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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明娣][真愛不設防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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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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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不設防  作者:陳明娣
       
  簡介

  麻煩!麻煩!女人天生就是個大麻煩!誰都知道他向來是不屑與女人共事的,可是,這個倔強的東方小妮子——她居然是他新的考古助理!?考古耶!難不成她以為跋山涉水洞穴要和逛百貨公司一樣好玩?真是不知好歹的丫頭!瞧瞧她那臉不服氣的倔強樣……算了算了!看在她能煮一手好咖啡的分上就讓她留下吧!險是暫時的,最終他還是要趕她回去的!沒錯!他得趕她回去才行!但是…… 天干物燥,黃河大決堤!連帶的,他的感情也莫名地……噢!上帝!他不是最痛恨和東方女子扯上關係的嗎?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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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暨──西安大學考古系二年級學生──胸前掛著寫著斗大字體「歡迎藍先生」的紙板,打著呵欠坐在擠滿人的長排木椅上,無趣地打量四周跟他一樣等待接機的人。
  這班從香港來的飛機已經延遲了三個鐘頭。老舊的空調設備抵擋不住外面炙熱的高溫,機場大廳內瀰漫一股難以忍受的悶味。機場內的人臉上掛著無奈的表情,心裡莫不在祈禱自己等待的班機快點到來。他們情願到外頭受火辣辣的艷陽荼毒,也不要擠在這狹窄閉塞的空間裡像鹹菜乾似的。
  終於!顯示牌上班機號碼的後方出現「到達」兩字。原本靜候的人群一下活動了起來,大伙推擠著湧到入境口翹首等待,王暨也擠在人潮中高高舉起手中的紙板。
  三十分鐘後,陸續有人出關,幸運先接到親友的人不斷發出歡呼聲,隨即簇擁離去。
  王暨看著身邊的人漸漸減少到只剩下兩、三人,心裡不由納悶起來!怎麼不見自己要接的藍先生出現?該不會是沒搭上這班飛機吧?他放下高舉的紙板,有些焦急地盯著入境口──那兒只剩下一位背著碩大的背包、有些不堪負荷似的緩緩走來的女孩。
  難道藍先生真的臨時改了班機?王暨思忖著是否要到櫃台去打聽一下,他轉身往機場大廳走去,突然背後有人喚著──
  「請等一下!這位先生──」
  王暨莫名回頭,是那個女孩叫他?
  藍巧月挪動一下肩上的背帶,忍著左腿緊繃的痛感快步走向他。
  「請問你是飽斯博士派來接人的嗎?」她問。
  王暨遲疑地點點頭,面帶困惑問:「請問你是──」
  「藍巧月,應該就是你要找的藍先生。」藍巧月指指王暨掛在胸前的紙板。
  「咦?」王暨驚訝地瞪大眼說:「鮑斯博士要我來接的是藍先生,怎麼會變成……籃小姐?」
  藍巧月停止卸下背包的動作反問──
  「鮑斯博士告訴你我是藍先生嗎?」她自言自語又追:「奇怪?難道是曼寧博士沒跟他說清楚?」
  曼寧博士是藍巧月在加州州立大學修考古人類學碩士學位時的指導教授。
  去年九月她到加州後,曼寧博士無論在各方面都提供她很多協助,曼寧太太更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直認為她這種瘦小的東方人身材是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因此時常邀她去他們家,為她烹調世界各地的佳餚美食,希望能讓她有機會變得像西洋人那樣高跳豐滿。
  六月她回台灣過暑假時,曼寧太太還不放心直叮嚀她要多吃東西補充營養。看她那樣慎重交代的模樣,簡直把台灣跟物資缺乏、連年饑荒的非洲聯想在一塊兒了。曼寧太太實在不瞭解中國人,中國人是全世界最懂飲食文化的民族,統計數字不是常說台灣地區的人民一年可以吃掉好幾條高速公路嗎?
  話說回來,就算她自己不重視飲食,她唯一的表姊──錢曉竺──也不可能放過她,回台灣不到一個月,親愛的表姊就三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地補個不停。要不是臨時接到曼寧博士的越洋電話,要她到西安來充當曼寧博士好友鮑斯博土的助手,現在她可能還陷在補藥堆裡。
  藍巧月思緒一轉,她至今尚未見過鮑斯博士,只是每次曼寧博士一提起鮑斯博士,總是不斷稱讚鮑斯博士的能力,推崇他在考古方面的成就。因此她一聽到有機會跟曼寧博士讚不絕口的鮑斯博士共事時,二話不說,馬上收拾行李飛到西安來了──
  現在可好,出了問題了!
  不過,她人既然都來了,還是等見過鮑斯博士再做打算吧!
  藍巧月樂觀地想著──鮑斯博士能得到曼寧博士的讚賞,應該不會是個頑古不化的老學究,她的性別對他不會有什麼困擾才對。
  「你真是鮑斯博士從美國請來的華人助手?」王暨不掩懷疑地問,看她的年紀、身材,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她會是作風強悍的鮑斯博士所選用的助手。
  「我是從台灣來的,是鮑斯博士的朋友曼寧博士介紹我來的,曼寧博士是我在美國加州大學的指導教授。」藍巧月不懂他為何表現出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
  「加州大學?你在美國念大學嗎?」王暨羨慕問道。
  「不是,我先在台灣念完大學,然後才到加大修碩士學位。」
  「你已經大學畢業了!?」
  王暨不信地上下打量藍巧月,她紮著兩條整齊的髮辮,瓜子形臉蛋有股潔淨的氣質,T恤、咖啡色長褲,一身乾淨簡單的打扮,顯得非常年輕可人。
  藍巧月順著他的視線瞧瞧自己,不解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沒有!」王暨急忙應道。「只──只是你看起來像個高中生。」
  藍巧月先是一陣愕然,接著綻出一抹微笑!「謝謝你的讚美!我已經二十五歲了。」
  「台灣的女孩都像你這樣年輕嗎?」
  這句話聽起來好熟悉,好像在電視廣告上出現過?藍巧月眨眨眼,發現王暨滿臉正經地看著她。
  「嗯,謝謝。」藍巧月有些尷尬地轉開話題說:「對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哦,我姓王,單名暨,是西安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在鮑斯博士的工作站跑腿打雜。」
  大二學生?這次換藍巧月露出懷疑的眼神,王暨長得人高馬大、身材壯碩,深褐的膚色,讓他的外表顯得比實際年齡大多了。
  藍巧月友善地伸出手說:「王先生,這兩個月請多多指教!」
  「叫我王暨就行了,藍小姐。」王暨在褲上抹乾淨手,粗大的手掌不知所措地握住藍巧月細巧的手掌。
  「OK!不過也請你叫我巧月,我們是工作夥伴,不必這樣客套。」藍巧月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渦。
  「好好好!」王暨連聲應和,忘了自己還握著藍巧月的手。
  「我們是不是該走了?」藍巧月提醒他。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除了來接你以外,鮑斯博士還給了我一張購物單,要我採購一些日常用品。」王暨倏地放開藍巧月的手慌張起來!他一邊舉起藍巧月剛剛放下的背包,一邊說:「我們得快點走才行!從市區到山口鎮的工作站得要三個鐘頭,山路狀況不好,天色一暗可就麻煩了。」
  「不好意思,這背包很重的,我自己拿就行了……」藍巧月追在他後面跑。
  「你別介意,這一點東西沒問題的。」王暨腳動得飛快,說起話來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          ☆          ☆
  「巧月,巧月!醒醒!咱們快到了!」
  藍巧月警覺地睜開眼、直起身,映入眼簾的是王暨帶著笑容的黑黝臉龐。
  「對不起,我睡著了,幾點了?我們到了嗎?」藍巧月揉眼,透著隱在雲後微亮的月光打量自己所在的位置。
  王暨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替她指引方向說:「快到了,前邊兒山腰下,有幾點燈光的地方就是咱們工作站了,再過個五分鐘就到了。」
  藍巧月循著他指引的方向睜大眼仔細地瞧,除了陰森的幢幢樹影外什麼也沒看到,心裡真佩服王暨的好眼力!他開了這麼久的車……藍巧月抬起手腕,看了看有夜光照明的表……哇!四個多鐘頭了,想不到她睡了這麼久,害得王暨一個人開車沒得休息。
  等車子經過一個急速的彎道後,藍巧月才有辦法開口──
  「王暨,你累不累?這路不好走,要不要休息一下換我來開?」
  「不必了,這條路我熱得很,閉著眼都能走!不過下午下過雨,泥巴路上積水滑溜,得多費些時間,但是你放心,我的技術一等一,保證安全。」
  王暨一臉自豪,又說:「要不是下午的那場雷雨耽擱了我們的時間,我們早到工作站了,待會兒一定會被鮑斯博士訓一頓的。」
  「鮑斯博士脾氣這麼糟嗎?」藍巧月問。
  「被罵算是小事的了,昨天有個工作人員小劉沒遵照鮑斯博士的規定,沒先拍照存盤就把我們到目前為止發現最完整的陶瓦罐移出坑道,還失手弄壞陶瓦罐,教鮑斯博士氣炸了,小劉還死不認錯,鮑斯博士掄起拳頭揍得小劉說不出話,還把他趕出工作站。」
  「嘎?鮑斯博士會湊人!?」
  王暨看藍巧月驚訝地瞪大眼、柳眉輕蹙,連忙解釋道:「其實鮑斯博士這麼做是大快人心,我早看不慣小劉仗著自己的父親是市主委,平日踱個二五八萬的,活該有人給他顏色看看!」
  「鮑斯博士不怕惹上麻煩嗎?我聽說在你們這裡樣樣得靠關係,現在他得罪了你們市主委的兒子,對我們進行的挖掘工作不會有影響嗎?」
  「巧月,怎麼你在美國沒聽說過?聽說鮑斯博士的家族在美國的政經界擁有龐大的勢力,跟政府合作這次挖掘計畫的中美交流基金會就是由鮑斯博士家族資助的。他這次是到西安來暫代工作站的,市主席已經慎重地交代各單位要跟他配合了!憑小劉他父親一個人整不倒鮑斯博士的。」
  藍巧月聽了不免有些驚訝,她只知道鮑斯博士是曼寧教授的好友,是一位優秀的考古學家,其餘背景一概不知。
  「過了這個坡就到了。」王暨限藍巧月說明工作站的位置:「我們這次挖掘的琉山文化第二區正好在舊河道邊,所以工作站為了方便就設在河道附近,也就是夾在兩個山丘中間。鮑斯博士一直想遷移工作站,他說咱們工作站正好在山谷最低窪處,要是遇上了洪水就慘了。」
  「這裡常下雨嗎?」藍巧月插嘴問。
  「照說夏季是干季,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天氣這檔事誰也說不准的。」
  「那麼說你也覺得應該遷移工作站?」
  「當然,不過這得等我們把已經挖掘出來的東西編好碼,送到西安大學去鑒定後,才有時間進行遷移的工作。」
  「我懂了。」藍巧月點頭表示瞭解,原來就是因為這樣,鮑斯博士才急著找助手。
  「就是這兒了!」叭叭!王暨駛進兩排形狀單調的平房,按著喇叭通知大家他們到了。
  從右排平房裡跑出幾個人和一隻興奮搖著尾巴的小土狗。
  這時在左排平房最靠邊的房子裡──
  文瑞克·鮑斯正坐在書桌前研究計算機屏幕上的資料,當他聽到了汽車喇叭聲後,啪!他將筆甩在桌上,修長的手指煩躁地掠過濃密的棕色短髮。
  「Shit!小王混到現在才回來!」
  他推開椅子站起來伸展因久坐而變得僵硬的昂藏身軀,結實的雙腿包裹在合身的長褲下,只扣了兩個扣子的襯衫因擴張糾結或塊狀的胸肌而繃緊。
  在這樣落後的地區工作,不斷耗損他向來最缺乏的耐性;尤其是這樣腐敗的行政系統更是拖延了他工作的進度。
  原本說好他只需在大陸暫待兩個星期,基金會就會派人過來接手;結果時間一再拖延,他又多留了四個星期,最後基金會竟然說得等到九月初,基金會聘請的專家才能到中國大陸來接替他的工作!
  一想到自己還得待在這種地方兩個月,艾瑞克·鮑斯忽然覺得額際陣陣抽痛。
  他敢保證這一切陰謀都是他那如狐狸般狡猾的母親在背後策畫的!
  文瑞克·鮑斯銳利的雙眼微瞇,神情陰鬱地瞪著前方,內心圖謀著一等自己從這團混亂中脫身,他會立刻飛回美國,讓他母親知道他對她干涉他的私生活非常不悅。
  什麼時候他才能完成工作站的搬遷計畫?艾瑞克·鮑斯又一次在心裡咒罵前任工作站負責人,竟然將工作站設在河谷低窪處,真是愚蠢至極!望一眼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資料,艾瑞克·鮑斯決定他需要先來杯咖啡提神!
  他直起身不悅地瞪一眼門扉,小劉走路的速度簡直像只烏龜,艾瑞克·飽斯低吼著:「還不快把我要的咖啡豆送過來!」
  這時艾瑞克·鮑斯心中只惦記著他要的咖啡豆,早忘了王暨同時也會帶回來他迫切需要的助手。
  終於他失去了耐性,決定自己過去拿,他伸手一打開門──王暨正站在門外舉著手打算敲門。
  他一看見艾瑞克·鮑斯慌忙放下手,以生硬的英語說:「鮑斯博士,對不起!我們回來晚了!」
  「我要的東西呢?」
  艾瑞克·鮑斯沒啥耐性地糾著眉瞪了眼王暨,壓根兒沒注意到他說的是「我們」,也沒看到他背後還站著個人。
  「在這兒。」王暨遞上進口的袋裝咖啡豆。
  艾瑞克·鮑斯接過東西,繃著臉簡短說聲:「謝謝。」碰地一聲就關上了門。
  王暨回過頭對藍巧月聳著肩說:「我看你還是等明天再來見鮑斯博士,他喝了咖啡後脾氣會比較好些。」
  這麼巧!鮑斯博士也是個咖啡族?想到自己塞在背包裡的那六包研磨好的調和式咖啡和一部小型的濾泡式咖啡機,藍巧月不禁會心一笑。
  雖然她被王暨擋住視線沒來得及看清鮑斯博士的模樣,不過她心中已自我仿真想像──鮑斯博士必然是滿頭銀髮,嘴上有兩撇翹翹的八字鬍,就像台灣電視咖啡廣告上出現的Mr Brown一樣。
  「我想我還是今天晚上跟他談談比較好,這樣明天就能立刻開始工作。」她迫不及待想見他。
  「隨你的意思好了,我先過去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你自己進去吧!」
  王暨走後,藍巧月輕快地敲敲辦公室的門,不等回答就打開門進去,流利地用英語跟鮑斯博士打招呼──
  「對不起,打擾你了,鮑斯博士。我是曼寧教授介紹來的助手藍巧月,請你直接叫我藍──」
  藍巧月突然斷了聲音,黑白分明的眸子愕然地盯著轉過身來的高大男子──他是……鮑斯博士!?太年輕了吧?
  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名外國男子看起來約三十歲,高大強健有如運動員的體魄令人覺得他具有無窮的力量,全身上下散發出渾厚的男性魅力和天生卓絕的氣勢,逼得原是仰頭注視的她敬畏地移開目光,不巧正落在他敞開的襯衫下糾結鼓起的胸膛上,藍巧月雙眸如受蠱惑地盯著他裸程發達的古銅色胸肌,粉嫩的臉頰自動浮現紅暈。
  「你是誰?」低沈、有力的迷人男性嗓音。
  藍巧月倏然一驚!慌亂地閉了閉眼,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彷彿想自他渾然天成的惑人魅力中掙脫。
  「你是誰?」艾瑞克·鮑斯擰眉脅迫地走向她。
  她又退了一步,才顫巍巍地確認:「你是……鮑斯博士?」
  「沒錯,你又是誰?」艾瑞克·鮑斯停在距她一尺處,面色不豫地由上往下睥睨這個膽小懦弱的東方女孩。
  接觸到他嚴厲的寶藍色眼眸,藍巧月直覺地渾身一栗,條地垂下眼簾囁嚅道:
  「我叫藍巧月,是你的新助手。」
  「你說什麼?」艾瑞克·鮑斯原本低沈的嗓音多了股致命的危險。
  「曼寧教授告訴我你需要一個助手,他應該已經通知──」
  「我從不用女人當助手!」艾瑞克·鮑斯粗魯地打斷她,如雷響地咆哮道:「該死的曼寧在搞什鬼?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跟女人一起做事,還故意給我找個女人,而且還是個自己都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他毫不掩飾口氣中的嫌惡。
  藍巧月被他突發的怒氣鎮懾住,好半天才想到該為自己跟曼寧教授說說話,她鼓起勇氣說──
  「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我不是一個需要人家照顧的小女孩,曼寧教授就是信任我的能力才會讓我來幫你,他只不過是忘了跟你提起我的性別。」
  「那個老滑頭不可能忘記這樣重要的事!我還特別交代他我要的是有工作效率的『男』助手。」艾瑞克·鮑斯刺耳地強調這個「男」字。
  「我的工作效率也很好呀!」藍巧月趁著他換氣的空檔插話。
  令她洩氣的是,艾瑞克·鮑斯根本不理會她,自顧自地下命令:「你明天就給我離開!我的工作已經夠忙了,不需要再增添你這個麻煩──」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心中的不平令藍巧月忘了害怕,出聲反駁。
  艾瑞克·鮑斯不掩心中懷疑地瞪視她,藍巧月不甘示弱,學著文瑞克·鮑斯的模樣,頭仰得高高地無畏地迎視他,但一對上那雙深邃嚴厲的眼眸,輕顫的下唇又洩露了她心中的情緒。
  艾瑞克·鮑斯不悅地盯著佯裝勇敢的藍巧月,心裡不屑地思忖:女人就是這樣不知本分、不自量力,從來學不會理性的思考,一遭受拒絕就產生歇斯底里的反應,只會給男人帶來更多的麻煩。
  熟悉艾瑞克·鮑斯的人都知道他對女人的評價。在工作上,他極端避免與女性共事,尤其是東方女性──這都要拜他母親所賜──私生活中,能出現艾瑞克·鮑斯身邊的全都是溫馴聽話、身材健美的金髮女人,他喜歡不惹事的女人──恰巧跟他母親類型相反的女人。
  嗶!一聲長鳴,他剛才煮的咖啡好了!艾瑞克·鮑斯勉強收回視線,惱怒地往回走,他需要先來杯咖啡才有精神對付這個不自量力的女孩──或許該說女人,誰猜得出來東方女人的年紀?她們永遠都是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
  藍巧月靜靜地看著他拿出「一個」馬克杯,倒了「一杯」咖啡,修長的長腿倚在桌邊,自己就這麼享用起味道香醇中藏著淡淡焦味的咖啡。
  他還真不客氣,也不會問問她要不要順便來一杯──她心中不滿地嘟嚷。
  艾瑞克·鮑斯嚥下第一口咖啡後,皺著眉品嚐留在口中苦澀的焦味──真懷念在美國有管家的日子──誰會料到要煮出好喝的咖啡會這麼難!他扭曲著臉一口氣喝淨杯中剩餘的咖啡,在這種地方他還能奢求什麼?
  「我可以喝一杯嗎?」藍巧月耐不住誘惑低聲問。
  無論長、短途飛行,她都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喝咖啡,在飛機上要多休息以減輕旅途的勞累,所以她已經有二十個小時沒喝咖啡了!現在冒著熱氣的咖啡出現在她的眼前,教她怎麼忍受得住?
  艾瑞克·鮑斯面無表情地瞧她一眼,揮手叫她自便──籃巧月立刻跑到咖啡機旁自己動手倒了一杯咖啡,深深地吸口氣,將咖啡湊近嘴邊──
  「哇!」她哀叫一聲吐出咖啡,表情惶恐地盯著手中的杯子,難以置信地說:「我從沒喝過這麼難喝的咖啡!」
  艾瑞克·鮑斯臉色變得怪異,嘴角痙攣地抖動,兩道濃眉糾扭地看著她。
  藍巧月緊張地回望他,不確定他是否覺得被冒犯了。
  「我每天喝這個。」艾瑞克·鮑斯好不容易抑住心中陡生的荒謬笑意硬聲道。
  「你每天喝這樣的咖啡?」她揪著眉心,好像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他這種煮法簡直是踏蹋了她陪王暨去買的那包咖啡豆,藍巧月心裡不由升起歉意──對那包「遇人不淑」的咖啡豆。
  「你不會用煮咖啡機嗎?」她研究桌上放的煮咖啡機,雖然她沒用過這種機型,不過這些煮咖啡機應該都是大同小異,非常容易操作。
  「我自然會,那不就是我煮的咖啡嗎?」
  這哪叫咖啡?應該說是黑色毒藥才對!藍巧月聰明地未說出心中的評語。
  「現在你咖啡……也算喝了,讓我們把話說清楚了吧!」艾瑞克·鮑斯板起臉,將話題拉回剛才討論的話題。
  「今晚你可以在這兒過一夜,明天早上我會派人送你到西安市,你自己想辦法回台灣,或是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絕對不會讓你留在這裡的,如果你不滿意我的安排,自己去找曼寧先生抗議,所有的問題都是──」
  「我煮咖啡的技術一流。」藍巧月忽然插了句話。
  「什麼?」艾瑞克·鮑斯沒聽清楚,愕然地張著嘴。
  「如果你讓我留在這兒,我保證每天替你煮一壺又香醇又好喝的咖啡。」
  「我不會因為這樣改變決定的。」
  「讓我試試看,你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如果你不滿意我的工作能力隨時可以叫我走,我不會再囉唆的。」藍巧月保證地舉起手。
  望著她有如稚子般澄淨的明眸,不知怎的,艾瑞克·鮑斯堅硬的心開始動搖,他聽到自己說:「你真的會煮那種好喝的咖啡?」
  藍巧月肯定地頷首:「我愛死咖啡了,而且我曾經在TasteCafe打過兩個月的工。」
  她所說的TasteCafe咖啡店是加州有名的連鎖咖啡店,以專家級的咖啡聞名。
  看在咖啡的分上,讓她留下來應該沒什麼關係,只要把她限制在辦公室內,能惹出的麻煩也是有限,也許他能容忍她短暫的存在──艾瑞克·鮑斯沉吟半晌,夾著一絲不情願地說:「好吧,就讓你試試看!」
  「謝謝你,鮑斯博士。我一定會盡全力做好你交代的事!」
  「你別高興得太早!我要你做的事沒那麼容易,只要你有一點不符合我的要求,馬上給我走!」
  「我會盡力達到你的要求的。」
  「希望如此。」艾瑞克·鮑斯冷淡地說:「你去找小劉,讓他給你安排住的地方。」
  「明天早上見!鮑斯博士,我會帶來一壺真正的咖啡!」藍巧月往外走。
  「兩壺。」艾瑞克·鮑斯突兀地又開了口。
  藍巧月回頭看他──
  「我一天要兩壺咖啡。」他重複一次自己的要求。
  「沒問題。」她露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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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2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
  藍巧月期待地看著艾瑞克·鮑斯品嚐她沖泡的咖啡──
  這味道真美妙!艾瑞克·鮑斯差點壓抑不住到口的讚美之詞,他竭力控制臉部的肌肉保持嚴肅的神情,緩緩放下咖啡,繃著聲音說:「還不錯。」
  藍巧月輕吐舌尖,有些失望地聳肩。
  「你先到隔壁的辦公室去整理這些資料。」
  艾瑞克·鮑斯一等藍巧月抱走高度及眉的一大疊資料後,迫不及待地捧起咖啡再喝一口,細細地品味香醇的口感──嗯,這味道真不是蓋的!
  「鮑斯博士,我可以用這部計算機嗎?」
  藍巧月忽然自隔壁探出頭來,艾瑞克·鮑斯差點兒當到,咳!咳!
  「鮑斯博士,你沒事吧?」她關心地走過來。
  「我沒事,你快回去做事,那些資料限你兩天內整理完。」
  嗯──嗅著空氣中香醇的咖啡香味,艾瑞克·鮑斯腦中想著,衝著這咖啡,他可以勉強忍耐她的存在,只要她乖乖地待在辦公室別給他添麻煩。
  過了一會兒。
  艾瑞克·鮑斯正專注於屏幕上出現的數據,忽然察覺有人靠近,他扭頭一看──藍巧月欲言又止地站在右側──他眉頭一擰,神情不甚高興地問:
  「什麼事?」
  「我想借辦公室的電話打回台灣。」
  艾瑞克·鮑斯不發一語,揮手請她自便。
  藍巧月拾起話筒,撥了對方付費的國際電話──
  「喂,曉竺,我是巧月。」
  「你人在哪裡?我擔心死了!你昨天怎麼沒打電話回來?」藍巧月在台灣的表姊錢曉竺緊張地問。
  「對不起!對不起!昨天到得太晚了。」
  「一切還順利吧?巧月,你要注意身體,我聽說大陸最近流行肝炎──」
  「曉竺,你別替我操心了,我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我媽。」藍巧月呻吟地說。
  「好,我不嘮叨,可是答應我別逞強、累壞自己。」
  「唉!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了?」錢曉竺敏感地察覺她話中有話。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的老闆是鮑斯博士?」藍巧月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鮑斯博士專心工作的背影,確定他聽不懂中文後,才放心大膽地又說:「他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他很年輕。」
  「咦?你不是說他是你的指導教授曼寧博士的好朋友?」
  「是呀!所以我一直以為他應該跟曼寧博士差不多歲數;沒想到他跟曼寧博士年紀差這麼多,只有三十歲左右;而且最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有著重男輕女的八股思想。鮑斯博士認為女人怎麼也比不上男人,他非常排斥女性工作者,他原本以為我是個男人,後來一發現我是個女人就馬上趕我走,要不是我用咖啡巴結他,我現在已經坐在飛回台灣的飛機上了。」
  「那也不錯。」錢曉竺打趣地說,她可是自始至終反對藍巧月到大陸去的。
  「曉竺!」藍巧月抗議大叫。
  「我說的是實話,人家不歡迎你,你幹嘛硬要賴在那裡?」
  「我想替我們女性爭口氣!」
  「怎麼爭?」錢曉竺故意放柔聲音問。
  「就是,呃……」藍巧月終於發現她溫柔嗓音後潛在的危險。「就是待在辦公室裡,處理文書工作、泡泡咖啡,做些不需要體力、思考的輕鬆工作,你不必替我操心。」她欲蓋彌彰地陪笑著。
  「是嗎?」錢曉竺語氣充滿懷疑,她早摸透了表妹的個性,外表看似溫順柔弱的藍巧月有顆堅強不撓的心,要不她怎麼熬得過長達兩年的復建,讓自己擺脫輪椅再次站起!?
