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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 啞情一線牽【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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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5 04:54:51
第七章

  在落魄之前,全國最大、最有名的琉璃窯和琉璃坊就是屬於慕容家的,皇室宮城、皇陵和各地寺塔所使用的琉璃構件,有十之八九是出自慕容家的琉璃窯,可想而知當年的慕容家有多麼富裕。而且如同周家,由於生意上的來往,當時的慕容家也與官家有十分密切的關係,只是慕容家的主人從不曾想過要利用這層關係而已。

  爾後,慕容家因默家之事而逐漸沒落了,十數座琉璃窯陸續被人暗中毀壞,即使數度重建,依然一再被毀損,直至完全無法接單出貨,生活過不下去了,只好變賣一切舉家搬到蘇州去。

  除了慕容家位於金陵南郊的老屋,那是祖產,雖然又小又破舊,跟廢棄屋沒兩樣,但慕容家的子孫誰也不敢輕易變賣掉,也幸好如此,不然當慕容問天囑咐慕容雪帶著孩子逃難時,還真不知道要叫慕容雪逃到哪裡去才好。不意,慕容羽段好不容易抵達金陵,見到的卻不只慕容雪和杜嘯風兄弟,還見到了……

  「爹、娘,你們怎麼也來了?」慕容羽段又驚訝又詫異。

  「我還想問你呢!」慕容問天沒好氣地道。「我們晚你們半個月出門,卻早你們半個月到這兒,你們到底溜到哪兒去遊山玩水啦?」

  「這……」慕容羽段苦笑。「說來話長……」

  於是,打從為宮孟賢送賀禮到曹家莊開始,一直到抵達金陵為止,這一路來的「坎坷」旅途,慕容羽段說了個詳詳盡盡。

  「老實說,我一直感到十分困惑,即便岳父、岳母兩位在江湖上確實有幾分威望,然而像秦爺爺、趙爺爺他們那樣慇勤、那樣急迫的對我示好,要說是熱切,不如說是……」他遲疑一下。「呃,畏懼……」

  「畏懼?」慕容問天也在深思。

  「對,是畏懼,」慕容羽段慢條斯理地說。「好像如果我不肯接受他們的招待的話,他們便會惹來滅門大禍似的。」

  「是嗎?」慕容問天忍不住朝一側笑吟吟的獨孤笑愚瞥去。他們究竟是江湖上的哪一位呢?不過,就算獨孤笑愚說了,他也不一定知道,因為慕容家在他年紀尚輕時即已退出江湖,父親告訴過他的江湖軼事也不太多,大都是父親過去那些所謂的至交好友,以及江湖上各名門大派的事跡,其它的就很少提及了。

  「那麼爹您呢?您又是為何和娘回到金陵來的?」慕容羽段問。

  「我?」換慕容問天苦笑了。「說實話,我也跟你一樣糊塗,你們小夫妻倆出發不到十天,一位司徒岳公子就找上門來了……」

  「司徒岳?」慕容羽段若有所思地道。「難不成是鳳陽府的司徒世家,也就是當初買走慕容家所有琉璃窯、琉璃坊與房地產的司徒家?記得爺爺曾提起過,當時他們出的價格低得可以說是賤價再打折又打折,但也沒有其它人出價了,不得已,爺爺只好賣給他們了。」

  「對,就是他們,而且司徒岳的父親也就是前任武林盟主。」

  前任武林盟主?

  唔嗯,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這其中似乎有某種微妙的關聯在。

  「那司徒公子找爹做什麼呢?」慕容羽段又問。

  「他要把他爺爺從你爺爺手中買去的所有琉璃窯、琉璃坊與房地產全部還給慕容家,且毋須任何報償。」

  「咦?」慕容羽段大吃一驚。「為什麼?」

  「他說……」慕容問天又向獨孤笑愚飛去一眼。「當時他爺爺可以算是趁火打劫,那筆買賣實在不怎麼光明,他要糾正這項錯誤。」

  「嗯,雖然爺爺也曾說過,琉璃窯是慕容家的祖業,有機會能收回來是最好。可是……」慕容羽段不贊同地鑽起了眉宇。「無論是高價或賤價,當初畢竟是爺爺自願賣給他們的,他們也拿錢出來了,現在我們怎麼可以不勞而獲地接受他們把原物還給我們呢?」

  「我也是這麼說的,」慕容問天嘉許地點點頭。「於是司徒公子便說要以原價賣還給我們,即使如此,我們也沒有那麼多錢,但他依然堅持要還給我們,纏得我煩了,只好來找你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始終笑吟吟不吭半句的獨孤笑愚終於出聲了。「就跟他買回來吧!」

  慕容羽段父子相覦一眼,他說得太簡單了吧?

  「但是……」

  「至於錢的問題,很簡單……」獨孤笑愚刷開扇子,瀟灑地搖兩下。「我借你們,再加一筆足夠維持到生意穩定下來的周轉金,小硯那箱嫁妝就押給我,等你們賺了錢再贖回去就行了!」硯心的嫁妝?

  慕容羽段父子又相對一眼,再很有默契地同時轉注默硯心,然後又拉回眼來看對方一下,不約而同搖頭。

  果然是父子,真有默契!

  獨孤笑愚闇笑。「為什麼不行?」

  「那是硯心的,我們怎麼可以……」忽爾噤聲,慕容羽段低眸往下看,一隻柔萸搭上他肘彎,他的視線拉高,對上默硯心的眸子,然後他搖頭。「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當然是……我知道,可是……那不同,那是……這、這……不,自然是不用……怎能如此……」

  僵了片刻,他輕歎。「好吧!」

  從他們的「對談」一開始,先是慕容問天好奇地直盯著他們來回看,然後獨孤笑愚也好奇地過來看他們究竟是如何「交談」的,接著,原本在另一邊逗著小娃娃玩的杜琴娘、慕容雪和杜嘯風兄弟也好奇地湊過來。他們真的在「交談」耶!愈看愈好奇,再聽更好奇,俗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眼看那兩位好不容易終於「談」出結果來了,再不問個清楚,他們一定會去找幾隻貓來咬死牠們。

  「你們到底談了些什麼?」獨孤笑愚迫不及待地問。

  慕容羽段先是用無奈的眼神瞄了默硯心一下,再回答他。

  「她『問說』為何不能用她的嫁妝,是不是還把她當外人……」

  「嗯嗯,所以你才會說你不是那個意思嗎?」

  「然後她又『問說』她是不是慕容家的人……」

  「廢話,當然是,她都嫁給你了!」

  「既然她嫁給了我,就不該分彼此……」

  「這當然,誰都知道的嘛!」

  「那麼她的嫁妝也就等於是我的……」

  「這個嘛……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看法吧?」

  「哪裡不同……」

  「唔嗯,這種問題實在不怎麼好回答……喔喔,所以你才會『這』  了半天『這』不出個所以然來嗎?」

  「難道她住慕容家的、穿慕容家的、吃慕容家的,也要付錢給我嗎……」

  「那太可笑了,自然是不用!」

  「還是說人家親兄弟要明算帳,夫妻之間也要如此……」

  「那算什麼夫妻?」

  「既然如此,為何我不能使用她的嫁妝?」

  「對,為什麼?」

  一陣靜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向默硯心,後者垂眸斂眉,八成又魂遊四海去了。

  獨孤笑愚驀而失笑。

  「說」得好啊!

  真沒想到三年才一句話的妹妹,一「說」起話來竟是如此犀利,真不虧是七修羅之一,口把式也是頂尖的!

  不過,最厲害的應該是妹夫吧!

  「我說,妹夫。」

  「大哥?」

  「你果然是小硯肚子裡的蟲!」眾人轟然大笑,連小娃兒都跟著人家咧嘴咯咯咯流口水;慕容羽段哭笑不得,也許是被笑聲驚「醒」了,默硯心也抬眸掃了大家一圈,隨即又垂下眸子,繼續魂遊她的天外天。

  「好,那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不過呢……」獨孤笑愚繼續搖扇子。「我有個小小的條件。」

  「什麼條件?」

  「二房贖回慕容家祖業的錢是抵押小硯的嫁妝借貸來的,和大房絲毫無關,所以無論大房怎麼說,你們都不可以分給他們,將來若不得已要賣,也只能賣給小硯的娘家人,也就是我,同意嗎?」

  慕容羽段與父親互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頭。

  「同意。」他們都明白獨孤笑愚之所以會提出這個條件的用意。

  像慕容大夫人母子那種小人,不可不防。

  倘若是以往,他們不會計較那麼多,既然是自家堂兄弟,何用分大房、二房,但是打從慕容月楓毫不猶豫地對慕容羽段下毒手的那天開始,慕容羽段父子倆都心寒了,也徹徹底底的體會到了一句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司徒岳果然十分急著要把他爺爺從慕容家買到的生意和房地產賣還給慕容家,在短短三天之內就完成了交易、交接。當初賣出的價格也就是如今贖回的價格,沒多一分,也不少一毫。之後,慕容羽段父子就開始忙著處理龐大的生意和產業,麻煩的是,雖然在當年琉璃窯和琉璃坊尚未賣掉之前,慕容問天和父親學過幾年琉璃生意,但慕容羽段卻是一竅不通,他只懂得如何捕魚捉蝦。

  幸好有獨孤笑愚、君蘭舟和杜嘯風兄弟的協助!雖然他們也不懂,但起碼他們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大家一邊摸索、一邊學習,總算在臘八前,一切都步上了軌道,於是,獨孤笑愚和君蘭舟便放心地趕回西陲去過年了。

  「把劭兒給我吧!」

  晚膳後,一家人閒聊了一會兒,便待各自回房,默硯心懷裡的孩子卻被杜琴娘抱走了。

  「娘,這不好吧,要是半夜孩子醒了哭鬧……」

  「孩子都這麼大了,很少半夜醒來哭鬧的。更何況……」杜琴娘疼愛地親親愛孫紅嫩嫩的臉頰。「他要真半夜醒來,我寧願他是吵我們,不要吵到你們,免得妨礙我抱第二個孫的機會。」沒想到娘親會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來,在慕容雪和杜嘯風兄弟的竊笑聲中,慕容羽段不禁尷尬的紅了臉。

