈是個非常有名氣的學者,他寫了不少西方文學方面的著作。而且,他並不是那種整天關在書房里鑽研學問的人;相反的,他見多識廣,交游十分廣闊。     上杉姨丈從年輕時候就很喜歡戲劇,曾經寫過曆史劇劇本、舞台劇的腳本,甚至有好幾次親自披掛上陣演出呢!     也因此,他認識了不少歌舞伎演員,以及舞蹈界的名人。     上杉姨丈平時對提攜後進這方面不遺余力,他的交游范圍廣布各個階層,因此大家都卯足心力,誠心誠意想為上杉姨丈舉辦一個盛大的慶生會,每個人都由衷企盼那一天的來臨,更在心中想象那將是一場多麼盛大的慶生會呢!     但是在十月三日之前半個月,突然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件令人無法想象的大事件。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那是去年的九月十七日,我剛結束鋼琴課程,一回到家就看見外面停了一輛高級轎車。     由于上杉姨丈的人面極廣,因此有貴客上門拜訪已經是上杉家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我並沒有特別留意就直接進屋。     一進門,我看見女傭阿茂迎面而來。     “小姐,你回來啦!”     “嗯。阿茂,有什麼事嗎?”     “老爺交代只要你一回來,就馬上請你去會客室。”     “這樣啊……可是,那不是姨丈的客人嗎?”     “是啊!可是那位客人有事要找小姐。”     “他是什麼人?”     “好象是一位律師,我看見他的名片上寫著丸內某律師事務所。”     我一聽來者是律師,不禁瞪大雙眼。     (律師找我究竟為了什麼事?)     “他長得怎麼樣?年紀大不大?”     “他比老爺還要年輕一點。”     “這樣啊……”     當我准備轉身進去的時候,阿茂又加了一句話:     “池袋老爺也在。”     阿茂口中說“池袋老爺”就是建彥舅舅。     “這麼說,那位律師是建彥舅舅帶來的嘍?”     “不是,池袋老爺來的時候,那位律師就已經在屋里了。他先和老爺談了一會兒,才請老太太和池袋老爺進去。老爺同時還吩咐說,如果小姐回來了,請你也過去一下。”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自主地羞紅著臉。     (難道是來提親的嗎?)     “嗯……我馬上就過去。”     我先回到房間,換上一套端莊的服裝,隨即來到會客室門外。     接著,我輕輕地敲了幾下門。     “誰?是音禰嗎?”     問這句話的人是上杉姨丈。     “不好意思,我到現在才回來。”     “音禰,別抱歉了,快到這邊來。”     這回出聲說話的是品子阿姨,也就是阿茂口中的“老太太”,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好象有些顫抖。     我壓抑住心中那份雀躍與不安之後,正要轉動門把之際,建彥舅舅從里面替我打開門。     “音禰,進來吧!那位先生帶來了一項和你有關的重要訊息,你聽了之後,可別太驚訝哦!哈哈哈……”     建彥舅舅的說話聲中有一種冷嘲熱諷的意味。     我心中一驚,抬起頭來看他。     刹那間,我發現建彥舅舅眼中充滿憐惜的情感,但在下一秒鍾,又突然消失無蹤了。     正當我手足無措的時候,上杉姨丈出聲替我解危。     “音禰,快過來這里。”     我趁此機會溜到上杉姨丈旁邊。     此刻,我注意到圓桌那一頭,站著一位身穿黑色都士金毛料(注:《doeskin》都士金毛料是一種質地像母鹿毛的毛織品。)的上衣和深藍色褲子,樣式簡單卻又不失禮。     這位五十歲左右的紳士眼睛眨也不眨,直盯著我看。     我微微羞紅著臉,上杉姨丈這時也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就是我們剛剛提到的佐竹善吉的曾孫——宮本音禰。音禰,這位是黑川律師,他在丸內有一間律師事務所,今天特地為了你的事情來到這里。”     “喔!”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如何跟黑川律師打招呼,只是默默地低著頭應了一聲。     “你就是音禰小姐!請這邊坐。”     在上杉姨丈請黑川律師入坐以後,我和上杉姨丈也分別就坐。     品子阿姨用一種憐恤的眼光看著我,室內充滿一股緊張的氣氛,使我全身感到緊繃、僵硬。     “黑川先生,這件事由你來說?還是要我開口呢?”     “那就請你說明事情的大概情形吧!”     上杉姨丈的聲音變得有點沙啞。     “你有沒有聽過佐竹善吉這個名字?他是你的外曾祖父。”     “有,不過只聽過名字而已。”     (為什麼剛才姨文介紹我的時候,要特別提到外曾祖父的名字呢?外曾祖父早就不在人世,為什麼今天會提到他的名諱?)     “你有沒有聽說佐竹善吉有個弟弟,名字叫佐竹玄藏呢?”     我一臉吃驚地看著上杉姨丈。     從我懂事開始,我的母親與和子阿姨就很忌諱提起住竹玄藏這個名字,每次她們提起他的時候,總是故意降低聲量,偷偷地談論著。     “你有聽過他的名字嗎?”     上杉姨丈見我沒有回答,又問了一次。     “有,聽過兩、三次……但,我不太清楚地他是個怎樣的人,因為他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在人世。”     “事實上,他還活在世上,而且將近一百歲了。如今他在美國奮斗有成,是個非常富有的人,他說要將財產留給你。”     “如果把他的財產換算成日幣的話,大概將近百億元哦!哈哈哈……”     靠在長沙發上的建彥舅舅突然冒出這句話,並且捧著越來越肥滿的肚子大笑。     我則呆愣在一旁,根本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天方夜談     “我想這件事肯定會讓你十分震驚,不過我們並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日前有一家在美國享有盛名的律師事務所通知我們這個消息,而且近期內,他們將會派人過來了解情況。”     事後我才知道,黑川律師事務所專門和外國律師事務所交涉,處理有關專利等方面的事務,是一家很有名的律師事務所。     此時的我還弄不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只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怖感正逐步籠罩我的全身。     (百億元的遺產繼承人……是我嗎?     我到現在才明了剛才建彥舅舅那種陰險的笑聲代表什麼意思。)     “因為消息來得太突然,我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如果往竹玄藏還活著的話,為什麼至今連一封信都沒有寫來過呢?”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或許他也是逼不得已,所以才必須隱姓埋名吧!他現在已經改名換姓,而且入了中國籍,名字叫陳和敬。”     “他好象曾經從事非法的勾當,因此才會逃離日本。音禰,這些事你都沒有聽說嗎?”     (我想起來了,佐竹家好象曾經出過一個殺人犯。最後那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和子阿姨和我母親都受到牽連。     只是我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佐竹玄藏。建彥舅舅應該對這件事最清楚才對,為什麼他卻不曾提及?)     “先撇開這些不談。他為什麼要將財產留給我?以長幼順序來說,應該是建彥舅舅比我更有資格繼承財產才對。”     “沒錯,這是有條件的。”     黑川律師一邊皺起眼角的魚尾紋微笑著,一邊說道。     “音禰小姐,你有沒有聽過高頭俊作這個名字呢?”     “沒有,他是誰?”     “這個嘛……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昭和二年出生,他和音禰小姐差五歲,如果他還在世的話,算一算今年應該二十九歲。繼承遺產的附帶條件,就是要你和他結婚。”     (我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有自己喜好、厭惡的事物……就算遺產的數目再多,也不能接受這種完全藐視人格的條件!)     “剛才你說:‘如果他還在世的話……’這表示……”     “我現在還不知道高頭俊作人在何處,關于這方面,我會盡快全力尋找。剛才這位先生也表示請私家偵探幫忙尋找高頭俊作。”     “音禰,我想只要利用報紙或是廣播來尋找,一定可以很快找到他。”     “姨丈,就算他還活在世上,但是他今年二十九歲,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不。關于這一點,委托人住竹玄藏先生非常肯定,因為……”     黑川律師從一個大牛皮紙袋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     “這張照片是高頭俊作十一歲的時候拍的,至于是佐竹玄藏先生親自拍攝,還是請別人幫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總之,你和高頭俊作的事,他自始至終都很關心,我想他應該已經將結婚和遺產的事對高頭俊作提過。你看,這里還有你的照片。”     黑川律師遞給我的第一張照片上,是一位理光頭的男孩,身穿黑色立領西裝,看起來一臉聰明伶俐的樣子。     當我看見這張照片的時候,心髒不知為何砰砰砰地跳個不停,血液都往頭上沖,心中有股無法控制的莫名興奮感。     但是我看到第二張照片時,卻不由自主地睜大雙眼。     因為這張照片的主角是我,而且當時的我只是個讀幼稚園的小孩。我不曾看過這張照片,肯定是偷拍的。     “玄藏先生在你們都很小的時候,就決定撮合你們倆結為夫妻,並且把所有財產留給你們。”     “如果我拒絕和這個人結婚呢?”     黑川律師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麼你將和上百億的財產無緣,我會再找其他有資格的繼承人。”     但是,詳細的情形我還不清楚,我今天來拜訪的目的是,音禰小姐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也已經從學校畢業,可能會有人來談親事,為了避免將來發生讓你懊悔的事,所以我先告訴你們這件事,讓大家有個心理准備。這件事絕對不可以泄漏出去,請大家幫忙保密。”     “哈哈哈!這真是一件令人無法置信的天方夜談啊!”     建彥舅舅又發出陰險的笑聲。     生日宴會     黑川律師帶來的消息給我難以言喻的強大沖擊。     以前我的願望是想和母親一樣,一輩子過著平靜安定的生活,並能在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的悉心呵護之下,選個好男人結婚,做個安份守己的好妻子。     然而現在卻無端生事,莫名其妙地跑出個“程咬金”。     我並非完全不感謝佐竹玄藏的好意,也不能說對上百億的財產完全不動心。只不過……我對自己的人生尚有許多的計劃與期待,這件突來的事件讓我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如果佐竹玄藏真想將財產留給我,為什麼還要附帶這麼奇怪的條件?     我覺得這只是佐竹玄藏一廂情願的決定罷了,我並沒有因此就得意忘形,仍舊繼續照我原來的生活模式過日子。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終于到了上杉姨丈的生日宴會當天。     我至今仍然無法忘記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     對上杉姨丈和我而言,那是一生中永難忘懷的一夜。     上杉姨丈一生中最感榮耀快樂的日子,後來竟演變成一場龐大財產爭奪戰,且被鮮血詛咒的第一個夜晚。     當天前來參加生日晚宴的賓客將近千人,他們把位于日比谷國際飯店的宴會廳擠得水泄不通。     受邀者全都是各行各業中的精英份子,這場生日宴會可說是當時最受囑目的事件,甚至是眾人爭相談論的話題。     下午四點整,宴會開始,首先由一位漂亮的女明星將校方送給上杉姨丈的紅頭巾、紅外掛、紅呢帽、紅夾克……等各式各樣的怪異服裝,為上杉姨丈一一穿上,只見上杉姨丈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接下來,陸續有人出列贈送花環給上杉姨丈,然後輪流致祝賀詞。     被推派出來的名人開始一桌一桌發表祝賀詞,但因為每一桌賓客都開始吃喝、聊天,整間宴會廳充斥著酒味和談話聲。     坐在主桌的人除了上杉姨丈之外,還有品子阿姨、建彥舅舅和我,以及上杉姨丈任教學校的代理校長。     當上杉姨丈接受各方的祝賀時,品子阿姨頻頻拿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淚水,場面極為感人。     待名人們致詞結束後,舞台上開始上演祝壽的余興節目。就在這時,我看到黑川律師走進會場,我的心不由得為之一緊。     黑川律師來訪並不是為了遺產的事,他純粹是為了向近來較為熟絡的上杉姨丈表達祝賀之意。     黑川律師只待了三十分鍾便離開,可是他卻帶來一個奇怪的消息,也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不吉祥的“三首塔”這個名字。     “音禰小姐,請問你有沒有聽過‘三首塔’這個地方?”     “三手塔?怎麼寫?”     “是三個頸首的的‘首’字。”     “啊!”     我乍聽這個名字時,心中倏地升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懼感。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黑川律師,難道這座塔和上次那件事有關聯?”     問話的是人建彥舅舅。     建彥舅舅原本游走各桌寒暄、交談,當他看見黑川律師前來向上杉姨丈祝賀時,便回到位子上。     “嗯,這其中好象有很大的關聯,可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這座塔到底在哪里,因此找不出它們之間有何關聯。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找到高頭俊作這個人,讓音禰小姐同意和他結婚。不這樣的話,整件事情會變得非常錯綜複雜。”     說到這里,黑川律師注意到我不自然的表情。     “呃……不好意思,我不應該在今天這種場合說這些話。那麼,我先告辭了。”     當黑川律師和上杉姨丈握手離去後,侍者又遞上一張名片,並說:     “這位先生正在那邊等您過去。”     由于名片正好放在我的前面,所以我知道來訪的客人是誰。     這個人叫做岩下三五郎,他是一名私家偵探,受上杉姨丈之托尋找高頭俊作的下落。之前,曾經來過上杉家兩、三次。     “哦,好。”     上杉姨丈將那張名片收好,然後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著侍者一起走出宴會廳。     這時候,建彥舅舅也起身在各桌之間游走。     接下來的表演節目是一段令人作嘔的特技舞蹈表情,舞台上有兩個幾近全裸的女人用金光閃閃的裝飾品和布條裹在身上,她們倆像是軟體動物一樣相互交纏、擺動著。     我越看越覺得惡心,她們令我聯想到兩條蛇像繩子般糾纏著。     無奈之余,我站起身離開位子,走出宴會廳。     這個時候,各桌的賓客已經酒酣耳熱,連舞台上進行的詭異舞蹈都沒人有興致觀賞,更不會有人注意到我離開座位的舉動。     一走出宴會廳,沒想到已經有許多人站在外面聊天。     我想讓自己好好靜一靜,于是漫無目標地散步到走廊的另一端。     我大約走了五分鍾左右,突然間,走廊右手邊的門從里面被人打開,接著一個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嚇到,因此停下腳步。     對方似乎也驚訝地停頓一下,然後“咔喳”一聲,從背後將門關起來。     這名男子大約三十歲左右,體格十分高大、健壯,五官端正,有著高鼻子和大眼睛。整體上看起來很有男子氣概,可是他有某些地方卻和建彥舅舅很像。     換句話說,他給人一種放蕩不羈的感覺。     這就是我和那個令我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愛得無法自拔的男人的初次相遇。     他毫不避諱地用那放縱的眼神挑逗地看著我。臨別前,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令人無法抗拒的笑容,微微向我頷首之後,便匆匆地消失在陰暗的走廊上。     我不曉得自己當時著了什麼魔,竟然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當他走過轉角時,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並且向我揮揮手。     登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陡然從我的腹中升起。     我並非因為他無禮地瞥我一眼才怒從中來,而是對自己的不知所措感到厭惡。     我一臉氣憤地走向來時的方向,當我走到宴會廳的入口處,便聽到里面傳來一陣陣的喧嘩聲,我不禁探頭觀望,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一位特技表演的舞者站在舞台中央,在她腹部的位置還有一位舞者像十字架一般和她水平交纏著,這名舞者的臉面向觀眾,身體纏在站立的舞者上,然後將兩腳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光看她的姿勢就讓人覺得非常怵目驚心,更何況她的口中居然還滴著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     這就是那一晚發生在國際飯店三樁殺人事件的開端,也是我陷入這樁血腥事件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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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39:16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殺人進行曲