  藍巧月乾笑數聲,心裡暗罵自己多嘴,現在什麼都瞞不過錢曉竺了。
  「快說!你這個沒大腦的女人,想攬上什麼苦差事?」錢曉竺命令道。
  「我沒有呀。」藍巧月頑強否認。
  錢曉竺懶得開口,輕哼一聲。
  「好嘛!我說。」藍巧月無奈地嘟嚷。「我只是要求一視同仁罷了。」
  「麻煩您解釋一下何謂『一視同仁』?」
  「『一視同仁』就是一視同仁嘛!別人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請問別人都做些什麼事?」錢曉竺不放鬆繼續追問。
  「就是……就是整理環境、清理搬運出土的古物,偶爾……進入坑洞內挖掘一下。」
  話筒的另一端安靜了許久,突然傳來一陣大吼──
  「藍巧月!你非得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嗎?也不想想你的腿……」
  藍巧月畏縮地拉開耳朵與話筒間的距離,安撫地說:「親愛的曉竺表姊,你別這麼激動,你想想看,我的左腿裝了十幾根鋼針,要是不找機會活動活動是會生銹的──」
  「藍巧月,你還敢跟我開這種玩笑!」錢曉竺口氣冰冷,令藍巧月縮肩噤口乖乖地聆訓。「我要是知道你會這麼愚蠢,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到大陸去的;現在你馬上訂機票回台灣!」
  「表姊!」藍巧月哀求地叫著。「親愛的曉竺表姊!」
  藍巧月與錢曉竺相差不到兩歲,平常藍巧月都是直呼錢曉竺的名字,唯有哀求她時才會把「表姊」兩字搬出來,不過這回錢曉竺是鐵了心了,她無轉圈餘地說:「叫什麼都沒用,你立刻回台灣,要不然──以後就不要回來了!」
  藍巧月試著換個方式說服她:「要是我聽你的話回台灣去,鮑斯博士一定會洋洋得意,以為我們東方女性嬌柔無用、吃不了苦,為了替我們廣大的女性同胞爭口氣,我說什麼都不能半途退縮──」
  「你以為你在發表競選政見嗎?」錢曉竺冷淡地插著嘴:「這等高尚的情操,你還是留給其它的女性同胞去發揮吧!我不願意為了這種虛有的名聲而損失自己的表妹;縱使她想盡辦法讓我的日子過得心驚膽跳。」
  藍巧月聽了有些內疚,她歎口氣一聲音寂然地說:「對不起,可是你知道我選擇考古,就是因為我希望能用最直接的方法去接觸人類文化的遺跡,用自己的手親自去接近文明的發源,我愛那種感覺。」
  「我瞭解,但是我不想你忽略了自己的身體,你的腿──」
  藍巧月語氣轉為埋怨不平:「五年了,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五年了!我不想讓這場車禍的後遺症阻撓我的未來,為了那場車禍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我不要再……」她的聲音突然抑止,心裡覺得自己好自私,曉竺姐失去得比她更多。
  五年前的一場車禍奪去了藍巧月父母的生命,當時藍巧月重傷昏迷,自小被舅舅收養的錢曉竺當時是北部某大學二年級學生,當她接到通知,立即休學負起照顧表妹的責任,陪伴藍巧月度過傷痛,全心地照料直到她復原,後來還鼓勵她繼續唸書,獨力負擔兩人的生活……
  回憶過去的種種,令兩人同時陷入傷感的情緒中,久久不能自拔。
  「唉!」隨著一聲長歎,錢曉竺幽幽地開口道:「巧月,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自已要照顧好自己。」
  「曉竺姊,對不起,我──」
  「沒什麼好說對不起的,不讓過去束縛現在的自己是很棒的想法,好好加油!還有別忘了,每個禮拜打通電話給我,否則我會把你登報作廢的。」
  「謝謝你,曉竺姊!」藍巧月心中因表姊對自己的支持而感動。
  「傻瓜,不跟你說了,國際電話不便宜,拜拜!」
  「拜拜。」
  藍巧月輕輕放下電話,不想打擾工作中的鮑斯博士,輕聲回去自己的座位。
  工作中的艾瑞克·鮑斯突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瞄向藍巧月工作的地方。
          ☆          ☆          ☆
  「鮑斯博士。」
  挖掘現場臨時搭起的帳篷裡,忙碌的文瑞克·鮑斯聞聲回頭,一看清打擾他工作的人是藍巧月便不高興地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做完了你交代的事情,過來看看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我給你的那些資料全弄好了?」艾瑞克·鮑斯顯得有些訝異。
  「全做好了,我還編了中、英文的目錄。」
  艾瑞克·鮑斯抿著嘴說:「這裡沒有你可以做的事,回辦公室去,隨便找些事做。」他把話說完後,自以為結束了這件事,低頭專心研究桌上的坑道地圖。
  藍巧月考慮一下,不能因為鮑斯博士對女人的偏見退縮,她再接再厲說:「我知道你們趕著清理已經挖掘出來的古物完成建檔,去年我曾經參與過曼寧教授主持的古跡復原計畫,應該幫得上忙。」
  「你還在這兒?」艾瑞克·鮑斯對她一再的打擾非常不悅,他瞇著眼嚴厲地說:「你不要以為參加過曼寧的工作計畫,就以為自己什麼事都能做!我老實告訴你,女人天生就不適合從事考古,不論是體能或是頭腦。」
  「我不會比男人差,我什麼事都能做!」藍巧月不服氣地低聲說。
  「哼!」艾瑞克·鮑斯自鼻尖發出嗤笑,高大的身軀矗立在藍巧月跟前,高壓地往下俯視她跟自己相形之下小得可憐的身軀,故意曲解她的話意:「既然你什麼事都能做,就回去把辦公室打掃乾淨。」
  藍巧月失望地垮下臉,還想再為自己爭取一下,卻被艾瑞克·鮑斯接下來說的話給堵住了嘴──
  「是你親口說會盡力達成我的要求的,要是我不滿意隨時可以叫你走路,還是女人說的話總是不算數?」艾瑞克·鮑斯面露得意地瞄一眼說不出話的藍巧月,隨即當她不存在地轉向其它工作人員:「你們跟我過去看看。」
  藍巧月雖感忿忿不平,卻只能無計可施地看艾瑞克·鮑斯目中無人地離開,她不懂一個活在二十世紀的高級知識分子為何會這樣根深柢固地輕視女人?如果不是她百分之百確定鮑斯博士是千真萬確號稱最自由平等的美國人民,她真會懷疑他是自中東激進回教組織原裝進口的狂熱教徒。
  當藍巧月無奈地走回工作站時,心中的沮喪逐漸轉化為一股不服輸的志氣──她絕對不會輸給腦袋像灌滿水泥般頑固的鮑斯博士,她就不信辦公室內真有做不完的工作,打掃辦公室難不倒她的,她的字典裡沒有「退縮」這兩個字!藍巧月誇張地自語。
          ☆          ☆          ☆
  丹妮絲·赫頓從沒想過會在艾瑞克的辦公室內看到女人,而且還是他一向最忌諱的東方女人!
  「你是誰?」她驚訝地忘了擺出她自認最能表現自己美感的儀態。
  藍巧月聞聲同樣詫異地回頭,目瞪口呆望著有如《ELLE》雜誌上跨頁化粗品模特兒般亮麗美艷的金髮美女。
  「你不懂英文嗎?」丹妮絲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精心修飾過的細眉,她完美的臉龐因這個動作而出現一絲缺陷。
  藍巧月收起驚艷的心情,客氣地以英文自我介紹:「我是鮑斯博士的助手──藍,請問你是──」
  「你是艾瑞克的助手?」丹妮絲的聲音因太過訝異而提高了八度。「艾瑞克從來不跟女人一起工作的!」
  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這個事實,她努力了一個禮拜仍然待在這裡看守辦公室,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她自嘲一笑說:「很不幸的,我就是飽斯博士的助理,呃,或許該說是鮑斯博士『名義上』的助理。」
  丹妮絲瞇著眼小心評估眼前這個矮小的中國女人對自己的威脅性──黃褐膚色、乾癟身材,平塌五官上沒有絲毫彩粗的修飾,卡其色襯衫長褲就像只不起眼的小老鼠,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勉強看得上眼的部位──丹妮絲·赫頓完成挑剔的評量,確定藍巧月不會有任何機會介入自己跟艾瑞克之間後,友善地對她微微一笑說:「我是丹妮絲·赫頓,艾瑞克人呢?我來是要給他個驚喜的。」
  「鮑斯博士在坑道現場。」
  丹妮絲失望地嘟起性感紅唇,風情萬千地嬌慎:「真討厭!人家專程自北京趕來他卻不在。」
  「鮑斯博士知道你要來嗎?」
  「我想給他個驚喜,怎麼可能先通知他?」
  藍巧月不解地偏頭暗想,既然鮑斯博士不知道她要過來,她怎麼能怪鮑斯博士不在這裡等她呢?
  「你先幫我把外面的行李提進來吧!這趟車程震得我頭有些昏了。」丹妮絲·赫頓顯出一副體力不勝負荷的模樣,逕自往辦公室另一側艾瑞克·鮑斯的住房走去。
  籃巧月秉著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原則走出辦公室,把門外的三個大皮箱和擱在皮箱上的高級化妝箱搬進辦公室,堆在一旁的角落。她見丹妮絲遲遲未從房裡出來,心想她大概是想休息一會兒,就回到打字機前,繼續做著文瑞克·鮑斯交代的工作──把一本大陸著名考古學者的著作翻譯成英文──這是艾瑞克·鮑斯為了有借口拒絕藍巧月到挖掘現場所想出來的最新花招。
  刀口
  藍巧月剛打開打字機,耳邊又傳來丹妮絲誘人的獨特嗓音──
  「你怎麼把我的東西丟在那兒,不幫我提進來!」她倚在房門口吩咐。
  藍巧月起身照她的吩咐搬好行李箱,丹妮絲立刻又接著說:「藍,你去通知艾瑞克我來了。」
  「赫頓小姐,我沒完成鮑斯博士交代的工作之前是不能──」
  「你要我自己過去找他嗎?」丹妮絲以一副認為藍巧月罪大惡極的口吻問道;並伸手比劃自己一身高級的服飾說:「我可不想被路上的土塵弄得一身髒,你去比我方便多了,你那身打扮就算沾上了塵土也看不出來。」
  藍巧月心中因丹妮絲驚艷完美的外表所產生的好感,全因她驕縱自大的說話一度而消失殆盡,要不是顧忌著鮑斯博土,藍巧月絕不會再理睬這位赫頓小姐的。
  丹妮絲察覺自己有些失態,掩飾地說:「女人嘛!總是希望呈現在心愛的男人面前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我不想艾瑞克看到我渾身髒活,所以才拜託你替我去──」
  「你在這裡等會兒,我去通知鮑斯博士。」
  丹妮絲拉低姿態,藍巧月也不好再拒絕。
          ☆          ☆          ☆
  「王暨,你有沒有看到鮑斯博士?」
  「巧月,你怎麼又跑來了?」工作站上的人都知道鮑斯博士堅決不准藍巧月到坑道現場來。
  「辦公室來了一位訪客──丹妮絲·赫頓小姐,她要我來通知鮑斯博士。」
  「赫頓小姐來了?我們又有眼福了!」
  「她常來嗎?」
  王暨對藍巧月的問話毫無反應,臉上掛著癡楞的笑容,兩眼不斷散發出心型的崇拜光環。「唉!我這輩子從沒看過像赫頓小姐這樣美麗的女人,哦!她的身材真不是蓋的,每次我一看到她就『心中小鹿蹦蹦亂跳』。」
  她不否認赫頓小姐確實是美艷動人,不過王暨的反應也未免太誇張了!藍巧月有趣地搖搖頭,眼看王暨仍是口沫橫飛地讚美著,她迫不得已打斷道:「王暨,你先告訴我鮑斯博士人在哪裡,回過頭我再來聽你慢慢說。」
  「好吧,鮑斯博士在前面八號坑那裡,我帶你過去。」
  「赫頓小姐是飽斯博士的女朋友?」藍巧月邊走邊問。
  「應該是吧。」王暨臉上出現困惑的表情。「赫頓小姐來過三次了,每次都會待上三、四天,她對鮑斯博士是極盡溫柔體貼,不過飽斯博士對她的態度似乎有點冷淡。真不知道鮑斯博士是怎麼想的,要是我有這樣溫柔漂亮的女朋友,我絕對是把她捧在手心裡疼得不得了。」
  看王暨一副陶醉忘我的神情,藍巧月低下頭噁心地做個鬼臉。
  帶著黑色墨鏡更加深其莫測高深氣息的艾瑞克,遠遠就看見藍巧月向他走來,他表情緊繃大步跨向她,開口就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鮑斯博士,你有訪客。」藍巧月聽到熟悉的質問聲,認命地抬起頭來。
  「誰?」藍巧月看到他墨鏡上沿的兩道濃眉微微拱起。
  「丹妮絲·赫頓小姐。」
  聽到這個消息,艾瑞克嚴肅的臉龐並沒有顯露出絲毫欣喜的神情,他一抿嘴回頭吩咐工作人員:「劉憑,這裡的事交給你負責了。」
  他往自己的吉普車走去,跳上了車,忽然扭頭朝王暨、藍巧月所站的位置吼著:「你還不上車!」
  藍巧月回頭對王暨無奈地聳聳肩,快速爬上隨著引擎怒吼聲震盪的吉普車,她還來不及坐好,吉普車已急速地向前衝出。
  疾轉的車輪捲起漫天黃土,打在臉頰上微微作疼,藍巧月連忙伸手掩臉;不知艾瑞克·鮑斯是否為了懲罰她擅自跑到坑道現場來,像是要與風競速似的將吉普車開得飛快,讓藍巧月有如在乘坐雲霄飛車般隨著顛簸不平的路面彈跳,她恐怕自己跌下車,只得放開掩臉的雙手,轉而扣緊車門,緊閉著眼為自己的生命祈禱。
  短短的幾分鐘車程差點兒嚇掉藍巧月的七魂六魄!當激烈的震盪歸於平靜,她的手指仍緊緊扣著車門,十秒鐘後她才心有餘悸地睜開眼,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安全了,她覺得自己的咽喉乾渴得說不出話,她強迫自己移動已僵直的身體下車。
  艾瑞克·鮑斯俐落地跳下車,率性地摘下墨鏡,迸出深藍色光芒的眼眸冷酷地看著藍巧月動作笨拙地爬下車,他的嘴角緩緩揚起、露出了譏諷的訕笑──
  藍巧月一手扶著車身,一手無力地抹拭額頭上的冷汗,心中突然頓悟──
  他是故意的!鮑斯博士是故意這樣整她的!她猛地抬起灰白無血色的臉龐,黑黝黝的眼眸指控地瞪視他。
  無來由地,艾瑞克·鮑斯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抽中似的竄過一股悸痛。
  真是莫名其妙!他惱怒心中驟然升起的情緒,在自己有時間分辨那莫名的情緒是罪惡感或是某種類似憐惜的情緒前,他憤怒地扭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艾瑞克!」丹妮絲嬌聲奔入他寬闊的懷中。
  雖然藍巧月正處於想謀殺艾瑞克·鮑斯的怒氣中,但仍注意到丹妮絲已經換了身裝扮,低胸露肩的緊身絲質洋裝忠實地展露出曼妙性感的女性胴體,連身為女性的她都不禁為她所呈現出的性感魅力的折服!
  艾瑞克·鮑斯並不欣賞丹妮絲誇張的肢體動作,但她適時的出現令他有借口忽視探究內心的奇特感受,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冷然地握住丹妮絲滑膩的香肩,堅決地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告訴過你,別再到這裡來!」
  「人家想你嘛!」
  丹妮絲為自己辯解,兩手摩紗艾瑞克·鮑斯繃緊的胸肌,心中為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感到緊張與興奮,不論喜怒他總是能在瞬間挑動女人的心。雖然他身邊總有揮趕不盡的女人,可是只有她會成為永恆,丹妮絲無比堅定地思忖,從十年前赫頓、鮑斯兩家成為鄰居起,她就決定要得到他,擁有這個獨一無二的男人!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他!
  丹妮絲忘情地湊近,以火熱的紅唇親舔他剛硬的下顎,一手撫弄他露在襯衫頂端的胸喉處,冀望挑起他熱情的反應,以躲避他對她不請自來而陡升的怒火。
  艾瑞克·鮑斯熟知丹妮絲的伎倆,她想用肉體的慾望來左右他,他臉上掛著一抹邪笑,漠然地任地使出渾身解數誘惑他,任她將豐滿柔軟的半裸酥胸貼著他的胸前挑逗輕轉,從他居高臨下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雙峰渾圓的線條,他確定在這襲洋裝下的成熟胴體未著片褸,他感覺到自己的體內升起熟悉的緊繃,他決定讓她留下來幾天,給她機會抹去他心中的不快,順便發洩自己體內多餘的精力。
  他倏地勾起丹妮絲的下巴,懲罰式地攫住她的唇,霸道的舌無情地侵入她的口中,丹妮絲因他霸氣火辣的吻而燃燒,全身柔若無骨地椅靠著他堅硬的軀體,豐滿地臀部撩火地貼著他的堅鋌而搖擺──
  藍巧月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忘我交纏的兩人,不敢相信他們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親熱起來。在美國住了一年,她還以為自己對這樣公開的男女擁吻畫面已司空見慣,現在才知道平日所見乃是泛泛之作,不像眼前這兩位肢體動作如此火熱、如此煽情。
  但,儘管她的雙頰已經燥紅,她的兩眼卻有如著魔般不由自主地盯著激情熱吻的兩人,她的視線隨著艾瑞克·鮑斯移動的手掌下滑、佔有地覆住結實的女性臀部,古銅色的大手掌陷進絲質裙擺下的柔軟,丹妮絲突然發出陣陣嬌吟,聽得她雙耳快要冒火,她視線上移一看,哦!老天!丹妮絲竟仰著頭任他啃咬她…胸前呼之欲出的部分!
  籃巧月無意識地驚駭出聲,兩手掩住熱得快要燒起來的臉頰,彷彿在那狂熱嘴唇下的是自己的肌膚,她覺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藍巧月的驚呼聲傳入艾瑞克·鮑斯的耳中,提醒了他她的存在,再次激起他心中無原由的惱火!他迅速揚起頭惡狠狠地瞪向她,四眼相交的瞬間,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瞼熨紅的她竟快速地背轉過身,拋下一聲幾不可聞的「對不起」便拔腿跑開。
  艾瑞克·鮑斯克望著她的背影有些愕然,在他懷裡的丹妮絲不覺異樣,性感地貼著他蠕動喃喃低語,邀請他繼續熱情地佔有,艾瑞克·鮑斯甩開腦中模糊的思緒,樓著她進屋去,投入單純的男歡女愛中。
          ☆          ☆          ☆
  第二天,藍巧月如往常地端著一壺咖啡進辦公室,神情顯得相當睏倦。
  惡夢!她自小到大從沒作過這樣恐怖的夢,害她從夢中驚醒後再也不敢合眼,深怕那些活色生香的畫面趁著她熟睡再度潛進腦海。
  在性方面,她自認是個保守、膽小的女人,她從沒看過所謂的A片,更沒有過什麼性幻想,所以昨晚的惡夢才會顯得那樣駭人!夢中竟是一對裸程相交的男女,最駭人的是夢中的男人也有著一雙酷似鮑斯博士的深幽藍眸,飽含譏誚的眼神炯炯地直望著她,莫名令她感受威脅,可是無論她怎麼閃躲就是避不開那雙眸子……
  突然地,開門聲令她整個身子彈跳起來,緩緩轉身一看──艾瑞克·鮑斯穿著未扣上的襯衫、低腰牛仔褲自他的房間出來,紊亂的頭髮和頰邊冒出的青鬢,顯得有些類廢,卻也更增添了男性的魅力。
  他漠視地自她面前走過,拿起傳真機上的紙張,研讀了一下後驀然開口:「你打算抱著那壺咖啡在那裡站上一天嗎?」
  過了半晌,他因剛睡醒而變得粗嘎低沉的嗓音才傳入呆楞站立的藍巧月耳中,她尷尬將盯著他胸前濃密發毛的視線收回,一道火熱自頸後竄上她的臉頰,胸口一緊,聲音哽在喉裡說不出話來──
  「呃……」
  「麻煩你,咖啡。」他頭抬也不抬地又說。
  她終於迸出聲音回答:「呃,馬上來。」
  藍巧月倏地轉身,碰倒了腿邊的椅子,她一慌伸手欲扶起椅子,卻不小心撞上桌角,她痛呼出聲連忙退開,誰知腳下又被傾倒的座椅絆到,整個人而向後傾,她連忙伸手往前揮動想保持平衡,看著自己空空的兩手,猛然發現──咦?那壺咖啡呢?喔!老天!?──她就像個職業橄欖球選手,雙眼盯住逐漸接近地面的咖啡壺,拚命的衝上前去,雙膝著地必死的抱住那顆球……不,是那壺咖啡!
  還好!藍巧月慶幸地吁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站了起來,把咖啡壺安穩地擺在桌上,取出艾瑞克·鮑斯專用的杯子,這才想到他的存在,她尷尬地回頭瞄了一眼艾瑞克·鮑斯。
  不知他是否注意到她剛才的笨拙?她鄒著眉一邊倒咖啡一邊掛意著,今天自己是怎麼了?竟如此失常?
  她深吸口氣定下心來,平穩地端起咖啡,小心地回過身,卻看到丹妮絲一身紅紗晨褸,巧笑嫣然地站在艾瑞克·鮑斯背後對藍巧月眨眼,豎起的食指貼著豐潤腫起的紅唇暗示她噤聲。
  丹妮絲墊起腳尖悄然地靠近艾瑞克·鮑斯,十指纖纖如蛇般迅速地纏繞上他的腰間,臉頰貼著地寬廣的背部輕笑道:「嚇到你了吧?」
  「別胡鬧。」艾瑞克·鮑斯抿著嘴,眉宇間顯出不耐地掙開,招手叫藍巧月過來。
  「你生氣了?」丹妮絲又黏貼上去,兩手親暱地伸進他敞開的襯衫,陷進他胸前濃密的胸毛中──
  艾瑞克·鮑斯不搭腔,逕自接過藍巧月手中的咖啡,同時交代道:「把上周的進度和出土物明細表傳真到………」他不經意地瞥了眼,乍異地瞇眼看她。「你的臉怎麼了?」
  「沒事。」藍巧月直覺地遮住臉,猛垂下頭。
  「你該不是發燒了吧?」
  藍巧月連搖幾下頭否認,低垂的視線卻捕捉到在他結實腹肌上徘徊挑逗的手指,正逐漸往下探入低腰的牛仔褲內………
  天啊!她迅速昂起頭,流露出驚煌的眼神;艾瑞克·鮑斯正怪異地盯著她,她只覺自己的臉頰有如火燒般的發燙──
  「呃……我……我不舒服──」她發出近乎嗆息的聲音。「我好熱,不,我是說我的頭好燙,大概真是發燒了,我想我該回去休息一下!」話一說完,她飛也似的跑走了。
  「她今天是怎麼了?如此怪異?」艾瑞克·鮑斯神情深沉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丹妮絲伏在他的身後,輕聲低笑:「你還看不出來嗎?她害臊臉紅。」
  「害臊臉紅?為什麼?」
  「因為我們。」
  「我們?」
  艾瑞克·鮑斯頗感趣味地凝視門外,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丹妮絲誘惑地將火熱的身體貼緊地,伸出一手鬆開他牛仔褲腰上的銅扣,拉下拉煉……
  艾瑞克·鮑斯霍地收斂起笑容,扣住她的手,不耐地擰起眉。「回房去,別妨礙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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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2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有如作賊般的屏氣輕聲地轉動門把,等了半晌確定沒人發覺才輕輕推開一道縫,再一次自裂開的門縫中確定辦公室內沒有人後,就直起身悄聲跨進辦公室,把抱在胸前的那壺咖啡擺在桌上便轉身溜出辦公室,輕掩上門後才放鬆地吐出一口氣。
  唉!她真沒用!藍巧月邊走邊不開心地數落自己。
  再這樣下去,她真得去看醫生了!