  「娘!」

  「嗯,就這麼決定了,往後劭兒就跟我們睡。好了,你們去休息吧!」

  杜琴娘說完話就逕自和慕容問天一道回房去了,慕容羽段無奈,只好也帶著妻子回房。

  「硯心。」

  默硯心把茶盅放在書案頭,然後娣眼望住他。

  「我在想……」慕容羽段手按著書本,沒打開,在沉吟。「大哥臨走之前曾提醒我和爹,我們多少應該請幾個奴僕、婢女來幫忙,可當時我和爹都沒放在心上,因為……」

  默硯心蚝首微傾。

  「嗯嗯,被妳給『說』著了,」慕容羽段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們習慣一切都自己動手來,總覺得沒有必要浪費錢請奴僕,所以……」默硯心搖頭。

  「的確,現在跟以前情況不同了。」慕容羽段頗有同感地點點頭。「這麼大一座宅子,光靠我們幾個人根本無法照顧周全……」除了琉璃窯和琉璃坊之外,慕容家同時買回的還有好幾處房地產,其中位於秦淮河畔的慕容府是最為恢弘寬廣的一處宅邸,宅內三面假山,山前為池水,以溪水相連,襯以茂林修竹,佈局十分典雅,但花道迴廊峰迥路轉,不熟的人往往轉兩個彎就迷路了。

  這倒不失為防盜的好法子,小偷爬進牆來,還沒找到寶就會開始求救了。

  但相對的,要照料起來也很費工夫,要靠他們一家幾口是辦不到的,非得請幾個奴僕、婢女來不可。

  「眼下我們也只能整理我們住的地方,其它空置著的院落樓閣和園子都荒廢在那裡也是不好,」慕容羽段深思地繼續說道。「若是有宵小之徒溜進來躲藏,我們也不會知道……」

  默硯心忽朝房外瞥去一眼。

  慕容羽段會意地頷首。「對,還有爹和娘,辛苦了大半輩子,他們也該享享福了。妳也是,這兩年來,真是苦了妳了,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也希望能夠讓妳過好一點的日子……」默硯心又搖頭。

  「不要說妳不用!」慕容羽段伸手拉過她來,讓她像只小貓咪一樣窩在自己懷裡,憐愛地摟住她。「從嫁進慕容家的第一天開始,妳就在吃苦,我很感激!慶幸自己能夠娶到這麼一個好妻子;也好心疼!歉疚自己不能讓妳過好日子,現在既然有機會回報妳了,請妳不要再讓我虧欠於心,好嗎?」

  默硯心瞄他一下,美眸垂落,沒有意見了。

  「謝謝。」慕容羽段低喃,唇瓣貼上她鬢髮間,輕輕一吻。「明天我就跟爹說去。」

  在他懷裡,默硯心輕輕點了一下蚝首,嬌靨不變的冷漠卻在溫馴中透著幾許純女性的柔弱,那模樣格外嬌媚、格外誘人,頓時,慕容羽段被勾引出難以抑制的純男性慾情。

  「硯心。」

  默硯心仰起水亮的美眸。

  「劭兒在娘那裡,不會打擾我們了……」

  默硯心蚝首深垂,不語。

  於是慕容羽段雙手一抄將她抱在懷中,起身快步行向床榻,未幾,床幔悄然落……

  冬日裡的寒夜冷冷清清,屋內卻是纏綿譴蜷、春色無邊……

  元宵過後,獨孤笑愚又來到金陵慕容家了。

  「妳是誰?」

  「回獨孤公子,奴婢是靜硯軒的靜蘭。」

  「新來的婢女啊,嗯,你們家少爺呢?」

  「就在靜硯軒。」

  「那又是在哪兒?」

  「奴婢為您帶路。」

  「不用,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

  「請獨孤公子從這道迴廊過去,通過向日亭往左,再經過雪月樓,一看到聽泉……」嘰哩呱啦、嘰哩呱啦,「然後經過賞荷亭廊一直走

  最後到底就是了。」

  「……還是妳帶我去吧!」年前,他和慕容羽段一家人都是住在宅子前頭的待客軒裡,年後再來,整楝宅子都整理好了,各人有各人的軒閣院落,他就不知道該上哪裡去找人了,現在聽起來,這楝宅子好像比整個金陵城還大呢!

  「啊,妹夫,在練武啊?」

  靜硯軒側的小花圃前,慕容羽段一身輕便的勁裝,正在反覆演練一套十分繁複的招式,默硯心靜立一旁「指導」

  不知道她是如何「指導」妹夫的呢?

  獨孤笑愚真的很想問問默硯心這個問題,不過,算了,反正她「說」了他也是「聽」不懂,問了也是白問。

  「大哥,是硯心催我有空就多練練的。」

  「那麼,練得如何了?」

  「猶在摸索當中……」慕容羽段自謙地道,旋即頓住,俯眸;默硯心的柔芙搭在他的手臂上,兩人對望片刻,他赧然地咳了咳,「呃,硯心『說』我的資質還可以……」又俯眸瞟默硯心一眼!她掐了他一下。「呃,還不錯……呃,很好……呃,絕佳……」話愈說愈往上升級,他的手臂大概也差不多快被指出一塊青紫了吧?

  獨孤笑愚險些失聲笑出來。「我說妹夫,小硯在『說』些什麼,你究竟是如何看出來的?」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不過問的是慕容羽段,應該可以得到他聽得懂的答案吧?

  「這……這……」慕容羽段一臉為難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就是……就是……我就是知道……」

  就是了半天,竟然就是出這麼個見鬼的答案來,獨孤笑愚不由翻了翻白眼。

  「了,了,反正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是了。」

  慕容羽段頷首。「就是如此。」

  好個就是如此!

  獨孤笑愚笑了,愈來愈覺得妹妹和妹夫還真是一對絕配。「好,那麼老實告訴我,你練得如何了?不要謙虛的說詞,我要實話。」

  慕容羽段略一思索。「理解,八成;熟練,六成。」

  「這麼快?才多久時間……」獨孤笑愚吃驚地朝默硯、心瞧去,後者點了點頭,他更是驚訝。「看來小硯說你資質絕佳,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呢!」

  平凡的外表,內在可一點也不平凡呢!

  「我只是喜歡看書。」慕容羽段自認外表平凡,資質也相當平凡,不過他向來喜歡看書,當他在鑽研那本冊子的內容時,加倍認真,加倍專心,自然能多所理解,他相信應該是如此。這跟看書又有什麼關係?

  獨孤笑愚疑惑在心底,不過沒問出來。「那麼,你缺少的只是經驗了。」

  慕容羽段怔了怔。「什麼經驗?」

  「自然是處事的經驗。」獨孤笑愚唇泛神秘的笑意。「所以,妹夫,再幫我個忙如何?」

  「大哥請吩咐。」

  「有幾件麻煩,想請你幫我處理一下……」

  再一次,雙人單騎奔馳在官道上往西行,但這一回,慕容羽段卻是十分心不在焉,一個不小心,搞不好就一路跑到西陲去拜見岳父、岳母大人了。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大哥為何堅持要妳同去呢?沒必要嘛!」

  視線落下,默硯心又在掐他了,四目相對片刻。

  「那當然,妳跑過江湖……」又掐了。

  「是是是,妳沒跑過江湖,只是跟著大哥、二哥出過遠門,即便如此,經驗也比我豐富,可是我也不算太笨……」

  再諂。

  「好好好,妳不是說我笨,」自從那一夜,她把不說話的原因告訴他之後,就變得很愛焰他了!當她不同意他說的話的時候,不過他並不討厭,因為她指起來

  並不痛,反倒令人感到有種撒嬌般的親暱感。「但……」

  默硯心雙眸筆直地盯住他。

  「不不不,我不是不喜歡讓妳跟著我,只是……」慕容羽段極力否認。「這回得跑上許多地方,我不想讓妳跟著我辛苦。更何況大哥托我去解決一窩子打家劫舍的土匪山寨,那土匪頭子還是會武功的,我擔心護衛妳不夠周全,要有個什麼閃失害妳受傷了,那我……」

  再指一下,輕輕的。

  「知道,知道,我知道妳也會武功,妳還殺過人呢!」慕容羽段低喃。

  「但我就是不能放心……」美眸輕輕眨了一下。慕容羽段輕歎。「不是我看不起妳,就算妳的武功是武林第一、天下無敵,我還是會擔心,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扇貝般的睫毛垂落,隨又揚起。

  甫一接觸她的眼神,慕容羽段就啼笑皆非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妳……我不是囉唆,我是擔心妳呀!」

  蚝首低垂,默硯心乾脆窩進他懷裡,還閉上眼,一副要小睡一會兒的姿態。

  慕容羽段無奈苦笑。「好吧,不過妳得答應我,一切都要聽我的。」

  睜眼,默硯心點了點頭,旋即又闔上眸子,擺明了就是不想再聽他「囉唆」。

  慕容羽段搖搖頭,歎氣,一手控韁,一臂溫柔地讓她睡好,注視著她的睡容片刻,忍不住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他是真的心疼她呀,為何她不能乖乖地接受呢?

  打從嫁進慕容家以來,她一直是個溫馴順從的小妻子,但偶爾!譬如此時此刻,她會突然變得很頑固,十分堅持己見,即使他費盡唇舌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心,總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話說回來,他向來不是最不愛說話的嗎?但現在,當有其它人在場的時候,他仍舊是個沉默寡言,不擅言詞的男人,可是當他和妻子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常常會不知不覺地變成一個喋喋不休的丈夫,就像妻子所「說」的,很囉唆!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誰讓妻子是個不說話的女人呢,總不能她不說,他也不說,大家都啞巴成一堆,全都只靠直覺和眼神來溝通吧!

  要是會錯意了怎麼辦?