      笠原姊妹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心中湧現的那份恐懼感。     那兩名糾纏在一起的舞者,其中一位的口中竟然流出鮮紅的血……血沿著她的臉頰流下來,經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腳踝,順流而下滴落在舞台上。     舞者全身痙攣,痛苦地抽搐著。     面對這一幕血淋淋的場面,起先我還以為是兩位舞者的表演項目之一,故意在奇特的舞蹈之外,加上詭異的趣味性,而且,不只我一個人有這種想法,那一晚在座的大部分來賓一定也是這麼想。     但是就在下一刻,眾人心中的謎團終于被打破了!     交纏在共演者腰部的舞者,如同閃電般一閃而過,她痙攣一下之後力氣全失,像破布一樣癱在舞台上……     只見她的身體微微抽動一下,便一動也不動了。另一名舞者登時嚇了一跳,跪在地上把她的搭檔抱起來。     “哇啊!”     她尖叫一聲後,語無倫次地說:     “快叫人來!叫醫生……叫醫生……”     舞者的尖叫聲將這個充滿歡喜氣氛的生日晚宴推向喧鬧、混亂的噩夢漩渦中,眾人注意到舞台上的騷動,大約有十個人馬上沖向舞台。     首先到達舞台的是建彥舅舅,他立刻將吐血身亡的舞者抱起來,其他的人也隨即將他們團團圍住,遮住我的視線。還搞不清楚情況的上杉姨丈,只是愣愣地站在座位旁,目瞪口呆地看著舞台上神情慌亂的人們。     我快步走到上杉姨丈身邊,很顯然的,他也因這場意外而受到不小的驚嚇。     “姨丈。”     “音禰,你剛才去哪里?”     “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所以四處閑逛了一下。姨丈,那個舞者到底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建彥、建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姊夫。”     建彥舅舅從圍在舞台上邊的人群里探出頭來,兩眼射出凶惡的光芒。     “姊夫,這個跳舞的女孩吐血身亡了。”     “吐血身亡。”     上杉姨丈聽了,不禁瞪大雙眼,大聲說道:     “她沒救了嗎?”     “是的,上杉先生,已經無法搶救了。”     從舞台上回過頭來應話的是我很熟悉的井上博士,他是很有名的內科醫生。     “這個女孩……生病了嗎?是胸腔有毛病,還是其他部分有問題?”     “她沒有病!她才沒有病……阿操根本沒有病,她剛才還那麼有精神……阿操,振作起來!阿操,你振作……”     人群里傳出另一名舞者哀痛的悲嗚,她那呼天搶地的哭喊聲宛如傾瀉而出的洪水般滾滾而來。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舞台旁邊掛著一塊板子,上頭寫著:     特技表演。”南茜·笠原卡洛琳·笠原     (這應該是藝名吧!死去舞者的真名好象叫做阿操……)     “井上先生,我懷疑這是毒殺,一定是毒殺!”     建彥舅舅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個嘛……這個問題必須等到解剖的報告出來,我才能給你正確的回答。你認為這女孩會不會是自殺?”     “阿操不會自殺!她不會做這種事……她應該是被毒殺的,到底是誰想要毒死阿操呢?”     “嗯,如果先把這些猜測擺在一邊,假設她是遭人毒殺的話,你是否有留意到什麼可疑人物?”     “啊!”     在一旁泣不成聲的舞者一聽,忽然迸出一句:     “一定是那個人!就是他!一定是他毒死阿操的。”     “阿薰,你知道是誰下的毒手嗎?”     建彥舅舅激動地間道,聽他的口氣好象跟這位舞者相當熟稔,我和上杉姨文禁不住對望一眼。     “不,佐竹先生,我並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在上台表演之前,我看見阿操的嘴巴里嚼著東西。我問她在吃什麼,她回答我說,我剛才有一位客人拿巧克力給她吃,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人在巧克力里面下了毒。”     “阿薰,振作一點!你妹妹被人毒殺了,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那麼給阿操巧克力的男人……不,他到底是男是女?你知道對方是長得怎麼樣的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阿操只是說一位客人給她巧克力。當時,我以為不過是巧克力而已,所以就沒有詳細問她。佐竹先生,這事你得要負責!都是你請我們來表演,現在才會發生這種事!”     (啊!原來如此……     這出特技舞蹈表演是建彥舅舅為上杉姨丈准備的“生日賀禮”,由此看來,它也許是建彥舅舅近來十分熱衷的事物。)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晚建彥舅舅特地把南茜笠原和卡洛琳笠原(也就是笠原薰和笠原操)兩姊姐妹找來,想必其中一定有重大的意義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阿薰,我一定會為你妹妹報仇。”     當我聽見建彥舅舅說出這句話時,不知怎麼搞的,忽然感覺有一股戰栗的感覺自背脊竄上來。     此時的我,萬萬沒有想到後來這件事和我居然會有這麼大的關系。     桅子花發飾     原本一場盛大、隆重的生日晚宴,卻在轉眼之間,變成慘不忍睹的殺人現場。     來賓們三三兩兩地回到原來的座位上,私下交換彼此對現場這樁凶殺案的看法。     一張張充滿醉意的臉龐頓時清醒不少,場內充滿了不安的氣氛,已經見不到任何興高采烈、把酒言歡的畫面。     我和上杉姨丈回到座位上,品子阿姨隨即擔心地蹙起眉頭,迎上前來向我們詢問事件發生前後的狀況。     上杉姨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敘述一遍,品子阿姨聽了之後,更加皺緊眉頭說:     “看來今天所有的來賓待會兒都會一一被警察叫去問話。”     品子阿姨擔心這樣一來會對出席宴會的來賓們太過失禮。     “接下來的事我也無法掌控。更何況,有些客人早就先行離去了。”     “誠也,待會兒可不可以請警察先生別調查女士們?讓她們自由離開,這樣才不會太失禮。你覺得如何?”     “不行的。姐姐,那個給舞者巧克力的人目前身分不明,根據死者的姐姐所說的話,死者只說是客人給她巧克力,並沒有說出對出對方是男是女,如果先讓女士們離去,恐怕男士們也會同樣要求。”     “這樣啊!到底是誰把大家精心安排的生日晚宴弄得一塌糊塗?真是太……”     品子阿姨一邊說,一邊露出惋惜的表情。     對于品子阿姨這番話,上杉姨丈沒有做任何的回答。不過,我想他一定深有同感。因為我也為此感到惋惜不已。     待我回過神,發現上杉姨丈不知何時已將他身上所穿戴的紅夾克和帽子……等換成禮服。     附近的丸內警官和警政署派來許多調查人員,開始展開一連串的調查工作。     從我坐的位子這邊,可以看到笠原操的尸體還橫躺在舞台上;警方派來調查此案的法醫,正努力進行驗尸工作。     他的檢驗結果和井上博士一致。     接著,警察上前拍了一些照片之後,有人抬來一個擔架,將尸體運往後台。我猜他們可能要解剖尸體。     警方在現場勘驗的這段時間內,建彥舅舅一直安撫著大哭大叫的笠原薰。我在一旁觀看,只覺得心中興起一陣陣寒意,傍徨不安的感覺漸漸擴散到全身。     今晚邀請笠原姐妹來表演的人是建彥舅舅,按理來說,建彥舅舅應該負責安撫被害者的姐姐。     但是,從他們倆那種親密的態度來看,似乎已經超越常規。     當我看到建彥舅舅在眾目睽睽之下擁抱那名特技舞者時,不禁覺得相當羞恥,全身頓時感到到火燒般的熾熱,恨不得立刻找個洞鑽進去。     所以,當笠原薰和建彥舅舅尾隨著擔架到後台去的時候,我才呼了一口氣,放下心中的石頭。     尸體被搬走後不久,一位穿著警察制服的人帶著兩名便衣刑警,來到我們這一桌前面。     “您是上杉先生吧!這是我的名片,真遺憾,在這個充滿歡樂氣氛的宴席上,竟然發生這麼不幸的事。”     我看了他的名片一眼,才知道眼前這位警察是警政署搜查一課的等等力警官。     “是啊!你們也辛苦了。這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到現在還無法自震驚中恢複呢!”     “當然,您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實在無法想象今天在場的來賓中有哪一位和這位舞者有過節……”     “那位名叫佐竹建彥的先生,看起來好象跟被害者的姐姐很親近的樣子。”     “嗯,這個表演節目是建彥特地安排為我祝壽的。至于他們是什麼樣交情的朋友,我就一概不知了。”     “他和上杉先生是什麼關系?”     “建彥是我去世內人的弟弟,也就是旁邊這位宮本音禰的舅舅。”     等等力警官稍微看了我一眼,我仍為建彥舅舅剛才肆無忌憚的行為而羞紅著臉。     “請問他從事什麼職業?”     “這個嘛……該怎麼說呢?他是個生意人,至于做什麼生意呢……我並不清楚。”     看著上杉姨丈回答不太出來,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為什麼等等力警官如此咄咄逼人地盤問有關建彥舅舅的事情呢?難道他們懷疑建彥舅舅是凶手不成?)     “警官,死因真的是毒殺嗎?”     “我要看過解剖報告後,才能明確回答您。不過,初步的檢驗結果的確是這樣沒錯。”     等等力警官回答上杉姨丈的疑問時,宴會廳外面又開始喧鬧起來。     只見一位警察神色慌張地沖過去,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判斷出他們似乎發現某些不尋常的事情。     頓時,會場內又布滿緊張的氣息。     那名便衣刑警手上拿著一樣白色的東西,給在場的多數女士們一一看過。     頃刻間,便衣刑警和那些女士們的視線紛紛集中在我身上,我被眾人的視線瞧得十分不自在。     便衣刑警穿過一張張桌子向我走來。     當他逐漸靠近我的時候,我終于看清楚他手里的那樣東西。     我不自覺地伸手摸摸頭發,因為便衣刑警手里所拿的白色東西,竟然是我的發飾——一朵人造的桅子花。     愛的標記     “怎麼了?發現什麼東西?”     “警官,有事要向您報告。”     便衣刑警僵著一張臉,在等等力警官的耳邊竊竊私語。     “什、什麼!那、那麼還有其他的……”     等等力警官說到這里,猛然將嘴巴閉上。     但是他臉上那一抹驚愕的表情,讓我到現在一直無法忘記。     便衣刑警繼續附在等等力警官的耳邊說著,只見等等力警官一邊聽著,一邊將視線瞟向我,緊緊盯著我不放。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的桅子花發飾和凶殺案有什麼關系?     為什麼會這樣……)     便衣刑警報告結束,等等力警官拿著桅子花發飾朝著我走來。     “很抱歉,宮本小姐,這是不是你的發飾?”     “嗯,沒錯,這是我的發飾。”     刹那間,我感覺會場的視線全部射向我,四周的空氣似乎也越來越熱。     “宮本小姐,你是否還記得這在哪里掉的嗎?”     “我不記得,因為……一直到剛才,我根本沒有察覺它掉了。”     “請問你有沒有走到宴會廳外面?”     “啊!剛才特技舞者表演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不舒服,于是就到外面走廊上閑晃。”     “很抱歉,宮本小姐,可不可以請你帶我們到你剛才走過的地方呢?”     “警官,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案件和音禰有什麼關系?”     上杉姨丈先是一臉不得其解的迷惑表情,接著臉色大變,面帶怒容地替我幫腔。     “上杉先生,請容我待會兒再向您解釋原因。宮本小姐,請。”     情勢所逼,我只好從椅子上站起來。     “誠也,你也跟去看看吧!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讓音禰一個人去應付這種情況也太難為她了。”     “嗯,我知道了。警官,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     等等力警官稍微猶豫一了下,才說:     “好吧!那麼……宮本小姐,請。”     于是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腳步有些虛浮不穩地穿過桌子,和上杉姨丈一同向外面走去。     當我剛要踏出宴會廳時,正好碰上建彥舅舅從外面進來。     “咦?音禰,怎麼了?”     “沒什麼。”     “姐夫,音禰她怎麼了?”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佐竹先生,請你也一起來。”     等等力警官以命令的口吻說著。     就這樣,我帶著一行人來到先前那個冒失男人站立的那扇門前面。     “我剛才走到這里之後,就折回去了。”     便衣刑警抬起下顎往那扇門的方向指了指,便又和等等力警官竊竊私語。     等等力警官一邊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一邊問道:     “你為什麼走到這里,就又折了回去?是不是在這里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也沒有什麼啦!因為這條走廊很暗,而且我擔心走得太遠,會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才……”     (我為什麼要說謊?     為什麼我沒有勇氣把那個冒失鬼從這間房間走出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呢?     一定是因為我氣自己恬不知恥地目送一個毫不相識的男人離去,因此才不願提起那個男人的事。)     可是這麼一來,我卻得平白無故地遭受別人的懷疑。     等等力警官一臉狐疑地審視我的表情,接著說道:     “宮本小姐,你曾經進去過這間房間嗎?”     “沒有,我沒有進去這個房間。”     “但是這個發飾卻是在這個房間里撿到的。”     我霎時目瞪口呆,說不出半句話來。     “警官,這個房間里有什麼東西?”     上杉姨丈稍微緩和一下語氣問道。     “我們進去吧!”     便衣刑警一將門打開,我立刻看見數名男士擠在這間狹小的房間里。     當我發現井上博士和剛才那一位法醫也在里面時,不禁緊張得屏住氣息。     (一定又有事情發生了!)     這個房間是員工休息室,是一間六疊(注:一疊相當于一張榻榻米大小)大的通鋪,里面有一個兩層的架子,架子上有一個行李箱。     天花板上有個電燈泡,一閃一閃地亮著,沒想到在這麼豪華壯觀的飯店里,會有這種小而不起眼的斗室。     “法醫,請問死因是……”     拿著桅子花發飾向我詢問的便衣刑警向法醫問道。     “和剛才的情形相同,死者右手指殘留著巧克力的殘渣。”     法醫一邊解釋,一邊站起來說道。     這時,我不由自主地放聲尖叫起來,並且向後退去。     榻榻米上面躺著一個皮膚微黑、體格健壯的男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痛苦。     他身上的服裝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從事不正經的行業。從他的嘴唇到榻榻米上,還殘留著紅黑色的血跡。     “宮本小姐,你的發飾就是掉在這具尸體旁邊。”     等等力警官字字清晰地說道。     “你認不認識死者?”     我戰戰兢兢地審視死者的臉,然後飛快地搖搖頭。     “不,我不認識他,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人。”     “這就奇怪了,你的芳名不是叫音禰嗎?”     “是啊!這是我的名字,可是……”     “這個男人的左手臂上刺著你的名字,你看。”     上杉姨丈和建彥舅舅不由得從我背後探頭出來,望向那個男人的左手腕。     幾秒鍾之後,我們三人異口同聲地高喊出聲。     沒想到這兒死者的左手臂上居然刺著刺青——     音禰     俊作     第三名死者     (俊……俊作……     他不就是玄藏先生要我嫁的高頭俊作嗎?     沒錯,一定是他!那個刺有我名字的刺青,就是最好的解釋!     只要我答應和他結婚,就可以繼承上百億元的財產。但如果我拒絕的話……)     “你將和上百億的財產無緣,我會再找其他有資格的繼承人。”     黑川律師曾經這樣對我說過。     (可是高頭俊作已經死了,事情將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呢?我大概會被除去第一人選的地位吧!)     剛才黑川律師也這樣說:     “目前最重要的是,得趕緊找到高頭俊作這個人,讓音禰小姐同意和他結婚。不這樣的,整件事情可能會變得相當錯綜複雜。”     如今,事情已經變得很複雜、奇怪了。     如果先前特技舞者的毒殺事件也和這件事有關聯的話,事態會變得更加嚴重。     凶手想必是為了爭奪這筆上百億的財產,才會展開這場血淋淋的謀殺行動。     等等力警官從剛才就一直很專注地觀察我們每個人的表情。     這時,他輕咳了一下說道:     “大家好象都知道這個男人的身分,你們和他有什麼關系?”     “啊!沒什麼。”     上杉姨丈恍如大夢初醒般,連忙回答:     “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但是,我想他應該就是預定今晚要和我見面的那個人。”     “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以請您詳細說明一下嗎?”     “好的。”     上杉姨丈恢複原本的沉著,慢慢說道:     “事實上,我曾經委托一位名叫岩下三五郎的私家偵探,幫我尋找高頭俊作這個人;今天岩下先生來找我,告訴我今晚高頭俊作會到這里來,他將會幫我引見。     原本我也滿心期待著這一刻的到來。至于岩下先生要幫我引見的‘高頭俊作’到底是不是這個人?這也不清楚,因為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我剛好也認識岩下先生,他還在這個飯店里嗎?”     “啊!他應該在飯店的大廳,因為他要監視高頭俊作。”     等等力警官向其中一位警察做了一個暗示,那位警察便走出房間。     “上杉先生,您為什麼要找那位名叫高頭俊作的人呢?”     “這個嘛……這件事情不太方便在這里說。”     “上杉先生,這是殺人事件耶!如果你不把所有知道的事說出來,恐怕……”     “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上杉姨丈難過地咳了一下。     等等力警官忿恨地盯著他看。     突然間,等等力警官氣憤地將矛頭指向我。     “宮本小姐,請問你一件事,為什麼你的發飾會掉在死者旁邊呢?請你針對這點解釋一下。”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沒有踏進這個房間一步,一定是它掉在這個房間外面,然後有人撿起來,把它拿到這個房間……”     等等力警官對這樣曖昧不清的解釋不甚苟同。     正當他用更嚴厲的口吻詢問我的時候,建彥舅舅從旁插話進來。     “警官,就算音禰曾經進來這間房間,並且和那位高頭俊作的男人說過話,她也絕對不會殺害這個人,因為……”     “因為什麼?”     “如果高頭俊作死了,音禰就無法繼承上百億圓的財產!哈哈……”     “什、什、什麼!上、上百億的財產?”     一聽到建彥舅舅說的話,包括等等力警官在內,所有人無不目瞪口呆地盯著我看。     “是的,因為有一個美國的親戚提出條件,要音禰和一位未曾謀面、名叫高頭俊作的男人結婚,然後他要將上百億的財產讓她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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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39:25 |只看該作者