  這兩天早上送咖啡過去時,她發現自己只要一看見丹妮絲跟鮑斯博士兩人,臉就不由自主地發燙染紅;更令她覺得難堪的,是出現在他們兩人臉上明顯的訕笑之意,這讓她尷尬無比,只得竭力避開他們。
  這真是個是非顛倒的社會!
  他們倆老是衣不蔽體、有傷風敗俗之虞,卻不為自己的作為感到難為情,反倒聯手嘲弄熟知禮義廉恥的她──
  唉!既然比不上人家的厚臉皮,那只好避而遠之嘍!
  藍巧月仰起臉,心裡盤算著該到哪裡去打發這一天的時間。
          ☆          ☆          ☆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道修長的陰影掩映在蹲踞地上的藍巧月身上。
  不必回頭藍巧月也知道杵在自己背後、語氣凌人的是誰;只是她覺得納悶,他怎會有閒工夫到坑道現場來呢?有丹妮絲·赫頓在這裡,他們倆應該是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眼中除了彼此外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世界還有旁人的存在。
  鮑斯博士不應該會注意到她的行蹤,更不可能是專程到這裡來逮她回去的。少了她這個電燈泡在辦公室,他們更可以肆無忌憚、盡興地做……做他們想做的事──
  艾瑞克·鮑斯長手一伸,像雄鷹突擊獵物似的攫起還在冥想的她,非常不耐煩地問:「我在問你話,你曬昏頭了嗎?」
  「我沒有,放開我呀!」
  對他這樣粗魯的動作,藍巧月突覺惱怒,她躲避著他的視線,徒勞無功地掙扎。
  「我說過你不能到這裡來的,跟我回工作站去,別在這裡惹麻煩。」艾瑞克·鮑斯無動於衷地拎著她往自己的車走去。
  「我不要回去,我想待在這裡!」
  藍巧月使盡力氣掙脫他的手,仰起下巴氣憤不平地低嚷:「為什麼你老是這樣貶低我?你交代我的事,我哪樣沒做好?我什麼時候惹出麻煩了?我只是想待在這裡幫他們清理挖掘物裝箱………」
  艾瑞克·鮑斯失神地盯著情緒激昂的藍巧月,心中徑顧著揣想她臉頰上的粉紅光澤,是因過度日曬引起的,還是她又臉紅了?
  藍巧月突然發現艾瑞克·鮑斯根本沒在聽她說話,突來的一股怒氣讓她失去理智,衝動地踢了他小腿一腳!「你這個歧視女性的沙豬!哎喲,好痛──」
  隨即,她抱住自己的右腿叫痛。
  艾瑞克·鮑斯難以置信地來回瞄視她跟自己的腿部,她竟敢踢他!?
  他咆哮一聲,威脅地瞇起眼逼近她:「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我是為你好才會阻止你在現場工作,你以為我喜歡多管閒事嗎?」
  「你只是在為自己偏袒的態度找借口,你不讓我跟他們一起工作,純粹是為了替自己省事,因為你認定我只會惹麻煩,你根本就是歧視女人,現在大家都在提倡男女平權了,只有你──」
  「好,我是歧視女人,那又有什麼不對?」艾瑞克·鮑斯忿怒地打斷她,指著竹棚外正在搬運東西的工作人員。「你的力氣比得上他們嗎?你有辦法深入地下十公尺的坑道裡挖掘嗎?恐怕到時候還要麻煩人進去把被蜘蛛、老鼠嚇昏的你給給抬出來!」
  「我的力氣是比不過男人,但是別的我都不比他們差;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就進坑道去,還有你放心,我絕不會被那些小昆蟲嚇暈的。」
  藍巧月昂起秀氣的下巴,拚命挺直腰桿,以意志力拉長自己的身高,強調自己的決心,只是粉頰上經常出現的紅量削弱不少氣勢。
  即使是盛怒中,艾瑞克·鮑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視線,他近乎著迷地瀏覽她臉頰上迅速加深的酡紅。
  該死的!世上會臉紅的女人這麼多,為何獨獨她一個令他覺得困擾!他心中充滿對自己的嫌惡,惡狠狠地攫住她不屈撓的堅定眼神,心中斷然下了決定,他拉長口氣陰森地問:「這是你自己說的?」
  藍巧月堅定地頷首。
  「小方,你過來!」
  艾瑞克·鮑斯喚來一名工作人員,口氣嚴厲地吩咐道:「給她找一項安全帽,帶她到五號坑去。」
  他怒氣騰騰地跳上車,心裡詛咒自己發了什麼神經才會撇下熱情如火的丹妮絲,跑來找這個無知幼稚、不懂感激的女人,她喜歡折磨自己的腿就讓她去折磨好了,他又不是她的保母,幹嘛替她操心!
  他猛踩油門,吉普車像箭似的在黃土地上飛奔。
          ☆          ☆          ☆
  「西安和洛陽、開封、北京並稱黃河流域的四大古都,這裡曾多處發現新石器時代(公元前六000年)仰韶文化的遺跡。現在我們工作站開挖的這一區是琉山文化遺跡,根據鮑斯博士初步的鑒定,這些地底的穴害應該是夏代(公元前一五00年)的民居,當時除了皇室的宮殿外,民居大都是地下窯洞、半地下穴居。不過,我們這次發現的穴室,其數量龐大而且室室相通,挖掘出來的陶壺、陶罐,漆木做的案、幾、匣、盤工藝技術精美,還有木鼓、石磬等樂器,可見擁有這民居的家族較一般階層富裕……」
  奉令帶籃巧月下坑道的小方──方立成──走在前頭帶路,順便給她來個簡介。
  藍巧月戴著附有照明設備的安全帽,在頭燈的照射下走進暗濕的坑道中,她專心注意著腳下坑坑窪窪的地面,沒時間分神告訴小方他所說的她都已經從鮑斯博士要她整理的資料中得知了。
  「小心!」聽到籃巧月發出的驚呼以及物體滑動的碰撞聲,小方迅速回頭,恰巧與一路下滑的藍巧月拉個正著──
  一陣翻滾後,藍巧月扒在向後傾跌的小方身上。
  「對不起!沒撞傷你吧?」她七手八腳地從他身上爬起來。
  小方揮手站起。「沒事,哎喲──」
  「怎麼了!?」
  「起來得太猛,撞到頭了。」小方揉著自己的頭頂,小心地避開凸出的土塊站起來。
  「對不起。」藍巧月為自己的笨拙道歉。
  「沒什麼,你還好吧?」
  藍巧月試著動一動,選擇忽略左大腿熟悉的輕微刺痛說:「沒事,只是滑跤時嚇了一跳。」
  「這裡濕氣重,地面容易積水氣,走路的時候最好掂點兒力氣,要不然一天得跌上幾十次跤。」
  「我會注意的。」
  小方拍掉手掌上泥垢說:
  「我們走吧!」他轉頭繼續帶路。「再往前走十公尺就是五號坑了。」
  經過一個狹長的甬道,他們來到方形洞口前,藍巧月心想應該就是這裡了,鮑斯博士交給她整理的資料中,有一段提到這類居室在入門處多挖有門道──
  「就是這裡。」小方跨過一個高起地面十五公分的土夯。
  藍巧月跟著跨進一個大約十平方公尺的圓角方形洞窟,她懷著興奮的心情打量上方──穹盧狀的拱形頂──她仰抬的臉上出現讚歎,想不到三千多年前這裡的人就懂得採用暗合結構力學原理,用最不易崩塌的拱頂形式結構洞穴的頂上!
  「你還記得回去的路嗎?還是要我走的時候過來帶你?」小方打斷她的冥想。
  「嘎?你不留在這裡嗎?」藍巧月猛回頭,她還以為小方會留下來陪她。
  「我必須到六號坑去,你一個人在這兒沒問題吧?」
  「喔,當然沒有!」她快速地回答,又接著說:「只是要麻煩你過來接我,我剛才沒仔細注意我們走路的方向。」
  「好,那我走了!」小方又從他消失的洞口繞回來說:「對了!鮑斯博士希望我們先從『火塘』整理起,他想把我們搜集的食物灰燼一起送到美國去作分析。」
  「沒問題。」藍巧月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方走後,藍巧月臉上的笑容立刻黯淡下來,瞪大的眼睛戒慎地固定在頭燈照射範圍內。
  她忽然覺得這個洞窟在一瞬間變得巨大和帶給她莫名的壓迫感,光線照射不到的角落彷彿有著看不到的東西在窺視地,也許是幾千年前居住在這裡的先靈,還是經過千年修練成精的山妖野怪!
  她的喉頭倏地抽緊,體溫驟降、手腳冰冷,身體因腦海中幻想的可怕畫面而僵硬凍結──
  立刻停止!你只不過是在自己嚇自己,不可能有那些東西存在的!她喝令自己冷靜,強迫自己做著規律的深呼吸,在心裡默念數字:一、二、三、四……直到心跳穩定下來。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只不過是怕黑,只要她習慣了這樣的暗度就能立刻開始工作,她不能因自己這個弱點而延緩了工作,讓鮑斯博士利用這個機會來證明他對女人的偏見是正確無誤的。
  她挺直背脊,集中自己的注意力,開始熟悉洞窟的內部環境──首先進入她眼裡半掩在泥土裡的,正是小方剛才提到的火塘。
  火塘就是燒灶,主要用來烹食、取暖,通常設於穴室的中央部位。
  洞窟四面露出土面的褐色泥牆看得出是經過夯打壓實的,當時應該曾在土面上塗上白灰防濕,不過現在用肉眼是分辨不出來了;需要採集樣本分析才能得知她的推論有無錯誤。
  藍巧月走近火塘,拿出小圓鍬小心翼翼地開始鏟土。
  她早有體認,每次的考古計畫總有大半的時間做的是枯燥機械式的挖掘動作,但在無聊的漫長過程中卻隨時可能出現許多意想不到的驚喜,你永遠預測不到在這堆泥土下藏著什麼!
  也許在長久等待而失去耐性的那一刻會擔心自己白費工夫,但是在內心又確知如果沒有堅持到最後關頭自己一定會後悔的。
  最棒的是,當你發現了一件古物或是僅僅一片小小的碎片的那一刻,你會覺得自己跟古代文明有了一次奧秘的交流,彷彿自己已經由這個小發現,得以一窺古代的神秘。
  這大概就是考古的魅力吧!
  她還記得大學聯考時,錢曉竺知道了她的第一志願是J大考古系時曾極力說服她更改志願,擔心她的身體會負荷不了,尤其是她動過手術的左腿,可是她還是堅持自己的理想進了J大考古系。
  到現在她從沒後悔過自己的選擇,雖然錢曉竺當初的考慮是正確的,在從事現場挖掘工作時,她受過傷的左腿是一項沉重的負擔,令她必須不時中止工作,起身走動以減輕左腳所承受的壓力。
  像現在,她的左腳就在抗議了!
  藍巧月暫時停下動作,以圓鍬支撐自己的重量站起身,活動抽痛的大腿肌肉。
  她一邊繞著洞窟四周漫步,一邊在腦中提醒自己,待會回工作站後得記得打電話回台灣。
  這陣子她一直沒再給錢曉竺電話,而她總是把她當作長不大的小表妹看待。也許錢曉竺現在正在發揮高超的想像力,幻想她遇上了危險、被人誘拐,說不定已經打電話給海基會,請他們協助尋找「失蹤」的她!
  藍巧月因心中荒謬的想法彎起嘴角,晃著頭含笑自語:「曉竺真是個標準的緊張大師!」
  安全帽上的頭燈產生的光影,隨著她腦袋的晃動在幽閉的洞窟中織造出變幻的明暗,詭異的氣氛造成空氣的異動,藍巧月倏地斂去笑容,緊張地張望左右,對黑暗的恐懼再次爬上心頭──無際的黑暗籠罩過來,漸漸侵入她的神經……
  她猛地搖頭擺脫自己的胡思亂想,在心裡警告自己不斷作祟的想像力,與其在在這裡浪費時間胡思亂想,不如把自己全部的精神用在清理火塘上,她不會被黑暗打倒的!
  藍巧月振作精神,士氣飽滿地拾起圖鍬一鏟一鏟地繼續清除積蓋在火塘上的泥土。
          ☆          ☆          ☆
  「小土豆兒!」
  藍巧月移動著安全帽,讓燈光緩緩地照射過坑洞內的每個角落,尋找隨她進坑洞來工作站人員豢養的小土狗──土豆兒。
  「奇怪,它會跑到哪兒去?」遍尋四周就是沒看到「土豆兒」的狗影。
  她深吸口氣大吼:「小土豆!」
  洞窟裡響起嗡嗡的回音,還有錯不了的小狗輕吠聲,藍巧月快速地環視周圍想找出聲音的來處,她一邊側耳傾聽一邊再低喚著:「小土豆兒,小土豆兒,乖寶寶你在哪裡呀?想不想吃東西呀?」
  倏地,一個土黃色的球狀物體不知從什麼方向竄出,衝到藍巧月的腳邊,熱絡地搖擺尾巴。她彎下身抱起這團毛球,責備地說:「你這個調皮的小壞蛋,跑到哪裡去躲起來的?我帶你進來是要你陪我的,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獨自去逍遙?嘿!別舔我,別舔──」
  藍巧月阻擋不及,失去平衡仰倒在地上,「土豆兒」堂而皇之地坐在她胸前,親熱地舔洗她的臉。
  「好了!好了!我原諒你了!你快讓我起來,我們得先回工作站才找得到東西餵你呀!」她一手抓住「土豆兒」,笑著喘氣。
  「你到底在做什麼?」低沈的男子咆哮聲充斥在閉塞的空間。
  「鮑斯博士?」藍巧月心中一驚,忙不迭挺腰坐起。
  高大如巨人般俯視她的人正是艾瑞克·鮑斯,他堅硬的臉上掛著明顯的不悅,不作聲地睥睨她半晌,才硬梆梆地說:「大家都在外面等你。」話一說完轉頭就走。
  「糟糕,我忘了時間!」藍巧月猛回神,彈跳起來。
  工作站有個規定,五點結束坑道中的工作,所有工作人員到齊後一起離開,以防有人落單發生意外。
  「都是你這個搗蛋鬼害的!」藍巧月一手抱起小狗,一手提著自己的工作袋,快步地往外走。
  也許是急於跟上腳步快急的艾瑞克·鮑斯,她腳步沒踩穩,腳底一滑,連人帶狗地往前朝艾瑞克·鮑斯健壯的背後撲去—艾瑞克·鮑斯聽到背後的驚呼聲,礙於洞窟的寬度,身材壯碩的他有些困難地回轉,哪知剛轉過身,藍巧月已經撲倒在他的腳邊。
  他快捷地伸手揪起她,心中一時閃過多重情緒。
  這個女人連路都不會走,怎麼有辦法在這裡工作呢?
  只有女人才會想到帶著一條狗進坑洞來,把工作當成到公園野餐,自己在裡頭跟狗玩得不亦樂乎,讓大伙在外面擔心她出事了!當然,他是絕對不會為這種愚蠢的女人擔心的!只是他也不能容許她這樣耽誤大家的時間,就因為這樣,他才會多事地進坑洞來找人,他早知道女人只會帶來麻煩,偏偏她又那麼頑固──
  藍巧月前一秒還在尖叫,下一秒就撞上了一道堅硬的肉牆,還沒來得及換過胸中驚懼氣息,立刻就被一雙鐵臂給箝住,粗魯地舉了起來,一陣搖晃使她只能屏著氣、揪住艾瑞克·鮑斯的衣服以保持平衡。
  「對不起!」她偷困他一眼,只見他又擰著眉、莫測高深地瞪視自己。
  她氣弱地垂下頭。「我不是故意撞上你的,對不起──」
  艾瑞克·鮑斯斜睨她一眼,不確定該拿她如何?
  她看他沒應聲,只好張開手掌推著他的胸前,暗示他可以放她下來了。
  厚實的卡其布料遮掩不住他糾結瓏起的塊狀肌肉,她難以置信手心下堅實觸感和炙人熱力,不由自主地揉按幾下,忽地衣服底下的肌肉一蹦,一股酥麻的感覺竄入手心,她如夢初醒訝地抽回手,訝於自己竟做出這樣的舉動,臉頰如燃燒似的熱了起來──
  艾瑞克·鮑斯一臉震驚地甩開她,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這個女人在做什麼?她竟然這樣撫摸他!該死,她又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了,這可是她自己主動的,他什麼也沒做呀!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他語帶不滿地吼她。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她想不出來還能說些什麼。
  「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臉動不動就紅成這樣!」
  嘎?藍巧月鬆了口氣,還好他不是質問她為何摸他,只是問她為何臉紅……
  臉紅!
  「我沒有!」她欲蓋彌彰地摀住臉頰。
  艾瑞克·鮑斯沒好氣地看著她幼稚的舉動。
  「沒用的,你連脖子都──」他訝於自己的發現,突兀地住了口。
  天!不只頸部,她連露出於T恤外的胸肩部位都是一片粉紅!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下梭視瓏起的曲線,那裡該不會也是……說不定她全身的肌膚都………這個想法一閃過腦海,全身血液立即在急速賁張的血脈中狂跳鼓噪,令他覺得喉頭異常幹渴、吞嚥困難,亢奮的情潮席捲他全身,凝聚在他的下腹,他握緊拳頭全然無法制止身體堅硬的反應和甦醒。
  他詛咒自己,竟然對自己始終避而遠之的這種女人產生不尋常的「性趣」!
  藍巧月愕然地杵立著,望著他帶著莫名的惱怒快速離去。
          ☆          ☆          ☆
  誰也沒料到,黃河水位會在短短幾天暴漲決堤!
  在一連下了五天大雨之後,工作站接到黃河水位告急的通知。由於擔心坑道會因大量洪水的衝擊而坍崩,因此決定進行最後一次進坑,想在黃河決堤前的有限時間內,盡一切可能遷走這些珍貴的古代遺產。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冒著風雨在挖掘現場搶挖,直到無線電傳來黃河決堤的消息。
  艾瑞克·鮑斯立刻命令所有的工作人員撤離,在一陣混亂中他不自覺地搜尋藍巧月的蹤影。
  「該死!她又跑到哪裡去了?」遍尋不著之下,他脫口地詛咒。
  他抹去滿臉的雨水,隨手捉住跑過身邊的工作人員,竭力吼著:「那個女人在哪裡?」
  工作人員搖頭表示不知。
  他又咒罵出聲,隨即瞥見常跟她一起的王暨,他又衝過去抓著正從小貨車上跳下的王暨追問:「她呢?她人在哪裡?」
  「巧月回工作站去帶「土豆兒」,等東西裝捆好,我這就過去接她。」王暨直覺曉得他話中問的必定是藍巧月。
  「該死!」艾瑞克·鮑斯再次詛咒,衝動地拋下命令:「你跟大伙先走!我過去接她!」
          ☆          ☆          ☆
  文瑞克·鮑斯駕著性能優越的吉普車沖駛在已成滾滾泥流的黃泥巴路上,眼見泥水以令人觸目驚心的速度升高,他心中更加不停地咒罵著藍巧月愚蠢的行為。
  只有她這種沒腦筋的女人才會為了一隻狗跑回工作站去!只要讓他逮著了她,非狠狠地教訓她一頓不可!
  接近工作站,在磅礡大雨中,他眼尖地發現她埋頭彎腰在及膝的泥流中前進,一個緊急煞車,未待車輪激起的漫天泥漿落地,他已經跳下車,怒火沖沖地朝她走去──
  「你以為你有幾條命?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突如其來的吼聲令藍巧月驚愕地說不出話。
  「……你就不能像個男人一樣,乖乖地服從我的命令嗎?非得這樣搞得雞飛狗跳不行嗎?你該死的給我說話呀?這回你又有什麼理由……」
  昏頭脹腦的她根本說不出話,唯有死命地抱住胸前的小狗,深怕小狗被甩落。
  一眨眼的時間,流速急湍的黃濁泥水已漲上她的大腿處。
  艾瑞克·鮑斯驟然住口,猛力地拖著她往吉普車的方向跑,一把環住她的腰將她塞進車內,自己也跟著跳上車,顧不及她還卡在駕駛座上,長腿一跨就把她環在中間,將油門踩到底。
  吉普車劇烈地蕩了兩下,接著突然地向前衝出,藍巧月因後衝力擊撞在他的胸前,他一手箍緊她,把她壓在胸前,在她耳邊吼著:「抱緊我!」
  她出於求生本能,無一絲疑慮地緊抱著他,任風雨瀟颯地肆虐而過,她的耳中只有他堅定有力的心跳聲,沒有道理的,她就是確信他會帶領他們到安全的地方。
  這是一場與自然的競速。
  艾瑞克·鮑斯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駕著吉普車在奔騰洶湧的洪水淹沒他們之前奔向地勢較高的土丘上。
  他抬眼望著底下奔流的洪水,危機過後的鬆懈情緒奇妙地引燃他心中的熊熊怒氣,他兩眼冒火地盯著,坐在他膝上側臉凝望水勢的藍巧月──
  藍巧月感覺到他燒灼的目光及逐漸加劇的鼻息聲,遲疑地將視線固定在他濕透襯衫的第三顆鈕扣上。
  潮濕的空氣忽然變得凝重窒人,無形的電波在兩人之間流竄,她彷彿可聽見強烈電波交擊所發出霹啪聲。
  「我──」她試著開口想突破這詭異的氣氛。
  「別說!」他自繃緊的牙關迸出兩個字。
  「你──」
  他突然爆發!「你該死的知不知道你差點沒命了!只要再晚個幾分鐘──」他有股衝動想捏斷某人的脖子。
  「我只是想──」
  「我警告過你別說了,這是你自找的!」
  他表情凶狠地迫近她因恐懼而變得粉白、杏眼圓睜的臉龐,粗蠻地含住她抖顫冰冷的唇瓣,咬吮她因驚喘而綻放的下唇,在強烈的男子氣息衝擊下,她不由退縮,不知何時他的手臂已牢牢交握在她的頸背,不許她栘動。
  他的動作蠻橫,灼熱的唇用力地壓著她,他齒咬著她,在她無助喘息時侵入,探索裡面的絲滑。她驚訝地抖顫,無措地推著他強壯的身軀,被雨水濕透的襯衫下,是十足男性的矯健胸膛,她手指下強勁的脈搏似乎在燃燒,那分熱力令她虛脫無力。
  他自喉頭發出呻吟,彷彿她正使他承受某種痛苦的折磨,他的臂膀繃緊,當她冰冷的手指愛撫般滑過緊繃而敏感的胸肌時,他抵著她的唇倒抽口氣,他的雙手仰起她的頭固定住,讓他的舌探得更深,呼吸變得更急促──
  感覺到他舌尖的動作,激起她體內從未曾有過的熱流,她全身震顫,而他還不打算放過她,他炙熱飢渴的唇沿著她的咽喉向下滑,需索的唇摩掌她細嫩的肌膚,他的舌尖找著她的脈搏處,輕舔、流連在她的喉嚨凹處。
  最後他的唇炙熱地埋在她柔軟的胸前,隔著潮濕如第二層肌膚的輕薄衣料……忽然,他渾身一僵!—一道車子引擎聲正逐漸接近他們。
  她突然被鬆開來,迷濛的眼神在接觸到他混合憎惡以及無以名狀的陰沉目光時,轉為羞愧。
  艾瑞克·鮑斯心中有股無法言喻的怒氣交戰,亢奮的激素令他身體繃緊疼痛,他一徑擰眉怒目地瞪她,分不清體內翻湧急欲爆發的情緒是來自對自我的厭惡,還是情慾不得宣洩所造成的,他在心裡不住地咒罵──天殺的!他就知道把她留下來會為自己帶來麻煩!
  「太好了!鮑斯博士,幸好你們安全無事。」王暨不放心回頭尋找他們來了。
  無預警地,藍巧月發覺自己被拋下車,艾瑞克·鮑斯無視因摔在地上而震驚的她,刺耳地命令:「王暨,立刻送她到西安市!不准她再回工作站!」
  「鮑斯博士!為什麼突然──」王暨大惑不解。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艾瑞克·鮑斯射過一道致命的目光,讓王暨乖乖地閒嘴。
  藍巧月仍震驚於自己體內因他猛烈的吻所引起的炙熱情緒反應,他驟變的態度令她茫然。
  「為什麼?」她不由低喃自問。
  正要離開的艾瑞克·鮑斯捕捉到她幾不可聞的顫抖嗓音,猛然轉頭睨視道:「我不想再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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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29: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波士頓,聖邁格飯店會議廳。
  金髮的強斯·漢伯頓傾身在藍巧月耳邊說:「藍,今晚你有什麼計畫?不如我請你到羅洋餐廳吃飯?」
  「謝謝,我……我有別的事。」藍巧月一接觸到他不斷散發電波的藍眸就變得口拙,耳根也不由自主地發熱。
  強斯·漢伯頓視線飄落在她已轉為誘人粉紅的小巧耳垂,無聲地笑了。
  僅僅只是靠近她些兒就能惹得她面紅耳赤,這個東方小女人真是清純得令人心癢、蠢蠢欲動。
  決定了,她就是他的最新目標。
  不知有多久沒碰過這樣純真的女人了!應該是自過了嬰孩期吧,現代女性個個皆是勇於表現自我、積極主動,再加上他的家世背景為誘因,使他根本無從發揮高超的求愛技巧,有英雄無用武之感。
  也許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起眼,但只要稍加觀察就能發現她的迷人之處。
  愈是無瑕純潔的女人,愈容易招惹男性的征服本能,尤其是像她這樣明顯帶著有著處女氣息的女人,更是教他難以錯過。
  「藍,你初到波士頓,不知道羅洋餐廳的名聲,想在這家餐廳吃飯得在一年前預約的。」強斯將手搭上藍巧月的肩膀,嗓音輕柔地勸誘著她:「多少饕客將那裡視為美食者的終極天堂,你到了這裡怎麼可以不去見識一下?你倒不必擔心訂位的問題,他們隨時會為我保留一個桌位,只要……」他不顧台上正在進行的議程,使出渾身解數說服她。
  藍巧月豎著背脊,強迫自己佯裝專注地盯著正在進行專題演講的主講人·心裡卻暗暗叫苦,該用什麼理由才能擺脫掉強斯·漢伯頓的糾纏?