  唉,真懷念他們剛成親那年,雖然生活困窘,每天都要很辛苦的幹活,但到了夜晚,他們就能夠擁有一段安詳的時光,他看書,她做女紅,不,作夢,彼此都很享受那種寧靜的氣氛,不需要做任何溝通,一切心意盡在不言中。

  如今,雖然生活寬裕了,卻反而失去了那種平淡安寧的時光,有時候他不禁感到懷疑……

  值得嗎?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6:2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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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5 04:56:41
第八章
   
  黑風山原來的名字並不叫黑風山,但十多年前,出現了一窩子土匪來這裡佔山為王、據地為寨,硬把這座山改名為黑風山,於是這座山就叫做黑風山了。或許將來有一天,這座山會改回原名,但至少到目前為止,它就是叫黑風山。黑風山裡的土匪窩子,自然就叫做黑風寨,而且不僅僅是黑風寨主會武功,事實上,它根本就是江湖敗類的大本營,所有被江湖中人唾棄,無藥可救的不肖之徒都會跑到這裡來尋求安身之地,因此,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會武功,只是高低有差罷了。

  然而慕容羽段並不清楚這點,因此當獨孤笑愚請托他來剿滅土匪窩子時,他心裡想的卻是如何勸導那批「被生活所逼,不得不淪為盜匪的善良老百姓」走回正確的道路。天真得可笑!可是這也不能怪他,所謂:「不走江湖路,不知江湖險」,他又沒混過江湖,自然不懂得江湖人物的可怕。

  不過從現在開始,他得認真學習了……

  「哇!」

  一進入黑風寨,慕容羽段馬上就感受到深入賊窩的危險氣氛,沿路上每個黑風寨徒都在吐出一聲驚歎後就瞪住默硯心兩眼發直流口水,黑風寨主囂張第一名,不但流的口水足以淹沒整座黑風寨,連下面的小弟弟都旁若無人地「站」起來了。

  兩道修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但慕容羽段仍是深深吸了口氣,硬生生壓下心頭滋生的怒意,凝肅地向端坐在寨主大寶座上的人抱拳為禮。

  「金陵慕容羽段見過馬寨主。」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口水直直落,已經快變成西北雨了。

  「馬寨主?」

  滴滴滴滴、答答答答……口水一線線,就快轉為傾盆大雨了。

  「……」默默地,慕容羽段橫身擋在默硯心身前,以免大水成災。天仙似的美嬌娘突然變成一個毫不起眼的大男人,黑風寨主先是呆了呆,繼而怒氣狂湧,馬上飄出色慾熏心的怒火來。「滾開!」他咆哮著,一邊跳下寶座,粗臂一橫就想把慕容羽段直接掃出黑風寨去,他就可以立刻拉著大美人上床去安撫他家的小弟弟了,豈料一臂格上慕容羽段那瘦削順長的身子,不但後者文風不動,他的手臂反而一陣疼痛,好像格上了鐵柱子似的,他不由驚異地退回原位,瞇眼仔細打量對方。

  一個生相十分平凡的年輕男人,但是,嗯嗯,身材順長、儒衫飄飄,那股子雍容高雅的神采倒挺不凡的。

  「你誰?」敢情適才光顧著流口水,根本沒聽到慕容羽段到底說了些什麼。

  「在下金陵慕容羽段。」慕容羽段冷靜地再自我介紹一次。

  「金陵慕容羽段?」黑風寨主喃喃道。「金陵慕容家?」

  「正是。」

  「金陵慕容家不是早已退出江湖了嗎?」

  說出這種話,也活該他的死期到了。

  半年多前,由於黑風寨打家劫舍太囂張,還劫到過路的官員身上去,朝廷一然下令追剿,幸好當地的地方官貪生怕死,擔心黑風寨徒找上門去報復,因此只敢讓官兵們在山下轉圈圈窮吆喝,不敢真的剿到山上來。雖說沒有真的被官兵剿翻了賊窩子,可是他們也不得不暫時收斂起肆無忌憚的掠奪,躲在山寨裡捉耗子、養蚊子,想說等風聲過去了,他們再出去活動筋骨,找點「好料」的來「進補」一下,在這期間,江湖上發生了什麼大事,他們是半個字也不知,自然也不曉得金陵慕容家早已繼宮家鑣局之後,成為江湖上無人膽敢得罪的武林大家了。

  一個是笑閻羅的媳婦娘家,一個是毒閻羅和啞閻羅的女婿,就連武林七大門派也招惹不起。

  真要招惹,等他們向天借到了膽子再說吧。

  最有趣的是,慕容羽段一家人自己反而一點都不知情,還以為他們現在只不過是脫離漁夫的身份,轉換為規規矩矩的普通商家而已,跟武林完全沾不上邊,毫無半點牽扯,更不是什麼名門世家,那已經是五百年前的歷史了。

  「是,三十多年前,家祖已然宣佈退出武林了。」

  「既已退出武林,你來做什麼?」

  「在下是特意前來奉勸寨主,天下間正當的營生比比皆是,為百姓,也為寨主著想,且請放下屠刀,摒棄過往的罪惡生涯,此後規規矩矩做人,則百姓幸焉,寨主幸焉。」一本正經,頭頭是道,就差沒穿插幾個之乎也者下去點綴一下,聽得黑風寨主一愣一愣的,因為他大字只識得三個!他自己的名字,其它全跟他是陌生人,互不相識,幸虧慕容羽段說得還不算太文,不然他還真的會被唬住,以為慕容羽段在說天書。

  認真想了一想後,草包的腦袋終於搞懂了,猖狂的笑聲驀而爆自他那張滿嘴黃牙的血盆大口。

  「你這窮酸是怎樣?閒得太無聊來找死嗎?居然要我收山!」

  呼應著他的笑聲,四周也跟著轟起嘲諷的大笑。

  「異想天開!」

  「書讀太多,腦筋反倒變笨了!」

  「人家說書獃子、書獃子,就是指他了!」

  「我看是長得沒本錢娶老婆,想來找死的吧?,」

  「我說是窮得沒錢娶老婆,沒聘金,沒哪個娘兒們肯嫁吧?」

  「那可不一定,也許……」笑聲,就像開始時一樣突然,中斷了。整個山寨大廳裡起碼上百人,卻一點聲音都沒有,連呼吸也僵住了,各個都瞪著驚駭的眼!寨主本人最驚駭!盯住就橫在寨主頸喉前的短刀,只有寨主本人看不見,別說是低頭看了,他連呼吸都不敢,怎麼看?

  「硯心,怎地還是這麼衝動呢?快,把刀子收起來,跟人家道歉!」

  慕容羽段一聲低叱,瞬間,短刀隱沒,默硯心飄然退到慕容羽段身側,雙手迭在腰際福了一下。

  「抱歉,拙荊性子稍微急躁了點,尚請諸位多多包涵。」慕容羽段歉然道。

  那不只是稍微急躁了點好不好!

  沒有人動,連呼吸聲都沒有恢復,包括寨主本人在內,大家依然瞪眼看著那個他們原以為是天仙的大美人,從天仙化為女羅剎,再由女羅剎變回天仙,簡直就像在變戲法似的。

  現在,他們只敢吞口水,可不敢再流口水了。

  「羽段是誠心奉勸寨主,收起屠刀,改邪歸正。」慕容羽段繼續苦勸「誤入歧途的迷途羔羊」。「若是寨主同意的話,羽段定當盡己所能來幫助寨主,不知寨主意下如何?」不如何,眼前,他只想活命!好不容易,黑風寨主終於收回偷溜出去漂泊流浪的三魂七魄,戰戰兢兢地瞥一眼默硯心,只剛剛那一手,他就很清楚,整個黑風寨裡,包括他自己在內,誰也敵不過那個纖細得彷彿風一吹就會直接飄到天外天去成仙的大美人,不,女煞星。

  「沒問題,慕容公子怎麼說怎麼是!」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是他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逃過眼前這一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接下來,大家比的是腦袋裡的紋路。

  所以,黑風寨主低頭了,暫時。

  於是慕容羽段欣然接受他們的邀請,留下來過一宿,翌日再和他們一起討論要如何協助他們改邪歸正。

  但是……

  「嗯?」慕容羽段低頭看,妻子又在用她柔若無骨的纖指掐他了。

  默硯心抬眸凝視他,片刻後,他皺眉。

  「是嗎?」沉吟了一會兒,他輕歎。「好吧,我們去看看!」

  吹熄了夜燭,趁黑,兩人飛身離開客房,彷入無人之境地一一避過守衛,來到黑風寨主房外,伏身於窗前,靜聽。

  「老大打算如何?」

  「簡單,明天先下藥迷昏他們,然後,男的一刀殺了,女的由我來接收!」

  「可是那女人的武功……」「笨蛋,不會趁她昏迷時,先廢了她的武功嗎?」

  「老大果然英明!」

  「是那窮酸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居然要我收山,哼哼哼,這麼好賺頭的沒本生意,一趟『生意』跑下來就是幾箱金銀珠寶,想搶多少女人就搶多少女人,心情不爽就順手摘幾個腦瓢子來玩玩,哪個願意輕易放棄!」

  「就是說嘛,大家都不願意啊!」

  「那當然,想留在這黑風寨裡,唯一的條件就是,心腸得跟我一樣狠,不然就幹不了『大事』  !」

  「大家都唯老大馬首是瞻了!」

  「好,好,這半年多來小子們也悶壞了,就等風聲一過,咱就帶小子們下山去好好『玩玩』吧!」

  「順便『豐收』一下!」

  「對,對,豐收,哈哈哈哈……」聽到這裡,慕容羽段不禁深深歎了口氣,旋即朝妻子使了一下眼色,雙雙飛身離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點他更加瞭解了。其實在他們前來黑風寨之前,便已先在黑風山左近探問過了,那黑風寨確然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劫匪,不但搶金搶銀搶女人,還要人命,即使如此,他還是希望能夠勸服他們改邪歸正。

  殺人命畢竟是最下下之策。

  然而此趟出遠門,臨行之際,爹爹曾告誡過他,倘若碰上堂弟向他求助,他千萬不能幫,因為幫了堂弟就等於害了別人。

  同樣的道理,若是他幫錯了人,是不是也等於是害了別人呢?

  「硯心。」

  默硯心悄然舉眸望住他。

  「也許我想幫他們的想法是錯的?」

  默硯心頷首。

  「那麼就按照大哥的交代,解決他們以回復黑風山左近百姓的安寧吧!」

  婦人之仁也許能滿足他善良寬厚的本性,卻也可能是姑息養奸,連累無辜的做法。殺人命確實是最下下之策,但有時候,殺人命也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翌日,近午時分,雙人單騎緩緩自黑風寨徐行而出,默硯心依舊沒有丁點兒表情,慕容羽段卻是一臉怪異。

  「硯心。」

  「……」

  「殺人……實在不怎麼好受。」

  「……」

  「是嗎?妳也覺得殺人很無趣嗎?」

  「……」

  「那為什麼我看妳卻是殺得無比盡興,無比……咳咳,享受的樣子呢?」

  「……」

  「唉!」

  誰讓他說出這麼混蛋的話,活該被掐!