“除非音禰神智不清,否則她不可能會殺害這位對她這麼重要,關系著上百億財產的未來夫婿。哈哈……”     “上杉先生,佐竹先生所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只是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     “照你這麼說的話,你已經調查過高頭俊作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嘛……正如建彥剛才所說的,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人,只看過一張他十一歲時所拍的照片……”     “那你對那張照片還有沒有印象?”     我們重新再看死者一眼,光是他臉上那副痛苦的表情,就使我不想再看第二眼。     “岩下先生對這件事情恐怕更了若指掌吧!”     等等力警官剛說完話,門外便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     “誰?進來。”     話聲甫落,有一位看起來相當不稱頭的男人打開門,並且微笑地探頭進來。     這個男人身穿一件皺巴巴的和服,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拍賣場的便宜貨;外面套一件同樣皺巴巴的外褂,頭發蓬亂有如鳥窩,矮小的身材更顯出一副窮酸相。     等等力警官一臉興奮地歡迎他。     “啊!金田一先生,你怎麼會到這里來?”     “我剛才來這里辦一點事。聽說你在這里,所以就過來看看。警官,這個案子很棘手吧!聽說是三樁殺人事件。”     “什麼!三樁殺人事件?”     “是啊!請你到後面的倉庫去看一看,那里還有一個男的被人掐死,露出黑色的舌頭。”     “金田一先生,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那個人是誰?”     “是我和同行的岩下三五郎。”     眾人聞言,頓時有如五雷轟頂般露出無法置信的驚訝表情。     這個打擊遠超過我所能承受的范圍,我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意識越來越模糊……終于不支倒地。     枯萎的花蕊     不知道經過多久,我漸漸恢複意識,發現自己身上只穿一件長襯衫,躺在一間裝潢豪華的房間里。     我環視整個房間一圈,腦中的意識逐漸清醒。     (原來這里是飯店內的房間。)     我拿起擺在枕邊的手表,現在的時間是八點半,我昏迷的時間並沒有很長。     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他們可能以為我貧血,便將我安置在這里休息,並且將腰帶解開好透氣。     由于我還不太習慣穿和服,所以很感謝他們把我的腰帶解開,現在感覺舒服多了。     我坐起身來,仍然覺得有些頭昏目眩,喉嚨也像在灼燒般刺痛不已。     于是我伸手去拿放在枕邊的水壺,將水倒入杯中,一飲而盡。     (呼!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甘甜的水。)     喝過水後,心頭覺得舒服許多。     正當我打算離開床上的時候,突然傳來有人開門,然後進到隔壁小客廳的聲音。     我以為來人若不是上杉姨丈,就是建彥舅舅或品子阿姨,因此我懶洋洋地問了一句:     “誰?”     房內寂靜無聲,沒有人回答。     接下來,我又聽見有人把門關上,並且上了鎖……我不禁開始緊張得屏住氣息。     沒多久,臥室的門被打開了,我終于看見來人的臉。     (啊!他不就是之前和我相遇,從發生凶殺案的房間內走出來的那個男人嗎?)     我感到害怕不已,整顆心髒都快從胸口跳出來,只能用力地抓緊胸前的毯子。     男人露出很輕佻的眼神梭巡我的身體,他轉身將門關上,並且上鎖。     刹那間,我覺得仿佛用千萬枝針刺向我,全身無一處不感到刺痛。     “你……你是誰?為……為什麼進來這里?”     “我來探望你啊!我想從這一刻起好好照顧你。”     當他說到“照顧”這兩個字時,眼睛里閃爍著邪惡、猥褻的欲望,嘴角還露出邪氣的笑容。     “我不要,我不要!請你出去!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大聲喊了。”     “沒有用的,無論你再怎麼大聲喊,外面也聽不到。這個房間有隔音裝置,比那種從外面就可以聽房內枕邊情話的便宜旅館好太多了。咦?這不是雙人床嗎?”     男人慢慢脫去外套,解下領帶,接下來開始脫襯衫。     我幾近瘋狂地左右張望,可是眼前這個強壯的男人擋在床和房門之間,我絕不可能逃得掉。     “請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是說了嘛!我要好好照顧你呀!音禰,我對你一見鍾情,已經愛上你了。音禰,你不也是一樣嗎?”     “你亂說!才沒有這回事……你說謊!”     “那麼你為什麼要癡癡地目送我離開呢?你不就是因為愛上我,才會連桅子花發飾掉了都沒察覺?”     “原來是你……是你把發飾丟進房間,把殺人罪行嫁禍給我!”     “哈哈哈!這件事不重要,來,快讓我抱抱。”     男人脫掉鞋子,迅速鑽進被窩。     “救命呀……放過我吧……壞人!惡魔!卑鄙、下流!”     在男人強而有力的壓迫下,我使盡力氣拳打腳踢,拼命抵抗。心想與其被這種男人玷汙,倒不如一死保全名節。     然而,男女的力氣在先天上就有所差別。     接下來的時間里,仿佛是黑暗的噩夢和天堂的光亮交織而成的微妙感受……     當男人終于離開我微微出汗的身體時,我的淚水登時潸然而下。     “壞人、壞人!卑鄙、下流、無恥……”     我一邊咬著枕頭一角,一邊為自己一向重視的貞操被人強硬摧殘而感到氣憤和怨恨。     男人緩緩地整理自己的服裝,說道:     “音禰,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你的身體已經深深地烙上屬于我的標記。別忘了哦!再見。”     他正要走出去的時候,我抬起頭,淚眼模糊地叫住他:     “等一等!”     “什麼事?”     “你是誰?最起碼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名字嗎?名字是隨人取的。不過,我的真名是高頭五郎。”     刹那間,我驚訝地張大雙眼。     “哈哈!你注意到了,我就是剛才在員工休息室被殺的高頭俊作的堂弟。我們下次再見的時候,我可能又會用不同的名字了。晚安!”     可恨的惡魔向我微微點頭,便開門離去,只留下我躺在床上泣不成聲……     無言花     上杉姨丈生日宴會那一晚是我人生的轉折點。     在這之前,我一直站在幸福的頂端,不僅年輕、健康,人人都誇贊我美麗漂亮。     雖然我年幼時即失去雙親,讓我感到非常孤獨無助。     可是,我卻獲得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的百般疼愛。     到目前為止,我一直在單純、溫馨的環境下成長,和不正當、邪惡、不合倫常種種字眼無緣。我至今對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沒有任何秘密,可是,那一夜卻徹底改變我的人生,讓我擁有世上最受詛咒的丑陋秘密。     那個男人有如狂風暴雨般使用暴力,殘酷、毫不留情地奪走我的貞操……     但是仔細回想,那一夜我真的盡全力抵抗了嗎?     不!不……我不但屈服于男人強而有力的擁抱下,不知不覺還中了他的計謀,更加撩起他的欲望,甚至沉浸在淫亂的魚水交歡之中。     天啊!我恨不得咬舌自盡!     這個恐怖的經驗對我而言,不管在身體上或是精神上,都是相當大的打擊。     接下來的三天里,我因為受驚嚇高燒而臥病不起,發燒時所做的夢,竟然是那一夜的經曆,所有的事情一幕幕地追趕著我……     夢中出現兩條糾纏在一起的白蛇,從白蛇的嘴唇點點落下血滴……愛之傘上的音禰和俊作……最後則是那個男人的暴力壓迫,以及他的唇……     “壞人!惡魔……”     我努力地掙紮,滿心痛苦地扭動身體。     直到我逐漸醒來、張開雙眼之際,看見品子阿姨擔心地望著我。     “音禰,你醒了!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     品子阿姨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柔體貼。     可是,我的心被羞于啟齒的秘密籠罩著,就算再溫柔的話語,都如同一枝針刺痛我的心。     “阿姨,我有說什麼夢話嗎?”     我擔心自己會在吃語中泄漏秘密,于是借機刺探品子阿姨。     “沒有,沒說什麼……”     品子阿姨含糊地回答。     “音禰,沒什麼好擔心的,也不會有人懷疑你。你一定是因為這次事件的沖擊太大,所以才會這樣,你要趕快振作起來,恢複體力。”     “阿姨,對不起。”     從品子阿姨的話中,可以知道她一直認為我是受到那三樁殺人事件的打擊才會病倒。因此,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阿姨,警察有沒有說什麼?”     “音禰,你先別想這些事,現在最重要緊的是好好休息,將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拋到九宵云外。”     (沒錯,我必須鎮定下來,再這樣心煩意亂的話,恐怕會在吃語中泄漏秘密而犯下大錯。     我一定要更加小心,以防萬—……)     事情發生後的第三天,雖然我的高燒還沒有完全退,但已經不再說夢話了。     十天後,我也可以離開床,四處走動了。     這期間,品子阿姨盡可能不刺激到我的情緒,慢慢向我敘述我暈倒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倒在員工休息室的被害人果然是高頭俊作。據說高頭俊作在某個爵士樂團里負責吹奏低音喇叭和薩克斯風,長久以來,他一直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而且和他有染的女人不計其數。     “所以啦……音禰,即使可以繼承那筆巨額財產,但是要你和那種人結婚,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的牛糞上。”     “沒關系。阿姨,這麼一來,我反而覺得輕松不少。雖然不知道他的人品是不是真的那麼差,可是面對他的不幸,我也不能說很開心……”     “說的也是,萬般皆是命。”     “阿姨,為什麼那個叫高頭俊作的人會被殺?難道是因為財產的事?”     “我也不知道原因。有人說他會被殺是由于複雜的女人關系所引起的,可是那位叫岩下三五郎的人,居然也一起遭到毒手……所以,從這些地方來看,應該是和財產的繼承有關才對。”     “阿姨,就算和繼承遺產有關系,為什麼凶手非得連岩下三五郎也一起殺害呢?”     “音禰,關于這一點,我也覺得十分奇怪,但這種事並不是我們隨便談談就會有結論的。”     我默默地思考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阿姨,那個特技表演舞者為什麼會被殺?”     “我想,會不會是凶手從那個房間出來的時候,剛好被笠原操撞見了?如果後來被人發現房內有人被殺時,不是對凶手不利嗎?因此,為了封笠原操的嘴,凶手才會出此下策。”     我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如果凶手只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殺人,實在是太狠了。     不過,凶手若是那個男人的話,他一定做得出來,他是一個為了堵住我的嘴,而摧殘我視如生命的貞潔花蕾的可惡男人!     品子阿姨默默地看著我,一臉擔心地對我說:     “音禰,你不會對這次發生的事情有什麼隱瞞吧!”     “怎麼會呢?”     “雖然不相信會有這種事,可是,那個金田一耕助……音禰,你見過他的,就是那個頭發亂得像鳥窩的人……”     “那個人啊!他說什麼?”     “聽說他是個頗有名氣的偵探。喔!他說掉在死者旁邊的桅子花發飾,可能不是要嫁禍于你,而是要你‘少開金口’的意思,因為桅子花又名‘無言花’,因此,他懷疑你知道一些秘密。”     “那個人真討厭!”     雖然我的嘴巴這麼說,一張臉卻無法控制地脹得通紅。     我的身體恢複體力後,便開始接受辦案人員煩瑣、冗長的問話。     這件案子的負責人是等等力警官,他一知道我康複了,立即帶領屬下過來進行偵訊,而且,連那個滿頭亂發的偵探也一起跟過來,讓我不得不小心應付。     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擔心我的體力剛恢複不久,可能會受不了警察的盤問,兩人站在我身邊護衛我。     等等力警官問話的重點和先前相同,總是繞著“我為什麼會走到那間房間前而折回”這個問題打轉,而我的回答也和先前一樣。     “不像我之前跟你們說過的。我因為害怕走太遠,找不到路回去,所以才會在那里折回宴會廳。”     “宮本小姐,這也未免太巧了吧!你走著走著,突然在那間房門口前面折回去,而房內被殺害人又是你的夫婿人選,事情怎麼會這麼剛好?”     “這算是第六感嗎?”     其中一位警察嘲弄般的喃喃自語。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向等等力警官說:     “警官,倘若我對這件案子有任何隱瞞的話,我怎麼還會帶你們前去察看呢?就算我帶你們到同一條走廊勘查,也應該會選擇另一個地方,轉移你們的注意力,你不覺得這樣做,我說起謊來會比較心安嗎?更何況……”     我說到這里突然停住,因為我發覺那位叫金田一耕助的私家偵探一邊搔著蓬亂的頭發,一邊癡笑地看著我。     “宮本小姐,更何況什麼呢?”     “沒什麼……我沒什麼話好說了。”     “宮本小姐,說話到一半就不說了……這樣不好哦!尤其是在這種重要的場合。”     “音禰,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     上杉姨丈也在一旁催促我。     “好吧!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關于那朵桅子花發飾到底在哪里掉的,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它絕對不是掉在那個房間內,我保證從未踏進那個房間一步。”     “宮本小姐,我們沒說你有進去過那個房間啊!只想問你知不知道把這朵桅子花發飾拿到那個房間的人的相關線索?”     “沒有,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很果斷地回答,然後用挑釁的眼神望向金田一耕助。     “你是金田一先生吧!”     “啊!是、是的,我、我是金田一耕助。”     突然被點到名,金田一耕助顯得有些驚慌。     “我聽品子阿姨說,你推測這朵桅子花發飾是凶手在暗示我不要亂說話的意思。”     “是的。”     “倘若事實正如你所推測的,那麼像我這樣笨的女孩,又怎麼能猜得到凶手是誰呢?”     “像我這樣笨女孩子……”     金田一耕助一邊重複我的話,一邊看著我的臉。     頃刻意,他吃吃地笑了出來。     “真抱歉……宮本小姐,你未免太謙虛了吧!在座的人都曉得你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你所就讀學校自創校以來,一直都以培育才貌雙全的名媛淑女聞名。”     我不禁恨恨地瞪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我一定要更小心應付才行,說不定他已經設下陷阱。)     “老實說,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請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為了避免自己不打自招,我不得不這麼發問。     “你不僅是才女,而且一向都很堅強獨立,因此,這麼一丁點的打擊就足以讓你發高燒,休息十天嗎?難道像這樣堅強的女孩,還會因為繼承百億財產的夢想幻滅而失望嗎?”     他剛才說中我的心事,因為我躺在床上休息的十天,真可說是我的出生至今最難過的日子。     或許金田一耕助知道上杉姨丈生日宴會當晚發生的一切事情,但就算是這樣,我也絕不能輸!     在等等力警官和警察們懷疑的目光注視下,我知道自己無法再沉默下去了。     “金田一先生,你真是個沒有同情心的人。”     “啊!哈哈……不好意思,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你見識過無數的案子,對被害者的尸體當然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我是個女孩子,而且剛從學校畢業,根本還沒見過世面。”     “請你想象一下,像我這種毫無社會經驗的女孩子連續兩次看到尸體,並且在其中一名死者的手腕中看自己的名字……那種強烈沖擊不是用三言兩語就可能說清楚的。”     “假如我真的和這個事件有關聯的話,碰上像你這樣沒有同情心的人,恐怕連病都不敢生了。”     “哈哈!真是抱歉。”     金田一耕助頻頻點頭,接著,他好象想起什麼事情,便不再理會我,把注意力轉向上杉姨丈。     “上杉先生。”     “嗯?”     “上杉先生,那一天晚上,你有沒有從私家偵探岩下先生那里聽到有關佐竹建彥先生的事情?”     “有關建彥的事?”     “難道岩下先生也認識建彥?”     “應該認識,建彥先生是岩下先生受托調查的一件案子的關系人。我想他可能是受到佐竹玄藏先生的委托,尋找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人。”     金田一耕助這一番話很明顯是要說給我聽的。     (難道他懷疑我所包庇的人是建彥舅舅?)     我不自覺地牽動嘴角微笑,可是眼角余光掃到金田一耕助的視線,不由得趕緊按捺住這股發笑的沖動。     就這樣,我和這位享有盛名的名偵探形成對立關系,命運之輪將我推向與金田一耕助斗智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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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39:54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染血的遺書