  參加此屆考古學會會議的女性並不少,她實在納悶強斯·漢伯頓怎會將目標鎖定在自己身上?而且就那麼巧,他是大會的貴賓,會長先生不容她拒絕,逕自接受強斯·漢伯頓的建議,將他們的座位安排在一塊兒。
  她原想趁代替曼寧博士到波士頓開會的機會,好好遊覽一番,怎料到自己會遇上這樣的事……
  會議廳內響起一陣掌聲,主講人結束演講後,學會會長興匆匆地上台,他滿臉笑容對著麥克風興奮地宣佈消息。
  「各位會員,我很榮幸有這樣的機會在此跟各位報告這個好消息──B&H國際集團決定每年再提供本學會一百萬美元的經費,也就是說自下個會計年度起,B&H 國際集團每年將贊助我們二百五十萬美元。現在讓我們歡迎B&H國際集團總裁──漢伯頓先生!」
          ☆          ☆          ☆
  就在她快步出會議廳的剎那,被強斯·漢伯頓給攔了下來。
  藍巧月愕然地停下身,不解他怎有辦法在這麼短暫的時間突破層層包圍的人群。
  「我差點追不上你,怎不等等我?我們約好了一起吃晚飯的。」
  強斯·漢伯頓親暱地環住她,她察覺旁人投來訝異的注目,其中並夾雜著攝影機的閃光強燈。
  「漢伯頓先生,我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她拘謹地拉開距離。
  「好,那我們就待在房裡吃飯,我送你上去。」他不接受拒絕,一隻手又自動勾住她的腰間。
  「這不太好,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你還是──」
  「我陪你,有人稱讚過我奇妙的按摩能力哦!」
  強斯·漢伯頓對她眨眨眼,別有含意地柔捏她的腰側,滿意地看著她的粉頰上出現預期的紅潮,推著她朝電梯走去。
  藍巧月倒抽口氣,尷尬地快速環顧四周,不能置信他竟敢在這樣公開的場合對她做出這樣逾矩的行為,她抗拒地扭身想避開強斯·漢伯頓!她認真的反抗卻教強斯·漢伯頓覺得有趣,他利用身體的優勢將她逼靠近牆面,調笑地睥睨她羞怯的容顏、光澤嫩紅的粉肌,誘得他即刻想品嚐那滋味。
  「藍,你真是太有趣了!」他雙手撐在她額際兩側,俯下臉遇強吻她,藍巧月倉皇向後縮去,雙手阻隔在胸前──
  「強斯,你什麼時候養成了躲在牆角強吻女人的癖好?」一個冰冷的聲音。
  強斯·漢伯頓動作一僵,給了藍巧月機會閃過他腋下,直覺地靠近出聲解救她的不知名男子,當她感激地欲抬頭道謝時,震驚地睜大了眼──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再次見到艾瑞克·鮑斯!
  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記憶再次浮現心頭,她不爭氣地又脹紅了臉。
  這段時間以來,那畫面總在她沒防備時竄進她的腦海,糾纏她的思緒,為何他那樣吻了她後霎時又變得無情冷酷,而且刻不容緩地趕走她?這個無解的疑問一直盤據在她的心中,羞憤之情不斷侵蝕著她。
  為什麼他在這裡?她的心惶然地抽緊。
  來紐約之前,她明明跟曼寧博士確認過他不會參加這次的考古年會,這時候他應該正在秘魯主持一項美、日、法跨國合作的考古計畫,不是嗎?
  為什麼?
  強斯·漢伯頓有著與藍巧月相同的疑問。
  如果不是因為艾瑞克·鮑斯不能參加這項會議,他也不必在董事會召開在即、公事繁忙之際,撥出時間代替他出席。自己好不容易找著了一點娛樂,他又跑出來壞事,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你不是說不來了嗎?」強斯·漢伯頓態度有些敵對地詰問艾瑞克。
  原來他們認識?巧月一聽納悶地睜大眼。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艾瑞克·鮑斯不顧強斯·漢伯頓正等著他回答,一徑怒目盯著藍巧月。
  兩個月了!那個吻還是清晰地留在他的腦海裡,他可以清楚地勾勒出她因他吸吮而紅腫微翹的唇形,多次自夢中醒來的夜裡,他甚至感覺到她倚靠在自己懷中所留下的體熱,令他的身體疼痛不已。
  他將一切歸咎於未舒解的慾望,她不可能有力量蠱惑他的神智、佔據他的生活,她不可能,也不行!
  他不會允許她這樣影響自己的!艾瑞克·鮑斯握緊拳頭,藍色的雙眸燃燒著火焰,強調出心中的決心。
  在他的怒視下,藍巧月不自在地退後」步,心裡嘀咕著:這算什麼?怎麼這個地方就他能來,她不能來?
  「你們認識?」強斯·漢伯頓目光游移在兩人之間,表情僵硬地朝艾瑞克·鮑斯追問。
  艾瑞克·鮑斯不置可否地瞟了眼強斯,大半的注意力始終停駐在藍巧月身上。
  「你知道我不碰你的人的。」強斯·漢伯頓重申他的立場。
  「鮑斯博士跟我的指導教授曼寧是好友。」雖然她不甚瞭解漢伯頓話中之意,但見艾瑞克·鮑斯無意開口,只好由自己來了。
  強斯·漢伯頓不鬆懈地繼續追問艾瑞克·鮑斯:「這麼說她不屬於你嘍?是我先發現她的,我有優先………」
  「漢伯頓先生,你在說什麼?我不屬於任何人!」藍巧月激動地描嘴。
  「那太好了!」強斯·漢伯頓投給艾瑞克·鮑斯勝利的一瞥。
  不知怎麼,強斯·漢伯頓的態度惹惱了艾瑞克·鮑斯,他瞪了瞪強斯·漢伯頓,衝動地說:「你不能碰她!」
  強斯·漢伯頓聞言一怔,不解地問:「嘿!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我不記得跟你約定過什麼。」艾瑞克·鮑斯惱火地一撇嘴,沒耐性地向著神情既納悶又無辜的藍巧月吼著:「你是要繼續留在這裡跟這個大情聖調情,還是要跟我走?」
  藍巧月遲疑一下,眼見艾瑞克·鮑斯真的丟下自己走了,為了避開強斯·漢伯頓的糾纏,只得不情願地追了過去。
          ☆          ☆          ☆
  她一直跟著他的身後走,出了飯店,他猛一旋身皺眉問:「你打算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是你自己要我跟你走的。」她愕然停步。
  他臉色一變,低吼著:「別再跟著我!」他將對自己莫名舉動的怒氣都發洩在她身上。
  該死的她!他惱火地低咒,隨手招了部出租車走了。
  藍巧月迷惘地呆站了半晌,困惑地眨眨眼往回走,愈想愈覺得氣憤──
  他真是個世界超級喜怒無常、脾氣詭異的怪胎!
  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冒出來要她跟他走的,現在竟擺出一副臭架子!他討厭她,她也不見得多喜歡他!哼,臭沙豬!
          ☆          ☆          ☆
  天殺的,那愚蠢的女人該不會真以為他跟強斯·漢伯頓一樣對她有意思吧?艾瑞克視而不見地盯著車窗外。
  他腦海浮掠出強斯,漢伯頓將她逼到牆角,強吻她的礙眼畫面,他猛然糾緊盾心,內心一陣煩躁?該死!他絕對不可能對她發生興趣的!
  自己真是多管閒事!他心中忿忿思忖,強斯·漢伯頓那小子追女人是家常便飯,就算他沒眼光看上了那個黃毛丫頭,自己也不必多嘴,說不定她外表一副不情願,心裡卻樂意得很。
  他一定是昏頭了才會以為她需要幫助,他早知道碰上那女人準是麻煩!
  這下可好!這次董事會強斯·漢伯頓那傢伙有機會藉題發揮了!
  想到這兒,艾瑞克·鮑斯不由得怨起他的父母,為何偏偏選上董事會期間出國,這八成又是他母親一時興起之舉。
  女人就是麻煩!他再次肯定自己的真知灼見。
          ☆          ☆          ☆
  三天會期結束,閉幕酒會。
  在強斯·漢伯頓的陪伴下,藍巧月踏進演奏著音樂的宴會廳。
  強斯·漢伯頓按兵不動兩天後,按捺不住心中對藍巧月的興趣,暗地請考古學會會長安排他為藍巧月的男伴,打算藉此機會大獻慇勤。
  藍巧月心裡則是暗暗地叫苦。原以為會期結束後,她可以利用剩下三天難得的假期,輕鬆地遊覽一下波士頓的名勝;孰料,強斯·漢伯頓不曉得自何處得來的消息,竟然自薦擔任她的導遊!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與波士頓犯沖?
  倘若事前知道會長做這樣安排,她絕不會答應參加閉幕酒會的,她情願一個人待在飯店吃電視晚餐;在強斯·漢伯頓熱情炯炯的眼神環視下,再美味的佳餚也難挑起她的食慾。
  趁著強斯·漢伯頓正與人熱烈討論全球經濟危機時,藍巧月連忙穿過熱鬧的人群,跨出落地窗走入中庭的花園裡。
  嗯……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覺得心情舒爽多了。入秋的夜晚,對僅穿著單件連身洋裝的她而言是太過冰冷,但她寧願忍受這稍微的不適,也不願意冒若被強斯·漢伯頓發現的危險,進去取自己的外衣。
  她在一張造型典雅的歐式雕花鐵椅坐下,為這樣靜謐的夜景所吸引,她向後仰靠著頭、凝視著夜空中的彎勾形新月,不禁想起同樣在這輪新月下卻與她相隔千里遠的表姊錢曉竺──
  真希望能跟錢曉竺一起分享這樣的美景!她的臉上浮現一絲渴望與落寞。錢曉竺不可能到這兒來的,她堅持要她專心唸書、不許她兼差打工,自己則拚命省下每一分錢來負擔她的學費、生活費,說什麼也不肯浪費錢到美國來看看。
  這輩子她欠錢曉竺的是還不完了,只希望她會給自己機會回報她,等她修完學位返國,改由她來支持錢曉竺回學校讀完她的大學,也許有一天她們會同游紐約,在一樣的季節、一樣的星空下……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藍巧月認命地回頭──
  強斯·漢伯頓一派瀟灑地走近她,挨著她坐下。「怎麼一個人跑出來?覺得很悶嗎?」
  「不是的。」藍巧月無聲地歎氣。
  「今晚的天氣還真冷,哇!你的皮膚都發紫了。」強斯·漢伯頓一邊開著玩笑,一邊脫下外套。「來,披上我的外套吧。」
  「不必麻煩,我──」她來不及抵抗就被他以外套裡住摟抱在懷裡,她不習慣如此,因此略用力地掙脫開來。
  強斯·漢伯頓不再勉強,苦笑地凝望她防備的態度。「我真這麼讓人討厭嗎?
  她退倚在鐵椅側邊的扶手上,考慮著該怎樣婉轉拒絕他;她並沒有這類經驗,會長又再三強調強斯·漢伯頓是學會極重要的贊助人,希望她別給他難堪,自己既是代替曼寧博士出席,也不好給他惹出麻煩!
  「漢伯頓先生,你是一位非常傑出的男士,在場的每一位人士都非常感謝你對學會的貢獻,我相信他們都以能與你交談為榮──」她斟酌著字眼。
  強斯·漢伯頓對她晃晃手指。「不,不,我問的是你對我的感覺?」
  「呃,我想你是一位溫柔體貼的紳士,幽默風趣、英俊瀟灑……」她相當為難地繼續:「只是我們並不適合,我──」
  「你討厭我嗎?」他不解地問。
  「不!不是的!只是──」
  「那就沒問題了。」強斯·漢伯頓又充滿信心,忽地欺身向前。「放輕鬆點,給我個機會說服你──」
  藍巧月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他蓋住了嘴,他順勢壓在她上方令她動彈不得,只能徒勞無功地揮動兩手,扭動頭部迴避他帶著酒味濕熱的唇。
  強斯·漢伯頓無視於她的抗拒,自信必能讓她臣眼於自己的男性魅力下,他一碰觸到她紅粉細嫩的唇片就沈醉在那溫柔觸感中。一隻手熟練地滑進兩人軀體相貼處,探向她的胸前。藍巧月怎麼也掙脫不開他侵略的唇,無論她如何掙扎,始終被他定定地壓住,他的手指堅定地搓揉著她的胸脯,她又羞又急地眼角淌淚,在心裡不住吶喊著,誰來救救她呀!
  老天彷彿聽到了她的求救,下一秒,她忽然覺得身上一輕,強斯·漢伯頓被拉開甩在地上,她直覺反應地跳起身衝入解救者的懷中──
  艾瑞克·鮑斯被她撞得退了一步,他皺著眉,俯視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全身輕顫埋在他胸前的藍巧月,猶豫了半晌,不情願地抬起一隻手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搞什麼鬼!」強斯·漢伯頓狼狽地爬起。「是誰……艾瑞克!又是你──」
  聞言,藍巧月身子猛一僵,仰抬起夾著淚光、雙唇顫抖的臉──艾瑞克·鮑斯怒視著面露驚惶、粉頰泛紅的她,心中低咒著,她非得顯得如此楚楚可憐不可嗎?
  他有些粗魯地將她按靠在胸前,迴避她迷惑無助的眼神,也對自己心中因她而起的某種情嗉感到愕然。
  她一出來,他就看見她了。
  他本就不喜歡交際場合,但礙於會長曾是他的指導教授才出席的,本想露個面就走的,無奈被會長留了下來,為了避開那些無謂的應酬就轉到庭園來,沒想到會看到了她。
  當他直覺想避開時,她臉上寂寥的神情留住了他的腳步,在銀白月光中,她顯得更加嬌弱,寂寞的容顏莫名牽動他的心,自她仰望夜空的眸光,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歎息,他從未與人有過這般心靈相契的感受,這發現震撼了向來自認冷靜的他。
  不會的,不可能是她!他渾沌地甩甩頭,彷彿這樣就能把她的形象自靈魂深處抹去,生平第一次恐懼佔上他的心頭,他駭然知覺她具有的某種神秘力量將會威脅到他平靜的生活,霍然他有股想逃的強烈慾望──
  但,強斯·漢伯頓對她親暱佔有的姿態再次留住了他。他竭力提醒自己還遠離開她,她不可能是自己所想望的,她比任何女人更麻煩、更具威脅性……可是,當強斯·漢伯頓欺壓在她身上時,所有的理智轟地全燃燒,化成一股野蠻的忿怒,彷彿自己珍貴的寶物被侵佔一般,卻又惱怒於一個事實,他沒有任何權利宣告對她的佔有,同時他的理智又自我辯解,他絕不想擁有她。不,應該說他絕不想與她有任何一絲瓜葛!
  在他尚未有機會釐清情緒時,他的心已依著自己的意志,衝向前扯開強斯·漢伯頓,將她擁在懷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刻他內心仍是震驚不已。
  「艾瑞克,你這是什麼意思?」
  強斯·漢伯頓怒惱的聲音穿透他矛盾的思緒,艾瑞克·鮑斯極力忍著教訓他的衝動,自喉頭迸出話:「我警告過你別碰她的。」說完就挽著她朝室內走。
  「等等!你別想這樣帶走她,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要不然這次的董事會你會發現自己被推舉為下屆公司總裁。」
  下屆總裁?藍巧月望望兩人,困擾地蹙起眉。
  這小子老是用這件事來威脅他,可惜這次不管用了!他名下的股票再加上他父母的股票,讓他握有絕對的優勢。
  「這次會由我代表我的父母出席。」艾瑞克·鮑斯頭也不回地丟下話。
  強斯·漢伯頓低笑兩聲:「那又如何?你也知道鮑斯太太很喜歡我的,只要我給她一通電話,她一定會轉而支持我的,誰都知道她一直希望你留在公司,說不定她還會說服鮑斯先生也投你一票。」
  沒錯,他母親確實會這麼做。該死!讓他居於下風的竟是自己的母親!
  艾瑞克·鮑斯憤然扭頭問:「你值得為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事業嗎?」
  「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話。」強斯·漢伯頓好整以暇地回道,他自認自己手中握有王牌;艾瑞克絕不可能為女人勉強自己的。
  「當然不值得。」艾瑞克·鮑斯為脫口而出的話蹙眉,停頓一下又說:「不過,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之所以還留在那個位置上是因為你真的喜歡那份工作,我可不相信你真會為了她而放棄。」
  「那可說不定──」強斯·漢伯頓特意拉長語氣。
  「你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何偏偏看上她,她哪一點吸引人?」艾瑞克·鮑斯憤怒問。
  藍巧月睜大眼,鮑斯博士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是這樣,你又為何跟我爭?」強斯漢伯頓反問。
  他為自己心中突湧出的羞赧之情不悅,硬著嘴說:「我對她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你就別管閒事。」
  艾瑞克·鮑斯盯著藍巧月,斟酌該如何處理此事,突然注意到她量紅的雙頰,該死的!她怎麼可以因強斯·漢伯頓的吻而臉紅!難道……他咬牙切齒繃緊的嗓音夾著浪漫的指責之意:「你該不會是在跟他玩欲擒放縱的遊戲吧?你要是真的喜歡這傢伙最好老實說,我可不想破壞你們的好事!」
  藍巧月連忙搖頭否認,艾瑞克·鮑斯仍是不悅地瞪著她,最後勉強說服自己,倘若不是看在曼寧的面子,他是不會管她的閒事的。
  他皺著眉沉吟一會兒說:「強斯,我不想管你的閒事,不過她曾是我的助理,算得上是我的人,你說過不碰我的人的。」
  「曾是?這麼說現在不是了。」雖然藍巧月十分清楚地表示無意於他,但基於男性顏面,強斯·漢伯頓就是不肯輕易退讓。
  「現在還是,等我度完這三天假,馬上就要開始工作了。」藍巧月為求日後清靜不惜說謊。
  「是嗎?」強斯·漢伯頓壓根不相信艾瑞克·鮑斯會僱用女性助理,他示威地看著他。
  艾瑞克·鮑斯繃著張臉不情願地點頭。
  強斯·漢伯頓眼神一閃,故意為難地說:「既然是這樣,我們──」他意有所指地看一眼藍巧月。「──董事會見!」
          ☆          ☆          ☆
  一等強斯·漢伯頓的背影消失了,艾瑞克·鮑斯立即朝藍巧月開火:「誰讓你多嘴的,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惹出什麼麻煩!」
  藍巧月給他轟地連退幾步。「那……那只是騙他的,我又不是真想當你的助理。」
  「該死!」他忍不住低咒一聲,這個沒腦筋的女人!他仰望著上方,想著該如何解決這事?
  她嘟嚷地表示謝意:「謝謝你剛才的幫忙。」說完,巴不得立刻消失。
  「等一下,你以為這件事這麼容易解決嗎?」
  她疑問地回頭──
  「明天早上九點帶著行李到這裡來找我!」他寫了張地址給她。
  她被動地接過來。「為……為什麼?」
  「去紐約。」他的表情好像她問了個白癡的問題。
  她聽見自己又問:「為什麼?」唉!被當作白癡她也認了,誰教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艾瑞克·鮑斯拋來一眼怒視。「這是你自己做的好事,現在強斯以為你是我的『現任』助理,他威脅要在董事會上看到你,你非得去紐約不可!」
  「我不要去,我計畫好這三天要……」
  「你計畫好?那我呢?要不是你沒事跟強斯那傢伙多嘴,這件事早就解決了,現在看看你給我──」
  「我以為……」
  「閉嘴!」艾瑞克·鮑斯吼她一聲。「就因為你這麼多嘴,所以我得勉強帶著你這個該死的『助理』出席那個該死的董事會議。哼!這些都是拜你所賜,你敢不去──」他語中的脅迫之意不言可喻。
  「那得……得去幾天?」在他的致命的怒視下,藍巧月不得不低頭。
  「最少四天。」他恨恨地說。
  「我……只有三天假……」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別拿來煩我!你給我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別忘了,明天早上!」艾瑞克·鮑斯投給她威脅的一瞥,怒氣沖沖地走了。
          ☆          ☆          ☆
  紐約到處可見宏偉的建築高樓,是個充滿活力的大城市。
  藍巧月興味高昂地望著街景,當車行經過常出現在風景明信片上的林肯中心時,不禁為那建築宏偉、規模之大而讚歎。——哇!大都會歌劇院!真想到裡面去瞧瞧──她瞄一眼自今早碰面迄今始終面無表情的艾瑞克·鮑斯,這會兒他正因堵塞的交通,不耐地以手指敲擊著方向盤,他暗自打消主意,還是算了,問了也是枉然!鮑斯博士不會有那個耐性充當嚮導的,她子我調侃地扮了個鬼臉。
  略過鮑斯博士不提,這趟紐約之行倒是相當有意思。
  今早他們自波士頓飛往紐約坐的可是頭等艙,短短一個鐘頭的飛行令她有意猶未盡之感,出了機場,自動就有人給鮑斯博士送了部跑車過來。
  她雖然對汽車品牌一竅不通,倒也看得出來這車價值不菲。只是在擁擠的車陣中實在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艾瑞克·鮑斯將車駛入專屬車位,逕自下了車。
  藍巧月仰望著眼前這棟遠較鄰近幾棟商業大樓氣派的摩天大樓,「B&H 集團大樓」,她講著大樓建築正面的大理石鐫刻的字。
  「跟我來。」艾瑞克·鮑斯不耐煩地拉開車門。
  她不確定是否該把行李都帶下車,考慮了一下還是背上背包,再彎身進車廂拎出一隻手提袋,追著早就走遠的艾瑞克·鮑斯。
  他發覺她尚未跟過來,旋身正想催促她,但一看她背負著看似沉重行李,緩緩地走來,眉頭不禁一皺,忍不住兩腳就自動走向她。
  「快點,我沒時間了!」他接過她手上的提袋,邁開長腿再次將她拋在後面。
  「謝謝。」她對著空氣說。
          ☆          ☆          ☆
  他們直接上了五十二樓,電梯門一開,前方出現左右兩道大門。
  艾瑞克·鮑斯走向左邊的金屬大門,開了計算機鎖,將她的行李往地上一擺,交代道:「除了閣樓以外,隨便你要住哪兒,安置好了以後就到北樓找我,這是計算機卡,關上門後在這裡刷一下就鎖上了。」
  藍巧月絲毫沒察覺他已離開,她的注意力早被眼前四扇香檜木屏風給吸引了。足足有一人高的四扇屏風上,依序雕刻著中國的祥獸麒麟、龍、鳳、瑞獅,雕功精美栩栩如生,令她讚歎之餘不免對他起了好奇心。
  走道上鋪陳的駱駝色長毛地毯引導她走進色彩明亮左右兩邊各有一道迴旋梯的起居室,她驚訝地睜眼,挑高寬敞有若豪華飯店大廳的起居室裡,三面環置的是明代紅木座椅和極富東方味的黃玉色絲織抱枕,匠心獨具的裝演手法將偌大的空間佈置得舒適溫暖,隨處可見中西合璧的巧妙擺飾,令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二十分鐘以後,藍巧月發現自己有如走入了天方夜譚中奇妙的城堡。這房子左右兩翼各有四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是配備完整的獨立空間,而且每個房間的裝潢風格皆不相同,有的裝潢得像是富麗的法國宮廷,有的像是土耳其的回教後宮;也有極富禪意的日本和室,當然這其中也有傳統的中國式房間,進入每個房間都是一次小小的探險。
  等目眩口呆的她選定了有著超級豪華浴室的中世紀羅馬風格的房間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來不及試用令她讚歎不已的浴室,藍巧月匆匆地擺好行李即刻下樓去。
          ☆          ☆          ☆
  年近六十滿頭銀髮的珍妮·庫克領著藍巧月到員工餐廳去吃飯。
  她是鮑斯家族企業的三朝元老,自艾瑞克的爺爺亨利·鮑斯在德州創立油業開發公司開始,她就擔任秘書工作了。亨利·鮑斯與好友路易土·漢伯頓合作成立B&H 國際集團後,由於事業發展的重心在紐約,所以一併將鮑斯家獨立經營的油業開發公司遷到紐約,當時已升任機要秘書的珍妮也隨之而來。
  珍妮從小看著文瑞克·鮑斯長大,熟知他的個性,因此對藍巧月的出現十分驚訝,艾瑞克·鮑斯一替兩人介紹完畢,她不顧他警告的眼神,立刻以午餐時間到了為藉口把藍巧月帶到餐廳來,一頓飯尚未吃完,她已經把藍巧月的身家來歷、跟艾瑞克·鮑斯相譏的經過,詢問得一清二楚了。
  「原來他是因為強斯的威脅才要你來公司的。」
  「漢伯頓先生跟鮑斯博士到底是什麼關係?」藍巧月問出存在、心中已久的疑問。
  「艾瑞克沒跟你說嗎?」
  她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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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30:14 |只看該作者
  「B&H 是鮑斯與漢伯頓兩個姓氏的簡寫,艾瑞克和強斯的祖父在五十年前創立『B&H 國際集團』,強斯只長艾瑞克兩歲,儘管他們兩人之間從無競爭之意,但同為知名企業的繼承人,外界難免加以議論比較;因此他們之間始終存有隔閡,彼此都有默契,互不干涉對方的領域。艾瑞克本身對企業經營沒興趣,除了繼承祖父的油業開發公司之外,他完全不涉足集團的事;強斯自商學院畢業就進入集團工作,他父親過世以後,艾瑞克的父親也接著退休,這幾年都是由強斯擔任『B&H 國際集團』的總裁。」
  珍妮對藍巧月一笑,接著說:「其實強斯這孩子不錯,只是他不擅面對女人的拒絕,才會對你做出失禮的事;偏偏這模事又發生在艾瑞克面前,難怪他會藉董事會刁難文瑞克。」她歎口氣。「說起來他跟艾瑞克都是被你們這些女孩寵壞的。一個是遊走花叢間,見一個愛一個,好像生活中沒有女人就失去樂趣;另一個則是將女人看得有如敝屐,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絲毫不懂得珍惜。儘管他們這兩個英俊的惡魔傷透了女人的心,她們還是趨之若騖,真是致命的吸引力哦!」
  藍巧月做個鬼臉,心裡不以為然。
  珍妮端看她半晌忽然問道:「藍,你覺得艾瑞克怎樣?」
  藍巧月手中的刀叉停在半空中,想了想決定老實說:「我想我是絕對不會被鮑斯博士吸引的,他不但不尊重女性,而且特別歧視東方女性,我不能相信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竟然……」
  「那是有原因的。」珍妮·庫克笑著插話:「艾瑞克的母親是──」
  「對不起,珍妮,我有事要跟她談談。」
  珍妮回頭看著表情嚴肅的艾瑞克·鮑斯,看看表不悅地橫他一眼說:「我記得公司的午休時間是到一點半的。」
  艾瑞克·鮑斯壓下姿態強調地說:「這是急事。」
  珍妮就像是他的祖母一樣。
  珍妮口氣勉強地說:「好吧!」
  她伸手拍拍藍巧月的手。「跟你談話真是愉快,我們明天再聊。」她拿起皮包起身。「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
  「珍妮跟你說了些什麼?」他質問。
  「沒什麼。」藍巧月納悶地看著他,不知他在緊張什麼。
  他不悅地瞪她一眼,無理地說:「不准你再跟她吃飯了。」






第五章

  當晚,藍巧月接受公司一位同事羅伯的邀請,一同出去吃晚飯;羅伯去過台灣一次,因其弟被公司派駐在台灣,所以兩人交談基歡,羅伯還熱心提議有時間帶她逛逛紐約市。
  藍巧月輕輕地合上門,扭動一下疲倦的肌肉,嗯,好想睡哦!