  為了和崆峒派爭奪金礦,千仞堂傾巢而出,反而全軍覆滅於蘇州太湖畔,從此自武林中除名。如今,慕容羽段帶著妻子來到辰州,為的就是處理那座金礦的問題,因為……

  「幸好趕上了!」慕容羽段抬頭看眼前酒樓的招牌。「大哥說的就是這家祥興酒樓吧?他們會在這裡談判,就在今天……」

  默硯心掐了他一下。

  「我知道,時間到了,他們可能已經開始談判了,我們快上去吧,不然……」

  倘若來不及,獨孤笑愚交代他完成的任務必然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枝節,問題就更難處理了。

  不過,才剛面對「問題」,他就大吃一驚,因為……

  「怎地會……這麼多人?大哥不是說只有崆峒派和岳山門嗎?」

  酒樓另辟一間的雅室內,慕容羽段和默硯心分坐在一對樸實愍厚的中年莊稼夫妻兩旁,瞠眼驚訝地環視周圍二十幾三十個虎視耽耽的武林人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笑臉有冷臉、有倨傲有漠然,唯一的共通點是,他們全然不把那對惑厚樸實的中年夫妻看在眼裡。

  「敢問幾位是?」

  「問我們?」一個一臉傲然的年輕人哼了哼。「你又是誰?」

  「失禮,失禮,在下應該先自我介紹才是。」慕容羽段肅然抱拳致歉,「在下金陵慕容羽段,那位……」他瞥一下身旁的妻子。「是拙荊,此番是受沈從儉老丈所托,前來處理金礦問題的。」

  話還沒聽完,在場所有的武林人物,不管是笑臉冷臉、倨傲漠然,全都刷的一下便抹了一臉烏溜溜的黑,還發亮,也有人不小心掉了茶杯,鏗鏘一聲碎了瓷杯,也破了膽子!

  金陵慕容?!  

  啞修羅的夫婿!

  等慕容羽段把話說完,現場偉大的武林英雄們,起碼有三分之一比泥鰍還滑溜地跑得不見人影了。

  「那麼,請教各位是……」

  剩下的三分之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又有一半人悄悄往外蹺頭!他們寧願做活的狗熊,也不想做死的英雄,另外一半則青著臉色猛嚥口水。

  「呃,崆峒派……」

  「岳山門……」

  「連筏幫……」

  「桃雲莊……」

  「忘憂谷……」

  自我介紹完畢,也只剩下不到十個人留在原位了。

  「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慕容羽段客套地拱拱手,雖然他一個也沒聽說過,但這是他在踏入江湖後頭一件學會的事,江湖人物都很愛面子,如果你沒說「久仰大名」就是侮辱了他們,他可不想因為這種毫無意義的原因惹來麻煩。

  「那麼慕容公子打算如何呢?」畢竟是大幫大派,崆峒派總護法第一個恢復鎮定。

  「這……」慕容羽段轉注身旁的中年夫妻。「沈老哥,聽令尊所言,你們似乎並不打算出售那塊土地?」

  「那是當然!」中年莊稼漢憤慨激昂地拉高了粗魯的大嗓門。「那塊土地是沈家的祖產,兩百多年以來,沈家都在那兒種田,就算是死,我們也不能賣掉,否則如何對得起將土地遺留給我們的列祖列宗!」

  「既是如此……」慕容羽段又轉回來面對崆峒派護法。「買賣是你情我願,幾位似乎不該勉強人吧?」

  「但那座金礦是崆峒派和岳山門的弟子一起發現的!」崆峒派護法脫口抗議。慕容羽段眉宇微蹙。「所以?」還有什麼所以,既然是他們發現的,自然應該屬於他們所有!

  不過崆峒派護法也不算太笨,並沒有直接把這種既蠻橫又霸道的話說出口,他仔細思索著,謹慎地挑揀著字句,考慮要怎麼說才不會惹翻了啞修羅,輪到他們崆峒派也來上演一出「崆峒滅亡記」

  「我認為,呃,他起碼要把金礦所在的那一半土地賣給我們吧?」

  「你認為?」慕容羽段以怪異的眼神凝住崆峒派護法片刻。「不知護法可曾想過,你們原就不該未經同意便在人家的土地上鑽脈探礦呢?」

  崆峒護法窒了一窒。「那是……無意中發現的。」

  「無意中?」慕容羽段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十幾個人在那裡用兩、三個月時間挖了一個大坑洞,怎麼可能是無意中呢?沈老丈還說他數次前去阻止那些探礦的人,他們卻根本不理會他,甚至還打傷了他,崆峒派和岳山門就是如此教導門人的嗎?」

  「那個……那個……」崆峒派護法心虛地兩眼飛開,和岳山門巡堂堂主對視一眼,支支吾吾。「掌門也訓斥過他們了……」

  「這就表示貴掌門也認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才會訓斥他們,對嗎?」

  「這……這……」

  「既然如此,護法又憑什麼堅持要沈家把金礦賣給你們呢?」

  「……」崆峒護法張著嘴,卻說不出半個字辯詞來,因為他心裡也很清楚,畢竟是他們理虧。

  「總之,那塊土地是屬於沈家所有,那座金礦自然也是屬於沈家的。」

  「但……但……」

  「不過……」慕容羽段若有所思地又回過頭去目注中年莊稼漢。「沈老哥,那座金礦你打算如何處理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希望能夠採礦,可是……」中年莊稼漢苦笑。

  「眼下你們財力不夠。」慕容羽段瞭解地道。「那麼我有個提議,沈老哥不妨考慮看看?」

  「請說。」中年莊稼漢忙道。

  「沈老哥可以考慮暫時把採礦權租賃給有興趣的人,或者一年,或者兩年,這麼一來,沈老哥不但可以省下起初開礦的大筆費用,也可以收取未來採礦的本錢,正是一舉兩得,你認為如何呢?」中年莊稼漢認真思考片晌,再看看妻子,後者悄然點了點頭,於是他也點頭同意了。「我覺得可行。」

  「那麼幾位如果有興趣的話,不妨現在就來討論一下租賃時間以及租賃金的問題,順便把租賃契約簽下來……」

  接下來,不管是討論或簽約,一切都很順利的完成。

  有慕容羽段和啞修羅在一旁「監視」,就算是七大門派之一的崆峒派,也不敢端出他們妄自尊大的本性來耍白目。

  「再來嘛……」慕容羽段沉吟。「嗯,就順路到武陵去吧!」

  於是金礦事了,他們馬上又趕到武陵去解決另一樁麻煩。

  在他估計,要辦完大舅子所交託的事,起碼要三個月,對他而言,這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時間,因為他習慣家的安定,並不喜歡在外面奔波,所以他希望能夠盡快把事情辦妥,好回金陵的家去。

  如果路趕緊一點的話,也許……可以縮短為兩個月?

  作夢!別說兩個月,都半年多了,他們竟然還在外頭流浪,而且愈流浪離金陵愈遠,現在居然跑到塞外來了。怎會搞到這種地步呢?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明白,明明大舅子交託他辦的事都已辦完了,為什麼他還是回不了家呢?

  是又有人找他去赴宴了?

  不是。

  那是又有人找他去做客了?

  也不是。

  那到底是為什麼?

  「硯心。」

  默硯心毫無反應,慕容羽段猶豫一下,還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馬上就仰起美眸來啾他。

  「妳說,霧靈堡為何會找上我幫忙呢?我又不認識他們!」

  瞳眸中閃過一絲異采,眼簾垂下,旋又揚起。

  「慢慢的我就會明白了?明白什麼?」慕容羽段困惑地又問。默硯心輕輕搖頭。「別問?這又是為什麼?」

  默硯心沒有任何回應,逕自垂下眸子去魂遊四海;慕容羽段無奈,只好再把疑惑收回心裡頭去。

  大舅子交託他辦的事都辦完了,但之後,當他們走在回家的路途上,卻開始陸續有人來請他幫忙,不是那個要他幫忙處理糾紛,就是這個要他幫忙解決麻煩的問題,而且各個都是那樣低聲下氣的央求,他就是狠不下心去拒絕,雖然他怎麼也想不通他們為何會找上他的?

  真是奇怪了,金陵慕容家早已退出江湖了不是?

  不過,話再說回來,這半年多來,他還真是學到了不少,走在江湖路上該如何自處,還有最重要的是,如何與武林人物周旋,現在他已不再是半年多前那個生澀的江湖新手,行事穩重果斷得多了。

  「無論如何,這趟事辦完,咱們就得趕回金陵了。」

  「……」

  「妳又有身孕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

  「唉!」這樣也要掐他?