      繼承人會議     事情發生後兩個星期,黑川律師事務所收到佐竹玄藏——玄藏老人從美國寄來的遺書。那時候,我好不容易才從惶惶不安的恐懼中得到解脫,經解不少心中的壓力。     這份恐懼感來自……我害怕會懷孕!     我一直很擔心自己會因為那“意外的一夜”而懷孕,擔心受怕的心情化成熊熊火焰,無時無刻不在我的內心煎熬著。     每天我都注意自己體內的變化。     (倘若真在那次汙穢的歡愉中種下新生命的話……)     一想到這里,我整個人便陷入瘋狂的恐懼之中。     直到每月的“好朋友”來了,我才感到雀躍不已,整個人又恢複從前的開朗,並能夠抬起胸膛面對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     這時,玄藏老人的遺產問題進展到第二階段了。     有一天,我被上杉姨丈叫到書房去,一進去便看到他面有難色地坐在品子阿姨的對面。     截至目前為止,我一直都沒有機會描述上杉姨丈的外貌,在此做個簡單的描述。     上杉姨丈今年六十一歲,身高雖只有五尺四寸(大約一百六十四公分),但是擁有柔道五段的實力,看起來威風凜凜,相貌端正。     雖然上杉姨丈的膚色略為黝黑,倒也長得一表人才。     此時他溫柔地看著我,以沉穩的語氣對我說:     “音禰,關于上次玄藏先生的遺產……”     我頓時張大眼睛,雙肩微微地顫抖。     “怎麼了?你不想聽嗎?”     “啊!不是的,請說……”     “事情是這樣的,最近黑川先生收到遺書的副本,內容提及的人物及其住所,你已經大略知道了。明天下午兩點,所有關系人全都要到黑川先生的事務所,他將發表遺書的內容,你認為如何?”     “您的意思是……”     “我只是問你想不想去?”     “姨丈、阿姨,我是不是去一趟比較好?”     “當然是出席比較好嘍!音禰,誠也說他可以和你一起去。”     “如果姨丈也去的話,那我就去。”     有上杉姨丈陪在我身邊,我就放心多了。     “姨丈,建彥舅舅也會去嗎?”     “當然。畢竟他和玄藏先生的血緣更近。音禰,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呢?”     “沒什麼,只是……姨丈,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總覺得建彥舅舅有點可怕。他不是也曾經委托私家偵探,調查和玄藏先生有血緣關系的人嗎?”     “音禰,這應該是出自于好奇心的緣故。建彥天生就是個冒險家,所以這種不尋常的事情對他而言,是再有趣不過了;他的本性善良,並不可怕,況且……他還是和你有血緣關系的舅舅呢!”     “音禰,難道你是因為什麼事而對他產生畏懼?”     “沒什麼!”     品子阿姨一定是聽見我的吃語,才會這麼問。     她是個謹慎的人,所以沒有對我說什麼。只不過……品子阿姨好象誤認為我在囈語中所罵的“壞人”就是建彥舅舅。     十月二十八日終于到來,事後回想起來,這次聚會竟然就是接下來殺人事件的預告。     相較之下,發生在國際飯店的三樁殺人事件,只不過是序曲罷了。     今天出席的十人當中,我只認識黑川律師和建彥舅舅兩人。另外還有一個人我也很熟悉,那就是永遠一頭亂發的金田一耕助,他閑適地坐在安樂椅上。     (為什麼他老是神出鬼沒,無所不在呢?)     我對金田一耕助很反感,見到他索性將頭一撇,無視他對我打的招呼。     建彥舅舅注意到這一幕,露出潔白的牙齒,吃吃地竊笑著。     (在座的十二個人當中,除了姨丈、黑川律師、金田一耕助以外,其他九人都是遺書上的關系人嗎?)     除了建彥舅舅以外,我開始好奇地觀察其他人。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肥胖不堪、渾身脂肪、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她穿著一襲鮮紅色的晚禮服,誇張地露出半截豐滿的胸部。     中年女子那頭染紅的卷發像屏風般豎立著,臉上塗抹著五顏六色的濃妝,指甲也塗了鮮紅色的指甲油,全身上下的裝扮,看起來仿佛是一只張牙舞爪的母獅子。     她的噸位跟女摔角選手差不多,整個人深陷在安樂椅中,一邊吞云吐霧,一邊放肆地上下打量我。     她的身後還站著一位二十歲左右,身材十分單薄纖細、皮膚白皙的美少年。他的右手搭在中年女子的肩上,左手緊握住她的左手,兩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母子。     少年用挑釁的眼神看著我,然後附在中年女子耳邊,喃喃地說些甜言蜜語。     兩人相視笑了一會兒,再度重新審視我。     我實在看不下去,急忙避開視線。     在這兩人旁邊的長椅子上,坐著一個四十五、六歲、精力充沛的男人,他左右兩手各擁抱一個女人。     這個男人穿著粗線條的羊毛衣,胸前戴著一條閃閃發亮的金項鏈,手指上也有一只滿大的金戒指。     從這些地方可以看出這個男人的品味,至于他身邊摟著的兩名女子就令人費解了。     她們是一對雙胞胎,年紀大概和我相仿,身穿華麗的套裝,臉上塗著厚厚的妝,手指也擦上鮮紅的指甲油,即使如此,她們的裝扮還是沒有先前那個胖女來得醒目。     接下來,距離稍遠的地方有一個身穿樸素、老氣連身套裝的女孩,她無精打采地站立著。     女孩的年紀大概只有十六、七歲,相貌不差,可是氣色卻相當不好。她的身旁有個大約四十五、六歲的光頭男人,一只粗短的手搭在她肩上竊竊私語。     (這個男人衣服下的身體應該滿是刺青。)     這七個人形成一幅無比奇妙且怪異的群像圖。     這時,摟抱著雙胞胎姐妹、戴金項鏈的男子拿出懷表說:     “黑川律師,可不可以開始了?她們倆等會兒還要上台表演。”     “可不可以再等一會兒?因為還有一位重要的人物還沒有到。”     黑川律師一邊回答,一邊瞄了牆上的鍾一眼。     幾乎就在同時,會客室的門口出現一對男女,他們的出現幾乎讓我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這對男女竟然就是特技舞者笠原薰,以及那、那個男人——就是那一夜侵犯我的高頭五郎!     佐竹家族     我很感謝當時那個人男人和笠原薰一起出現,要不是這樣,金田一耕助可能會從我的驚慌態度中,嗅出我和那個男人的關系。     上杉姨丈也對笠原薰的出現感到非常訝異,因此,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我的驚歎聲是由于笠原薰的緣故。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手帕被汗濕的手掌胡亂揉成一團。     “黑川先生,我把笠原小姐帶來了。”     高頭五郎以全然不同的恭敬態度向黑川律師打招呼,站在一旁的我不僅瞪大雙眼,呼吸聲也變得急促起來,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尸萬段。     但是,他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掘井,辛苦你了,關系人應該都到齊了,請你再確定一下。”     高頭五郎數了一下人頭說:     “黑川先生,所有人都到齊了。”     “好的,那你也一起留下來,我介紹你認識這位金田一耕助先生。”     “金田一先生,這位是掘井敬三,他雖然年紀輕輕,卻很擅長調查業務,在座除了宮本小姐和佐竹先生之外,其他五位住竹家的子孫都是他找到的。今後還請您多多照顧他。”     “啊!別客氣、別客氣……”     那一夜,高頭五郎在侵犯了我、離開臥室之前,曾經說過:     “我們下次再見的時候,我可能又會用不同的名字了……”     果然,他在這里用的是“掘井敬三”這個名字。     笠原薰在看見建彥舅舅,先是驚訝地張大眼睛,隨後便神情愉快地走向他,並且像一癱軟泥倒在他的懷里。     “哈哈哈!阿薰,你是不是很驚訝呢?我們竟然是親戚耶!哈哈哈……過來這邊坐,不然大家都在看了。”     “佐竹先生,你早就知道這位小姐和玄藏老人有血緣關系嗎?”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詢問。     “嗯,我知道。所以,當她妹妹阿操被殺害的時候,我才會那麼憤慨。金田一先生,你認為阿操是因為目擊凶手從房間走出來才會被殺害,我覺得這個說法是錯的。阿操一定不只因為這樣就被殺害,凶手可能從一開始,就以阿操為狙擊目標。”     “你的看法是……”     “凶手應該想要盡可能減少和玄藏老人有血緣關系的人選,如此一來,剩下的人繼承遺產的機會就提高了,或者說可以分得更多。”     “可是,凶手又不知道遺書的內容,就連黑川律師也不清楚啊!”     “凶手是在下注!這是一個大賭注,而且這個賭注價值不菲。”     “佐竹先生,你好象在說你自己。”     “哈哈哈!我以前的確是像你所說的那樣。可是很不幸的,凶手並不是我。”     “話又說回來,佐竹先生,你怎麼知道笠原姐妹也是佐竹家的人?”     “當然是請岩下三五郎先生調查的。岩下先生沒有那位掘井先生那麼能干,所以只找到她們姐妹倆。”     “你尋找玄藏老人的血親用意何在?”     “會有什麼用意?你不覺得尋找那些可能是遺書中所記載的親戚,不也是一種冒險嗎?哈哈哈……”     我覺得自己的負荷能力已經快達到極限,無法再忍受現場如此驚悚的一問一答。”     “黑川律師。”     “什麼事?”     “你剛才說,除了我和建彥舅舅之外,其他五位佐竹家的人都是掘井先生找到的,這麼說,在場其他人並不是佐竹玄藏的家人?”     “嗯……是的,我向你們介紹一下。掘井,請你幫我發一下資料。”     “是。”     掘井敬三站起來將複印的資料一張張發給大家。     最後,他走到我的面前。     “宮本小姐,這張給你。”     他一邊說,一邊把紙張遞給我,在遞過紙張的時候,他迅速把一張摺得很小的紙放入我的手中。     我登時嚇了一跳,很不自然地瞄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幸好他正專注地看著資料內容,沒有發現到掘井敬三這個動作。     “各位,事情變得更複雜了。以還活在世上的人來分析,笠原薰、島原明美、佐竹由香利、根岸蝶子、根岸花子,都是玄藏老人的長兄——彥太先生的子孫。”     “佐竹建彥和宮本音禰則是住竹善吉先生的子孫。因此以上七個人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玄藏老人的直系血親。”     “還好人選並沒有增加太多。”     佐竹先生,這完全是戰爭造成的,這張表上共有六名男性,但是都死于戰爭之中。”     “原來如此,看來戰爭也不完全那麼令人討厭。”     建彥舅舅嘲諷地笑了笑。     “那這七個人又該如何?”     “事情是這樣的。原本玄藏老人想要撮合高頭俊作和宮本音禰小姐,並且打算把上百億的財產給他們繼承。”     殺機乍現     在場每個人一聽見“上百億元的財產”,立刻開始交頭接耳、嘈雜不休。     當然,這些人在還沒有來之前,一定已經聽過大概的內容,然而,現在經由黑川律師口中證實這項消息,不禁讓他們重新感受這份喜悅的美感。     那個肥胖的中年女子從頭到尾一直用犀利的眼神看著我。     我後來才知道她叫做島原明美,而雙胞胎姐妹分別是根岸蝶子和根岸花子。至于那位毫無生氣的女孩,自然就是佐竹由香利了。     “但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無論玄藏老人懷抱多大的希望,這個目標已經是不可能實行了,所以,必須依照第二項條文來實行。”     “第二項的內容是……”     兩手擁抱根岸蝶子和花子姐妹的男人射出一抹銳利的眼神,直截了當地問道。     這個將雙胞胎姐妹納為情人的男人,名叫志賀雷藏。     “第二項的內容是關于第一項條文不能履行時的因應措施,如果遺產有一百億元,扣除遺產稅等等的支出後,將剩下不到一半的錢,然後再將這些錢分給七個人……原來應該是九個人,包括高頭俊作和笠原操,但是,現在他兩人已經去世,因此第二項條文即是由剩余的七個人平均分配遺產。”     此刻,緊閉的會客室安靜得連細針掉落在地的聲音都聽得到。     我十分明白這份寂靜的背後所代表的可怕意義。我不自覺地回頭望了上杉姨丈一眼,上杉姨丈的表情好象有點興奮,他適時回給我一抹溫暖的微笑。     “媽咪!媽咪!”     美少年突然將兩手放在島原明美的肩上,猛力從背後搖晃著她的身體。他的雙頰泛紅,眼睛因興奮而顯得閃閃發亮。     “史郎,我知道。”     島原明美一邊說,一邊用力回握史郎搭在她肩上的手。     “媽咪就算變得很有錢,也不會拋棄你不管的,你不可以到處拈花惹草哦!呵呵呵……”     看到他們倆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不禁讓身為住竹家一份子的我感到羞恥。     島原明美故作嬌態,對黑川律師說:     “黑川先生,接下來是不是馬上要分配財產呢?”     “不,目前還不能分配財產,因為玄藏老人還健在,要等他去世之後,這張遺書才開始生效。”     “那們老爺爺……不,玄藏老先生的身體還好嗎?”     “他曾經有一度陷入昏迷狀態,但最近又好轉了,目前的情況還算良好。不過再怎麼說,他也是個接近一百歲的老人了,所以……”     “原來如此,律師先生……”     說話的是享“齊人之福”的志賀雷藏,他依然故我,一點都不害臊地左擁右抱著兩個女人。     “如果……假設……是假設哦!在玄藏老人還沒去世之前,換句話說,在遺書還未生效以前,在場的七個人之中倘若少了任何一個人,請原諒我說不吉利的話……只要有一個人,或是兩個人去世……”     我震驚地看著志賀雷藏的臉,再把視線移到掘井敬三身上。     只見掘井敬三一面露出牙齒吃吃地笑著,一面意味深長地看著建彥舅舅。     “到那個時間……就由剩下的人來分這筆財產。”     在場眾人再度陷入一片沉默。     這一陣驚悚的沉默里,已經悄悄萌生日後流血事件的種子。     “哈哈哈,真是有趣!”     光頭男人——鬼頭莊七突然迸出這句話,他是佐竹由香利的養父。     “這麼說來,如果在場的另外六位繼承人都死了,只剩由香利一個人活著的話,上百億的財產就全都歸她所有嗎?”     “沒錯,正是如此。所以,當各位享有這份天大幸運的同時,你們的處境也相當危險。前幾天遭人殺害的高頭俊作和笠原操就是各位最好的前車之鑒。”     大家聞言,不禁陷入沉思中。     我偷偷地梭巡其他人臉上的反應。     佐竹由香利有如驚弓之鳥一般全身顫抖;島原明美則用母獅般的凌厲眼神,狠狠地瞪著現場每個人,她身上的脂肪蠢蠢欲動,一副斗志高昂的模樣。     美豔的根岸蝶子和根岸花子露出一副癡呆的眼神看著大家;笠原薰則十分鎮定地貼在建彥舅舅身旁。     最後,我的視線停在掘井敬三臉上,只見他若無其事地留意在場所有男人的表情。     建彥舅舅愛憐地撫摸笠原薰的肩膀,而金田一耕助則搔弄著他那一頭蓬亂的頭發。     “事實上,我提早發表遺書內容是有原因的。倘若在場的某個人已經得知道書內容,而此有人為了取得這些財產,以不法的手段將其他人殺害,就像高頭俊作和笠原操的悲劇遭遇一般,對其他人來說十分不公平。所以,我認為應該讓大家知道遺產分配的內容,並且提高警覺。”     “照你所說,在這之前,遺書的內容已經泄露出去嘍?”     志賀雷藏提出這個問題。     “不,關于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只不過眼前已經有高頭俊作和笠原操的慘劇發生,而且玄藏老人對某人心存顧忌。”     “‘某人’是指誰?”     這是建彥舅舅提出的疑問。     “那是一位叫作武內潤伍的人,玄藏老人原本想要把財產全留給他繼承,所以曾經叫他到美國去,不料武內潤伍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給玄藏老人添了許多麻煩,因此玄藏老人很無奈地給了他一些遣散費,將他趕回日本。     之後,武內潤伍曾經哀求玄藏老人好幾次,弄得玄藏老人很不耐煩,不再理會他,就這樣,武內潤伍非常憎恨玄藏老人。     三年前,他曾經寫一封威脅信函給玄藏老人,信上說他會向玄藏老人所有的親人報複。在這之後,武內潤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玄藏老人好象非常害怕這個男人……”     “他長什麼樣子?有沒有他的照片?”     “我沒有照片,本來應該有,可是因為玄藏老人不想再看到他,所以把他所有的照片都撕破丟棄了。”     “他的年紀多大?”     “玄藏老人找他去美國的時候,他才二十歲左右;但那是昭和五年的事情,現在應該有四十五、六歲。以上所說的事,請大家嚴加戒備。”     黑川律師一邊說,一邊在眾人臉上來回梭巡。     突然間,他仿佛想起什麼事,急忙說:     “除此之外,大家有沒有聽說過‘三首塔’?”     (三首塔?)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從黑川律師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其他人好象從來都沒有聽過似的,露出一臉迷惘的表情。     “三首塔……真是個奇怪的名宇,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志賀雷藏出聲問道。     “‘三首塔’內放有武內潤伍年輕時候的照片,除此之外,塔內還保管著其他重要的文件。可是它到底位于何處,連玄藏老人自己都已經忘記了,畢竟他的年紀也頗大了。”     “這座塔和遺產繼承有什麼關系?”     這是上杉姨丈在這次聚會上首次發言。     “好象有一些關聯吧!光是這張遺書,在法律上就具有足夠的效力,但是佐竹玄藏老人不知為何,一直很在意那座塔。這件事應該和你們沒有關系,今天就到此結束。”     這場詭異的聚會,就在導引出無數個謎團的情況下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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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40:03 |只看該作者