  「這麼晚回來,一定玩得很高興?」
  「鮑斯博士?」藍巧月驚魂未定地回頭,望向出聲的角落──艾瑞克·鮑斯正端著一杯酒,坐在落地燈光輪外黑暗角落的沙發上。
  他碩長的身影突然自黑暗中站起進入黃澄的燈光下,身上白色低扣的襯衫與胸膛上髻曲的暗色毛髮形成強烈對比,藍色雙眸散發出一道神秘的光芒投射在她的身上,令她感受到無以名狀的威脅感。
  「為你有個浪漫的夜乾杯。」他譏諷地一笑,舉起手中的酒杯。
  今晚的鮑斯博士顯得異常詭異,她忽然緊張起來。「我……我回房了。」
  他像只狩獵的美洲豹,在一瞬間潛近獵物,炯炯的目光俯眺著她。
  「晚──晚安,鮑──鮑斯博士……啊!」她不自覺地後退,聲音隨著地逐漸迫近的身影而變得乾澀,下一秒她已被他自肩部攫住。
  「你做了什麼事需要逃開我嗎?」他瞇起眼問。
  「沒──沒有──」她瑟縮地向後仰靠,粉紅的舌尖輕舔過微啟的唇瓣。
  他突然表情一變,一把將她拉向自己,近在咫尺地盯著她的唇。「羅伯吻了你?」
  他火熱的氣息帶著濃厚的酒味襲上她,她倒抽一口氣,心跳因兩人如此氣息相近而加速,臉頰自動飄上兩朵紅雲,她慌亂地想說些話打破這緊窒的氣氛。
  「你──你喝──喝醉了……」
  「別迴避我的問題!」他雙眉蹙攏,威嚇地湊到她的眼前。
  「什──什麼問題?」她腦中一片茫然。
  「羅伯是不是吻了你?」他在她耳邊低吼。
  「沒──沒有。」他炙熱的呼氣拂過她的耳際,引得她雙頰臊紅。
  「該死!你臉紅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忍不住碰你的──」他盯著她的眼神迸出火光,彷彿指責一切都是她的錯。
  「我跟他只是──」
  他猝然甩開她,像只受傷的獅子來回踱步直噴氣。「沒有男人抵抗得了那樣的誘惑的!該死的女人!該死……」他連聲詛咒。
  藍巧月驚煌地直盯著暴怒的他,一步一步地朝後退;他似乎感應到她逃脫的意圖,猛地扭過頭,凌厲的目光像是無形的枷鎖令她不敢動彈。
  「我真那麼可怕嗎?」冰冷的嗓音在她緊閉雙眼的頭頂上低回,她全身顫驚一跳,發現自己又被籠罩在龐大的軀體下。
  他鋼鐵般堅硬的手指猛然扣住她的手臂,將她舉高至胸前,好端看她的表情;她急忙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以保持平衡,過了片刻才察覺她柔嫩手掌下的男性肌肉極富生命力地抽搐且上下起伏著。
  她訝異地往上緩移視線,純稚的眼眸近乎著迷地滑過他因吞嚥而滑動的喉結、冒出青髭的剛毅下顎,最後停駐在線條緊抿的性感雙唇,傾聽他鼻息漸重,她的心跳速度也隨之加劇,一觸極發的電流在環繞四周的空氣中穿梭,感覺彷彿等待了永恆,分不清誰採取了主動,兩人的唇已悄然相觸。
  一聲滿足的喂歎自兩人相吻的口中逸出,他的唇舌尋著記憶采入她輕啟的溫潤唇片,重嘗那熟悉的香甜蜜澤,他體內的酒精隨著每次的鼻息相交,竄入她的腦中激盪發酵,融化她的理智、熏然欲醉,全身軟弱無力地倚靠在他堅硬的軀體。
  他輕鬆地抱起她置於絲滑的椅墊上,半壓著她,需索的唇在她的耳鬢舔舐,新生的鬍渣摩掌細嫩的肌膚上帶來陣陣刺癢,熱流蔓延她的全身,令她的肌膚熱脹敏感。
  他靈活的手指以情人之姿覆上她腫脹的胸脯,他的觸摸像火焰,燒灼的熱力穿透衣料,誘惑地全身血液狂亂奔流。
  他熟練地揉搓柔軟鼓起的峰尖,直到它因刺激緊繃堅挺,不識情慾的她盲目地仰起疼痛的胸脯,挨緊那雙具有魔力的手指。這無聲的請求,令他再也抑制不了沸騰的慾望,他的嘴隨著潮濕的吻而下,逗惹領口與柔嫩肌膚的交接處,輕咬那敏感脆弱的嫩膚。
  她因刺激的疼痛倒抽一口氣,企圖退開;他順勢輕推讓她仰倒在長沙發上,貪婪的嘴持續在她身上製造驚人效果。她張嘴欲吐出抗議的言語,卻化作破碎的喘息聲。他的雙手滑下她大腿後,使力一拉,她便與他昂揚的男性象徵緊緊相觸。
  「不!」她突然感覺到他亢奮的堅硬,渾身一僵,尷尬驚訝地扭身掙脫。
  他彷彿喘不過氣,直吐著氣。「別動!」他用力扣住她。「別動!」
  她輕顫地要求,因他的力道疼痛。「不,求你!」
  天殺的!艾瑞克·鮑斯覺得自己已逼近爆發邊緣,幾乎無法再回頭,他發出煎熬般的呻吟,唐突地抽身退開,深吸著氣平緩身體的疼痛,因飽受慾望折磨而顯得粗暴的眼神扭曲地凝視她。「該死的你,快滾回你的房間去!」
  好久以後,他才尋回自制,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這樣?自他聽到今晚她與羅伯約會起,一場風暴就在他體內醞釀。天殺的!自己對她只可能是單純的肉體吸引,不管那感覺如何強烈、如何令人無法抗拒,他都能克服!他堅定地握緊拳頭,他不是個會逃避問題的人—他會證明自己克服得了!—她那樣的女人不該具有令他失控的能力──
          ☆          ☆          ☆
  「藍──」
  「珍妮!」藍巧月回身難得地開心笑了。
  「怎麼了?剛看你垂頭喪氣的,是不是艾瑞克派給你的工作太多了?」
  一聽到他的名字,初升起的愉悅情緒立即煙消雲散。
  那夜她輾轉難眠、思緒混亂,複雜的心情夾雜困惑與憤怒,最令她害怕的是發自內心深處的震悸──對自己失軌的行為。是她主動的迎合讓事情發展至失控的邊緣,而她甚至不瞭解他、不熟悉他,是什麼樣的因素令她……她怎麼也理不清自己對他懷著什麼樣的情感……直到天明她才疲憊睡去。
  再次睜眼已近中午,她推想他必定到公司去了,決定趁此機會不告而別,不料行李收拾好後,她正打算離開,經過客廳時卻看到他凝視窗外的背影。
  艾瑞克·鮑斯一聽到背後的腳步聲立即扭頭,以刻意維持的平靜表情面對她;兩人目光相接剎那,他眼上閃過一絲情緒但稍縱即逝,使人無法確定看到什麼。
  她不知自己期待看到什麼,但絕不是他慣常冷然的神色;她隱忍住心中受傷的感覺,深吸一口氣說:「我今天回舊金山。」
  「不行!」他的聲音冷淡具有絕對的權威。「我們必須出席今天召開的董事會。」
  「我已經決定……」
  他不容拒絕地繼續說:「如果你是為了昨晚的事,我道歉,那不過是個意外。」他抬起腕上的表,語氣不耐煩地催促:「我們必須走了!」
  「可是,我──」
  「難道你要大家為你耽誤開會時間?限你五分鐘下來!」他決斷地下命令,臨出門投給她警告的一瞥。「別忘了這一切都是你惹出來的,董事會完後,隨便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在這之前你都得留在這裡。」
  她不解他如何能表現得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仍是一貫的藐視態度,她不禁覺得昨夜的事彷似一場噩夢,自己兀自介懷,他卻旁若無事。
  也許是為掩飾內心所受的傷害,賭一口氣,她決定留下來。
  「你沒事吧?」珍妮關心的瞼湊近思緒飄得老遠的藍巧月面前。
  她一回神,連忙說:「沒什麼,我沒事!」
  「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不是。」她看珍妮臉神仍有些遲疑,又說:「真的不是,就算是也不要緊,董事會今天下午結束後,明天一早我就回學校去了。」
  「我差點忘了,你只在這裡待到董事會期結束。對了,你會參加今晚的紀念酒會吧?」珍妮看了眼表情支吾的藍巧月,不掩訝異地問:「怎麼,你不去?」
  「那是公司年度紀念酒會,我不是……鮑斯博土並沒說我可以參加。」
  這幾天這個話題被廣泛討論,自公司職員的口中,藍巧月知道B&H 集團的年度酒會在紐約商貿界是一大盛事,官商名流齊集,尋常人是擠不進酒會門檻的,就連集團本身也僅限經理級高級職員參加。
  「你當然可以參加,不說什麼,單憑你能當上艾瑞克唯一的女性助理這點,就資格十足了。」珍妮戲謅地朝她眨眨眼。「覬覦艾瑞克許久的那群女人早就迫不及待想見你了,我們怎麼好意思讓她們失望呢?」
  「珍妮,你知道我只是暫時冒充他的助理。」
  「我知道,她們可不知道,我等不及看這場好戲了。」
  藍巧月直搖晃頭。「我看我還是不去的好。」
  「哎呀,我是開玩笑的!你別擔心什麼,就當是去陪陪我這個老太婆。」看藍巧月一臉為難,她連忙解釋。
  「不是的。」她仍是搖頭。「我本來就沒打算去,而且我也沒合適的衣服──」
  「衣服簡單,包在我身上。」她拍胸脯保證,眼一轉,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似的。「不如這樣,我剛請了假到髮型師那兒,你跟我一道兒去,我順便替你張羅今晚的穿著。」珍妮是個一下決心就立即實行的人,她說著說著就堅持地挽著藍巧月往外走。
  「不行呀,我還得回辦公室工作──」
  珍妮聽了突然停下,快速朝最近的一間辦公室移動,邊走邊說:「你等等我,我跟艾瑞克說一聲就行了。」
  藍巧月尚未會意過來,珍妮已像龍捲風似的又轉了回來,再次拉起她的手,興致高昂地宣佈:「一切OK,我們出發嘍!」
          ☆          ☆          ☆
  位於紐約曼哈頓區的第五街,世界級精品名店齊聚,就連名噪一時、金澄耀眼的川普大樓也在此區。街道兩旁的高級名店雖不若川普大樓般金碧輝煌,但樸素典雅的門面更顯高貴氣派,多數的店家皆設有門禁、警衛,只接受特定身份的顧客上門。
  珍妮似乎經常出入各大名品店,只要她一露臉,原本表情冷淡勢利的店員,立即笑容盈面,她帶著藍巧月暢行無阻地進出數家名店,熱地替她挑選禮服,但都被她一一否決。
  最後她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她早該想到這點的,珍妮暗自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藍巧月只是個學生,怎麼負擔得起一件動輒數千美金的禮服?她腦筋一動,決定利用每年公司提撥給她的交際費替藍巧月治裝;上班多年的她,因為工作需要,早備有為數龐大的正式禮服,很少動用這筆款項。
  「藍,別擔心價錢,帳單由公司負責。」她突然出聲,嚇了正為卷標上標示的價錢咋舌的藍巧月一跳。
  「就當是公司付給你這幾天的薪資吧!」她慈藹一笑,招手示意表情怔仲的藍巧月過來,指著手中的目錄。「你看這件怎麼樣?多數人喜歡黑色的宴會服,我倒是認為紅色系宴會服較適宜,你看這件紅色的禮服也不錯,穿上它不必彩粉,臉色自然就映照紅潤。」她側面詢問藍巧月的意思。
  「珍妮,我看算了,我先回公司去好了!」藍巧月倏地轉身,欲往外衝。
  珍妮好笑地扯住她。「藍,你在擔心什麼?都說了一切費用由公司負擔。」
  「這四天來我什麼忙也沒幫上,怎能要求酬勞?而且還是這樣昂貴的衣服,我根本不需要──」她難以相信這是事實。
  「就當是替公司節稅吧!既然都來了,我是不准你半途脫逃的。」她安撫地說,回頭吩咐一旁等待的小姐:「我想看看這兩件……」
  不到片刻的工夫,兩位身材高窕的模特兒進來展示禮服,她沉吟一會兒,替藍巧月決定:「就決定這件短禮服,你的身材迷你,修改起來比較方便。」
  不顧藍巧月虛弱的反對,珍妮和負責修改的師傅合力幫她換上禮服,兩人環繞著她熱烈討論一番,在需要修改的部位做下記號,終於約定好取禮服的時間。
  「我們還需要替你找雙相配的鞋子,我跟髮型肺的約會只剩半個鐘頭了,我們得快點了!」珍妮十萬火急地技著藍巧月繼續上路。
  「哇!我好久不曾有借口這樣大肆採購了!真是過癮!」
  珍妮年近六十,竟然有如此充沛的體力!藍巧月自歎不如。
  唉!她暗自歎氣,那件禮服至少要三千塊美金,僅是一件禮服就足夠讓她背上好久的債了,再加上一雙鞋子……她不敢再想像下去,要是鮑斯博士知道她花了公司一大筆錢,會有什麼反應?
  「藍,你也別愁著臉,掃我的興;東西買都買了,不如放開心,好好享受一次沒有預算壓力的大採購。」珍妮不忘勸服她。
  籃巧月看大勢已去,放棄無謂的抵抗,決心暫時拋開煩惱,享受難得的購物樂趣。
  她跟著珍妮穿梭於百貨公司內的專櫃,試穿了數十雙高跟鞋,待珍妮看到滿意的鞋子,已經又過了一個鐘頭。
  最後兩人匆匆趕去髮型屋,珍妮趁著修剪頭髮的空檔,軟硬兼施逼著藍巧月也坐上美發椅,讓專業的髮型設計師為她梳理一個合適的髮型。
          ☆          ☆          ☆
  藍巧月在珍妮的陪伴下出現時,吸引了無數讚歎的目光;珍妮像個驕傲的祖母,領著地四處為她引見來賓。
  站在高大的珍妮身邊,她就像是精緻優雅的搪瓷娃娃,慣常披肩的直髮,在設計師巧手下,如波似雲地堆砌在頭頂上,耳鬢看似不經意滑落的飄然髮絲,增添些許慵懶浪漫。火紅色禮服緊裡住她纖細的身段,即膝飄逸的蕾絲裙襬妝點出嬌弱、令人想望的氣質。
  她渾然不覺自己已引起的注目,帶著一抹不自在的羞怯,潛意識地尋找艾瑞克·鮑斯的身影,一道目光在她背後引起灼熱的感覺,她屏息轉身,越過阻隔的人群,與他四目相接,她整個人凍在原處,他毫不掩飾排斥的眸光刺痛了她!
  艾瑞克·鮑斯全身漲滿怒氣,因自己不受控制地受她吸引,也因她呈現在眾人前的純潔迷人的性感風情。該死的珍妮,為何帶她參加酒會!文瑞克·鮑斯咬著牙低咒,他好不容易抑制住那股因她而起的強烈情感,現在卻又再次在體內蠱動飆發──他毅然扭頭,不在乎地自身邊極欲爭取他注意的女人堆中扯出一個不知名的女人,在其它女人發出的陣陣欣羨、忌妒聲中,轉進舞池。
  藍巧月愕然地盯著他背棄她而去,與他的女伴在舞池中展耀他們配合無間、精采絕妙的完美舞姿,在那名金髮女伴勢腳熱情地擁吻艾瑞克·鮑斯時,她眼神為之黯然……她驀然領悟,她潛在希冀經由珍妮的精心裝扮,能讓他對自己另眼看待,原來這才是她內心真正的渴望!
  「藍,你怎麼了?」珍妮發覺她不自然的沈默。
  盜巧月勉強擠出笑容,強調地搖頭。
  「你臉色不好,要不要先過去吃點東西。」珍妮關心地建議。
  「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她婉拒珍妮的陪同。
  她只想找個角落藏起,將自己與酒會歡娛談笑的氣氛隔絕。
  一陣閃亮的女子嬌笑聲勾引她的視線──艾瑞克·鮑斯擭著另一名同樣金髮性感的女子,兩人親密交擁,跳奢華爾滋──苦澀的滋味湧上胸喉,揪緊的腹部有種不熟悉的壓力,她不自覺地伸手按摩,恍然發現,自己手中還握著某人遞給她的雞尾酒,她酸楚地盯著色彩瑰麗的酒液……
  一段時間流逝──
  原來喝酒這麼有趣,她嘖嘖啜飲不知是第幾杯的雞尾酒,俏皮的粉紅舌尖輕舔沾著酒味的唇。
  嗯──她慵懶地歎息,腹中燃燒的暖意驅走了抑鬱心情,他與她們跳舞、調情,糾纏的畫面再也傷不了她,微醺的美目焦距不清地睇凝前方,對著移動的人影微笑,間或舉起酒杯做出乾杯狀,渾然不覺自己四周的人影漸漸稀少,連服務生也不再進入那圈真空的地帶。
  一道隱形的藩籬禁止任何人跨越。
  她飲啄一口,秀眉微微瓏起,不悅地發現酒杯已空──
  「奇怪?他們怎麼不過來?」她等不到供應酒的服務生,決定自己去找他們。一站起身,沈甸的後腦令她搖晃傾倒……嗯?為什麼沒碰痛自己?她有趣的露齒一笑,掙扎地回頭,天真地端詳扶住她的男人。
  「我認識你,你是──」她傷腦筋地擰眉。
  強斯·漢伯頓好笑地望著她逗趣的表情,提醒道:「強斯·漢伯頓。」
  「對!你是強斯·漢……漢伯頓。」她打了一個酒嗝,眼神看似清澄地問:「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強斯挑高一道眉重複她的問題。
  他也想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應該安靜地在一旁看戲,而不是涉入其中;不過事情實在太有趣了!
  在董事會期間始終跟藍巧月保持距離的強斯·漢伯頓,對她跟艾瑞克·鮑斯的關係有相當高的興趣,他直覺嗅出兩人之間有著不尋常的氣氛,但就是找不到一絲端倪。
  今晚,卻讓他大有進展。
  獨坐一偶、嬌憨甜美的她像個發光體,吸引了在場大多數男士的欽慕注視,但只要有人表現出明顯的意圖欲靠近她,立刻會招來會場另一側冰冷恐嚇的怒目。
  坐擁美人堆的艾瑞克·鮑斯大概不自覺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或許是他仍迴避探究自己的真心,才會刻意疏離地據守在與她相距最遠的對角處,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暴露出對她的佔有態度。
  有些多事的人已開始交頭接耳地討論艾瑞克·鮑斯不尋常的舉動,紛紛揣測起這名東方女子的來歷。
  任誰曝曬在他那樣宣誓保衛所有的激烈冷凝的目光下,都會覺得背脊發涼。但強斯·漢伯頓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好阻止艾瑞克·鮑斯繼續在眾自睽睽下出模。
  藍巧月抓住掠過渾沌腦海、關於強斯·漢伯頓的片面回憶,好奇地問:
  「你又要吻我嗎?」
  「不──」
  「他該死的才會吻你!」
  強斯·漢伯頓還不及說完口中的話,背後就饗起艾瑞克·鮑斯足以讓人冰凍的回答。
  「你走開,我討厭看到你!」她突然叱責艾瑞克·鮑斯。
  艾瑞克·鮑斯握緊拳,克制自已扭斷她美麗而脆弱細頸的強烈衝動,深吸一口氣,自咬系的牙關一字一字地邁出話:「跟──我──走──」
  她茫然地眨眨眼,露出迷濛的神情,手指纏繞超頰邊的烏黑青絲,輕佻地說:「你眼花了嗎?你看仔細,這不是金色頭髮,這是你最討厭的東方人才有的黑色頭髮。」
  艾瑞克·鮑斯先不悅地瞥了眼,憋不住笑發出噗嗤氣聲的強斯·漢伯頓,朝她逼近一步,檢視她紅通通的臉頰和不穩的平衡感說:「你喝醉了。」
  「我沒有!」她銜著嘴反駁,偎近強斯·漢伯頓,強斯·漢伯頓則是為了保命,忙不迭地閃開。
  該死!他再也受不了這出鬧劇了!
  「啊!你做什麼──」她的聲音因艾瑞克·鮑斯攔腰舉起、將她扛上肩時,撞擊胄部的疼痛而逸去。
  艾瑞克·鮑斯像個野蠻人,鐵青著臉扛著地穿過愕然震驚的人群,倒懸在他肩上的藍巧月捕捉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求救地嚷著:「珍妮!救我!救救我……」
  沒想到珍妮咯咯地笑著,開心地跟她揮手道別!
          ☆          ☆          ☆
  艾瑞克·鮑斯心情激動地將她丟進車,她倏然安靜下來,酣然渴睡、黑眸低垂,棲靠在椅背上。
  望了眼她恬靜的睡容,他初次嘗到失措、無能為力的滋味,從來沒有女人能這樣輕易左右他的情緒,讓他失控,想將她據為己有。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直到回到了寓所,下了車,他仍在自問。
  被車門聲驚醒的她,迷濛的目光透著亢奮神秘的光采,討好可憐地對他試探一笑;艾瑞克刻意忽視她惹人憐惜的表情,推著她上摟。
  好不容易地將腳步蹣跚的藍巧月送進了房間,她突然抵著房門不讓他離開,嶄露女孩特有的嬌羞態,欲言又止地自顫動的睫毛下偷睨他,突地蹦出話:「你不覺得我今天不一樣嗎?」
  艾瑞克·鮑斯端詳著她心裡納悶思忖,她是否曉得自己說起中文來了。
  「你到底覺不覺得嘛?」她追問,說的仍是中文。
  他一抿嘴,以令人驚訝的標準中文,口是心非地回答她:「不覺得。」他尚未準備好面對自己。
  「你……你好可惡!」她繼續說著中文,語氣無限委屈,忽然撲到他胸前槌打著他:「為什麼這樣忽視我?我渴望能……」她控訴地抬起泫然欲泣的臉蛋。「你跟每個女人跳舞就是不看我一眼!我討厭你!你這個該死的男人!」她激烈地大吼,隨即因子己話中出現的詛咒字眼訝然吃笑。
  「你在嫉妒她們?」他說不出自己為何為這個念頭而覺得快活,迫切想聽到肯定的答案。
  原來那糾結心中與腹部的沈甸緊繃都是因為嫉妒!?