  塞上風光不只是無邊無際的沙海,也有許多美麗的草原和鬱鬱蔥林,譬如霧靈山,碧草茵茵、森林茂密,彷彿塞外大漠的綠色明珠,景色瑰麗,十分迷人。霧靈堡就位於霧靈山下,是一座農獵兼顧的民堡,堡主也是個正派人,毫無半絲擴張的野心,唯願能在這塞外明珠安安穩穩的過生活,可惜天不從人願,他不想找麻煩,麻煩卻找上了他。

  十天前,霧靈堡少堡主親自去央請慕容羽段幫忙,在得到許諾之後便急急忙忙地先行趕回霧靈堡,可見霧靈堡的情勢有多麼緊急;但當時慕容羽段尚未感受到霧靈堡的情勢究竟有多急迫,直至此刻……

  他自認是個脾氣溫和的人,就算堂弟下手傷害他,他都沒生氣,只是心寒了,事實上,打從他懂事以來,就沒有過生氣的記憶。但此際,生平第一次,他生氣了、發怒了!綠油油的山嶺下是阡陌縱橫的莊稼地,一彎溪水流向綠茵盎然的山谷間,溪水兩旁一邊是數十楝農家與獵戶,另一邊是一座恢弘遼闊的莊堡,莊堡內隱約可見街道巷弄,儼然一座小小的城鎮規模。

  這原該是一副安和樂利的田園景致,然而此刻,在慕容羽段眼下,一切都被破壞殆盡了。

  那祥和的蒼綠被刺眼的紅血覆沒了,淒厲的女人求救與幼兒尖叫聲畫破了寧馨的空氣,刀光劍影,殺聲遍野,利刃戮肉,熱血噴濺,數百上千人踐踏著莊稼地,血淋淋的將生與死的決斷擺置在眼前。

  乍眼望去,雙方人馬相當,但仔細再看,灰衫人馬全是牛高馬大的成年壯漢,而雜衫雜衣的霧靈堡卻有大半是老弱婦孺,哭叫著被灰衫人馬從莊堡裡趕出來,老的一刀砍掉腦袋,婦女被扒衫扒褲就待當場強暴,幼兒被高高舉起重重摔下地,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如此慘烈的情景看得慕容羽段先是一陣震驚與錯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旋即勃然大怒,憤慨地咆哮,「住手!快住手!」一邊怒吼,一邊飛身離鞍,身形如一陣風似的疾飛向霧靈堡。而被丟在後面的默硯心卻破天荒的沒有緊跟上去,反而扯住了馬韁,靜靜地觀戰,毫無插手的跡象。眼看他嘶吼如狂,卻沒有人聽命住手,女人依舊被強暴,老弱仍被殘殺,慕容羽段更是怒從膽邊起,雙掌驟揚,炙烈的呈風橫爆,呼一下便將周圍三十七個灰衫漢子掃飛到三丈外,落地已是三十七具內腑盡碎的屍首。

  「住手!聽到了沒有?快住手啊!」他怒喊著。

  但是依然沒有人聽他的,又那麼恰恰好,眼前地面上就是一具小小幼兒的屍身,空洞的童眸正對著他,彷彿在問:為什麼?

  霎時間,他眼紅了,身形飄掠,兩臂飄旋,成串的掌影有如千百柄兵刃般流射激飛,穿織翻舞,凡是他經過之處,周圍的灰衫漢子們無不似浪般紛紛仆倒,只是片刻間,不過三丈距離遠,已有百多名灰衫漢子橫臥於地了。

  這時,灰衫漢子那方人馬終於察覺到他的出現了,一個頭大如斗的黑臉漢子飛快地掠身過來,想先搞清楚為何會突然冒出一個插花的?

  可是,這時的慕容羽段業已氣過了頭、殺紅了眼,只見他雙掌疾晃如怒濤,勁力呼起盤旋,掌影層層重重迥旋翻舞,威猛無匹地掀起一陣「轟隆、轟隆」的雷鳴呼嘯,震天撼地的交織成一片勾魂使者的羅網,那樣暴烈狠辣,驚心動魄地籠罩向那群殘忍無人性的灰衫漢子!於是,照面之間又是數十名灰衫漢子栽倒,叫喊嘩嚷、慘號悲曝之聲混雜成一片,在他們尚未弄清這是怎麼一回事之前,又是一陣暴雷急響,再度躺下了近百個灰衫大漢,頓時,灰衫人馬那方陣勢大亂,人影倉皇退避,而如刃般的掌影揮霍縱橫,卻依然一陣急過一陣的追上去,很顯然的,他一個也不打算放過……

  「住手!住手!快住手!」

  這回,換對方那個黑臉漢子又驚又怒地吼了過來。

  然而,遲了,他的急吼壓不過慕容羽段的飛掌爆雷響,他的奔馳追不上慕容羽段疾如流矢的身影,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手下人馬在狂風暴雨般的掌影下接連不斷的仆倒,淒怖的哀叫與慘吼令人毛骨悚然地激盪於空氣中!

  「住手!住手啊!」

  黑臉漢子氣急敗壞地在後面追著、叫著,直至聲嘶喉啞,終於那條猶如死神般的身影停了下來,他也才跟著停下腳步,尚未喘過一口氣來,轉眸一看,頓時魂飛魄散,驚駭得雙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去。

  他帶來的六百人馬,包括四位堂主、六位香主和二十二位好手,在這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竟已全軍覆沒,屍橫遍野,無一倖免。慕容羽段徐緩地回過身來,面容上一片嚴厲冷冽。「回去轉告你們當家的,若是你們再挑上霧靈堡找麻煩,慕容羽段就去掀了你們總壇!」

  「……」黑臉漢子抖著身子,嘴巴是張開來了,卻擠不出半點聲音來。

  「現在,滾!」慕容羽段怒叱。

  黑臉漢子駭得渾身一顫,立刻轉身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然後慕容羽段斂去怒容,徐徐走回小幼兒屍身那裡,小心翼翼地抱起來,心痛地凝視許久後,方才轉身走到霧靈堡少堡主前面,眼眶泛紅,滿懷歉疚。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趕到就好了,真的很對不起!」

  他是發自內心的感到由衷的抱歉,然而霧靈堡少堡主卻壓根兒沒去想到慕容羽段是不是太晚趕到,因為,他也被駭傻了。

  之所以會去找慕容羽段幫忙,是因為他的妻子是啞修羅,他們期待的也是啞修羅的援手,至於慕容羽段,在他們心目中也僅僅不過是「能夠說服啞修羅伸手幫忙的人」而已。

  可萬萬沒想到,在他們以為那個只不過是「那張嘴有用的人」,竟然以跟七修羅同樣令人驚魂喪膽的高絕身手,用短得讓人震駭的時間,匹馬單槍的解決了差點覆滅了霧靈堡的數百敵人。瞧,啞修羅還端坐在馬上動也沒動呢!看來,江湖傳言是錯誤的,慕容羽段可不只是那張嘴有用,他那一身所學也跟七修羅不相上下,不同的是,他可比七修羅好說話多了。

  往後再有麻煩,找上金陵慕容家準沒錯!

  為了以防萬一,慕容羽段在霧靈堡多待了半個月,直至確定灰鷥幫的人不會再出現了,他才帶著默硯心啟程回中原。

  因為他不知道,原本也是綠林九大幫派之一的灰鷥幫,有七成菁英好手都損滅在此一戰之中,元氣大傷,未來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在江湖上爭強奪勝了,換言之,他們暫時沒有能力找別人的麻煩了。

  「硯心。」

  默硯心仰起美眸來,依然面無表情,但那模樣又似乎有所等待,慕容羽段卻反而沒有垂眼看她,兀自若有所思地望住前方道路。

  「我還是不喜歡殺人,可是……」

  他兩眼瞇了起來。

  「我卻很高興殺了灰鷥幫那些毫無人性的畜生,即使那麼做也已來不及挽回當時他們所傷害,還有以往他們所傷害的人命,可卻能保證,往後他們再也傷害不了任何人命了!」

  默硯心徐徐落下眸子,繼續聆聽慕容羽段彷彿立誓般的言語。「我想,往後我不會再隨便放過那些歹徒了,該給機會的,我會給;但沒有資格再得到任何機會的,我就不會再心軟了!」

  唇畔悄然掠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默硯心闔上眼,安心地繼續魂遊九天去。

  現在他們可以回家去了,因為她的夫婿終於學到了大哥希望他學到的最後一件事:

  以惡搏惡,以殺止殺!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6: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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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2-15 04:58:00
第九章
  
  自塞外回返金陵途中,更多人來向他求助,但慕容羽段不再覺得困惑,他沒有空閒去想到那些,他只考慮到該如何盡力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以免再造成類似霧靈堡那種憾事,因此他們始終沒辦法按照預定中那麼快速地返回金陵。一路走走停停,當默硯心挺著六個月身孕時,他們終於在冬至前回到了金陵,卻還沒進門就被門外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慕容羽段吃驚地喃喃道。

  慕容府大門外好像提早過年似的擠滿了無數馬匹與馬車,還有人一看到他們就叫他們到最後面去排隊呢!

  「排隊?」慕容羽段啼笑皆非的喃喃道。

  「什麼時候開始,回家還要排隊?」默硯心卻彷彿一無所覺地繼續偎在他懷裡睡覺,慕容羽段略一思索,當即扯轉馬韁朝府後馳去,逕自安安靜靜的從後門入府,將馬匹交給路過的僕人,然後把默硯心抱回房裡讓她繼續睡,再獨自往前廳去,想去瞧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半途上他就碰上了娘親。

  「羽兒,你終於回來了,可是……」正待往客房去的杜琴娘一臉意外地轉向他而來。「怎地都沒人知道?」

  「我從後門進來的。」慕容羽段無奈地解釋。「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後門?」杜琴娘失笑,旋即朝前廳方向瞄了一下,有趣的笑拉成苦笑。「也不知怎地,自你出門後不久,便陸陸續續不斷有人上門來送禮、套關係、求助,特別是這一、兩個月來,訪客幾乎踩平了咱們家的大門坎兒,我跟你爹都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但總不能把人家趕出去吧?」

  「孩兒也是,大哥交辦的事早就辦完了,可就是不斷有人來向我求助,見人有難,孩兒無法視而不見,不得不幫上一把,這才會如此遲慢回到金陵來。」慕容羽段皺眉尋思。「真不解為何會如此?」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麻煩的是……」杜琴娘雙眸一轉,改朝客房那方向看過去,歎氣。

  「你伯母一家子又來了-」

  慕容羽段兩眼訝異地睜了睜。「他們又來幹什麼?」

  「他們……」杜琴娘搖頭歎息。「你自己去問吧!」

  「好,孩兒這就……」「等等!」杜琴娘往他身後左看右探。「我那寶貝媳婦兒呢?」

  寶貝媳婦?

  慕容羽段忍不住彎起嘴角。「硯心又有身孕了,回來一路上都在睡,我就讓她回房繼續睡了。」

  「硯心又有身孕了?」杜琴娘驚喜地轉身就跑。「我去看看!」

  慕容羽段很為妻子如此得到爹娘的喜愛而高興,但轉個眼,當他走向客房而去時,心頭不由得又沉重起來。

  伯母一家人又跑來找他們,目的八成只有一個:求助。

  可是,能助嗎?