一回到家,我用顫抖的手打開掘井敬三遞給我的紙條,上面簡單地寫著幾個字:     十一月三日晚上八點,到日比谷十字路口     (天啊!難道他已經得知那天晚上我和朋友相約一起去日比谷公會堂聽音樂會的事?)     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可怕!     邪惡之域     黑川律師事務所舉辦的佐竹家族聚會,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與遺產繼承有關的六個人,給我感覺十分奇怪。     先就島原明美來說吧!     她那充滿脂肪的身軀,以及有如母獅子般虎視眈眈的眼神,無一不令人感受到她的攻擊性;加上美少年——史郎嗲聲嗲氣的說話聲,教人一想到就覺得惡心。     再看看根岸蝶子和根岸花子這對雙胞胎姐妹,她們倆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這對姐妹長得很美麗,但是美麗中卻又少了一些生氣。     不管話題變得再怎麼緊張,她們依然面無表情地望著眾人,當著大家的面依偎在志賀雷藏的身旁。     她們倆缺乏生動表情的臉孔,不免讓人有些畏懼。     我總覺得根岸蝶子和根岸花子癡呆的美麗面容下,一定隱藏某種令人生懼的邪惡。     笠原操和建彥舅舅之間又是什麼樣關系呢?     為什麼玄藏老人沒有把財產留給楚楚可憐的佐竹由香利?只有她才是佐竹家的嫡系子孫啊!     如果直接指定她為上百億財產的繼承人,這些詭異離奇的事件不就不會發生了嗎?     我不禁又想起佐竹由香利的養父——鬼頭莊七曾經說過一句可怕的話:     “這麼說來,如果在場的另外六位繼承人都死了,只剩由香利一個人活著的話,上百億的財產就全部歸她所有嗎?”     (鬼頭莊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佐竹由香利和這種可怕的養父共處一室,又遭遇到什麼樣的待遇?)     事實上,不僅是鬼頭莊七和佐竹由香利,就連根岸蝶子、根岸花子,以及島原明美、志賀雷藏……等人,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想著想著,我開始試著評量自己。     (我是否真的有資格去批評其他六位繼承者?     宮本音禰也只不過是個將不貞潔的秘密埋在心底,故意擺出名媛淑女模樣的雙面人罷了。     我根本沒有資格去說其他人的不是啊!)     果然……我身上也流著佐竹家的血液,和島原明美、笠原薰,以及根岸姐妹沒啥兩樣,我是個充滿邪惡思想的不潔女人!     島原明美的身邊有美少年史郎,笠原薰有建彥舅舅,根岸姐妹有志賀雷藏,佐竹由香利有鬼頭莊七……而我也和她們一樣,身邊跟著一個不曉得真名是“掘井敬三”,還是“高頭五郎”的大壞蛋!     我不斷回想和遺產有關的事,忽然有件可怕的事閃過腦際。     根據黑川律師所言,除了佐竹家族之外,還有一位名叫武內潤伍的人打算要狙擊玄藏老人的血親。     武內潤伍現年大約四十五、六歲,不曉得志賀雷藏和鬼頭莊七的確實年紀大多……他們看起來差不多有四十五、六歲,難道他們倆之中,有一個人就是武內潤伍?     “宮本小姐,你怎麼了?”     一聽見坐在我左側的河合小姐叫喚我的名字,我才從恐怖的想象中回到現實。     “你剛才在發抖,而且抖得很厲害……”     河合小姐很認真地看著我的臉,低聲問道。     “不好意思,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     “真的嗎?你的臉色好象不太好。”     坐在我右側的橋本小姐也擔心地看著我。     雖然我們已經盡量壓低聲音,但還是免不了招來其他觀眾的白眼和叱責。     “有人在抗議我們講話聲太大,我沒關系的,你們不必擔心我。”     我全身僵硬地回答,手中緊握著一條手帕。     這里是日比谷公會室,著名的外國鋼琴家正在舞台上演奏著。     場內座無虛席,所有觀眾無不沉醉在鋼琴家出神入化的琴藝中,用心傾聽美妙的旋律。     盡管旋律再優美,我就是靜不下心來好好欣賞。     (怎麼辦?現在已經七點半,我必須在八點以前到達日比谷的十字路口。     若是把那個惡棍惹毛了,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女人只要和男人發生關系之後,就會變得脆弱。我只能感歎自己的不幸,卻又無計可施。     (音禰啊!你不過是在找借口安撫自己。     事實上,你很想依偎在他身旁,不是嗎?你不是一直渴望像上次一樣,接觸他燃燒的唇,被他強壯的臂彎緊緊擁抱,並且扭動著身軀呻吟出聲,沉浸在愉悅的快感之中嗎?)     “不、不、不!沒這回事!”     我不禁脫口呐喊出聲。     幸好這時場內響起一陣如雷貫耳的掌聲,除了坐在我兩側的河合小姐和橋本小姐之外,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失態。     “你看起來好象很不舒服的樣子。”     “你的臉好紅哦!”     中場休息時間,我走到外面的走廊透透氣,河合小姐和橋本小姐十分擔心地跟在一旁。     “嗯,我覺得有點頭昏腦脹;真抱歉!我剛才失態了……謝謝你們的邀請,我可以先離開嗎?”     “不用抱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嗎?”     “沒關系。我真的對你們很過意不去,對不起……”     “我們送你到門口好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哦!”     人只要說過一次謊言,以後就必須編更大的謊言來圓謊。     我懷著欺騙兩位朋友的歉疚之心,走到日比谷公會堂正門的樓梯口。     這時,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咦?那不是音禰嗎?”     我吃驚地轉頭一看,只見建彥舅舅和笠原薰手挽著手從我後面走來。我心虛地跑出日比谷公會堂,仿佛後面有妖魔在追地飛奔而去。     有趣的巡禮     “喂,小姐,在等車嗎?”     我茫然地站在約定好的日比谷十字路口,突然間,有人從背後叫我。     我回頭一看,是一輛立著空車牌子的計程車。     “不用了,我……”     盡管我小聲地拒絕,計程車司機卻走出駕駛座,到後面幫我打開車門並且說:     “請進!音禰,是我啦!”     (他是堀井敬三!)     我馬上左顧右盼了一下,隨後鑽進車中。     計程車司機一坐進駕駛座,馬上將車駛離現場。     “音禰,怎麼了?你為什麼心神不定?是不是有人跟蹤你?”     “沒什麼……只是……”     “怎麼了?”     “我剛才在公會堂碰到建彥舅舅,所以……”     “佐竹建彥也去公會堂?”     “嗯。”     “他一個人去?”     “不是,他和笠原薰一起。”     “原來如此,這下子可有趣了。哈哈哈!”     我抬起頭從後照鏡中尋找這個正握著方向盤,發出低笑聲的男人。     “哇啊!”     一看之下,我情不自禁地大叫出聲。     後照鏡中顯現的臉孔並不是堀井敬三,也不是高頭五郎,更不是我剛才看到的模樣。     他是個戴一副金框眼鏡,蓄著大胡子,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你是誰?”     我嚇得心髒差點跳出胸口,臉色變得十分慘白。     只見後照鏡中的他得意地笑了。     “是我呀!你的戀人高頭五郎……堀井敬三……隨便你叫哪一人都可以。音禰,怎麼樣?我的易容術不是蓋的吧!”     這個惡棍就像只變色龍一樣,完全改變原來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黑川律師的助手堀井敬三。     “你要帶我去哪里?”     “我想帶你去作一趟有趣的巡禮。”     “有趣的巡禮?”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音禰,那里有一個皮包,看到了沒有?”     我往旁邊空位看去,後座的一隅果真擺著一個小皮包。     “那里面有長圍巾和眼鏡,你用這些東西改變一下裝扮。不能只有我一個人改裝,你若被認出來,一切計劃就都泡湯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里,但我也不願意被認識的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     于是我馬上打開皮包,系上樸素的長圍巾,配戴複古式鏡框的眼鏡。     直到我“整裝完畢”之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一看。     (天啊!這副模樣連我都認不出來是自己。)     “你……”     “什麼?”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帶我去哪里,可是最晚在十一點以前,你要送我回到家,不然姨丈和品子阿姨會擔心我。”     “嗯,我知道。還有,盡量不要引起別人的懷疑,我們倆才能繼續維持這份默契。呵呵!”     聽著堀井敬三低沉的笑聲,我緊閉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熱淚。     我從來沒有比這個時候更憎恨自己的無能……     堀井敬三把車子停在淺草“松竹屋”的旁邊,待他停好車之後,拉著我快步往六區的方向走去。     我從來沒有在這麼晚的時候來到六區,甚至單獨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唉!事到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由他強拉著我的手往前走的情形來看,在沒有完成今天的行程之前,堀井敬三是絕對不會放我走的。     我們穿越人群擁擠的六區,來到一間門外裝飾著霓紅燈。色彩十分俗豔的娛樂場所——“紅薔薇”。     店門外面張貼著一張令我不敢正視的裸女大海報,這里大概就是所謂的“牛肉場”吧!     堀井敬三在售票的窗口前拿出錢包時,我急忙上前,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喂,我不要啦!我才不要進去這種地方!”     “有什麼關系?為了將來,你應該多看看這類的事情,沒有什麼好害羞的。”     堀井敬三經過喬裝易容之後,不僅容貌改變,就連說話的聲調、語氣都變了。     “可是……”     “沒關系的,你相信我吧!”     他買了票之後,把我往店內拉去。     一走進店內,里面盡是色迷迷的男人。     接著,我看到一個男人,不禁嚇得緊緊拉住堀井敬三的手。     “我先出去一下,等海倫和瑪麗表演結束了,叫她們在後台等我一下,我十點半以前會回來。”     這個一邊大聲說話,一邊從里面走出來的男人,正是坐享齊人之福,樂得左擁右抱的志賀雷藏。     志賀雷藏和我們擦身而過之際,不經意地瞥了我一眼。幸好長圍巾和複古式鏡框發揮功效,他並未認出我,逕自向外面走去。     雙胞胎姊妹     “剛才那個是……”     當我在觀眾席的一隅坐下時,心髒依然跳個不停,情緒十分不安。     “他是這里的經理。”     堀井敬三低聲回答。     他對照一下節目表後,滿足地吐出一日氣,並若無其事地巡視周圍。     沒多久,舞台上的布幕緩緩升起,幸好場內的燈光也適時變暗,要不然我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消多時,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場內頓時又亮了起來。     我趕緊將下巴藏在長圍巾中,全身僵硬地坐著。     就在這時,堀井敬三出其不意地抓住我的手,在我的耳邊輕聲細語:     “你抬頭看一下西側的二樓。”     “西側二樓?”     “從舞台左側算來第六個……你的表情要自然一點,別一臉吃驚的樣子。”     我慢慢抬起頭,往堀井敬三說的方向望去。頓時,我驚訝得張大嘴巴,呼吸也變得急促。     (哪個男孩不正是依偎在島原明美身邊的美少年史郎嗎?)     他正從二樓最前面的座位探出大半個身子,往一樓張望著。     當我抬頭往上看的時候,視線正好和四處張望的史郎對上,霎時,我緊張得全身顫抖起來。     “完了啦!他認出我了……”     “沒這回事,他不會看出來的。”     “可是,他不是在看我嗎?”     “那是因為他很訝異像你這麼年輕的小姐也會來這種地方。你看,他轉頭了吧!”     “他也跟這里有關聯嗎?”     “沒有關聯。但也因為這樣才有趣呀!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而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本名叫古坂史郎,是一個孤兒,靠著俊美的外貌,長期在女人堆中混吃騙喝,目前的‘宿主’就是那個肥胖、油膩的女人。”     “那個女人又是什麼人?”     “等一下你看就知道了。這些暫且不提,那個美少年會來這里,實在是件有趣的事情!”     堀井敬三低聲說著。     “音禰,遺產爭奪戰已經開始了,這可是一場血淋淋的遺產爭奪戰哦!哈哈……”     “你干嘛說得這麼恐怖?”     此時,耳邊又傳來一陣鈴聲,以及音樂演奏聲,布幕又緩緩升起,燈光也跟著變暗。     觀眾席上再次傳來稀稀落落的掌聲,堀井敬三突然用手肘頂了我一下。     “別老低著頭。我們是來看表演的,你抬起頭仔細看呀!”     在他的催促聲下,我心涼膽跳地抬起頭來,只見舞台上兩名全身塗滿金色和銀色的舞者,正狂熱地跳著舞。     她們全身上下除了少部份以外,所有露出的的皮膚上分別塗上金、銀色的顏料;頭上戴著金、銀色的帽子,腳上也穿著同樣色系的拖鞋,仿佛是兩只交纏在一起的蛇,不停地扭動著身軀。     “這種舞蹈對身體不好哦!因為全身的毛細孔都被顏料堵住,上色之後在三十分鍾以內不將全身洗乾淨的話,就會有生命危險。你知道她們兩個是誰嗎?”     “是誰?”     “她們是海倫根岸和瑪麗根岸,也就是根岸蝶子、根岸花子兩姊妹。”     聞言,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日氣,並望向舞台上的兩名舞者。     但是,要將塗滿金、銀色的臉孔和我腦中根岸蝶子、根岸花子的影像重疊,實在相當困難。     堀井敬三看了一下觀眾席,喃喃自語道:     “沒什麼人來看,難怪志賀雷藏會那麼緊張。”     堀井敬三說完後,又急忙拉著我的手起身,往外面走去。     “接下來要去哪里?”     我們坐上停在“松竹屋”旁邊的車子之後,我不禁呼出一口氣問道。     “接下來是池袋、新宿,然後是最棒的地方……嘻嘻!今晚我會讓你非常輕松舒服,身心獲得解放的。”     聽見堀井敬三嘲弄的笑聲,我的心情非常酸楚、淒苦,同時也感到不安。     (天啊!難道我的體內也和佐竹家其他的女人一樣流著淫蕩的血液?)     我們到達汕袋的“獵戶座”,這時已經過了九點。     “我們要進去嗎?”     “沒錯。”     我們一進去就看到舞台上有一個體格強壯、高大的男人,和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正在表演特技。     高壯男人身上穿著黑絲綢的緊身紳襪,以及相同顏色的襯衫,腰部系一條粗寬的銀色皮帶。     年輕女孩也穿著緊身的粉紅褲襪和貼身襯衣,頭上戴著花環。     特技表演的節目相當緊湊,一幕接一幕地表演下去。     此時,楚楚可憐的年輕女孩被強壯男人拋向空中,她像貓一般在空中旋轉。年輕女孩隨著節奏旋轉的妙技,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接下來情況陡然一變,在空中旋轉的女孩用力踢向強壯男人的頭,男人則憤怒地往女孩的臉頰用力摑了一掌,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連觀眾席的最後一排都聽得見。     轉眼間,女孩被摔在舞台上,強壯男人不停地用力踩她、踢她,最後很粗暴地脫掉黑襯衫,露出全身的刺青。     強壯男人接著揚起長鞭,往要逃走的女孩背後用力拍打,發出了尖銳的鞭擊聲。     他在鞭打可憐的女孩時,眼神中充滿了恐怖的渴望。     “怎麼了?這只是演戲而已。你看,他們的動作不是跟音樂的節奏配合嗎?這是一種變態的樂趣。音禰,你知道舞台上那兩個人是誰嗎?”     我張大眼睛仔細看了一下,猛然發覺舞台上那兩個人不就是佐竹由香利和她的養父鬼頭莊七嗎?     “如此看來,那個女孩也已經不是處女了,她已經成為那個男人的玩具,任由那個男人擺布。不過,她還能裝出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真是厲害。好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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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丑陋的真相
      殺人現場     “音禰,你有帶口紅跟眉筆嗎?”     當我們再度坐上車的時候,堀井敬三坐在駕駛座上問道。     “有。”     “那麼,你再補一下妝,要誇張一點。這次光用長圍巾和眼鏡變裝是不夠的。”     “我們下個目的地是哪里?”     “你別問那麼多,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我沒有多做爭辯,取出化妝包開始化妝。     我將眉毛畫得又濃又長,塗上腮紅,再用口紅將嘴唇塗得鮮紅欲滴。     當我在微弱的燈光下,從鏡中看見自己濃妝豔抹、低俗的裝扮時,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這樣子可不可以?”     我說著將複古鏡框戴上去,轉過頭讓堀井敬三檢查,他從後照鏡中仔細地端詳。     “很好、很好,這樣一來,就算不戴眼鏡,別人也認不出你就是宮本音禰。你也很有一套嘛!不愧是佐竹家的人。哈哈哈!”     當他嘲諷地說我不愧是住竹家的一員時,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全身有如火燒般的灼熱。     “這次你是不是要帶我去鳥原明美那里?”     “沒錯,你的觀察力很敏銳。”     “她從事什麼行業?”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可是,音禰……”     “什麼事?”     “這次可能會有面對面的驚險狀況發生,所以我們一定要特別小心謹慎才行。你走路時要抬頭挺胸,搖晃臀部……像瑪麗蓮夢露那樣。”     “這種事我怎麼……”     “你絕對可以做得來,你不是佐竹家的一員嗎?哈哈哈!”     這一刻,屈辱感和悲傷塞滿我的胸口。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不久,堀井敬三把車停在新宿的某一條巷道中。     “我們走吧!”     他一說完,立刻拉著我的手下車。     “來吧!把頭抬高,胸部挺起來,要像瑪麗蓮夢露那麼性感。”     路旁成排的霓虹燈在淚眼中顯得有些朦朧,我趕緊拭去眼眶中的淚水。試著按照堀井敬三的命令去做。     “對、對,很好、很好。”     堀井敬三樂得哈哈大笑。     路旁兩邊都是酒吧,可以聽見陣陣的爵士樂聲飄送過來,女人淫蕩的笑聲也摻雜在其中。     我看到兩個肩上背著吉他的男人逐一地進入這一整排酒吧。     當他們來到一間閃著霓虹燈的“BON·BON”酒吧前時,忽然從酒吧里跑出一個男人。     我和身旁的堀井敬三看清楚那個從酒吧跑出來的男人時,不禁嚇得立在當場。     (他不是志賀雷藏嗎?)     志賀雷藏並沒有認出我和堀井敬三的真面目,匆匆忙忙地消失在這條巷子口。     “哈哈哈!這下子事情愈來愈有趣了。史郎想動根岸姊妹的腦筋,而志賀雷藏卻反過來向胖女人下手。音禰,正如我剛才所說,這場遺產爭奪戰正要開始,每個人都因為錢而瘋狂。我們進去吧!”     “BON·BON”的店門看起來非常狹小,但是里面卻出乎意料的寬敞。左邊的吧台上有五、六個客人坐在高腳椅上喝酒,右邊擺著三、四張桌子,大約坐了五、六個客人。