  她恍然大悟,像個好學的學生終於解開一道難題似的,興奮地連連點頭稱是。
  「嗯!嫉妒,我是在嫉妒她們!」
  艾瑞克·鮑斯緊張的神經倏地鬆弛下來,全身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他屏息問著閃現腦中的第一個問題:
  「你也愛上我了?」話一出口,他豁然開朗原來這就是自己內心真正的感情!
  向來在母親面前誇言絕對不娶東方人的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這個小女人攻佔了心,而他甚至不曉得她是怎麼做到的。
  天殺的!真讓他母親猜對了。他難得不帶火氣地低咒,猛然想起她尚未表明心意,因此難耐地逼問:「怎麼樣?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嗯!我愛上你了!」她沮喪地承認,低低垂下的肩膀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宣稱愛上自己的女人多得難以計算,卻從沒有人像她這樣以不幸的口吻宣佈,彷彿發現愛上他是件天大的壞消息。這樣意外的畫面,令他抑止不了翻湧而上的荒謬笑意──
  「你在取笑我嗎?」他渾厚的大笑聲,引來她不平的質問。
  他發現喝酒的她醉態可掬,禁不住逗弄道:「你說呢?」
  她困惑地眨眨眼,坦白地說:「我不知道。」
  儘管她的腦筋因酒精而變得遲鈍,但仍然感覺得出他變了,變得比較不冷硬:連他的眼神也變了,變得比較……「溫柔」!這是她首先想到卻跟他的形象截然不同的修飾詞。她懷疑地湊近他的眼前,瞪大眼想看清他,赫然證實他的雙眸真的閃爍引人心悸的溫暖情愫。
  「為什麼你這樣看我?」她著迷於他多情的藍眸,令她喘不過氣。
  他近距離盯著她紅潤的唇,只要稍微動一下,他們即會相觸,他直率地凝視她的下唇,下顎緊繃說:「因為我想吻你。」
  她一愣,緩緩彎起嘴角,像似知道什麼秘密般地笑了,俏皮搖頭說:「我不相信,這跟你每次吻我的眼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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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31:34 |只看該作者
  他揚眉表示疑問,她接著認真地說明:「你要吻我之前都是怒氣騰騰,莫名其妙地罵人,每次都是這樣!」她表情瞬間變得委屈。
  「不是每一次──」他輕刷過她的唇,她因這柔情蜜意地碰觸而輕顫。
  原來只是撫慰輕吻,可是在一眨眼間,他的唇變得熱切。舌尖掠過她的唇線,她驚喘一聲,他便侵入她的口中,探索地、邀請她的舌嬉戲共舞,她不禁渾身發熱,伸手繞在他頸間以免虛軟的雙膝支持不住。
  他的手在她手臂下移動,將她舉離地板,她不覺更攀緊地,酒精的效用讓她拋棄顧忌與矜持,全心地響應著他──
  但,他粗喘地強迫自己抽身退開,灼熱的吐氣沖刷她的耳畔;她不禁輕喊一聲,她不要這吻結束,她圓睜的眼反映她心中困惑情緒。
  「這是你最後阻止我的機會。」
  他的聲音粗嘎,一手不由自主地輕撫她的頸側,她的脈搏在他的手指下跳動著,他的心跳如雷聲在她耳膜中迴響,她無法思考,她的唇狂野地尋找她興奮的來源。
  這次的吻來得狂暴激情,他伸舌長驅直入不讓她有反悔的機會,他挨著她的唇呢喃著什麼,熟練的手解下她的禮服,讓它像翻滾的紅雲飄落腳邊,她覺得胸前一涼,他的手已經佔有地撫摸過,將她抱上床──
  「就是現在。」
  他燃燒火光噬人心神的深邃雙眸俯望著地,解開身上襯衫的扣子。
  她天真好奇的眼眸梭巡著他強壯魁梧、滿佈肌肉的昂藏身軀,他赤裸地走向她,心裡擔憂會嚇到純真的她,不料她仍是一徑盯著他的胸前,令人屏息的岑寂片刻,她快窒息般的呼出一口氣,粉頰上加劇的駝紅,鮮紅的舌劃過下唇的動作,洩漏出她體內的火熱。
  突地,她伸手探向他胸前,若有似無地觸摸他胸前濃密的深色毛髮。「我一直好奇這……是什麼樣的觸感。」
  他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雙手滑過她柔膩的細腰拉向自己裸裡的身體,親密愛撫她隆起的雙峰,激起她體內不知名的渴望,使她本能地挨著他款款擺動。他也無法再等待,急切地佔有了她──
  「好痛!」她忍不住呼喊。
  他沉浸在她的溫暖裡,懸在狂喜的邊緣,極力克制自己律動的慾望,緩緩離開她,她直覺地鎖住他。「不要離開我。」
  「我不想傷害你。」他愧疚地低喃,一遍遍輕吻她,完全佔有著她卻不再移動。
  尖銳的疼痛漸漸逝去,她體內開始聚瓏某種美妙的感覺,不由自主地在他之下移動,她聽見他屏息的聲音。「我做的不對嗎?」
  「不,這該死的正確。」他無力克制,逐漸加快節奏,她拱起身相迎,逐漸迷失在漸高的浪潮中,及至飛越了狂喜的邊界。
  他緊緊擁住她,延長那絕妙的時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圓滿與充實;她發出一聲低語,帶著睏倦的微笑埋向他的肩窩──
  這是他有過最奪人心魂的經驗,她誘發他內心一種從不知的感覺,佔據他靈魂全部。這項認知令他惴惴惶然,他閉上眼摒除不安,接著再度張開,將焦點放在她身上。不假思索地,他梳理那披散遮掩恬美睡容的髮絲,這是他此生未對任何女人做過的事。
  驀然,他不捨發現自己在她佈滿紅潮的光澤肌膚上,留下更深一層的痕跡,自她的嘴唇、頸側到胸脯。她是屬於他的,這個念頭令他血脈加速,他再次擁近那嬌小柔軟的身子,順著自己留下的印記往下吻著,以自信的從容重新喚起她的熱情,將她捲入深黝的激情漩渦中,直到他體內盎然的精力燃燒殆盡。
  一道黎明的曙光自窗廉縫穿射進來,黑夜已經遠離。





第六章

  聖誕節前一周。
  穿著高腰白絲禮服,藍巧月目不斜視、小心謹慎地跟著結婚進行曲的節拍,在芝加哥一家傳統的小教堂裡,踩著走道上的紅地毯前進。
  悠揚的樂聲迴盪在挑高的教堂上方,喜慶的氣氛飄浮在空氣中。這是一個小而溫馨的婚禮,參加的賓客包括雙方親友只有三十幾位,這應該是個喜悅歡欣的時刻,她卻緊張得心快停止跳動了!
  她本來也該如其它來賓坐在親友觀禮席上,以祝福的心情目睹這場美麗的婚禮進行;但現在她成了婚禮的伴娘,荒謬的是她與新娘荷莉僅在昨晚見了一面。
  昨天她才抵達芝加哥,連預演綵排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趕鴨子上架代替臨時有事缺席的伴娘;理由只因她是唯一合乎伴娘禮服尺寸的人選,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巧合,西方人當中,難得見到像她這般身材的。
  三天前她的指導教授曼寧夫婦就先到芝加哥,為他們獨子大衛·曼寧的婚禮做準備。今年夏天擔任計算機工程師的大衛因為工作關係搬到芝加哥,在這之前藍巧月與他見過好幾次面,工作狂的他常笑言計算機是他的大、小老婆,他的生活沒有容納女人的空間。
  言猶在耳,半年不到的時間,大衛竟然等不及來年春暖花開結婚,而趕在寒冷飄雪的聖誕節前結婚!讓大伙冒著大風雪搭機飛來芝加哥,待婚禮結束後,非得好好兒地取笑他一番不可,藍巧月心裡暗忖,同時發現自己已走到神壇之前,不由鬆口氣往左側移動,等待新娘就定位。
  忽然右手手臂一陣敏感刺痛,她納悶扭頭看向新郎站立的位置──大衛正目不轉睛、有臉迷醉地望著未婚妻,她不由抿嘴一笑,視線越過大衛往後移……
  天啊!她的笑容瞬間斂去,難以置信地呆楞住──
  怎麼是他?艾瑞克·鮑斯怎會在這裡!?
  艾瑞克·鮑斯鎖住她訝異的目光,臉上緩緩露出一個英俊得邪惡的笑容,她彷彿受到驚嚇,猛地調頭,一徑盯著自己的腳下看,克制不住雙頰漸起的紅暈。
  久違了,我的小愛人!艾瑞克·鮑斯愛戀的捕獵眼神流連在她垂頭而露出一截光潔脆弱的頸背上,憶起他的唇曾品嚐過的甜美滋味,他眼神為之一黯,立誓般的低喃──「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自我的身邊逃開!」
  怎麼辦?藍巧月腦中一片茫然,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嗎?可是……她完全不記得那晚發生什麼事了!除了由身體些微的改變與不適讓她確定自己跟他發生關係以外,她什麼也不記得。
  隔天清晨當她頭痛昏沉醒來,驚見身旁裸程的他真的愣呆了!唯一想到的是盡快離開。兩個月以來,那段空白的記憶一直干擾著她,偶有的片段記憶突如其來地閃映過腦海,但她總是下意識地逃避。
  他不可能是為自己而來的,她強自鎮定安慰自己,這種事對他是稀鬆平常,怎麼可能為此專程……她眉頭驀然一皺,他怎麼會跟自己發生關係?強烈的懷疑自心頭浮起,根據她最後記憶,週年酒會上環繞他身旁的女伴不斷,怎麼想也不可能──難道……是她藉酒醉強……強迫人家的!?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藍巧月只覺全身血液衝上頭頂,驚駭地瞪著地面,天啊!要是她真做出這樣丟臉的事,以後怎麼見人?為什麼她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麼?不行,非得想起來不可!她慌亂地轉著腦筋,如果不是顧忌場合,只怕她當場就搔頭踱步起來。
  「該走了!」隨著耳邊的低聲催促,男性碩大的手指掌握住女性纖細的手臂。
          ☆          ☆          ☆
  「啊!」藍巧月嚇得跳了起來,那錯認不了的嗓音──是他!她不敢抬頭,死命地想抽回手,口中支吾半天卻什麼也說不清。「你──你──放……」
  「別忘了你是這場婚禮的伴娘。」渾厚的嗓音自她上方發出,堅定不容拒絕的手勁牽引著她的腳步。
  「我──我──」她被迫跟著移動,左右張望一下,赫然發現婚禮早已完成,新郎、新娘正經過歡呼的親友往教堂門口移動。
  趁著攝影師拍攝新人與親友的合照,藍巧月藉機脫離艾瑞克·鮑斯的控制,閃躲在新娘的身邊,一拍完照即刻往曼寧夫婦的方向移動前進,這當中她始終敏感知覺那對湛藍的眼眸燒灼地停駐在自己的身上。
  「藍,謝謝你今天的幫忙。」曼寧太太熱情地張開雙臂將她納入,左右輕啄她的雙頰,退開身打量她牙身打扮後,讚美地說:「小寶貝,除了荷莉,這裡就屬你最漂亮了,難怪──」她想到什麼似的停話不語。
  「謝謝。」藍巧月心不在焉地應道,不像平常抗議曼寧太太對自己的膩稱,背脊上傳來陣陣的冷顫令她分心,她緊張地回頭一望。
  曼寧太太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艾瑞克·鮑斯正朝她們走來,她神秘一笑又說:「別急,他不是來了嘛!」
  藍巧月猛地扭頭,不確定曼寧太太話中之意。
  「我們該走了。」曼寧博士匆忙地過來招呼。「該過去餐廳了,婚禮派對快開始了。」他挽著妻子的手,交代著站在身旁的艾瑞克·鮑斯:「我們走了,藍就交給你了。」
  「別欺負我們的小寶貝,否則我第一個不饒你。」曼寧太太仰起頭讓艾瑞克·鮑斯吻頰,同時不忘叮嚀他。
  「等等!曼寧博士,曼寧太太,這是──」藍巧月驚慌地發現他們竟然打算把她交給他。
  「我們也該走了。」艾瑞克·鮑斯輕而易舉地抱起她往車子走去。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拋下我不管!」她被丟進車內,車門隨即關上。「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去大衛的婚禮派對。」藍巧月徒勞無功地捶著玻璃窗,看著參加婚禮的賓客絡繹上車、離開。
  艾瑞克·鮑斯發動引擎,將車駛上車道朝著相反的方向前進,教堂離他們越來越遠,最後剩下一個小點不見了。
  絕望的冰冷籠罩她,令她的聲音不由抖顫。「你要帶我去哪裡?」
  「紐約。」他不喜歡她聲音中的疏離。
  「我不要去紐約!」她直覺地抗拒。
  「你沒有選擇餘地。」他的眉頭皺得更深。
  「為──什麼?」她納悶不解。
  艾瑞克·鮑斯聞言不禁扭頭怒視;她先是不告而別,現在他不顧自尊,為了再次見她而更動所有計畫,她竟然問他為什麼?難道那一夜她說的全是假話?他充滿怒氣的雙眸因想起那晚的熱情纏綿而氤氳發熱,忍不住脫口問:「難道你忘了那晚跟我說了什麼?」
  他熠熠發光的深邃藍眸激動地盯著她,令她粉頰一熱,羞赧垂頭囁嚅道:「我──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該死!他有股殺人的衝動,她在一夜間顛覆了他平靜的生活,現在卻說什麼也不記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請你告訴我,我到底說了什麼?我──」
  「閉嘴!你真的不記得了?」他爆裂地低吼。
  「我只記得我喝了酒,然後就──」
  「夠了!別再開口說一個字。」他怒視她迷惑的表情,天殺的,他需要時間理清這一切混亂。
  女人,真是該死的麻煩!?
          ☆          ☆          ☆
  直到抵達了紐約,藍巧月仍不敢跟一路繃著臉、情緒低沉的艾瑞克·鮑斯說話。
  艾瑞克·鮑斯無言地領著她到上次來時住的房間,示意她進去。「換上衣櫃裡?的禮服,我們出去吃飯。」經過一路的思考,他決定喚起她的回憶,讓那夜的事重?演一次,只不過這次他將更正一切錯誤。
  「嗄?」她咋詫不解地抬頭。
  「照我的話做,這是我欠你的。」他莫名地瞪她一眼拉上門。
  藍巧月走向衣櫃時仍納悶著他說的話。啊?是珍妮替她挑選的那件昂貴紅色禮服,她倉卒離開時並沒有帶走它,為什麼鮑斯博士說「是他欠她的」?應該是「她欠他的」不是嗎?難道他老遠自芝加哥將她帶到紐約就是要她償還這件禮服的花費?
  門扉響起不耐煩的敲擊聲,又開了──
  「你怎麼還沒換上?」他的濃眉不悅地擰起,濃密的頭髮彷似被煩躁的手指扒過,顯出幾分狂野氣息。
  「我不懂,為什麼──」
  「一分鐘內換上那件衣服,否則我只好自己動手。」門碰地合上,他威脅十足的話語迴盪在寬敞的房內。
          ☆          ☆          ☆
  艾瑞克·鮑斯覺得自己彷彿等了一世紀之久,才聽到她從房裡踱出漕洎窗F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轉身,糾結的眉頭見到一身紅影的她才舒展開來,她侷促不安的神情勾動他心中不曾有過的柔情。
  今晚,就是今晚!
  猛地,他大步跨向她。「我們走!」不容拒絕地牽起她的手出發。
  「等一等,我──」她已決定弄清真相。
  他應聲頓腳,憶起那晚她埋怨的指責,深邃的眼神專注地俯凝她,帶著魔力的磁性嗓音自性感的唇片吐出魅惑人心的字句:
  「你今晚看起來如此不同,如此美麗。」
  「呃?」她錯愕地張著嘴,難以置信傳入耳中的話。
  「你是如此的迷人、令人想望。」他笑望進她訝然的眼底,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輕碰一下她微啟的櫻唇。
  她倏地低回頭,耳畔刷地染上一層紅暈,發自心底的悸動逐漸擴散開來,一顆芳心在一瞬間迷失,陷入恍惚之際──
  「這不是B&H集團舉行年度酒會的那家飯店?」直到他們抵達目的地,她才如夢初醒地望著熟悉的建築物。
  艾瑞克·鮑斯為她打開車門,解答她眼中的疑問。「這次我打算更正那晚的錯誤。」
  他的回答只令她愈覺困惑,任由他將自己帶下車,她試著理清謎團。「鮑斯博士,你所謂錯誤是──」
  他突然扭頭瞪她,不滿地嘟嘴道:「我們早過了正式稱呼的階段,你不覺得該直呼我艾瑞克?」他一停頓,以指挑高她的下顎問:「告訴我你的中文名字。」
  「藍巧月。」她順從的說。
  「好,我就叫你巧月。」他的指腹若有似無地摩拿著指下細滑柔嫩的肌膚。
  她哆嗦一顫,強迫自己說些什麼打破他下的神咒。「大──多數人叫我藍。」
  「我不是大多數人。」他眉頭又一皺,為著不知名原因不悅,扯著她對迎上前來的飯店經理說:「我想我訂了位子。」
  「是的,鮑斯先生,您的秘書通知我們了,請跟我來。」
  經理引著他們來到餐廳一個隱密的角落,那是一個點綴著螢螢燭光,裝飾著鮮花、氣氛浪漫的桌位。
  「這是給你的。」艾瑞克·鮑斯自桌上舉起長莖玫瑰花束遞給她。
  她驚愣地眨眨眼,來回望著手中的花束跟表情正經不像是開玩笑的他,好半晌才合上口,一抬頭正想……
  「別再問為什麼了。」他的手指點住她的唇。
  兩人的視線一瞬間膠著在一起,她的心跳一陣快過一陣!他緊繃的五官越來越近,她知道他又要吻她了,只是怎麼也使不出力量退開,胸口因他輻射出的強烈熱息而緊窒,她的呼吸變得短而急促。他猛烈的目光攫住她溫潤抖顫的唇,鼓漲的胸膛劇烈起伏,沒有什麼能再阻止他品嚐那懷念已久的紅唇──當侍者不識時務地出現,她身子強烈一震羞怯地退縮時;他真有股毀滅人的衝動。
  可憐的侍者在艾瑞克·鮑斯致命的瞪視下,手足恐懼顫抖地上菜,而後落荒而逃。
  藍巧月燒紅了臉,強烈的釋然令她虛脫地癱靠在座位上,無暇顧及心頭悄然浮起的一絲失望,腦中充塞的是他滿溢慾望情熱的藍眸,那樣的眼神不該屬於她的!
  她覺得自己彷似墜落虛幻夢境,所有的事物都脫離了常軌──
  「什麼都別想了。」艾瑞克·鮑斯輕喝道,他不喜歡在她臉上看到苦惱。
  藍巧月迷惘地抬眼,他極有興味地湊近撫觸她嫣紅的粉頰。「告訴我,你一直這麼容易臉紅嗎?」
  她一愣無防備地回答:「以前沒這麼頻繁,自從認識你以後才──」
  他聞言大笑起來!但一見她受傷害地撇開臉立即止住。「我不是取笑你,別對我採取防備的姿態。」
  隨後的時光,艾瑞克·鮑斯刻意展現隨和迷人的一面,全然不像藍巧月印象中那樣霸道無理;漸漸地她放鬆下來,享受他溫和有趣的陪伴,回答他無窮盡的問題,彷彿他真對她的生活點滴感興趣,直到晚餐結束。
  「不行,你不能喝酒;我不想你又醉得什麼都不記得。」他自無意中端起酒的藍巧月手中取下酒杯。
  她像做錯事的小孩赧紅著臉,為那夜醉酒道歉:「對不起!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以前我不曾喝過酒。」隨後又忍不住好奇問:「我喝醉後很失態、大吼大叫嗎?」
  「我不會這樣形容。」他眼中閃過神秘的光芒,笑著起身邀請她:「我們跳舞去!」
  「我不會跳舞。」她縮回身說。
  他眉一揚,沒料到會遇到這阻礙,但只要他下定決心要做的,就不容許阻撓。
  「跟著我就行了。」他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走入舞池。
  艾瑞克·鮑斯曲身配合藍巧月的高度,滿足地將她納入懷中,隨著緩慢節拍在音樂中搖動,有些緊張的藍巧月舒適地倚偎在他結實令人安心的胸膛,臉頰下的肌膚隔著襯衫散發出炫人熱力,穩健規律的心跳聲安撫了她,烘烘然的感覺就像飲了香醇烈酒,令她昏然欲醉。
  彷彿天地只剩兩人存在,無視樂團不斷變換的舞曲,艾瑞克·鮑斯擁著她,隨流竄兩人心中的契合心聲而舞,一曲又一曲,時光在不知不覺中甜蜜流過。
  「累了嗎?」巨大的手掌在她的背後輕撫。
  她舒服地吐一口氣,偎靠在結實胸膛上的臉頰來回摩拿,表示搖頭;片刻之後,她想到什麼似的動作一停頓,撐起頭帶著歉意說:「你一直這樣彎著背,一定很不舒服,我們別跳了。」
  「我沒問題,我們繼續──」他低頭保證地說著,伸手欲再將她拉進懷中。
  她搖搖頭,堅持退開身。「我們已經跳了這麼久了,還是休息一下吧。」她注意到他不贊同的神情,急忙又說:「如果你還想跳舞,可以邀請別人!」她環顧四周,有不少欣慕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她們比我適合當你的舞伴,你們身高適宜,跳起舞來也輕鬆許多──」
  「沒有別人,我只想跟你跳舞。」他的眼神突然散發強烈熱度,刻意壓低的嗓音有若情人耳邊的呢喃。
  在他的注視下,她不禁覺得吞嚥困難,紅粉的舌尖潤滑過突然變得乾渴的唇。「我想喝杯水。」
  「沒問題。」他盯著她看了良久才回答。
          ☆          ☆          ☆
  待他們回到艾瑞克·鮑斯的家,已是子夜時分。
  跨進大門的那一剎那,藍巧月心中有種恐懼,彷彿這美好的氣氛將消失無形、重回現實,她不自主地想抽回握在他掌中的手,但艾瑞克·鮑斯即加大手勁握住她,直到走進她的房間才放開她。
  接著,他做了件令她十分驚訝的事──他轉身關上了門,回頭沉默、專注地直視她的眼眸,那熱切的眼光令她膝蓋虛弱發軟,她展著氣,心中有分緊張與……期待,他到底想做什麼?