  「羽段,你終於回來了!」一見著侄兒,慕容大夫人馬上就狂喜的迎向前來,然後臉孔板起來,下命令。「快,跟我們回蘇州去!」

  慕容羽段鎮定地環眼一一掃過慕容月楓、周彩兒、慕容香和慕容燕。「請問伯母,為何要羽段隨你們回蘇州去?」

  「自然是幫月楓搶回周家的財產呀!」慕容大夫人理直氣壯地說。「那個可惡的周家小子,竟敢請江湖人物來趕走我們,羽段,你得去幫我們趕走他們!」

  慕容羽段無言,朝慕容月楓望去,後者立刻心虛地迥開眼,他不禁搖頭歎氣。

  若是在這趟出門以前,他仍會認為堂弟是被伯母寵壞了,有機會好好教導一番即可。

  但這趟出門,將近一年的歷練,他終於瞭解到人性有多麼可怕。

  連自己的親堂兄和岳父,慕容月楓都下得了手去傷害,只為了貪婪的私心,他還有什麼壞事幹不出來?

  爹親說得對,絕不能再幫堂弟了,不然以後堂弟再害人,就是他的罪過了。

  「伯母,那原就是周家的財產,月楓憑什麼去搶?」

  慕容大夫人窒了窒。「月楓是周家的女婿嘛!」

  「那又如何?既然周家有兒子,財產為何要交給女婿掌管?」

  「周家的兒子全都是廢物!」

  「那也是周家的問題,除非他們求助,否則月楓沒有權利插手。」

  「你……」所有的「天理」全數被駁回,慕容大夫人不由老羞成怒了。「我不管那麼多,別忘了我是你的親伯母、是你的長輩,我叫你幫你就得幫,不然就是件逆,是不孝!」

  「伯母,是您忘了,分家憑據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大房、二房分家之後,往後再有任何麻煩,彼此都不得找對方幫忙吧?」慕容羽段冷靜地反問。「若是您還記不起來,羽段可以把分家憑據拿出來讓您……」

  「不用了!」慕容大夫人狼狽地擺擺手,旋又一本正經地板起臉來。「不過,你們不覺得太自私了嗎?慕容家的祖業都被你們買回來了,還有大宅子住,卻眼睜睜看著你堂弟失去所有一切……」

  「倘若我記得沒錯,堂弟妹的嫁妝裡應該有一楝宅子和一家鋪子吧?」

  「那家小鋪子算什麼,根本養不活我們!」

  是他們過得太奢侈了吧!

  「伯母,只要你們用度稍微節制一點……」

  「節制?」慕容大夫人尖聲怪叫。「你們自己過得如此豐裕,竟敢叫我們節制一點?不然你就把慕容家的產業分一半給月楓!」

  說到這,她就滿肚子不甘心的怒火。當初一聽說司徒岳打算把慕容家的祖業照原價賣回給慕容家,她立刻催促慕容月楓去跟對方談,誰知對方卻堅持要賣也只能賣回給慕容家的長孫,他們只好眼睜睜看著慕容家的祖業落到慕容羽段手裡。否則,他們就算失去了周家財產,起碼還有慕容家的祖業在,也就不必堅持要慕容羽段幫他們要回周家的財產了。

  「這……」慕容羽段遲疑一下。「恐怕不能。」

  「為什麼?」慕容大夫人憤怒地咆哮。「你就那麼貪心嗎?非得一個人霸佔慕容家所有產業?」

  「不是我貪心,伯母,」慕容羽段忍耐著。「這是我承諾大舅子的條件。」

  「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贖回慕容家產業的錢是他借給我的。」

  慕容大夫人呆了呆,「那……那……」目光無措地朝慕容月楓瞄過去,後者拚命使眼色……「那就賣給我們好了,當然,價格由我們定。」譬如,一錠白銀,夠多了吧?

  「大舅子也說了,就算不得已非賣不可,也只能賣給他。」慕容羽段說。

  慕容大夫人又是一怔,繼而勃然大怒。「他是什麼意思?想藉機侵佔慕容家的產業不成?」

  「絕非如此!」慕容羽段臉容一正,語氣嚴肅。「相反的,大哥是想藉此保持慕容家產業的完整,不希望慕容家產業因不得已的原因而四分五裂,請伯母千萬不要誤會。」

  「誤會個屁!」慕容大夫人口不擇言地罵道。「我說他是居心不良,不然他獨孤家的人管到我們慕容家來幹嘛?」

  慕容羽段深吸一口氣,忍住。「無論如何,我已給了他我的承諾。」

  「那我們呢?」眼看怎麼說都說不通,慕容大夫人開始跳腳了。「你們過得富裕豐足,那我們呢?你們太沒良心了,也不想想當初慕容家沒有我帶過來的那份嫁妝,能熬到今天嗎?起碼該感恩圖報一下吧!」

  哪裡來的嫁妝?

  不全都被她自己花光了!

  哪裡來的恩?

  全是她自己硬賴上來的吧!

  「伯母,你們並不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過得跟你們一樣富裕,不然太不公平!」她的公平,恐怕是要他把慕容家產業全數讓渡給慕容月楓,那才算公平吧!

  「伯母……」

  「無論如何,你非得替月楓把周家財產搶回來不可,不然就把慕容家產業分一半給月楓!」

  「伯母……」

  「二擇一,你自己選擇吧!」

  「伯母……」

  「不然我就賴在你這裡鬧到天翻地覆,看你能怎樣!」

  「……」

  對上這種無賴的長輩,他到底該如何是好?

  慕容羽段正是頭痛之際,眼角瞥處,發現慕容月楓不知為何突然面色發青,一臉的驚恐,活像看到鬼似的,他不禁疑惑地轉眸一看,然後自己也被嚇了一大跳。

  他的妻子默硯心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而且又掛上那副陰沉冷酷的女羅剎面孔,凌厲的眼神筆直地射向慕容月楓,腳步比拖還慢地徐緩走向前,那姿態彷彿死神已相中完美的獵物,正打算好好來上一場狩獵遊戲。

  生與死,你也自己選擇一個吧!

  慕容月楓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旋即跳起來,一手拖著老娘、一手拉老婆,慌慌張張往外就跑,連行李都顧不得收拾了。老命卡要緊!「我們走吧,娘!」

  「咦?可是……」

  「我們還有一家鋪子。」

  「但那不夠……」

  「夠了,娘,夠了!」

  慕容大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得很。

  堂哥的妻子就是啞修羅,這件事早已沸沸騰騰的傳遍整個武林了,他堂哥好欺負,啞修羅可不好惹,一個不小心,她可不會管你是小叔或大叔,照樣把你砍成肉泥餵給狗吃,事實上,以他曾經暗害過堂哥的紀錄,能夠活到今天已經是個了不得的奇跡了,他可不想再試試看是否會有另一項奇跡降臨在他身上。

  瞧她看他的眼神,也不可能會再有了!

  「月楓……」

  「放心好了,娘,我會再想其它辦法的!」話聽到這裡,人也不見了,慕容羽段一時錯愕,反應不過來,待他回過神來,再轉個眼,卻只見到親娘伴著妻子離開的背影。她們也在說話。

  「硯心哪,妳可真是了不起,誰也拿他們沒轍的,可妳一來,那個被寵壞的小子就被妳嚇跑啦!」

  「……」

  「我看哪,往後再有那種他們父子倆應付不來的人,就麻煩妳露個臉吧!」

  「……」

  然後,轉個彎,她們也不見了。

  慕容羽段怔愣地站在原地片刻,困惑地搔搔腦袋,再聳了聳肩,他也隨在她們婆媳倆後頭跟上去了。

  算了,事情解決就好了……

  應該算解決了吧?

  年,又到了。這是慕容家長久已來過得最豐盛富足的一個年,年夜飯桌上,每個人都笑臉盈盈的,除了慕容羽段,他的個性含蓄,笑容自然也比較含蓄,不過看得出來,他也很高興。還有默硯心,她始終沒有半點表情,也不吭半聲,但是大家都習慣了,更不在意,這三年來,她的賢慧能幹,大家都親眼看到了,只是愛作夢不說話而已,那是不重要的小事,大家都能接受。

  就像杜琴娘所說的,她是慕容家的寶貝媳婦兒,沒有她,慕容家就沒有今天。

  「最遲明年中秋之前,」慕容問天笑呵呵地道。「咱們欠親家的債就可以還清了。」重要的不是欠債,而是媳婦兒的嫁妝可以拿回來了。

  那是她的嫁妝,不是公家用的財產。

  「還有啊,趙媒婆……」驀而頓住,杜琴娘笑咪咪的按住默硯心的手。「呃,硯心哪,湯是要用湯匙喝的,不是用筷子夾的喲!」

  一陣轟然大笑,默硯心雙頰泛暈地把筷子從湯碗裡收回來。

  「大嫂真的好可愛喔!」慕容雪笑得最誇張。「成天就愛作夢,還作到老是幹一些糗事!」

  「妳就從來不幹糗事的嗎?」慕容問天笑罵,還在她額上叩了一記。

  「有啊,怎麼沒有,」杜嘯風吃得滿嘴糊,咕咕噥噥。「前兒個說要上街買東西,結果逛街逛得太入迷,一個不小心摔一跤,這還沒什麼,偏她還正巧摔到一沱狗屎上頭,差點應了那句話:摔個狗吃屎……」

  「閉嘴!」慕容雪滿臉通紅的怒罵。

  這個閉嘴,還有另一個呢!