店內煙霧彌漫,還有震耳欲聾的爵士樂和客人酒酣耳熱的叫嚷聲。     我們走到收銀機前,有個女人開口和堀井敬三說話。     “由利,老板娘在嗎?”     堀井敬三此時說話的語氣和聲調都跟平常不同。     “啊!木下先生,歡迎光臨,老板娘在二樓。”     (原來堀井敬三在這里又用不同的名字。)     這個叫由利的女人稍微瞄了我一眼,一下子將視線移開,並且朝著二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有客人嗎?”     “是啊!剛才才走。老板娘不知怎麼了?”     “嘻嘻!她一定是太累了。”     堀井敬三干笑兩聲後,低聲問道:     “由利,有房間嗎?”     “有,中間那一間。”     “那一間也好,我有點事要跟這個女孩說。”     堀井敬三拿了幾張鈔票和由利交換鑰匙。這時,由利又朝我瞄了一眼。     還好這里的燈光很昏暗,再加上我的臉已經抹上厚厚的一層粉,她應該無法辨識我的真面目才對。     “喂!”     堀井敬三用眼神示意我跟在他後面,我按照他先前的指示,搔首弄姿地走過吧台和桌子。     穿過吧台和桌子後,有一道門通往化妝室和上二樓的樓梯,化妝室的對面有一道緊閉的門通往夾道。     登上二樓,在走廊的左側有三個房間,最前面的房間里透出些微光線。堀井敬三走進第二個房間,打開電燈,並從內側反鎖上門。     “你帶我到這里來干什麼?”     我慌忙瞄了簡陋的床一眼,說話聲聽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一般。     “有什麼關系?你的演技非常精湛,又沒有人發現你就是宮本音禰;而且,我想讓你看看島原明美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堀井敬三突然將我抱緊,用力吸吮著我的唇。     正當他要將我的長圍巾褪去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將耳朵貼在牆上,然後又將耳朵貼在另一面牆上傾聽。     “奇怪了?她在睡覺嗎?”     堀井敬三歪著頭沉思。     “音禰,你在這里待著,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說完,他把電燈關上,神秘兮兮地往牆上攀爬。     當他爬到離床約兩公尺的地方,只見牆上有一個四方形的小洞,隔壁房間的燈光就從那個小洞射過來。     黑暗中,我聽到一陣急促的喘息聲,以及床鋪發出的咯吱響聲。     “音禰……音禰……”     堀井敬三低聲命令道:     “千萬別發出聲音,你到這里來看一下。”     “怎麼了?”     “過來這里……你看!”     我站在床上,雙手在黑暗中摸索。接著堀井敬三往我腰上一攬,讓我可以經由小洞窺伺隔壁房間的動靜。     頓時,我的心跳差點停止。     因為隔壁房間的床上有一個近乎全裸的女人仰臉躺著,她的胸口被一把用手帕包住柄的短刀刺入。     女人的腰部以下被毯子蓋住,但是,從她那巨大的胸部和渾身脂肪的肥胖身軀,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島原明美。     “音禰、音禰!”     我頓時感到一陣昏眩,堀井敬三連忙抱住我。     他的聲音也明顯地顫抖著。     “你看,血淋淋的遺產爭奪戰果真已經開始了!”     愛恨交織     自我們離開“BON·BON”到堀井敬三藏匿的地方,我腦中對這段時間內所發生的事情只保有片斷的記憶。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堀井敬三當時的表現非常鎮定。     他馬上從莫大的驚愕中恢複神智,然後有條不紊地處理善後,其間沒有一點慌忙和緊張的感覺。     首先,他將窺伺的小洞遮起來,並將原先放在上面的匾掛好。這個匾的玻璃上貼滿裸女的照片。     接下來他抱我下床,重新打開電燈,把床上的塵土弄乾淨,還把腳印清除掉。完成這些動作之後,他再次謹慎地檢視房間,結果發現我沒有戴手套。     “音禰,你有沒有碰這里面的東西?”     “沒……沒有啊!”     “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把那些你有可能碰觸的東西擦一擦,如果留下指紋就麻煩了。”     我的手帕早就掉在日比谷公會堂,所以只好用圍巾來擦拭可能碰觸過的物品,但這個舉動引來堀井敬三的注意。     “音禰,你的手帕呢?”     “掉在日比谷公會堂了。”     “為什麼你不撿起來?”     “因為建彥舅舅從我後面追上來,所以……”     “原來是這樣。”     堀井敬三又把房內的所有東西全部擦拭過一遍之後,才開口說:     “我們走吧!”     他將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的眼睛。     “音禰,從現在開始的行動很重要哦!我們必須盡速離開這里,而且不能從正門出去。樓梯下不是有一道後門嗎?我們要從那里出去,你要堅強、鎮定一點……沒問題吧!”     “嗯,只要有你在我身邊……”     這句話確實是我當時的心聲。我沒想到自己會被卷入這場殺人事件當中,對我來說,目前堀井敬三已經是我最能依靠的人了。     “好了,我們走吧!”     堀井敬三把電燈關掉,走出房間後,將房門上鎖。     我們經過發生凶殺命案的房間,正要下樓梯時,堀井敬三忽然止步不前,把手指貼在嘴唇上。     原來是有人在化妝間內,我們站在原地等那個人出來。     “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先去把後門打開。”     “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哦!”     “你說這是什麼話?傻瓜!”     語畢,他大步走下樓,隨即就不見蹤影。     過了一會兒,他又回到樓梯口向我示意,我馬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樓。     我們從後門離開,經過一塊狹小的空地,終于來到車子的停放處。     當車子駛出之際,我登時覺得全身關節好像快解體一般的松散無力。我將身體深埋在座椅中,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     “你讓我回去吧!”     “哈哈……現在回去還太早,我們不是已經說好十一點以前送你回到家的嗎?”     被他這樣一說,我不禁看了一眼表。     (現在怎麼才九點四十分?)     這麼說,我和他在一起才一個小時四十分,可是我卻覺得這段時間仿佛就像一世紀那般漫長。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     “去我的‘隱密之窩’。”     “什麼?”     “我原本不打算上‘BON·BON’的二樓,只是想讓你知道島原明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然後馬上帶你離開。不過,還好我們有上去二樓,這樣我才能有所覺悟。”     “覺悟?”     “要和你生死與共的覺悟啊!”     我默默不語地咬著唇,霎時,我的思緒同時被愛與恨緊緊糾纏,腦中一片混亂。     “音禰,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     “喂!”     我故意轉移話題。     “是志賀雷藏殺死她的嗎?”     “這個嘛……應該不完全是這樣。”     “為什麼?”     “音禰,後門的門鎖早就被人打開了。所以,也有可能是志賀雷藏走了之後,另外有人潛入屋中殺死島原明美,再從後門逃逸。況且,店里的人也應該有看到志賀雷藏的臉才對。”     “你沒關系嗎?”     “什麼意思?”     “那間店的人不是認識你嗎?”     “原來你是說這個啊!其實他們認識的是一位‘木下先生’,從事地下買賣的人。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真面目。”     我從後照鏡中看到一個完全不同于高頭五郎和堀井敬三的中年男子。     “你到底是誰?”     “我?我就是這種人呀!音禰,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話呢!你究竟對我有什麼看法?”     “我……我已經覺悟了,我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逃離你的手掌心……”     “謝謝。”     他低聲而簡單地回應。     之後,我們兩人便沉默不語地坐在車上,往黑暗中急馳而去。     夢幻之塔     在這個深沉的夜里,我不能明確地說出堀井敬三的藏匿之處到底位于何處,但是我記得曾經過赤坂見附,在看到右側有一個仿佛是“NHK”的電視塔標識燈不久,我們就到目的地了。     我們停在一條雜亂不堪的街道旁,眼前有一座非常寬敞的車庫,里頭停著一輛好像已經故障的破舊汽車。     堀井敬三技巧純熟地把車開入車庫內。     這時,有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聽見引擎聲,從里面走出來。     “啊!先生,你回來啦!”     “百合,三十分鍾之後我還要再出去,車子這樣停就行了。來吧!你該下車了。”     我局促不安地下了車,那位名叫百合的女人才注意到我。     “哎喲!”     “哈哈!百合,別這樣,你這樣直盯著她看,她會害羞的。你別看她打扮成這樣,人家可是個黃花大閨女呢!來吧!”     我跟在堀井敬三後面走進車庫內,里面除了有一座通往二樓的簡陋木制樓梯之外,還有另一座通往地下室的水泥樓梯。     他伸手打開通往地下室樓梯間的電燈後,我們步下樓梯,一直走到陰冷的走廊盡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道堅固的門。     這道門是雙層構造,並且有隔音裝置。我們一把門關上,便和外面的喧囂完全隔絕。     我的膝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一顆心糾結成一團。     “這里就是山口從事地下買賣的秘密根據地。來,坐吧!”     “口山?”     我呆愣地重複問道。     (他在“BON·BON”使用的並不是“山口”這個名字啊!)     “沒錯,我在這里使用的名字是山口明。先別說這些了,坐吧!”     我依然呆站著巡視四周。     這里像是一間談生意的辦公室,里面除了一個圓桌之外,還有一個大辦公桌。辦公桌上只有一個桌上型桌曆和帳簿,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我不禁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我從半開的門縫中看到隔壁房間的布置。     在微弱的燈光下,我看到一張鋪著柔軟羽毛床墊的床;突然間,我的心跳又加快了。     “來,音禰,把這個喝下去。”     堀井敬三從房間角落的櫃子前走過來,手里拿著兩杯盛裝鮮紅色液體的酒杯。     “我、我喝不下。”     “為什麼?”     “我覺得胸口有點郁悶……”     他把杯子放在圓桌上,然後一把抱住我,給我一個激烈、幾乎令人窒息的長吻。     好一會兒,他才放開我,對我吃吃地笑著。     “這下子可以喝下去了吧!這種酒的酒精濃度不高。”     我一口氣就喝光杯中的酒,坐在破舊的椅子上,胸中有一把按捺不住的怒火。     “你到底想把我怎樣?我想要早點回家!”     “還早得很,現在才十點而已,況且我們還沒商討今後的戰略呢!”     “戰略?”     “音禰,你還不明白嗎?你在今晚八點之前就離開日比谷公會堂,一直到十一點以後才回到麻布六本木的家,可是在這段時間內,和你同為財產繼承人的島原明美遭人殺害了!”     “再加上島原明美被殺的隔壁房間,曾有一位從事地下買賣的‘木下先生’帶著一位裝扮奇怪的女子進入,之後就沒再出現了。”     “即使他們沒有發現那個女人就是你,然而你身為財產繼承人之一,警方一定會對你今晚八點到十一點之間的行程加以調查。到時候,你打算怎麼回答警方的問話呢?”     “我……”     “所以,我們必須要仔細研究一下策略。音禰,你剛才不是說自己已經覺悟了,你逃不開我的手掌心嗎?”     “是啊……”     “很好!我也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直到得到上百億的財產為止。”     堀井敬三的笑容隱含一抹教人難以理解的淒涼。     “你需要我!繼承人彼此之間已經開始互相殘殺,你的每一個競爭對手身邊都有男人撐腰。笠原薰有你的建彥舅舅,而根岸蝶子、花子姊妹有志賀雷藏,佐竹由香利則有鬼頭莊七,他們每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雖然島原明美已經被殺了,可是那個叫古坂史郎的小混混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從他出現在‘紅薔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管島原明美是否遭人毒手,他都不會就此罷休!”     “音禰,你懂了嗎?你需要一個像我這樣強悍、聰明的男人,我們何不站在同一條陣線上呢?”     我的理智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和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然而,此時的我卻有一股想要依靠他的沖動。     “在討論今晚不在場證明的對策之前,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他打開上鎖的辦公桌抽屜。     “音禰,你有沒有看過這張照片,或是照片中的實物?”     他遞給我一張照片。我一將視線移上那張照片,馬上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戰栗自我的背脊竄上來。     照片中拍的是一座陰暗、怪異的塔,以山為背景,看起來有點詭異。     由光線亮度看來,應該是在陰天拍攝的,畫面顯得異常朦朧、陰暗,使得照片主體的那座塔透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不禁打起冷顫,只覺得自己仿佛在某個地方看過這座塔……     可是,我的記憶被層層煙霧包圍住,怎麼也想不起曾經在何時、何地看過這座塔。     三首塔的由來     “音禰,你看過這座塔嗎?這座塔到底在哪里?如果你知道的話,就快點告訴我。”     堀井敬三的眼中透出一股異于往常的認真神采。     “我……我覺得好像曾經在某個地方看過這座塔,可是我忘記是在哪里……”     “音禰!你一定要記起來,一定要想起來,那座塔跟我們有……不,它對你有很重大的影響。”     他將雙手搭在我的肩上,發狂似地搖晃著我的肩膀。     (這個男人無論身處在任何場合……就算是殺人現場,他都能十分鎮定、臨危不亂。沒想到他也會有失控的時候……)     我百思不解地看著他。     “我只覺得好像看過這座塔,至于是不是真的看過,就不太能確定。而且就算我看過,那也是小時候的事情。”     “你果然看過這座塔!音禰,人的記憶是無法完全消失的,只是暫時被深埋在心靈深處罷了。所以,音禰,你一定要想起來……不一定要馬上想起來,但是你一定要努力,盡可能早一點記起來!”     “好……其實我自己也很在意這座塔。”     這時,堀井敬三的臉上閃過一抹悲痛的神情,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座塔是……”     “這座塔叫‘三首塔’。”     盡管我早已經猜到答案,但是在聽到這個不吉利的名稱時,仍然感到一陣沒來由的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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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40:49 |只看該作者
“為什麼要取這麼恐怖的名字?”     “因為這座塔內供奉著三顆用木頭雕刻的人頭。這三顆人頭當中,其中一個是你在美國的親戚——玄藏老人,另外兩個是被玄藏老人殺害的武內大貳,以及遭嫁禍殺害武內大貳而被斬首的高頭省三。”     我聽了愣在當場,許久都無法開口說話。     “武內大貳是誰?難道是武內潤伍的……”     “沒錯,他就是武內潤伍的叔叔。你聽清楚,你的親戚玄藏老人殺了武內大貳之後就逃亡了,然後將罪名嫁禍給我的……我和俊作堂哥的曾祖父高頭省三,曾祖父因而被判死刑,斬首身亡。”     “斬首?”     “沒錯!你不知道嗎?從明治十三年以來,日本所有死刑犯都是判處絞首;而這個事件是在明治十一年到十二年間發生的,所以犯人被判斬首。”     他咧開嘴苦笑著。     “玄藏老人逃離日本之後,到處流浪了好一陣子,最後假扮成中國人到美國,才造就現在這番局面。     當他功成名就後,開始為過去所犯的罪行感到恐懼。為了彌補他過去所犯的滔天大罪,才把被他殺害的武內大貳的孫子——武內潤伍帶到美國。     他原本打算將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武內潤伍繼承。可是,正如那天黑川律師所說的,武內潤伍偏偏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所以,後來他才把武內潤伍趕回日本。     接下來,他又想到撮合自己的血親宮本音禰,也就是你,和被他嫁禍而斬首身亡的高頭省三的曾孫——高頭俊作兩人,並且把所有財產留給你們繼承。”     “高頭俊作是你的堂哥?”     “是的。”     “為什麼玄藏老人選了你的堂哥而沒選上你呢?”     我原本打算盡可能地傷害他的自尊,怎奈我的語氣竟不如預期般凶狠、無情。     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說:     “這大概是我的劣根性太強,無法達到玄藏老人的要求吧!”     堀井敬三說完又冷笑一聲。     “暫且不提這些。玄藏老人曾在昭和十二年返回日本,就在那個時候,他在三重(注:日本地名)建了一座塔,供奉三個用木頭雕刻的首級。這三顆首級分別是我剛剛說過被他殺害的武內大貳,以及斬首身亡的高頭省三,和他自己的首級。     因此從那時候起,這座塔被人稱為‘三首塔’。從黑川律師那里看到高頭俊作和宮本音禰小時候的照片,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偷拍的吧!”     “這座塔和我的命運有何關聯?”     “其中的玄機我不很確定。可是,如果讓你的敵人知道這個秘密的話,事情就無法挽救了,我們一定要早一步找到‘三首塔’。”     “可是……你為什麼會對這件這麼清楚?”     “我呀!我可是無所不知,只要想到那筆上百億的財產,任何有關它的雞毛蒜皮小事都必須知道。”     一陣冷顫再度竄上我的背脊。     “你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     “這個嘛……這是玄藏老人給高頭俊作的禮物,他從小就把它當成寶貝般收藏著。音禰,你還記得俊作的左腕上刻著你們兩個人的名字嗎?那就是玄藏老人日後用來辨識的證據,這樣一來,就沒有人可以冒充俊作了。由此看來,玄藏老人非常喜歡高頭俊作和宮本音禰。”     突然間,我腦海中的疑慮登時變得清晰、明朗。     我倏地站起身,大聲說道:     “啊!我懂了,所以你殺掉你的堂哥,奪走這張照片……你是壞人!壞蛋!你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     “音禰!不管我是不是壞人,對你來說,你絕對無法離開我,你需要我的存在。來吧!我們快沒時間了,要不要到隔壁房間去討論一下有關今晚的不在場證明呢?”     “不要!”     “不要?”     “今晚請你放過我吧!”     “哈哈!音禰,雖然你嘴巴上拒絕,可是你的身體已經在渴求我了。你已經愛上我了,只是死不承認而已。你過來,讓我們裸身相見,對彼此許下承諾吧!”     他把“三首塔”的照片扔回抽屜里,然後走到我身邊,輕輕把我抱起來……     遺失的手帕     四十分鍾後,計程車停在上杉姨丈位于麻布六本本住宅的巷子轉角處。     我一下車,立即有個男人從黑暗中走出來。     “請問你是宮本音禰小姐嗎?”     我本能地察覺到對方是警察,因此盡可能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與不安,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是的,我就是宮本音禰。請問你是……”     “我是警察,我們正在等候你的歸來。喂,你!”     刑警轉身面向計程車司機說:     “你從哪里載這位小姐回來的?”     “啊!是、是在有樂町……”     “有樂町?你確定嗎?你的駕照給我看一下。”     “好的。警察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別羅嗦,把你的駕照拿出來。”     “好。”     司機將駕照遞出去,警察用手電筒照著駕照上所貼的照片,仔細與司機本人對照一番。     “你叫新野是吧!新野先生,你是在幾點的時候載到這位小姐的?”     “幾點啊……”     司機一邊說,一邊低頭看著手表。     “現在是十一點十分,那麼大概是在五分鍾之前吧!因為晚上車子少,所以開得比較快。”     “你看到這位小姐的時候,她是獨自一個人嗎?”     “是啊!只有她一個人。當時她從日比谷那邊前往數寄屋橋,我問她要不要搭車,她就上車了……警察先生,到底發生什麼事?”     這名司機不愧是堀井敬三調教出來的“高手”,他那挑起眉毛、不解的表情都演得相當逼真。     刑警不理睬他的問話,逕自在筆計簿上記下司機的名字和車號。     “你可以走了。不過,你要有心理准備,我們隨時都有可能傳你來問話。”     “哦!知道了。”     等到計程車開走之後,刑警才轉身向我走來。     “讓你久等了,因為發生了一些麻煩事……我陪你一道進去吧!”     “啊!發生什麼事?”     “你回去就知道了。”     從巷口走到上杉姨丈家大約有一百公尺的距離,我帶著混亂的思緒和這名刑警並肩走著。     (一定是“BON·BON”的殺人事件東窗事發了,我沒有料到警察會這麼快就知道,並且找到這里來。     難道我掉了什麼東西在那個房間,警察才會來調查嗎?)     回到上杉姨丈家,我發現無論是屋內、屋外,到處燈火通明,好像來了很多人。     “警察先生,我家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你不用擔心。大家都在等我們,我們快到客廳去吧!”     我在門內把外套脫掉,隨即走進會客室。     一看到里面的人,我當場感覺所有的血液全部往腦門上沖。     在場的人有上杉姨丈、品子阿姨、等等力警官和兩位刑警,這幾個人我早就料到了。     但是,我沒想到一頭亂發的金田一耕助也裝模作樣地跟著其他人等我回家,我忽然想起剛才堀井敬三警告我的話。     “你要小心金田一耕助,別被他不起眼的外表騙了。他雖然長得那副德性,卻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日後我們若失敗了,那一定是他造成的。”     “音禰,你到底跑去哪里?到現在才回來!”     上杉姨丈以從來不曾有過的嚴厲語氣斥責我。     “姨丈,對不起,我……”     當我聽見向來溫柔體貼的上杉姨丈用這樣嚴厲的口吻指責我時,不禁淚水盈眶。     “誠也,你別那麼凶嘛!音禰,你過來這里。”     品子阿姨在一旁替我說話。     “剛才這些警察來家里詢問關于你的事,我想音樂會應該已經結束了,所以打電話到河合小姐家里詢問。     河合小姐說你身體不舒服,早在八點之前離開日比谷公會堂回家,因此我和誠也都非常擔心你的安危。音禰,你到哪里去了?”     “阿姨,對不起,我只是在銀座附近閑晃而已。”     “可是,宮本小姐。”     從旁插嘴進來的是等等力警官。     “你說只是四處鬧晃……但你在八點以前就離開日比谷公會堂,而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難道你一個人閑晃了三個小時?”     “不是的,在這段時間內,我跑去看電影,然後到一家咖啡館坐了一會兒。阿姨,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音禰!”     突然間,上杉姨丈語氣強硬地插話進來。     “你的手帕呢?”     “什麼手帕?”     “音禰,他們說今晚又發生殺人事件了,而且被害人的胸口插著一把短刀,短刀柄上纏著一條手帕,而那條手帕是……”     刹那間,我的腦海中浮現那幅可怕的畫面。     “姨丈,那條手帕是……”     “警官,你可以把手帕拿給音禰看嗎?”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一定是想在事情有明確進展之前,先確定我的不在場證明。因此在上杉姨丈貿然的請求下,他們兩個都露出為難的表情。     但由于上杉姨丈的一再請求,等等力警官不得已,只好拿出手帕。     在看見手帕的當時,我的腦袋跟著轟然一響。     手帕的一角繡著“OtoneM”的字樣,很明顯的,這條就是我今天掉在日比谷公會堂的手帕,上面還沾有血跡。     不在場證明     對我而言,這條手帕蘊含兩個可怕的意義。     一個是我的手帕在這樁殺人事件中被當成嫁禍工具使用;另外,就是撿到這條手帕的人有可能是殺人凶手。     (難道是建彥舅舅殺了島原明美嗎?)     “音禰、音禰,振作一點!你一定是把手帕掉在某處,然後被人撿去了,一定是的,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音禰,你不必太擔心。”     當我聽見品子阿姨如此溫柔、善良地替我找借口時,一股深深的罪惡感刺痛我的胸口,我不禁用雙手掩面啜泣。     “宮本小姐,我們並不是在懷疑你。正如這位女士所言,你是不是把手帕掉在某個地方?”     在等等力警官的詢問下,我一邊啜泣,一邊點點頭。     “果然沒錯。你還記得是在哪里掉的嗎?”     “我是出了日比谷公會堂,在正門的樓梯………”     我用品子阿姨遞給我的手帕拭去眼淚,茫然地抬起頭來。     “宮本小姐,你既然知道手帕掉在那里,為什麼沒有去撿呢?”     (啊!我該怎麼回答呢?     如果我照實回答的話,可能會害建彥舅舅受到警察的懷疑。)     金田一耕助看著我困惑的表情,出聲說道:     “宮本小姐,你的朋友有沒有送你出日比谷公會堂?”     “有,河合小姐和橋本小姐一起送我出來。”     警察們一聽見我的回答,不禁互相對視,其中一名刑警馬上站起來向品子阿姨詢問河合小姐的電話。     “還有,宮本小姐,你剛才說你曾經去看電影。請問你是去哪一間電影院?”     “這個嘛……”     我歪斜著頭,故作思考狀,藉以掩飾急劇的心跳與不安。     “我並不是特別想看電影,只是以為在電影院里面就不會被別人看到,可以一個人靜一靜……那家電影院在新橋附近。”     “呃……你有沒有介紹影片之類的手冊呢?”     我走出會客室,到大門邊去拿大衣,從口袋中取出一本充滿藝術風味的影片介紹手冊。     金田一耕助隨手翻閱一下手冊內容。     “請問你是幾點進去電影院?”     “這個……我從日比谷公會堂出來之後,原本想要直接回家,可是剛好有些事讓我很心煩……”     “你所謂‘心煩的事’是指……”     等等力警官還沒說完,便被金田一耕助從旁打斷。     “沒事、沒事,宮本小姐,請你繼續說下去。”     “哦!好。那時候,我覺得心情有些郁悶,所以想去銀座散散步,心情應該會比較好……我在那里閑晃了一會兒,才進去那間電影院,時間大概是在八點三、四十分左右吧!”     “原來如此,請問那部影片演到幾點?”     “我……只待了十到二十分左右就離開了,原因是電影院里起了一陣騷動。”     “什麼樣的騷動?”     “好像是電影院里面有扒手,客人的皮包被扒了,所以場內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我覺得很煩,所以就離開電影院。對了,那時候我看了手表一下,剛好是九點。”     “接下來呢?”     “接著我又在銀座閑逛,從尾張町走到有樂町。這個時候,我打算要回家,但是又遇上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麼奇怪的事情?”     “我從有樂町鐵軌下方的地下道迷迷糊糊地朝著日比谷方向走的時候,突然後面來了一個人,他搶走我的皮包……”     “可是音禰,你的皮包還在呀!”     “阿姨,這是一個擦皮鞋的男孩幫我找回來的。我因為驚嚇過度,連聲音都喊不出來,站在原地不停地發抖,在一旁擦皮鞋的男孩馬上替我去追那個搶皮包的賊。不久,他就把皮包還給我。”     “這件事之後,你就馬上回家了嗎?”     “沒有,因為我不想一副驚嚇過度、狼狽不堪的樣子回家……哦!對了,我給了那個男孩一點錢,謝謝他。”     “你給他多少錢?”     “五百元。”     “那接下來呢?”     “之後我又折回尾張町。因為一直碰到不順心的事,我的心情又開始煩悶起來。我走到尾張町之後,茫然地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然後進去一間裝磺雅致、沒什麼客人的咖啡館,在那里喝了一杯蘇打水。”     “那家咖啡館叫什麼店名?”     “從尾張町往有樂町的方向來說,它是在左邊,還是右邊?”     “在右邊。它是一間規模很小的咖啡館,里面有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孩。啊!對了,我記得它位在藥局的旁邊。”     “離開那里之後,你又去了什麼地方?”     “我漫無目的地走到數寄屋橋,在那邊遇上剛才那位司機。”     我說到這里時,先前在外面迎接我的那位刑警出來向等等力警官說明情況;同時,剛才出去打電話的刑警也回來了,他在等等力警官耳邊說了一些話,等等力警官挑起眉毛看著我。     “宮本小姐,你最好老實地將事實真相說出來。”     “什麼?”     “我們剛才打電話給你的朋友河合小姐,她說你好像在日比谷公會堂的正門口遇見熟人,那個人還在背後喊著你的名字,可是你看了一眼之後,就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河合小姐說你的手帕可能是在那個時候掉的,而且可能被那個人撿到。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這個……他是……”     我緊張得額頭不斷冒出冷汗。這絕對不是在演戲,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說出建彥舅舅的名字。     “音禰……”     上杉姨丈溫柔地對我說:     “這件事非常重要,你老實回答警官的問題,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嗯,姨丈,他……就是建彥舅舅。”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驚訝得對望一眼。     “音禰……如果是建彥的話,那你沒有必要逃走呀!”     “阿姨,如果只有建彥舅舅一個人的話,我就不會躲了。”     “他帶了什麼人?”     “他和那個舞者在一起,因此我覺得尷尬,而且有點不舒服……其實,我也知道手帕掉了,可是我實在不想跟他們碰面……”     我邊說邊從手帕上移開視線時,正好看到金田一耕助謹慎地將我的影片介紹手冊放進公事包,他這個舉動不禁讓我的心為之一震。     禍從天降     啊!我怎麼會變得這樣邪惡、可怕?竟然在上杉姨丈、品子阿姨、等等力警官和堀井敬三所敬畏的金田一耕助面前,面不改色地一再撒謊。     這些謊言當然都是堀井敬三一手策劃,連影片介紹手冊也是他准備好的,甚至這些“虛構”的不在場證明,居然在日後完全成立。     我宣稱自己曾經進入新橋附近的那間電影院,果真在八點五十分左右有一場扒手騷動。還有,有樂町的鐵軌下也真的發生一件小小的搶皮包事件,一名擦皮鞋的男孩替一位年輕小姐找回皮包,而且那名男孩竟然還當著我的面直稱那個女孩是我。     更令我吃驚的是,位于有樂町和尾張町途中的“薊”咖啡館,店里的女服務生——勝子也在我的面前指證,在十點半左右有一位年輕小姐在店里點了一杯蘇打水,並且呆坐了二十分鍾左右;而那個女孩就是我。     從這些地方看來,可見堀井敬三的勢力范圍相當大。     擦皮鞋的男孩和“薊”咖啡館的女服務生勝子一定都被他收買了。他為我事先安排人證、物證,制造許多不在場證明。     換句話說,電影院里的扒手騷動,以及有樂町鐵軌下的搶皮包事件,都是事先策劃好的。     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那麼堀井敬三的確是個相當令人畏懼的智慧型壞蛋。可是,我的靈魂和身體卻都被他緊緊控制住     第二天,報紙上刊登很大篇幅“BON·BON”的老板娘——島原明美遭人殺害的新聞,轉瞬間,上百億元的遺產繼承問題變成眾人皆知的事實,全國上下掀起震撼性的騷動。     報紙的一隅寫著——     這筆上面億財產的爭奪戰。以血祭血的殺戮可能還會重複上演……     至于建彥舅舅的嫌疑,比預期中更快解除了。     建彥舅舅確實撿到我掉落的手帕,並且把我的手帕放在公會堂外的欄杆上。當然,還有其他人提出他的不在場證明。     目前,警方的調查方向全都指向島原明美的枕邊人。     (難道警察還不知道那個人就是志賀雷藏嗎?)     另外還有兩名受到警方密切注意的人物,就是當時那位叫做“木下先生”的不法買賣者,他帶著一個女人進去島原明美被殺害的隔壁房間之後,卻神秘地不見蹤影……     這兩名神秘人物加上島原明美的枕邊人,都是警方現在全力追緝的對象。     (姨丈、品子阿姨,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們……     音禰已經完全墮落了!我嘗到男人的味道,已經無法離開他了。     姨丈、品子阿姨,請你們原諒我……)     我每天晚上以淚水洗面,詛咒自己墮落的命運。     為了保全上杉姨丈的名譽,我決定竭盡所能地守護這個秘密,不讓它曝光。     可是不管我如何努力,這個秘密終究還是曝光了。     就在島原明美被殺五天後,晚上七點,女傭阿茂告訴我河合小姐打電話找我。     我一接過電話,馬上聽出這通電話不是河合小姐打來的。     “請問是音禰小姐嗎?音禰小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在告訴你之前,我要先說明你絕不可以叫出聲音,或是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我是百合,你記得我嗎?”     我聽著電話彼端女人快速的說話聲調,腦海中浮現在車庫看見的那個女人——百合的容貌。     我拿著電話筒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     “啊!我記得。”     “音禰小姐,請你趕快離開家里,到新橋車站的西邊出口,去和先生……山口先生會合,他在那里等著你。你聽清楚了嗎?別引起任何人的懷疑,鎮定一點,知道了嗎?”     “河合小姐,我聽清楚了。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因為你即將遇到危險,請你快點出來吧!已經沒有時間多說了。快點,快點……我不多說了,再見。”     當我還想再開口詢問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     但我仍拿著電話筒,茫然地張大嘴巴,膝蓋止不往地顫抖,心髒宛如失去控制般狂跳著。     就在這時,大門的門鈴聲倏地響起。     “小姐,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來訪,請你到會客室。”     阿茂的身後跟著兩位刑警,他們別有深意地看著我。     (天啊!看來一切的努力都要付諸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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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09:41:16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步步殺機