  「現在,我打算喚起你的記憶。」他回答她沒出聲的疑問。
  「你要告訴我,我對你說什麼了?」她克制不住聲音中的顫動。
  「不,是你對我做了什麼。」他微揚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誘惑的笑容。
  在她因訝異圓睜的眼光下,他泰然自若地解開衣扣,裸程矯健、肌肉結實的上身,接著解下腰帶──
  他裸露的胸膛令她心亂,緊接著傳入耳際的下滑拉煉聲轟地燒出她雙頰上兩朵紅雲,她慌亂地垂下視線,試著阻止。「你…你不必脫衣服,只要告訴我,我做了什麼就行了。」
  她害羞的模樣令他莞爾。「不行。」
  「你不肯告訴我?」她直覺地仰頭問,一接觸到他赤裸的身體又倏地低下頭。
  他走近,伸走托起她的下巴,不讓她有迴避的機會,逐漸俯身靠近。「我樂意為你做示範。」他的唇抵著她的唇說。
  她沒有阻止的機會,他覆上她的唇,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扣住她下顎的手指迫使她的唇開啟,他隨即以舌侵入與她相觸,佔據了她全部心思,完全沉溺其中;她不自主的反應讓他忘了控制誘惑的步調,他的唇因對她的飢渴急切而變得蠻橫、需索,大膽的舌尖親密地與她嬉戲交纏,點燃她體內陌生的熱情,讓她失去思考能力只能響應。
  他一次又一次地吻她,她不由自主發出的細碎低喃聲讓他的慾望燃燒,幾乎失去控制。她渾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麼,本能地挨著他赤裸堅硬的身體撩人移動;一切發生太快,艾瑞克·鮑斯知道自己該暫緩下來,但她是那樣甜美誘人,該死!他低吼一聲,再次吻她,充滿原始的佔有,兩人之間燃燒著赤裸裸的激情。
  當這一吻結束時,她軟弱無力地埋在他胸前,短暫急促地喘息著,他轉而輕髑她的頸側,在她的肌膚上激起一波波的喜悅,令她昏眩不已。同時,他的雙手在她的背後尋找著禮服的拉煉、脫下她身上的衣服,肌膚相觸的體熱讓她心頭一顫、恢復理智,閉上雙眼羞怯地挪開,但他動作快速地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中央。
  他火熱的目光令她不能移動,體內同時感到發熱與冷顫,赧然地閉上眼,下一秒他昂藏的身軀已加入她,深陷地床墊讓兩人的身子熨貼,他的胸毛拂過她敏感的胸脯,她不由驚喘一聲,未及換氣,他炙熱的唇吻上她胸前的雪嫩肌膚,他的雙手罩住她的胸部揉搓愛撫,使她無法自制地朝他供起!他往下移動,親吻吸吮已變得堅挺的紅嫩頂端,她再次呢喃,既美妙又令人害怕的感覺強烈地讓她不知所措。
  他肆無忌憚的肆虐她的身體,讓她的身體陷入燃燒的炙熱,她無法抗拒攀附著他;他自喉部發出濃濁的呻吟,逗弄的手指下移,輕柔地碰觸女性的灼熱部位,她驚懼地想推開他的手,但他不肯讓步。
  「讓我幫你準備好,我不想再次弄疼你。」旋及,他的嘴擄掠住她的唇,給她一個長長的熱吻。
  他搓揉她光滑、火熱不可思議的柔軟所在,前所未有的激情在她緊繃的腹部激盪,她的身子哆嗦弓起,雙手緊緊揪住床單,企圖抵抗心中的洶湧情潮,逐漸加劇的火熱官感令她迷失。
  「求求你!」她不禁輕泣,不知自己要求什麼。
  他無法再等,翻身覆住她,以雙肘撐起自己,腦海深處擔心傷害她的憂慮讓他克制慾望緩緩進入她;她的身體推拒著他,試圖扭身推開他;他緊緊地壓住她,呼吸急端地安撫著:「放輕鬆,沒事的,我不會再弄疼你,讓我進去!」
  她緊閉著眼,逸出一聲呻吟,不確知自己要些什麼,緊繃的壓力令她身體不由挪動,引得他更加深入。
  「別掙扎。」他自咬緊的牙關迸出話。
  勃發的慾望已瀕臨全然失控,他終於有力地完全佔有了她,女性的柔軟無一絲空隙地包容住他,令他痛苦悸動,克制不住略微後退,再深深沉入她體內;渴求解放體內緊窒的壓力,驅使她拱身相迎。不可思議的美妙感覺瀰漫全身,她本能地圈著他繃緊;他體內狂猛的需求爆發出來,一次又一次地衝刺,她無助的性感輕泣聲使他漸趨狂野,除了尋求最後的滿足外,什麼也無法思考。
  他持續地動作著,將她帶領上歡愉的巔峰,直到感覺到她戰慄繃緊,才准許自己達到了極致的解放。
  最後的狂喜吞噬了她的思緒,她筋疲力竭地攀靠著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自在,倦困地合上眼。
  他無限滿足地離開她,呵護地將她摟進懷中,溫柔地愛撫她的肩,她發出一聲舒適的咕噥,不自主地貼近,他得意一笑,埋首在馨香的如雲秀髮中。再次擁有她的感覺真美好!這陣子游移、不確定的心終於鬆懈下來,她無法再回頭了,再也不能托詞與她保持距離了,此刻起她是真正屬於自己了,這個念頭在他進入沉夢前一刻閃現他的腦海,令他在睡夢中展嶄心滿意足的笑容。
          ☆          ☆          ☆
  「你要到哪裡去?」
  藍巧月一腳剛伸下床,下一秒就被壓翻在床上;她一離開他的懷抱,無名的空虛立即驚醒了他!他翻身而起攫住陰暗中顯得更加嬌小的身影,一手將她的兩手壓在頭頂,以他強壯的身體將她釘住,牢牢覆蓋著她,從頭到腳;她發覺自己被他的男性氣息裡住,他堅實裸程的軀體貼著她的感覺令她驚喘、心慌。
  艾瑞克·鮑斯以手肘撐起以免壓傷她,刻意忽視自己體下密實相貼柔軟嬌軀,快速在他體內引發的火焰;懲罰地吮吻她小巧的鼻樑。「你又想離開我?」
  她不自在地移動,卻更加知覺兩人之間的赤裸相觸,逐漸堅挺的男性親密地棲靠在她的下腹,令她羞赧地別開頭。「不要……你不能再一次,這是不對的……」
  「這該死的正確!」他咬著地的耳垂,語氣粗嘎地低喃,執意證明兩人相屬的事實。「我會讓你哀求我的。」
  她抗拒地搖頭,卻怎麼也甩不開他刻意挑逗的唇舌,他放慢節奏、好整以暇地舔吮她耳畔的敏感嫩肌,一手恣意地輕刷她裸程胸脯的頂端,幾分鐘之內她即因他甜蜜的折磨而顫抖,無法自己地拱身向他,無聲地要求。
  他仍不肯放過她,輕揉慢捻地肆虐而下,自她的胸前、腹部、私密的女性部位……逗惹出她體內積蓄的熱情,卻遲遲不肯滿足她,直到她忘我啜泣地哀求、完全降服,他才馳騁進入,兩人迅速達到喜悅的臨界點,在興奮的光芒中爆發。
  她體內的戰慄仍未消褪,羞恥與滿足的快感交擊著她,他如此輕易令自己再次失控的事實令她恍然失措。
  他凝聚全部的意志力才使自己自她身上移開;她迷濛眼眸中未褪的熱情,引他露出純男性自得的笑容,俯身再次滿足地吻她,伸手圈住她的腰部、納入自己的懷抱,兩人四肢親密的相交。
  連續兩次的交歡令她處軟無力,她枕著他的肩膀試著平緩紊亂的呼息,他吹拂在她額際的溫暖鼻息,在她的皮膚上引起陣陣癢動,令她蠢蠢不安,既想推開他,又想接近他;她跟自己保證,只要她尋回一絲力量立刻得離開他。
  彷彿察覺她心中的意圖,他突然縮緊手臂。「別再想溜走,你永遠也逃不開我。」話意威脅,語氣卻是充滿無限憐惜。
  她無法選擇也不想再抗拒,在他堅定的懷抱中,她有種備受呵護、寵愛的錯覺,那令她眷戀不已、不想離開他,她在心中說服自己,只此一次,只此一次讓自己毫無顧忌地沉溺其中,不去思考,也許明天一切又會恢復原狀,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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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3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藍巧月在滿室晨光中慵懶醒來,迷茫的眼神在因伸展身子而感到些微疼痛時倏然警醒!她一骨碌坐起身,望眼房內只有自己一個人,但床上紊亂皴折的床單、枕頭上的凹痕,在在證明昨晚艾瑞克·鮑斯確實與她……
  憶起那旖旎的情景,她如遭燙灼般跳下床!裡著床單倉皇地尋找蔽體衣物,衣櫃裡空無一物,藍巧月怎麼也找不著昨晚穿的紅色禮服及在大衛婚禮上穿的白緞伴娘禮服。
  艾瑞克·鮑斯一手端著托盤,閒適地倚著門框,毫不掩飾欣賞眼光地直盯背對著自己、僅裡著一條白色床單而露出曲線玲瓏背影的藍巧月;尋早為了預防她趁他回房沐浴更衣的機會脫逃,他刻意將她的衣服帶走。
  「你在找什麼?」他明知故問道。
  藍巧月猛地轉過頭,雙手護在胸前、緊捉住打結的床單,他肆無忌憚的眼神彷彿能穿透薄薄布料,令她覺得赤裸暴露。
  「你又臉紅了!」艾瑞克·鮑斯著迷地看著她白哲肌膚染上粉紅光澤。
  「我沒有!」藍巧月直覺伸起手摀住臉。
  「你有,而且我很喜歡。」他自在地走進房裡,放下托盤,輕鬆地攫住連步後退的藍巧月,托起她的下顎,在她驚訝的紅潤櫻唇上印上輕輕一吻。「早安,睡美人,你應該等我來吻醒你的。」
  不待她反應過來,他溫柔地將她按坐在床上。「你一定餓了,我替你準備了早餐,先來杯咖啡吧!」
  「我不餓!」她愕然接過他遞給自己的咖啡,迷惑地眨眨眼,一會兒後才想起自己的需要。「我找不到那兩件禮服,你──」
  「先吃飽再說。」艾瑞克·鮑斯撕下一塊牛角麵包餵進籃巧月的口中。
  「你不必餵我。」
  「我知道,可是我喜歡這樣做。」從沒有女人激起過他寵溺的慾望,現在他終於瞭解父親對母親專寵的態度,他又餵了她一塊麵包。
  她臉一紅,半晌才說得出話。「我沒有別的衣服,你可不可以──」艾瑞克·鮑斯夾了一片火腿餵她。
  過了半分鐘,藍巧月才有辦法再開口:「你可不可以先把那兩件禮服還給我,我想──」
  「不行。」艾瑞克·鮑斯斷然拒絕,瞇著眼說:「用餐時要專心,別再問東問西,否則會消化不良。」
  在他警告的眼神下,藍巧月沒有選擇地吃下他所準備的早餐。喝完咖啡後,他終於滿意地以餐巾抿抿她的嘴,把托盤挪開,無示警地抱起她走出房間,往合樓上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藍巧月忍不住驚呼出聲,覺得自己離地面好高。
  「到我房間去。」
  「為什麼?」她有些怕高,不敢隨便動彈。
  「幫你洗澡。」艾瑞克·鮑斯輕鬆地跨上往閣樓的階梯。
  「我自己洗就行了,你放我下來!」她聞言一驚,在他手臂上扭動起來。
  「別掙扎,經過昨晚你一定全身酸痛,洗個熱水澡對你有好處。」
  她的臉頰因他提起昨晚而緋紅,低藏著臉吶吶道:「我自己在房間洗就行了。」
  「你的衣服在我房裡。」艾瑞克·鮑斯不再多說,跨進寬敞、充滿現代感的套房,沒讓藍巧月有機會細看,就直接把她抱進浴室。
  特大號的水藍色浴池足夠容納四個人;艾瑞克·鮑斯讓藍巧月坐在浴池邊,她好奇地看他激活按鍵,續滿水的浴池出現漩渦水流,他倒入一些泡沫香精,不一會兒工夫,柔細泡泡覆蓋整個水面。
  「把床單脫下來,進浴池去。」
  「嘎!?」藍巧月猛回神,這才想起洗澡這回事。「你不出去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打算幫你洗澡。」艾瑞克·鮑斯笑望她因自己說的話而羞得像佳又煮熟的蝦子,滿臉通紅。
  「不行!」她縮著身抵抗。
  「我全都看過了,你還這麼害羞!」他堅定地拉起她,留戀的眼光一吋吋流連過她的身軀,眼神散發氤氳熱氣,手指輕觸床單邊緣細嫩的肌膚,低啞問:「你自己脫,還是我脫?」
  藍巧月沒有機會考慮,他的手指自動扯開胸側的結,床單順著她玲瓏曲線下滑,藍巧月驚呼一聲,連忙躲入滿佈泡沫的浴池,背對著他不敢回頭。
  艾瑞克·鮑斯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平息體內勃發的興奮,僅是驚鴻一瞥她赤裸光潔的胴體就能引發如此強烈的感受,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克制一天不碰她。
  「你可以出去了嗎?」她屏息,語氣生怯地問。
  「我?」艾瑞克·鮑斯清清喉嚨,掩飾突然變得粗嘎沙啞的嗓音。「你就把我當成服侍你的傭人,讓我替你服務。」
  他用手指梳攏她披肩的頭髮,使它盤在她的頭頂,露出線條優雅的頸部;接著倒出沐浴精在手上,來回按摩著她的肩頸,厚實有力的手指在滑嫩的肌膚上留下電擊般的觸麻痛感,她輕輕地顫動,像朵漂浮在水面的芙蓉。
  身高的懸殊,即使他蹲踞在她背後仍能居高臨下,清楚看見那在雪白泡沫中若隱若現的乳尖,不顧理智的阻止,他的手彷若有自我意識地潛進水裡,往前握住那飽滿的下部。
  「不要!」她壓住他的手,感覺到背後傳來的緊繃張力,模糊地瞭解他對自己的慾望;身體的不適及無法抵抗他吸引的自知,讓她不禁有些恐懼地哀求。
  他克制地閉上眼,知道自己瀕臨失控邊緣,再在這裡多待一秒,對自己都是痛苦的折磨,他咬著牙縮回手。「我去幫你準備衣服。」找個借口,倉卒離開。
  藍巧月沉進水裡,莫名的為他受自己影響而覺得喜悅,片刻又斥責起自己怎麼會有這樣放縱的想法;心情起伏不定,全都繞著艾瑞克·鮑斯打轉──
  過了半晌,艾瑞克·鮑斯恢復自製後,不敢再挑戰自己的定力,自門外遞進衣物。「你的衣服我擺在門邊。」
  藍巧月這才發覺水溫降低了,連忙起來擦乾身體,正準備穿上艾瑞克·鮑斯拿來的毛衣長褲,定神一看,突然升起滿腹疑問──這不是她留在芝加哥行李中的衣服嗎?
  「為什麼我的行李會在這裡?」藍巧月在樓下客廳一找到艾瑞克·鮑斯劈頭就問。
  「曼寧太太交給我的。」他態度從容,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疑問。
  「為什麼?我們計畫好一起過聖誕節的。」她有些受傷害地自語。
  「沒錯,是『我們』,你跟我一起。」他拿起沙發上的外衣,走過來安慰地摟住她的肩往外走。
  藍巧月無意識地跟隨他的腳步,嘴裡嘟嚷著:「他們為什麼這樣做?」
  「是我拜託他們這樣安排的。」艾瑞克·鮑斯推著她進電梯。
  「我們到哪裡去?」
  「公司,我有些公事需要先處理。」他輕點她蹙緊的額頭說,「開心點兒,你可是曼寧夫婦送給我的聖誕禮物。」
  「你的聖誕禮物?那我呢?」她氣悶地嘟起嘴。
  「我就是你的聖誕禮物啊!」他口氣自大,理所當然地睥睨她。
  「我不要!」她想佯裝不在乎,卻在他的注視下,不爭氣地回開視線。
  他忽然湊近她的耳邊,調侃道:「我這個聖誕禮物已經被你使用過兩次,不,加上被遺忘的那一夜,應該是三次,我可不准你退貨。」
  藍巧月倒抽一口氣,猛地抽離地瞪著地下,臉頰燥熱起來,不敢相信他會在公開場合說出這種事。
  艾瑞克·鮑斯無奈地搖搖頭,強迫地握住她兀自掙扎的手走出電梯,一邊不經心地與經過的職員點頭招呼,一邊同時納悶著她是否會一直如此,每次只要他提到兩人的關係、親密的話題,她都會羞赧難堪、雙頰嫣紅?
  這不可思議的純稚氣質正是她最吸引人的一點,他因想起強斯·漢伯頓對她明顯的興趣而皺眉不悅。不行!得想個辦法,他不允許別的男人覬覦地。
  他不滿地側臉盯著她紅撲撲地粉頰,脫口道:「你應該想想辦法,這樣很麻煩的。」
  「這又不關你的事!」藍巧月沒好氣地應道,難道他以為自己動不動就臉紅是心甘情願的?最難堪的可是她呀!
  艾瑞克·鮑斯難得語塞片刻才想出個借口。「以後旁人只要看一看你的臉頰,就曉得我們前一天做過愛沒有!」
  藍巧月一楞!沒有勇氣張望四周是否有人聽見了他說的話,她真希望此刻地板能裂開一個大洞吞噬她,免去她面對尷尬場面的難堪。
  「求求你,別再提這個話題了!」她閉眼呻吟。
  「什麼話題?」艾瑞克·鮑斯明知故問,為她大驚小怪的態度莞爾不已。
  藍巧月聽出他暗藏在背後的取笑之意,氣憤地圓睜杏眼瞪他;他不再強忍笑意,反而開懷大笑,挑戰地睨視她,看準她不敢說出那兩個字。
  她氣不過正想開口,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只得硬生生把湧到咽喉的英文吞下,偏偏心裡又不服氣,腦筋一轉,改用中文說:「『做愛』嘛!你以為我不敢說嗎?你這個天下第一好色的男人!」說完,還因自己狡計得逞心中有說不出地痛快,吃吃地笑了起來。
  「你說什麼?」艾瑞克·鮑斯假裝不懂地擠眉逼問她。
  「沒有,我沒說什麼!」她邊笑邊說差點岔了氣。
  文瑞克·鮑斯玩笑地逼近,她閃過不理,逕自向來人打招呼:「嗨!珍妮,兩個月沒見,最近怎麼樣?」
  「藍,沒想到會在公司再見到你!」珍妮滿臉笑容地端詳兩人,剛才打老遠地就聽到艾瑞克·鮑斯的笑聲,看來他們頗有進展。忽地,她瞇眼透過老花眼鏡,直盯藍巧月瞧,關心地問:「藍,你的臉怎麼紅紅的?是不是發燒了?」
  她揚著臉呻吟,完了,他肯定又會藉機取笑她了!
  艾瑞克·鮑斯大笑一聲,替她回答道:「別替她擔心,她只不過是運動過度。」
  「你別胡說──」她顧不得形象,墊起腳尖蓋住他的嘴,焦急地朝著珍妮說:
  「你別聽他的,他說的都是騙人的!」
  艾瑞克·鮑斯好笑地抓下她的手,故作無辜地聳肩說:「我指的是你剛才笑得太激烈,難道還有別的嗎?」
  狡猾的小人!她在嘴裡咕嚷,忿忿地抽回自己的手,艾瑞克·鮑斯雖然聽不見她說些什麼,但也猜得出絕無好話,對她孩子氣的舉動,他不僅不覺得無聊,還頗覺有趣,忍不住再逗她的衝動,俯身在她耳邊,以珍妮聽不見的音量說:「你的思想不太純正哦!看來今晚我得鎖上門,以防你的偷襲。」
  「你!」她鼓著雙頓說不出話。
  「珍妮,她就交給你照顧了,有事到辦公室找我。」艾瑞克·鮑斯趁機逃遁。
  珍妮從沒見過艾瑞克·鮑斯公開對女人這樣隨和親蔫,看來他們之間不是頗有進展,而是進展神速。她挽起巧月的手說:「來,到我辦公室去,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麼?」她小心狐疑地問。
  珍妮露出了一個你我心知肚明的笑容,令藍巧月有股自己誤蹈陷阱,正在作垂死掙扎的錯感。
          ☆          ☆          ☆
  藍巧月如坐針扎氈、坐立難安地四處張望,希望可以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解救她脫離苦境。
  她已經接受珍妮疲勞轟炸一個上午了,幸虧珍妮因為即將來臨的聖誕假期忙碌非常,時時被電話、公文打斷,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否則真會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捱到午餐時間,以為可以解脫了,可是艾瑞克·鮑斯遲遲不出現,害她沒有選擇地跟珍妮到餐廳來吃飯。珍妮逮著機會,執意要問個一清二楚,藍巧月支支吾吾拖延時間,同時心裡叫苦連天,達她自己都搞不清她跟艾瑞克·鮑斯的關係,又怎麼跟別人解釋呢?
  「保羅!」藍巧月中斷與珍妮的談話,興奮地幾乎跳了起來!總算給她瞧見認識的人了!她熱情地招呼保羅與她們同座。
  「藍,你又來了,是不是太想念我呀?」保羅爽朗一笑。
  「我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你請我吃晚飯,還帶我夜遊紐約;可惜都沒在公司裡看到你,問了別的人才知道你出差去了。」
  「是呀,真不巧,隔天公司臨時派我到德州去。」那次的出差倉卒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麼樣?這次還需不需要我當你的個人導遊?」
  藍巧月搖頭不語,轉過話題問:「你打算到哪裡去度假?」
  「波士頓。」他大口嚼著漢堡。「我父母住在波士頓,我們四個兄弟姊妹每年聖誕節都會回家聚聚。」
  「就像我們中國人的農曆春節一樣,全家大小歡聚一堂。」
  「對了,我上次跟你提過,住在台灣的大弟麥克也會回來,有沒有興趣見見他呀?我記得你上回到波士頓開會來去匆匆,還沒有機會瀏覽──」
  「支瑞克。」珍妮好心地出聲提醒專心交談的兩人。
  艾瑞克·鮑斯臉色陰霾地直盯保羅,保羅給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地挪動一下身子。
  「你怎麼也在這裡?」
  藍巧月機靈地察覺出他對保羅帶著莫名敵意,搶著回答:「是我請保羅過來跟我們一起坐的,我想謝謝他上次請我吃飯……」她的聲音突然隱去,憶起她跟保羅共度晚餐那晚他失常的舉止!
  「這次你又想帶她到哪裡去?」文瑞克·鮑斯一徑朝著保羅詢問,平靜的語氣暗含危險。
  可惜保羅並不知情,老實地回答:「呃,我正在邀請藍聖誕假期跟我回波士頓老家,她還沒──」
  「你覺得阿拉斯加如何?」艾瑞克·鮑斯突兀地插進話。
  「什麼?」保羅茫然地張著嘴。
  「我想也許你會喜歡到阿拉斯加過聖誕這個主意。」
  「我不──」到零下二十度、冰雪封天的阿拉斯加!?他連忙搖頭,心裡揣測不安,老闆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是你想再到德州去一趟?」
  保羅恍然大悟!原來是──他猛地站起來。「不!我想我還是回波士頓父母家度假,我一個人,一個人回去!」他強調再三,隨即如躲避瘟疫般倉皇而去。
  「你讓我想起了你父親年輕的時候。」珍妮笑著搖頭起身,戲謅地擠擠眉道:「我還是快把她還給你得好,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被人下放到阿拉斯加去受凍。」
  珍妮走後,藍巧月才後知後覺地叫道:「你威脅他!?」
  「我只不過是詢問他對度假地點的意見,是他自己會錯意,不關我的事。」他拉起半信半疑的藍巧月。「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辦。」
  藍巧月小跑步地跟著他的腳步,急喘地問:「我們要到哪裡去?」她發覺自己常問這個問題。
  「買一棵耶誕樹。」
  「耶誕樹?」
  「我們的耶誕樹。」
  「我們?」她心頭因他用的字眼而覺得熱烘烘的。
  「你又臉紅了。」他不必回頭看就知道了。
  「我沒有!」
  他握緊她的手。「你有,還有──」
  「我喜歡。」兩人異口同聲,他低頭與她相望一笑,她羞赧地低下頭,臉上的紅暈染深一層,爭論結果不言可喻。
          ☆          ☆          ☆
  「終於大功告成了!」
  藍巧月攀在梯子上,擺上樹頂的銀色天使;艾瑞克·鮑斯攔腰把她抱下環進懷中,下巴親暱地抵在她的頭頂。籃巧月深吸口瀰漫著松香的空氣,倚著他結實的胸膛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們花了一晚的時間精心裝飾的巨型耶誕樹。
  她驕傲地讚道:「它真漂亮!」
  「是呀,真漂亮!」艾瑞克·鮑斯意有所指地撥開她頸後的頭髮,妄想愉香──
  「差點兒忘了!」她跳脫他的懷抱,衝到樹後的牆邊拾起一端插頭,黑眸因期待而閃閃發光,徵詢地看著地:「可以現在插上電嗎?」
  他無奈地歎口氣。「當然可以。」
  耶誕樹瞬時發亮起來,藏於樹叢中的燈泡間歇地閃爍,有若繁星點點,藍巧月蹲坐在地,癡望著螢光閃耀的樹,發出幻夢式的輕歎,「哇!」
  這不是她第一次過聖誕節。去年她就跟曼寧教授一家過了一個溫馨喜悅的聖誕假期!不過這卻是她第一次自己裝飾耶誕樹,心裡不由興奮不已,真是太棒了!
  「再完成一件工作,我們就會有一個完美的聖誕節了。」艾瑞克·鮑斯出聲將她拉回現實。
  「什麼工作?」藍巧月發覺他笑得好不得意,心中有些警覺。
  艾瑞克·鮑斯自白色大袋中倒出一束束繫著紅、金兩色交雜絲帶的某種葉子。
  「那是什麼?」
  「懈寄生,聖誕節的傳統裝飾。」他揮動手臂說:「別想坐在那裡偷懶,過來幫我把它們都掛起來。」
  藍巧月沉吟一下,兩手撐地站了起來,拍拍臀部、好奇地指著堆積有若一座小山的葉堆問:「為什麼需要這麼多?」
  「越多越好。」
  又是那種詭異的笑容,她心裡邊胡亂猜想艾瑞克·鮑斯在耍什麼把戲,手裡邊忙著把一束束的懈寄生掛起來,邊猜想什麼時候他才會按捺不住說出來?