  「還有昨兒個,她竟然……」

  「住口!住口!」

  「那換上個月的好了……」

  「我要拔了你的舌頭!」

  「那上上個月……」

  「杜嘯雲!」

  哄堂大笑聲中是慕容雪老羞成怒的咆哮,每個人的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暢快歡喜,雖然默硯心完全沒有半點笑容,但是……

  悄悄地,慕容羽段在桌底下握住她的柔黃,於是她的雙頰更赧了。

  「好了,好了,現在該說點正經事了。」說是正經事,杜琴娘的笑靨卻充滿了戲譫之意。「趙媒婆送了十幾二十張紅帖子來,每個對象都不錯,要不要看看啊?雪兒。」

  「人家才不嫁!」怒容收斂了,慕容雪終於擺出了女孩兒家該有的嬌羞樣。

  杜琴娘與慕容問天笑望一眼,「好好好,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種事也急不得,妳就慢慢挑吧!」說著,目光朝慕容羽段與默硯心瞄去。「總要挑個合適的對象,希望妳也能跟哥哥一樣幸運才好。」

  「對啊,千萬別跟香表姊和燕表姊一樣啊!」杜嘯風又在咕噥了。

  一提到大房那邊,眾人的笑容不由得掉了一半。

  就像慕容月楓臨走時所說的,他會另外想辦法,而他想到的辦法就是,讓兩個姊姊再嫁給江湖上的一等高手,然後請兩個姊夫幫他奪回周家的財產。

  至於結果如何,他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那種事不需要我們操心,讓大嫂去操心就好。」慕容問天淡淡地道。「倒是你們兩個,決定要負責哪一邊了嗎?」

  杜嘯風兄弟倆相對嘻嘻一笑。

  「我喜歡和客人周旋,琉璃坊就由我來吧!」杜嘯雲說。

  「我喜歡調度、監督工作的進行,琉璃窯我負責。」杜嘯風道。

  「那就交給你們了!」慕容問天欣慰地頷首。「我相信以你們的能力,一定可以應付得很好。」

  「謝謝姑丈。」杜嘯風兄弟倆異口同聲,由衷感激姑丈的信任和提拔。

  「至於那些絡繹不絕的訪客就由我來應付,但若真有需要幫助的……」慕容問天轉注慕容羽段。「就交給你了,見人有難不能視而不見,只要我們有能力,就該盡全力伸出援手。」

  「是,爹。」慕容羽段恭謹地聆聽教誨。

  「很好,很好,」慕容問天寬慰地直點頭。「你們都是好孩子!」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杜琴娘滿懷欣喜地瞥向默硯心的大肚子,笑口幾乎闔不攏。「這胎生下來,無論是男或女,就過繼到默家,這麼一來,默家就不會斷嗣了!」

  直到這時,默硯心才靜靜地抬起美眸來環視眾人一圈,再落下眼簾,依舊不吭不語。

  最後一件?

  不,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清明前,默硯心產下了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娃娃,按照杜琴娘的承諾,將繼承默家的後嗣。

  「好漂亮的女娃兒!」慕容問天連聲驚歎,愛不釋手。

  「幸好還是養在咱們家,不然我一定捨不得!」杜琴娘嘟嚷,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應該說若是男的,再過繼給默家。

  慕容羽段莞爾,轉首,握緊了默硯心的柔黃。「辛苦妳了,謝謝妳。」

  默硯心始終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用一種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注視他,而這一回,他卻怎麼也猜測不出她那奇特眼神的含義。

  直至半年後……

  重陽過後半個月,獨孤笑愚與君蘭舟再度出現在慕容府,並直截了當地指明要慕容羽段帶同妻女跟他出門一趟。

  「去哪裡?」慕容羽段疑惑地問。

  「去了就知道。」獨孤笑愚漫不經心地回。

  「要我和硯心跟大哥一起去是沒問題,可是,孩子才多大,不能不去嗎?」

  「不能,非帶她去不可!」

  「為什麼?」

  「因為孩子姓默。」這種回答,誰會懂!慕容羽段仍是百般不解,但因為獨孤笑愚的堅持,也因為他很信任大舅子,便不再多問,相信大舅子一定有他的理由在。

  十多天後,他們一起來到鳳陽府找上司徒世家,司徒岳一見到他們,臉色當即刷上了一層紅紅黑黑、藍藍綠綠的色彩,雖然很鮮艷,卻不怎麼好看,一語不發,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們請進密室內。

  「該做的我都做了,又來找我幹什麼?」

  聽這語氣,他似乎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獨孤笑愚呢!

  「該做的你都做了?」獨孤笑愚笑吟吟地刷開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你確定?」

  司徒岳僵住了。「我……我……」

  獨孤笑愚懶洋洋地踱開幾步。「我說,妹夫。」

  沒想到會叫到他,慕容羽段怔了怔。「大哥?」

  「當年默家那場滅門慘禍的真相,我想你並不知情吧?」應該沒有任何人知情吧?既然大家都已認定是默家謀害七大門派掌門人的,誰會再去追究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是不知情。」

  「那麼,既然慕容家也被默家牽累到,我想你應該有權利知道……」

  慕容羽段呆了呆。「大哥知道?」

  獨孤笑愚頷首,「老早就知道啦!」說著,他闔起扇子,兩手背負在身後,一邊踱步,一邊開始述說。「當年……」

  長時期以來,武林白道之中,除了七大門派之外,就數五大世家最為顯赫,而五大世家之間也來往地頗為頻繁、友好,不是磕頭結拜,就是喜結秦晉之好,不然也是至交好友,關係相當密切。

  但到了當年那一代,情況開始改變了,因為默家與司徒家的少主人同時愛上了當時的武林第一美女:柳飄仙。

  不過,一女只能配上一男,而柳飄仙挑上了默家少主人。

  一般來講,心胸寬大的男人就該退開一邊,默默地祝福他們,但度量狹窄的司徒家少主人卻不是,他表面上仍與默家少主人交好,暗地裡卻定下了奪取柳飄仙的惡毒計劃。

  五年後,七大門派掌門人接連被謀殺,所有證據直指向默家,於是默家被整個武林追殺,殊不知這一切全都是司徒家少主人搞的鬼,他以為能藉此除去默家所有人,包括默家少主人。

  除了柳飄仙。

  屆時,他將以護衛之姿保住柳飄仙,而柳飄仙也定然會以感恩之心改嫁給他,這麼一來,他的計劃就成功了。

  料想不到的是,跟默家毫無交情的慕容家竟會橫裡插上一手,竭盡全力幫助默家逃避追殺,以至於他不但無法以最快的速度追捕到柳飄仙,甚至還因此而使得柳飄仙有機會和默家少主人自刎殉情,致使他功敗垂成,一無所得。

  因此,他才會將滿腔不甘心的怒火改而發洩到慕容家,不但暗中派人破壞慕容家的琉璃窯,又暗中阻擾慕容家的生意,直至慕容家傾家蕩產,最後再以低廉得幾近可憐的價格收購慕容家的產業,逼得慕容家不得不走避他鄉……

  「當年的司徒家少主人確實做得很隱密,為了天衣無縫地安排整個計劃,他更耐心地花費了整整五年的時光,不過……」獨孤笑愚冷冷一笑。「參與人可不能算少,人一多,秘密就很容易變成不是秘密,事實真相終究還是被我二嬸兒挖掘出來了!」

  慕容羽段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一場武林劫難,包括七大門派掌門人被殺與默家滅門血禍,竟然只是因為一個男人的嫉妒與私心?

  為了……一個女人?

  「三十年前,司徒家傳出司徒老爺子病逝,其實不然,他是被我二嬸兒逼得不得不自殺謝罪的。」獨孤笑愚慢條斯理地繼續往下說。「按照七閻羅的習慣,司徒家一家子應該都是逃不掉的,可偏偏二嬸兒就是心軟,在那個罪魁禍首跪地一再哀求之下,她承諾不殺他的家人,但……」

  他轉眸朝司徒岳看去,後者愧然垂首。

  「他兒子必須將事實公諸武林,不為默家,而是為了慕容家,並且要將得自慕容家的產業盡數還給慕容家,當時他兒子一口便應允了。誰知道……」

  他定定的望住司徒岳,唇角溢出輕蔑的冷哼,司徒岳更是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七閻羅一退出江湖,令尊為了爭取武林盟主之位,竟然不顧自己的承諾,繼續將事實隱瞞下來,以為事情可以就此不了了之。而你……」

  司徒岳抖了一下,冷汗早已濕透了內衫。「我知道令尊已將這件事全盤告訴過你,以防七閻羅再找上門來,但你在令尊過世後,同樣想裝作不知情,打算就這樣混過去……」

  司徒岳猛然抬起頭來,「我是……」想為自己辯解。

  但獨孤笑愚根本不想聽他的廢話。「如果不是我來找你,你會將慕容家的產業還給他們嗎?不,你不會,否則早在令尊過世之後,你就應該立刻還給他們了!」

  司徒岳張著嘴,卻想不出任何可以為自己開脫的辯解之詞來。

  「現在,我只要你一句話,你究竟打算如何?」獨孤笑愚毫不容情地下最後的通牒。

  「我……我……」司徒岳嚥了口唾沬,臉色愈來愈偏綠,「可這件事一旦……一旦一公佈出來,司徒家的聲譽定然會毀於剎那間,而……」在獨孤笑愚愈來愈凌厲冷冽的目光中,他掙扎著想把話說完,「那件事已……已經過去那麼久,實在不需要……不需要……」說不下去了。

  「很好,既然你不打算履行令尊的承諾,那麼……」獨孤笑愚笑咪咪的地點了點頭。「就是要我們按照七閻羅的規矩來囉?」

  七閻羅的規矩?

  滅門?!  司徒岳駭然抽了口冷氣,「不!」他驚叫,由於太過於恐懼,聲音尖細得跟女人沒兩樣,聽起來實在很刺耳。

  「不?」獨孤笑愚懶洋洋的搖著扇子。「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打算如何?」

  「我發誓,我一定會將事實真相公諸於武林!」司徒岳急得用吼的,就怕慢一步,全家就被判定死刑了。

  「很好,什麼時候?」

  「等我……準備好……」

  「嗯?」

  一個陰森森,飽含威脅性與冷酷狠毒的字音,駭得司徒岳差點當場昏倒,立刻改變回答。

  「我會盡快,盡快!」

  「多快?」

  司徒岳僵窒片刻,終於深深歎了口氣,放棄掙扎了。

  「明天。」

  聲譽再如何重要,也沒有老命重要呀!

  這時,慕容羽段終於明白獨孤笑愚為何堅持要他把女兒帶來了,因為,岳母把這件事交給了默硯心處理,而默硯心又已嫁給他,所以現在是慕容家的人了,只有他的女兒是默家的人,才有權利代表默家出面。他的女兒,是來討債的!