      馬失前蹄     當我一踏進會客室,膝蓋又開始微微地顫抖,臉頰的肌肉也變得僵硬,表情極度不自然。     會客室內,上杉姨丈、品子阿姨和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端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沉重而莫名的緊張感。     雖然我早就料到可能會碰上這種情況,原先我也以為自已擁有足夠的定力來應付。     可是,當我一眼瞥見金田一耕助臉上的表情時,整個人頓時陷入絕望的深淵。     我和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不期然對上時,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勝利感和嘲弄的樣子,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憫。     他似乎有些坐立難安,很快就將視線從我臉上移開。     我不喜歡敵人的憐憫,我的自尊更不允許這樣,相反的,我倒覺得被人嘲笑、愚弄遠比這樣好。     從金田一耕助剛才所表現出的憐憫之情來看,警方此時一定握有什麼確切的證據。     “姨丈、阿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音禰,過來這里。這些警察先生好像又有事要問你。”     品子阿姨溫柔地招呼我,上杉姨丈則是愁眉苦臉地逕自抽著煙。     “好。”     正當我提心吊膽地來到品子阿姨旁邊坐下之際,上杉姨丈忽然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用力把香煙捺熄在煙灰缸中。     “警官,你們到底還想怎樣?音禰的年紀還小,你們為什麼要多次傳喚她呢?你們不覺得這對她而言是一種嚴刑拷問,也給她相當大的精神壓力嗎?”     “沒、沒這回事,其實我們只是希望宮本小姐能夠全力配合我們的調查上作,從實招來而已。”     等等力警官苦澀地說著。他沉穩的態度和充滿自信的樣子,讓我開始感到些許不安。     “從實招來?”     上杉姨丈很生氣地說:     “你的意思是音禰之前都在說謊,故意隱瞞實情嘍?”     “這個……其實這也正是我們想問宮本小姐的,只要她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你的意思是說……音禰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誠也,你再怎麼生氣,說話再怎麼咄咄逼人也沒有用,我們先聽聽看他們怎麼處理音禰的事。音禰,沒關系吧?”     “嗯。”     我會這樣回答,主要是不想讓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為難,我已經做了太多對不起他們的事了。     上杉姨丈看了我好一會兒,才一臉苦惱地移開視線,然後沉默得一句話都沒說。     “很抱歉,我們想請教官本小姐……”     等等力警官稍微調整一下坐姿,繼續說道:     “你知道新宿有一間叫‘BON·BON’酒吧嗎?”     “是的,我……我知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在報紙上看到的。報紙上說,島原明美在那里被人殺害。”     這時,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又在金田一耕助的臉上看見那一抹憐憫的神色,這使我更加局促不安,心跳跟著加速。     “宮本小姐,請你聽好,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我們猜測宮本小姐……你曾經去過‘BON·BON’這間酒吧。”     “荒唐!這實在太荒唐了!”     上杉姨丈滿面怒容,忿忿不平地吼道。     “你以為音禰是怎麼樣的女孩子!你說這話不僅是對音禰,甚至也對我造成莫大的侮辱。”     “好了、好了,誠也,你先別生氣,這樣會嚇到音禰的。音禰,回答警官的問題,你當然沒去過那種地方吧!”     “是……”     “宮本小姐,你真的沒去過‘BON·BON’酒吧嗎?”     “是的。”     我再次堅決地回答。     上杉姨丈一聽,臉上的表情明顯地舒緩下來,接下來說話的聲調也溫和多了。     “警官,你為什麼會認為音禰曾經去過那間酒吧?遺失手帕的那件事。早在那一天應該就弄清楚了啊!”     “上杉先生,我們還有一些疑問想要請教宮本小姐。”     等等力警官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     “我想上杉先生應該也從報上得知,在島原明美遭人殺害的隔壁房間,曾有一對男女投宿,不知何時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我們懷疑這兩個人和殺人事件有關,並且徹底搜尋那個房間一遍。我們努力采集房間內的指紋,可是教人不可思議的是,那個房間竟然連一枚指紋都沒有。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那種地方來來去去的人多不勝數,應該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指紋才對。”     “因此,我們認為一定有人……一定是那對男女把所有的指紋都擦掉了,那對男女與本案必定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最後,在我們警方仔細的搜尋之下,果然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找到一枚指紋。”     正當我緊張萬分地等候等等力警官宣判我的罪行時,外面有人敲了敲會客室的門。     “老爺,有一位堀井敬三先生說是黑川律師派來的人要見您。”     發現指紋     我一聽見“堀井敬三”這個名字的瞬間,全身緊繃的神經登時松懈下來。我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覺得他的重要。     (他一定是因為擔心我才趕過來!)     我對自己這樣說。     刹那間,我似乎變得更有勇氣了。     打從他巧妙地幫我安排不在場證明之後,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馬上躍升為“超人”那般崇高、偉大。     如今“超人”及時趕到,說不定我可以逃過這一劫。     (沒錯,我絕對不能投降,必須先穩住陣腳,然後乘機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這個嘛……”     上杉姨丈聽到阿茂的稟報,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我現在沒有空,問他是要先等一下,還是下次再來。”     “堀井先生說他可以等。”     “好,那麼請他先坐一下,我待會兒再出去見他。”     阿茂離開之後,上杉姨丈對等等力警官說:     “很抱歉。你剛才說在一個奇怪的地方發現了指紋,那是指……”     “在那個房間的牆上,有一個小洞可以偷窺島原明美遭人殺害的那間房間。至于那個洞是用來做什麼的,則和本案無關。     那個小洞本來被一塊匾遮住,然而,我們在那一塊匾上面的玻璃發現一枚女人的指紋。”     (天啊!)     這一刻,我再度陷入絕望的深淵。     沒想到堀井敬三那天如此仔細地擦拭所有可能碰觸過的東西,卻仍然百密一疏;連他也忽略我曾經觸摸過那塊匾。     (這下子完了!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你的意思是,那塊匾上的指紋是音禰的?”     上杉姨丈目光如炬地直盯著我看,臉上的表情十分可怕。     等等力警官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音禰!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     品子阿姨神情激動地大聲叫喊。     此時,我感到全身宛如冰塊一般冰冷、僵硬。     (他們怎麼知道那是我的指紋?)     “是這樣的。那次宮本小姐拿回一本電影介紹手冊,上面有宮本小姐的指紋,我們拿它和房內所找到的指紋比對,不料兩枚指紋一模一樣,所以……”     我憤恨地瞪視金田一耕助。     (原來如此……難怪他那個時候會那麼小心翼翼地把電影介紹手冊收進公事包。)     “音禰!”     上杉姨丈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非常嚴厲地向我問道:     “這是真的嗎?剛才警官所說的全都是事實嗎?你真的到那種地方去了?”     “好了、好了,誠也,你先不要那樣一口咬定。”     品子阿姨又轉向等等力警官說:     “警官,這種情形會不會和音禰遺失手帕,有人用它來做案的情形相同?也就是有人利用音禰的指紋做案,企圖嫁禍給音禰。”     “哈哈哈!品子女士,這次的證據是指紋,它和其他東西不同。若不是本人,旁人是無法將指紋帶到那里的。”     “請問那塊匾有多大?”     “長度大概有一尺(注:大約30.3公分)左右。”     “這樣的話,這塊匾是不是可以拿下來?上面的玻璃應該也可以拆下來吧!如此一來,要采集音禰的指紋應該不難,任何人都會不經意地去觸摸到玻璃,只要有心人士裁一塊同樣大小的玻璃,采集到音禰的指紋,再和原來那塊玻璃對調就可以了。”     等等力警官聽了,轉頭和金田一耕助對望著。     我十分感激品子阿姨如此悉心地為我辯解。可是,我並沒有因此而獲救;從品子阿姨用異于往常的眼神看我,我就知道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種說法。     這使我覺得痛苦不堪,更加斥責自己的不應該。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小聲地討論了一會兒,才轉身面向我們說:     “既然品子女士這麼說,那我們不妨請‘BON·BON’店里的人來這里做進一步辨認。”     “在‘BON·BON’上班的由利小姐,曾經在收銀機前和那個男人說話。根據由利小姐所說,當時那個女人就站在男人的後面,因此,我們請她過來辨認一下宮本小姐是否就是那個女人,這樣事情就清楚了。上杉先生,可以借一下電話嗎?”     這是等等力警官的最後手段,他彎下腰准備打電話時……     “請等一等!”     上杉姨丈出聲阻止等等力警官,他的臉上有著深深的困惑。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呢?報紙上說他是個從事地下買賣的不法份子,為什麼音禰會跟他扯在一塊兒?”     “上杉先生,這也是我們想要了解的。我們只從‘BON·BON’那里得知這個男人是名叫‘木下先生’的不法份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不過,那一晚宮本小姐如果曾經到過‘BON·BON’的話,那麼她之前所說的不在場證明就全部是虛構的。     因此,我們為了預防萬一,重新再做一次調查,卻發現最有力的人證——擦皮鞋的男孩和‘薊’咖啡館的女服務生勝子,在那次之後都消失了。上杉先生……”     等等力警官一邊瞄著我,一邊將手撐在桌子上。     “能夠做出那樣縝密、毫無破綻的不在場證明,實在是很不容易。這其中一定有很重要的動機,只不過和這個比起來,更令我們感興趣的是,有這種制造不在場證明本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宮本小姐,你可以告訴我們實情嗎?到底這個男人是什麼身分?跟你又有什麼關系?”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其他辦案人員,全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我看。     上杉姨丈和品子阿姨也被強烈的恐怖和不安占據。我開始感到頭暈目眩,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事物。     就在這時,房間的電燈“啪”的一聲被關掉了。     錯誤的逃亡     面對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所提出的有力控訴,我心亂如麻得不知該怎麼辦。     會客室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我不太清楚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記得那時我的腦中立刻浮現出堀井敬三叫我“離開”的指示,這使得沮喪的我立刻恢複活力。     由于我坐在最靠近門邊的位子,所以我在一片黑暗之中,迅速奔出門外,把門關上,並鎖上扣環。     這個扣環是因為之前曾有小偷潛入會客室,後來應品子阿姨要求安裝的,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會客室內傳出警察們的怒吼聲,其中也混雜了品子阿姨悲愴的呼叫聲。     “音禰……音禰……”     我一甩頭,正要走出大門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個男人。     “啊!是誰?”     他交給我一雙鞋子。     “請你按照剛才那通電話的指示行事。”     男人在我耳邊低語著。     我一邊拿著鞋子往外面走去,一邊擔心警察會在正門守候,還來不及穿好鞋子就急忙從後門逃走。     這時,我仿佛聽見阿茂的聲音。     我不假思索地穿越彎彎曲曲的小巷,當我終于來到大馬路時,忽然有人在背後叫住我。     “請問你是不是上杉家的千金?”     我心頭一震,猛然轉頭一看。     只見角落陰暗處有一個男人用圍巾把臉蒙住,戴著一頂鴨舌帽和一副黑眼鏡作為掩護。     “你果然是上杉家的千金。”     這個人說話的語氣很親切,我直覺以為他是堀井敬三派來接應的人。     “你是堀……”     我正想開口詢問時,腦際忽然間現一個念頭,趕緊改口說:     “你是山口明先生派來的嗎?”     “是的,他在家里等你,我們一道過去吧!”     我們並肩走過大馬路,男人立即揚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隨著計程車急馳而去,我緊繃的情緒終于松懈下來,身體重重地深埋在椅墊中。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這下子一切都完了……)     新聞報導上曾指出:逃亡就是承認了犯罪行為。     我今晚的逃亡行動,一定會出現在明天的各大報紙中。     (不知我的朋友們看了之後,將會怎麼想?不管了!他們怎麼想我都不在意,只有……)     “音禰……音禰……”     我的耳邊一直回蕩著品子阿姨悲傷的呼喊聲。     我拚命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現在可不是哭泣的時候,我不能讓司機和帶路的男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     帶路的男人指示司機開往澀谷。到了澀谷後,我們改搭地下鐵到“虎之門”那一站下車。     “咦?這里不是新橋啊!”     “為了防范被人跟蹤,我們不能直接過去。”     我們又在文部省(注:相當于“教育部”的機構)的角落叫了一輛車,這次目的地是東京溫泉前面。我們從這里經由銀座,走到京橋之後,又另外叫一輛車。     一路上,帶路的男人幾乎都不說話,而我則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這個男人果然是他的部下……)     我不禁在心中贊歎堀井敬三的謹慎與機智。     接下來,我們又換了兩、三次車,最後到達牛迅的江戶川前。此時已經接近九點,附近沒有什麼人在走動。     我瞥見帶路的男人正要踏進一棟公寓,不禁脫口問道:     “我們不是要去新橋嗎?”     “不是,我是故意那樣說的。實際上,山口先生在這里等你,因為他怕被別人知道,才故意那樣說的。”     我現在無力去想其他事情,只能像傀儡一樣按照他的話去做。我不疑有他,跟在他的後面進入公寓內。     一直到上三樓為止,我都沒有遇見任何人。     帶路的男人站在一扇門前,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我不經意瞥見男人把一只手放在門邊。     事後回想起來,才知道他是為了要遮住門牌。     男人一打開門便轉身對我說:     “請進,你最好把鞋子一起拿進去,以免被別人看見。”     我在脫鞋子時,才發現那不是我的鞋子,而是一雙新鞋。     (這個男人真是設想周到。他怕直接將我的鞋子拿來,會讓我更脫不了嫌疑,以致于為我准備一雙新鞋。)     當我一踏進客廳,心中立即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奇異感覺。     (這里明明是女人住的客廳嘛!)     門對面的三面鏡台上擺著一堆香水、化妝品等瓶瓶罐罐,櫃子里擺著許多法國娃娃和博多娃娃,另一邊牆壁上則吊著各式各樣俗豔的套裝。     我滿心狐疑地問道:     “山口先生真的叫我在這里等他嗎?”     “哈哈哈!不是的,你上當了。”     跟在我後面進來的男人用一種奇怪的聲調回答。     我回頭一看,突然覺得宛如晴天霹靂,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男人隨即把鴨舌帽、眼鏡和圍巾拿掉,我才認出他是“紅薔薇”的老板,同時也是雙胞胎姊妹根岸蝶子和花子的共同情人——志賀雷藏!     致命的巧克力     看到志賀雷藏得意的笑容,我感到既震驚又害怕,全身動彈不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上當了!這個男人不是堀井敬三派來的。     我怎麼會如此大意,陷入志賀雷藏所設下的陷阱中?     神啊!你未免也太殘酷了吧!我剛逃離那場險境之後不久,竟然又再度過到危機。)     “哈哈!宮本小姐,這沒有什麼好訝異的。來,請坐。”     “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沒什麼,我只是想和宮本小姐聊一聊而已。對了,除此之外,還要好好謝謝你這樣護著我,真是令我萬分感激。”     “我護著你?”     “哈哈……你不必再裝成毫不知情的樣子,到了這個地步,就讓我們坦誠相見吧!你先坐下,站著怎麼說話呢?這里很安全,不會有人來的。”     志賀雷藏笑著脫去上衣,接著解開領帶,懶散舒適地坐在椅子上。他放在安樂椅的左手手指上,有一只粗大的金戒指閃閃發光。     “我年紀還小,不懂什麼人情世故,你讓我回去吧……我還有急事要辦。”     “你是指山口明在新橋等你的這件事嗎?”     聞言,我不禁嚇得後退一步,深深地吸一口氣,藉以平撫激動的思緒。     (看來這個男人已經知道我的弱點。)     “宮本小姐,請坐。你累了吧!臉色不太好看哦……我已經把門上鎖,鑰匙也在我的口袋里。而且,警察正在通緝你呢!”     我整個人頓時癱在椅子上。眼看著這個男人抓住我的弱點?我卻連大聲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真想立即咬舌自盡。     “你不用那麼緊張嘛!人與人之間就是要互相幫忙、互相扶持,你要不要拿一個吃吃看?”     他打開桌上的巧克力罐蓋子,從里面取出兩、三顆巧克力,撕去色彩鮮豔的包裝紙。     “如何?這種時候吃一點甜的東西,可以讓你的情緒穩定下來。不喜歡嗎?那我就自己吃啰!不用擔心,它又沒有被下毒。”     志賀雷藏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說:     “宮本小姐,你真是讓我嚇了一大跳。當我在‘BON·BON’碰到你的時候,一直沒有察覺出那個女人就是你。直到後來看到報紙上說現場有一對形跡可疑的男女,我才想起好像有在‘BON·BON’遇過這麼一對男女。     經過我不斷地思考、回想,終于慢慢想起自己在不久前,曾在店門口看過報上說的可疑女子,這使我開始感到害怕,甚至有些驚慌失措。我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影子跟蹤了!”     志賀雷藏又撕開另一顆巧克力的包裝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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