  時不時的,慕容羽段瞥一下獨孤笑愚。離開鳳陽府已經二十幾里路遠了,他還在瞥。時不時的,慕容羽段瞄一下君蘭舟。都停下來打尖用膳了,他還在瞄。

  君蘭舟無動於衷,獨孤笑愚卻忍不住了,慢吞吞的放下碗筷,慢吞吞的對上慕容羽段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神,慢吞吞地開口。

  「我說,妹夫。」

  「大哥?」

  「你到底是有話要問,還是怎樣?」

  「我?」慕容羽段怔了怔。「沒有啊!」

  「沒有?」獨孤笑愚端起茶盅來輕啜一口。「那你幹嘛一直看我又看蘭舟?」

  「這……」慕容羽段猶豫一下。「我只是很意外,有點,呃,吃驚,沒想到大哥、二哥竟然是七修羅之二。」以前他只是個單純的漁夫,跟武林毫無關係,自然對江湖上的事一無所知,但如今,他也算是在江湖上跑過的人了,像七閻羅和七修羅那種跺跺腳就可以把整個武林震翻滾兩圈的人物,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這回換獨孤笑愚呆了呆。「你現在才知道?」

  慕容羽段頷首。「在司徒家聽大哥所言,我才知道。」

  「我的天哪!」獨孤笑愚不敢置信的低呼。「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遲鈍!」

  「大哥又沒有說。」慕容羽段為自己辯駁。

  「這種事還用得著明言嗎?」獨孤笑愚啼笑皆非的搖搖頭。「那小硯呢?她不也是,你為什麼不看她?」

  「硯心?」慕容羽段似乎有點困惑地看一下身邊的妻子。「她是我的妻子,天天都在看,為什麼要特別看她?」

  「對,她是你的妻子,但也是七修羅之一啊!」

  慕容羽段沉默一下。「她是我的妻子。」

  獨孤笑愚翻了翻眼。「是是是,她是你的妻子,不必再重複了,大家都知道,可她也是七修羅之一嘛!」

  「她是我的妻子。」慕容羽段又重複。

  「對,對,」獨孤笑愚有點不耐煩了。「她是,但……」話聲驟爾中斷,獨孤笑愚忽有所悟地看看慕容羽段,又看看默硯心,再看回慕容羽段,臉上驀而掠過一抹恍然之色,總算明白了。

  默硯心是慕容羽段的妻子。

  對慕容羽段來講,只有這一點是最重要的,不管她是七修羅中的啞修羅,或是王母娘娘的乾女兒、閻羅王的小么妹,那些都無關緊要,他也不在乎。

  她是他的妻子,只有這個事實才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

  他不會因為她是七修羅之一而怕她,也不會因為她是啞修羅而利用她,更不會把七閻羅牽扯出來。

  因為,她只是他的妻子。

  不自覺地,獨孤笑愚勾起一紋欣慰的笑意,現在他終於能確定,小硯妹妹嫁對了丈夫,她的未來將是幸福的。

  「小硯。」

  默默地,默硯心揚起眸子來,獨孤笑愚舉起茶杯來對她敬了敬。

  「妳嫁了一個好夫婿喔!」然後,令所有人震驚地,默硯心再次打破自己的慣例,未滿三年,她又開口。

  「我知道。」早知道他會是個好夫婿了,不然,她才不嫁給他呢!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6:27 編輯 》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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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匿名  發表於 2010-2-15 04:58:41
終曲
  
  在歡天喜地的鑼鼓喧響聲中,金陵慕容家的大閨女慕容雪終於嫁出去了,感傷不到一刻鐘,轉個眼,慕容問天和杜琴娘又笑呵呵的了。一來,因為慕容雪就嫁到鄰城,她要回娘家,或娘家人要過去探望都很方便。二來是,默硯心又為慕容家添了個小孫子,雖然嫁出去一個辛辛苦苦拉拔大的閨女,可也多了個可以愉悅他們晚年的小寶貝,老夫妻倆再無所求了。

  另外,慕容家的琉璃生意也十分興盛,欠債早已還清,默硯心的嫁妝也拿回來了,生活愈來愈富裕,日子也愈來愈平順,不過他們並不以此自滿,每年都會捐出生意所得的一半去救濟苦難貧民。

  有所付出才會有所得,老天爺都有在看著的。

  「表哥!表哥!表哥!」書房裡,慕容羽段從書本上抬起視線,眉宇微顰。這三年來,兩個表弟更成熟懂事了,不過二十出頭,卻已有三十歲男人的處事經驗,能幹又穩重,把生意交給他們,他和爹幾乎不必操什麼心,所以,二表弟為何又發出這種十幾歲小毛頭才會有的怪叫聲?

  正思索間,杜嘯雲慌慌張張一頭撞進書房裡來了。

  「表哥!表哥!」

  慕容羽段慢條斯理的放下書本。「什麼事?」

  杜嘯雲張口要說,然一瞥見窗前做女紅的默硯心,嘴巴又闔上了,猶豫地抓抓腦袋。

  「呃,就是有事嘛!」

  「又是哪兩個幫派起爭執,要我去仲裁?」

  近年來,不只慕容家有翻天覆地的改變,連整個武林都有所變化了。

  七大門派依然是武林中的領導者,可是,自從司徒岳將當年七大門派掌門人被害的真相公佈出來後,他們收斂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不再自以為是的認定他們的判斷就一定是對的,懂得自省,也懂得謙遜了。

  默家是無辜的,卻被整個武林追殺滅門,這種事不能再發生了。相對的,就如同司徒岳所料,司徒家被踢出了五大世家,由慕容家遞補上來,而且沒有多久,慕容家就成為五大世家之首了。雖然慕容羽段與父親根本就無意再涉足江湖,然而江湖路本就是一個泥濘的大坑,一旦一腳踩了進去,往往就身不由己,只會愈陷愈深,不是想要脫身就可以脫得了身的了。

  「不是。」

  「那是誰被綠林幫派威脅,要我去幫忙?」

  「也不是!」

  「那是……伯母或月楓堂弟又來借錢了?」

  事實證明慕容月楓只會想一些無聊的餿主意,他把兩個姊姊再嫁給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原是想讓兩位新任姊夫幫他奪回周家財產,結果那兩位高手在推卸方面也是一等一,三推兩推就把所有的事推開,然後自顧自過新婚生活去了。

  無奈,慕容月楓母子倆只好乖乖就那間小鋪子過日子,可是他們母子倆狗改不了吃屎,就是愛揮霍,時日一久,要想繼續過那種毫無節制的奢華生活,就不得不借貸度日了。想要借錢就得還得起,可是他們還不起,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二房這邊來了。

  「不是,不是,自從上回月楓表哥被表嫂嚇跑之後,大房那邊就再也沒有人敢來了!」

  「那究竟是什麼事?」懶得再猜測了。

  「是……是……」杜嘯雲支支吾吾的,兩眼賊溜溜的直往默硯心那邊瞄去,就是不敢把話說完。

  慕容羽段歎息,起身。「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杜嘯雲頓時鬆了一大口氣,「表哥跟我去是最好了,馬上就可以明白……呃,表嫂,妳……妳也要去嗎?」他不安地又噎住了另一口氣。

  慕容羽段回頭看,默硯心果然也放下女紅跟上來了。「怎麼?她不能去?」

  「不是不能,是……是……」驀而放棄的大叫一聲。「算了,要去就一起去,反正都不關我的事!」

  不過表哥可就麻煩大囉!

  前廳裡,慕容問天和杜琴娘正在親自招待幾位特別的客人,談論特別的事,特別到慕容羽段一聽到他的名字,還有一個特別的名詞,腳步就不由自主的定住,還生了根,再也拔不起來了。

  「但鸞兒是羽段的未婚妻呀!」

  「不,邵兄,令嬡曾是羽段的未婚妻,但在約定成親前一年,令嬡就嫁給楊州首富了。」

  「那……那是不得已的……」

  「無論原因為何,令嬡終究已嫁給他人,婚約自然也無效了。」

  「有效,有效,鸞兒的夫婿已然去世,現在可以完成當初的婚約了!」

  「但羽段已然成親娶妻……」

  「不打緊,可以兩頭大嘛,再不然,鸞兒居小亦是可以的。」

  聽到這裡,慕容羽段實在忍耐不下去了,正待進廳去說個明白,他娶妻只會娶一個默硯心,不會再有其它妻或妾了。

  不過他思緒才剛轉完,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臂上便傳來一陣被掐扭的劇痛,愕然回眸一瞧,默硯心的背影迅速遠去,他拉起衣袖看,霍然一塊紅腫,不由苦笑。

  以往她愛掐他,總是帶著一種親暱的味道,掐得再痛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但眼下,那麼明顯的紅腫,她顯然是生氣了。

  唉,這件事又不能怪他!他只不過是路過楊州,好巧不巧就讓他接到邵家小姐的繡球,雖然雙方都不樂意!她嫌他家太貧,他嫌她家太富,可是既然他接到了繡球,自然不能不認帳,而對方也為了面子不得不定下婚約,但半年後,邵家小姐就先行嫁給了楊州首富,於是婚約就這樣不了了之,結束了。

  誰知道事隔多年,對方竟然又找上門來,這能怪他嗎?

  不過……

  慕容羽段忽又笑了。

  成親多年來,默硯心始終保持她一貫的冷面無語,從來不曾有過任何情感上的表露,唯有在她為他而一怒殺人時,他才能感受到她對他應該不是沒有感情的,不過那種表現也實在太另類了,無法讓他確實肯定她的感情。

  直至現在……

  她生氣了,因為她在嫉妒嗎?

  悄悄地,慕容羽段踏進了書房;悄悄地,他走到妻子身旁;悄悄地,他將手搭在她肩上,頭一回,對他的碰觸,她完全不予理會,兀自做她的女紅。

  沒錯,她在生氣。

  沒錯,她在嫉妒。

  沒錯,她對他……

  笑容抹深,他終於能確定她對他的感情了,於是他傾身,唇口附上她耳際,輕吐出三個字……

  這一生,他只願擁有這份啞情!


  【全書完】

[古靈]只怕相思苦[全書完]~~七閻羅之惡閻羅

[古靈]笑問生死緣[全書完]~~七修羅之笑修羅

[古靈]愛哭小嫁娘[全書完]~~七修羅之哭修羅

[古靈]最毒男人心[全書完]~~七修羅之毒修羅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3-27 16:2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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