  艾瑞克·鮑斯將最後一束釘在大門的門廊上後什麼也沒做,只是玩笑地拉著地的手,數著懸掛在各處的懈寄生葉束。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每經過一束懸吊的懈寄生,他就大聲報出數字,藍巧月被他認真的神情逗笑了,沒注意他們正往左翼信道走去。「三十一,三十二。」最後一束正好在她臥房前的門框上,藍巧月一楞,心想這一定是他的傑作,正想抬眼調侃他,卻發現自己對上了一對熱切的藍眸。
  「你有沒有聽過『入境隨俗』這句話?」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磁性沙啞。
  她的背脊倏地竄過興奮的恐懼,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艾瑞克·鮑斯迅速跟上前,將她困在自己跟門板間繼續說道:「在美國我們有一個傳統,兩人同時經過親吻木下必須親吻一下,而親吻木又叫懈寄生──」
  她的雙眼因頓然領悟而睜大,艾瑞克·鮑斯接著又說:「讓我想想,我們剛經過了多少懈寄生葉束──」他裝作一副痛苦思考貌,然後宣佈:「是四十二,我記得是四十二束。」
  「你胡說,明明只有三十二──啊!」她像被貓咬掉了舌頭似的嘎然停口,懊惱自己墮入他的陷阱。
  他像偷腥得逞的貓,得意洋洋地勾起她的下巴。「這是你自己承認的,你欠了我三十二個吻,看你怎麼還?」
  他不掩垂涎地猛盯著她紅艷的唇,那樣露骨的眼神好似要一口將她吞了。她小腹不自主地蔓延熱流,知道自己對他的誘惑毫無免疫,不由輕顫。
  「你不能──」他俯下頭掩蓋住她抗議的話語,含著她抖顫的下唇低喃:「第一個吻。」逗弄的舌勾細細地勒那性感唇沿,她猛抽一口氣,雙手推拒地抵住他的胸前,起伏的胸肌下劇烈的跳動成了強烈的觸媒,她發覺自己的心跳加速,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不顧她虛弱的阻止,貪婪的要求更多的吻來滿足抑制一整日的渴望。「不行,這是我該得的。」他霸道地拉近她,牢牢將她鎖在自己的長腿間。
  抵著他不容錯認的男性慾望,令她全身一顫,難為情地想挪開;但他不讓,鋼鐵堅硬的手臂橫在她背後,令她動彈不得。
  淡淡馨香的柔軟軀體在懷,昨夜的生動記憶在他腦中躍動,慾望洪流在他的血管中奔竄,他的唇逐漸逼近──
  「不要──」她粉頰上滿佈尷尬的潮紅,掙扎地壓抑住心中的羞怯。「我還不行,你會再弄疼我的。」他倆都知道,這一吻會導致的結局。
  他深陷熱情中,眼神渙散地猛盯著她,半晌,她的話終於傳入他的腦中,喚回他被慾望驅離的理智,她哀求的羞赧神情牽動了他的心,他勉強逼迫自己垂下手臂,握緊拳頭,閉眼深呼吸,以尋回自制力。
  「對不起!」藍巧月心動他的體貼,感激地自眼睫偷瞥他一眼,看他繃緊糾痛苦神情,內心不由浮現無限歉意。她悄然轉身,輕輕地旋開門把,驀然被板過身子,她驚呼地面對他深邃的藍眸。
  「你得補償我!」艾瑞克·鮑斯心有未甘地睨視她。
  「怎麼補償?」
  「一個吻換三十一個吻。」他看她一臉迷惑又說:「你一個主動的吻換我三十一個吻。」她連番搖頭。「只要一個吻,這筆買賣划算得很。」
  「不行,我──」她對自己微薄的意志力沒有信心。
  「真的,只要你主動吻我一下,我保證不會強迫你繼續下去,我發誓今晚不愛你。」他強調地舉起手指。
  藍巧月猶豫不決,他突然彎身,將臉湊到她眼前,閉上雙眼威脅道:「快吧!否則我不保證今晚會不會守規矩。」
  她潤一潤乾燥的唇,雙手遲疑地搭在他的肩上,墊著腳尖緩緩地移近他以冒出鬍髭的剛毅下顎,如蝶兒採蜜地輕觸他摒緊的唇,隨即撤開,他彷彿無動於衷地保持原姿態,令她有些示服氣地再度送上柔嫩的唇。
  艾瑞克·鮑斯依言,一動也不動地任她在自己的唇上輾轉,直到她羞怯的舌尖試探地探入他的唇間,才猛然接掌攻勢,他佔有地含住她害羞的舌猛烈地吻著她,彷彿怎麼也嘗不夠她的滋味,她來不及反應就被捲入火辣辣的熱吻中……
  他遵守誓言,在自己再次失控前氣喘咻咻地拉開距離;她快喘不過氣,虛脫加掛在他的項間,良久說不出話。
  艾瑞克·鮑斯為自己在她身上造成的影響自豪,一把抱起她。
  「你做什麼?」藍巧月訝然抬頭。
  「到我房間去。」
  「你答應我的──」她語氣中有說不出的驚慌失措。
  「我是答應今晚不碰你,可沒說不跟你同床。」
  「這不公平。」
  「這才叫公平。」他故意曲解她的話。「昨晚我睡你的床,今晚輪到你睡我的床。」
  一直到她趴伏在他廣闊的胸膛上快要陷入渾沌睡夢時,才抓到他駁斥自己話中的語病──這是他的家,她的床不就是他的床嗎?這樣說起來,她好像連吃了兩次虧,不是嗎?
  可是,這樣舒適溫暖的「床墊」讓她不想離開,嗯!明天,等明天她清醒些再跟他算清楚這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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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32: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愛睡地在他的胸前摩掌,不肯輕易醒來;他低頭輕咬她微露的右肩,她躲避地更加深埋入他的肩窩。沒有辦法,他只好搔著她敏感的腰側,她猛地顫動,一手撐起,困惑地放眼四望。
  支頭側躺的他乘機欣賞滑落的被單展現出的逗人酥胸,忽然她推他一把,氣憤地喊道:「你騙我!」
  奇怪的是,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一雙眼睛盯著她的胸前,藍巧月順著他的視線下望。「啊!」她一聲驚喘,轉身將被單緊緊地壓在胸前,她竟然渾然不知自己光裸著身子,一定是他,在那時……褪下了她身上的睡衣,燥熱的赧紅自耳後迅速蔓延,她掩著火辣辣的雙頰埋進枕頭裡。這一動作將背後大片白嫩肌膚呈現在艾瑞克·鮑斯的眼前,他按捺不住誘惑自背後貼了上來,長手長腳地將她因在懷中。
  「別──你這個……不守……約定的……騙子。」指責的話語因毛茸茸的胸肌廝摩背後引起的酥癢快感而斷續顫抖。
  「我怎樣不守約定?」他順著脊線在光滑肌膚上印下濕濡的吻。
  「你──」她呼吸轉為短促,又羞又急說不口!
  昏沉黑暗的夜裡,她彷彿被籠罩在一片火熱之中,胸前、腹部的搔癢在她體內沉澱陌生的壓力,緊繃的疼痛令她輾轉不安、呻吟醒來,他的嘴吸吮、咬弄她敏感的胸脯,她想抗拒恐懼隨之而來的疼痛,但他的手游移在她的私密處,令她把一切拋開,希望他釋放自己體內疼痛的渴望,她無助地拱身響應他帶著魔力的手指,他知道如何碰觸、揉握,激起她體內陣陣愉悅的漣漪,持續加強的張力,讓她在激情中爆發。一會兒之後,無力疲倦的她再次被他貪求無饜的愛撫激起,這回他以唇代手,同樣將她帶領上熱情的巔峰……
  「你怎麼可以……那樣對我?」她羞愧地低喃。
  對男女情愛仍嫌青澀的她,是不會瞭解與她近在咫尺卻不能盡情愛她,對他是多大的折磨!她不自主發出的細碎呢喃,差點讓他推翻愛撫她領略激情的原意,深深地佔有她,想像那濕潤的歡迎,艾瑞克·鮑斯不由緊繃起來,一手愛撫過她的背脊。
  「我想要你,可是我答應過昨晚不──我沒有弄疼你,對不?」他自信地問。
  不,他讓她感到另一種疼痛,藍巧月為自己受他魅惑而狂野、放肆的反應感到驚懼。「你不應該對我做那樣的事。」
  「不,你這個害羞的小東西!」艾瑞克·鮑斯輕咬她的耳垂,在她耳邊低語著他打算對她做的種種性感之事。
  「不,你不可以──」她的身體因他說的話而顫抖。
  「我可以,而且你會喜歡的。」他翻身將她纖細的身軀俯壓在下方,啃咬她圓潤、極端女性的肩膀,迫不及待想以行動來證明──
  門鍵的喀擦聲代表有人進房來。
  「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回來了!」一道欣喜的女性輕柔嗓音伴隨著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藍巧月身子一僵!驚惶掙動,艾瑞克·鮑斯反應快捷地拉起被單包裡住她,支起上身、惱火地回頭朝不速之客咆哮低吼:「出去!」
  「艾瑞克!」女人受傷害地低喃。
  「親愛的,我們先出去。」另一個男人眼尖地發現在艾瑞克·鮑斯保護下的人影,他撫慰地拍拍女人的肩,保護地環著她往外走,臨出房門一扭頭,以教訓的口吻說:「這不是你應該有的態度,別忘了你該有的適當尊敬。」
  「她…們是誰?」藍巧月往床沿移動,結結巴巴地問。
  該死!艾瑞克·鮑斯低咒一聲將她勾了回來,抿緊下顎抵著她一方裸肩,半晌才不情願地開口。「我父母。」
  「嗄?」這樣煩躁不悅的口氣不該是提到自己父母時有的。
  「他們不該這個時候回來的。」文瑞克·鮑斯發洩地埋怨著:「早直到他們要回來,我就不帶你到這兒來了。」
  他的話像利刃般劃過藍巧月,她瑟縮地掙開他的手臂,試奢控制內心痛苦難堪的情緒:「對不起,那……我走好了,我馬上離開!」
  他愕然發現她離去的意圖。「你以為我不想讓他們看見你?該死!」他一詛咒完,發覺藍巧月態度更加疏離,跳下床一把摟住她。「那不是針對你的,我之所以這樣,是不想讓你看見他們,你不知道她……我母親有多煩人,我是怕她干憂了你!」他煩惱地皺著眉,考慮一下又說:「既然他們回來了,我們就別待在這裡,我們到別處去,哪裡都行。」
  艾瑞克·鮑斯話一說完,劍及履之,在房裡來回走動張羅藍巧月的衣物,快速地替她著裝完畢,攜著她的手說:「我們走。」
  藍巧月抿一抿嘴,輕輕地搖晃著頭,嫣紅頰邊出現兩個小小的梨渦,往他身上瞟了一眼,羞赧地移向別處,嗓音微弱、笑顫地說:「你還光著身體,怎麼出去?」
          ☆          ☆          ☆
  艾瑞克·鮑斯的母親是東方人!?
  藍巧月忘了羞怯,直愣愣地盯著倚偎在高大、容貌酷似艾瑞克·鮑斯的中年男子身前、身材嬌小、黑髮黑眼,氣質容貌妍麗的婦人。
  艾瑞克·鮑斯發覺自己的計畫無法順利進行,懊惱地停下腳步,瞄了眼站在客廳等待他們出現的父母。
  「不給我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艾瑞克·鮑斯的父親──馬可·鮑斯提醒地看了兒子一眼,轉頭對兒子身後的女孩和藹地微笑。
  「這是我的父母──」艾瑞克·鮑斯逼不得已說。「這是藍小姐──」他刻意擋在藍巧月身前,不讓他父母,尤其是母親瞧見她。
  當然他一向多事的母親是不會讓他輕易如願的,對生長在美國、從小獨立的艾瑞克·鮑斯,有著這樣一位對自己事事關切的母親,是一種束縛也是一種磨難。
  對艾瑞克母親而言,關心孩子是她難以控制的母性,她早從情報網珍妮那兒聽說,艾瑞克·鮑斯身邊出現一位自己最屬意的東方女子。可是根據珍妮的最後消息,事情並未如期許的進展,沒想到這回他們臨時決定回美過年,會讓她意外發現這個令人欣喜的事實。
  如果「她」就是先前出現的那名女子,怎麼珍妮會沒再通知她?艾瑞克·鮑斯的母親怎麼也料不到她自認最可靠的情報網會漏掉這麼重要的消息,其實這也怪不得珍妮,她昨天一見著藍巧月立刻跟應該還在法國的鮑斯夫婦聯絡,哪曉得陰錯陽差的,他們正離開飯店搭機回國。
  艾瑞克的母親決定先把珍妮的事放一邊,她偏著身子,竭盡可能地斜伸出頭,開心地跟站在魁梧身材的艾瑞克·鮑斯後方的藍巧月寒暄:「嗨!藍小姐,歡迎你到我們家來。」
  「謝謝你,鮑斯太太。」她望著地上點頭,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們。
  「你是珍妮說的那個來自台灣的女孩?」艾瑞克的母親耐不住好奇問。
  「媽!」艾瑞克·鮑斯警告地出聲。
  「艾瑞克,別打斷你母親說話。」馬可·鮑斯皺著眉警告兒子,他也很好奇能激起兒子如此保護慾望的女孩。
  藍巧月發覺氣氛有些僵持,急忙說:「我是從台灣來的,鮑斯太太。」
  艾瑞克的母親聞言,神情愉悅地對丈夫一揚眉說:「別跟我們客套,叫我綯莉阿姨,或江阿姨,我娘家姓江。」
  她說的一口流利的台灣腔國語,藍巧月訝然地仰望文瑞克·鮑斯,黑黝的眼臉盛著疑問,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像是中美混血兒。
  「怎麼艾瑞克沒告訴過你?」江綯莉注意到她訝然的神情。「他雖然長得不像個中國人,可是有相當的中國文化根基。在他上大學以前,每年暑假我們都送他回台灣學中文,他的中文說得頂不錯的,還有他也會……」她顯現母親特有的以子為榮的神情,說得不亦樂乎。
  她發覺自己根本不瞭解艾瑞克·鮑斯,藍巧月臉上出現一抹不自在的神傷,她默默地抽回在他掌中的手。
  「媽,別說了。」艾瑞克·鮑斯再次出聲阻止,為搜尋她溫潤小手而轉頭。
  藍巧月迴避他捕捉的大手。「我該走了,不打擾你們了!鮑斯先生、鮑斯太太,再見!」
  「這是什麼意思?」艾瑞克·鮑斯聲音不由有些僵硬,他的情緒深受她牽動。
  「千萬別因為我們突然出現就急著走。」江綯莉一看兒子慣有對女人不假辭色的故態,立即打著圍場。「我注意到你們已經佈置的耶誕裝飾,今年的聖誕節可熱鬧了,我們可以做些特別的活動。」她觀察到艾瑞克·鮑斯一徑糾結眉頭凝望著藍巧月,顯然沒把她這個做媽說的話聽進去,決定加把勁表演下去。「如果藍小姐不喜歡人多,該走的是我們,雖然我好幾年沒跟艾瑞克過節了,不過沒關係,我跟艾瑞克的父親還忍受得了。」她作態扯著丈夫的胳膊,面露悲傷。
  藍巧月為難地說明:「我沒有這個意思,鮑斯太太,請你們別誤會,聖誕節該是屬於家族的日子,你們應該好好地團聚。我也有別的計畫,我跟大學教授約好──」
  「你休想我會讓你到曼寧家去,我說過,你得跟我一起過的!」艾瑞克·鮑斯如雷咆哮。
  「你──」藍巧月氣悶地別過臉不看他。
  艾瑞克·鮑斯全身充滿震撼怒氣地逼向她,父親馬可·鮑斯睿智地制止他:「既然藍小姐不介意我們,就留下來一起過節吧!」他跟妻子使個眼色。「親愛的,你跟藍小姐是同鄉,一定有很多事要聊,不如你帶她到起居室去,順便可以展示這回你在歐洲搜集到的寶貝。」
  江綯莉回以狡黠一笑,握住藍巧月的手,不容拒絕地說:「我好幾年沒回台灣了,台灣一定變了很多,你快告訴我,台北火車站前的那條叫什麼路的?哎呀?我怎麼忘了,那裡賣的牛肉麵,我夢中見了都會垂涎三尺,到底叫什麼……」她的聲音漸去漸遠。
  「我們破壞了你的計晝?」馬可·鮑斯打破沈默。
  他問了兩次,仍為藍巧月突然改變的態度兀自氣惱的艾瑞克·鮑斯才有了反應。「你們怎麼回來了?」
  「你媽想家了。」馬可·鮑斯理所當然地回道,雙眉一挑,朝壁上一揮,戲譫地說:「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一間屋子裡有這麼多的懈寄生,當初我追你媽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一招!」說到最後,他自己竟懊悔起來。
  「現在還來得及,你隨便帶她到任何一棟屬於鮑斯家的房子,想掛多少就掛多少。」艾瑞克·鮑斯沒好氣地說。
  馬可·鮑斯不改幽默的口吻。「既有現成,何必再多費工夫。」看兒子還是板著臉,想是仍為「她」傷神,轉為正色勸慰道:「她都已經留下來了,還怕沒有時間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嗎?」
  「她是見了媽才變得如此的。」
  「嘿!別把事情都推給你媽,是你媽幫你留住她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剛才你對她出言不遜,還欠她一個道歉,可別忘了!」
  雖然他心裡始終認為母親是一切麻煩的禍首,但他不會白費力氣跟父親爭辯。只要是維護他母親的事,父親絕不會輕易放棄;他會不斷地在你面前嘮叨,直到你受不了屈服為止。
  他強迫自己點點頭,心裡還是掛意著她。「我去看看她們。」
  「給你媽一點時間吧!你也知道她只要對什麼產生了興趣,咱們爹兒倆就插不上身了。」
  「我就怕這個。」
  「耐心點兒,是你的跑不掉。」馬可·鮑斯搭上兒子的肩,傳授自己的經驗。
          ☆          ☆          ☆
  江綯莉霸佔了藍巧月一整天了,甚至晚飯後,還待在藍巧月房裡。
  艾瑞克·鮑斯在房外徘徊許久,覺得自己連最後一盎斯的忍耐都已耗盡,他忍無可忍地推開房門。「媽,這麼晚了,我們要休息了,你該上樓睡覺了。」
  藍巧月震驚地張大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艾瑞克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握著門把、擺出「請出去」的手勢。
  江綯莉不受冒犯,瞭解地笑著對面容含羞、通紅的藍巧月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興致匆匆,一說得高興什麼都忘了。」她匆忙起身。「巧月,晚安啦!」
  「江阿姨,你別走,我跟他──」
  江綯莉安撫地打斷藍巧月:「你放心,我不是個老古板;艾瑞克他父親跟他一樣強勢,不容人家拒絕的。」她臉上出現一抹羞澀地快步走開。
  艾瑞克·鮑斯立即關上門,面色凝重地緊盯始終賭氣迴避他眼神的藍巧月,緩緩地踱向她,蹲在她跟前咕噥地問:「什麼事情讓你忽然改變態度?」
  她一抿嘴,側過臉。
  「告訴我!你這樣我怎麼知道!」他直噴氣,體驗到從所未有的挫折感,該死!
  「別在我面前說髒話!」她氣憤地說著中文。
  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他凝神一想,對了!一定是因為這個,可這實在沒什麼道理。「你因為我會說中文而跟我鬧彆扭?」
  他的語調彷彿這是件荒謬至極的事,令藍巧月氣惱地說:「你從沒想過告訴我,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的家人?你的生活背景?上次我用中文罵你的時候,你還佯裝不懂欺騙我!」
  對她的指控,艾瑞克·鮑斯反常地寬容一笑。「這不能怪我,其實我們早用中文交談過,是你自己不記得了,應該覺得委屈的人是我。」
  她不信地抬眼睨視他,他又說:「就在週年紀念酒會那晚,你自己喝醉了,什麼都忘了,難道這也算我的錯?」
  「真的?」她仍是半信半疑。「那後來,你也不應該假裝不懂我說的中文。」
  「不這樣,我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好色的男人?」他不以為然地揚起一邊濃眉。
  「你本來就是!」藍巧月忍俊不住嫣然一笑。
  「你這個不知感激的女人!為了體貼你,我百般克制自己。」他誇張地怒吼一聲,舉起她拋在床上,故意做出猙獰的表情說:「現在我就讓你瞧瞧,真正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好色的男人。」
  他如念繞口令一般快速說著一長串的字句,令藍巧月不由捧腹,直到他沉重堅硬的身體壓了上來,才收斂起笑靨,翻滾地閃避他。「不行,你的父母他們──」
  「他們不會介意的。」他的手堅持地探入她的毛衣內。
  「可是,我介意,這樣我會不好意思面對他們,你──」看著他洋洋得意地解下她的胸衣拋開,藍巧月臉色一紅,不知他是如何辦到的。
  「你不需要面對他們,只要面對我就行了──」他趁著她一怔,捧住她的臉,不准她閃躲地攫住她的嘴,佔有地深入親吻她,融化她抵抗的意識,化成一串吟呻的性感低語。
          ☆          ☆          ☆
  文瑞克·鮑斯啜飲一口藍巧月為他烹煮的香醇咖啡,無限滿足地凝望與他隨桌相對的她,發覺她出神地想著什麼似的。
  「怎麼了?」
  「今天我得出去一下。」她有些苦惱地說。
  「為什麼?」
  「買聖誕禮物,我沒預備給你父母的禮物。」
  「別替他們費心了。」
  「這是應該的禮貌,反正我也買不起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點心意。」她不好意思地說。
  「他們一定會喜歡的。」艾瑞克·鮑斯決定,要找個機會警告他的父母,他不希望他們無心的話會傷害到藍巧月。
  「對了,我的行李中有兩件預備送給曼寧教授夫婦的禮物,現在怎麼辦?」
  「打個電話問清楚地址,快遞過去就行了,別擔心。」艾瑞克·鮑斯一邊說,心裡一邊打算著。「待會兒,我陪你去。」
  「去哪兒?」江綯莉穿著睡袍跨進廚房,興致勃勃地問。
  「購物。」藍巧月起身,為她倒了杯咖啡。
  「我也一起去,我正想──」
  「不行──」艾瑞克·鮑斯忿然地打斷母親的話。「昨天你霸佔了巧月一整天,今天她是屬於我的。」
  江綯莉識趣地打消主意,朝臉色微紅、埋怨地瞪著艾瑞克·鮑斯的藍巧月打趣地說:「艾瑞克從小講話就這麼直接,完全不懂得掩飾一下,我這個做母親的早就習慣了,你別替他不好意思了。」
          ☆          ☆          ☆
  「你今天沒別的事了嗎?」藍巧月暗示地問。
  「沒有。」艾瑞克·鮑斯伸手接過售貨員遞過來印著「macy's」的紙袋,加入另一隻手上提著的四個印有相同標誌的袋子。
  藍巧月無聲地歎一口氣,還是直接說吧!「你別再跟著我一起逛了。」
  他拋給她詢問的一瞥,繼續往前進,處身於擁擠的購物人潮中,藍巧月沒選擇地跟隨他的腳步。
  「你這樣讓我怎麼能安心逛呢?」她埋怨地垮下臉,只要她停駐腳步多看兩眼的東西,艾瑞克·鮑斯都不加思索地叫售貨員包起來。
  唉!今早她還樂觀地安慰子己,雖然沒什麼錢,但能到號稱世界最大、橫跨四條街的梅西百貨開開眼界,也是頂不錯的。怎麼也沒想到,連看看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最氣人的是,當她阻止不了艾瑞克·鮑斯浪費的行為,氣惱地諷刺他──「難道你以為自己能買下整間梅西百貨嗎?」,他竟然不在乎地說──「如果有需要的話。」對於這樣自大奢侈的人,藍巧月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唉!
  「有什麼好唉聲歎氣的?」艾瑞克·鮑斯真的不懂女人!就算他以前不曾在女人身上費過心思,總也知道女人喜歡男人主動送些珠寶服飾、香水鮮花等等的東西;但她卻沒如自己意料中顯出欣喜的表情,反而隨著他購買的物品增加而眉頭深鎖。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不需要那些東西。」她幽幽地睇一眼他手中的袋子,那裡面裝著一個造型奇特的珠寶盒、一串只要戴上了就得彎身成九十度的繁重項煉。一整套她從來沒搞清楚該如何使用的美容保養品、還有她試聞一下就差點嗆住的新品牌香水。
  「你這叫『口是心非』。」艾瑞克·鮑斯說了個中國成語。「這些都是吸引住你眼光的東西,你分明就是──」
  「我只是覺得有趣,停下來看看;如果一個人逛街的時候什麼也不能看,什麼也不能碰,那還有什麼樂趣?」藍巧月發現艾瑞克·鮑斯研究地看著她。「難道你每次上街都毫不考慮,買下任何一件吸引你視線的東西?即使那是件詭異、奇特,甚至醜陋的東西?」
  「逛街這種浪費時間的事,只是你們女人才有閒工夫。」
  「那你身上穿的衣服哪裡來的?」藍巧月不服氣地問。
  「自然有人會打點。」她臉上明顯不信的表情,讓他再度開口補充。「我並不講究穿著,讓他們每季送份目錄過來,事情就解決了。」
  呵,可真氣派!「他們」肯定是那些一條皮帶就能解決她一個月生活費的設計師名店,藍巧月瞟一眼他一身休閒卻看得出價值不凡的穿著,不贊同地搖頭。
  不久,她停在一家咖啡店前,打著商量說:「既然你覺得逛街浪費時間,不如進去裡面喝杯咖啡,我自己去買送給你父母的禮物,我保證一會兒就回來。」
  艾瑞克·鮑斯有些動搖,但隨即被藍巧月讓移動的人潮沖擠得連連後退的畫面給打消了。「不行,我還是陪著你比較安心。」他將她納入自己強壯的胸懷中,替她阻擋人潮。
  「哇!人越來越多了。」藍巧月抵著他的肩膀,墊著腳尖看著擁擠的廣場。
  「明天就是聖誕夜了,買東西的人當然多了,你還要買些什麼就快點行動,別再這裡磨蹭了,像你這樣的尺寸很容易被我們高大強壯美國人給擠得變形的。」艾瑞克·鮑斯齜牙咧嘴地在她耳邊恐嚇著。
  「你得保證不再胡亂買東西。」她也不是輕易被唬的,高仰著瞼非要得到艾瑞克·鮑斯的允諾不可。
  「OK!」看她固執的神情,他也只好答應了。
  最後,藍巧月順利地選了兩條相同圖案,但顏色一黑一紅的手織圍巾作為鮑斯夫婦的聖誕禮物,艾瑞克·鮑斯也順道買了給自己父母的禮物。
  忽然,藍巧月發現一個難題,她也想為艾瑞克·鮑斯選樣禮物,可是他一直陪在自己的身旁讓她很為難;左想右想,只好放棄讓他驚喜的念頭,開門見山地說:
  「艾瑞克,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說來聽聽。」
  「你可不可以暫且離開一下?」在他開口拒絕之前,她搶著說:「我想買份禮物送給你,只是小小的東西,可是我不想你先看到。」
  「沒問題,我到這個樓層的服務台那兒等你。」艾瑞克·鮑斯臨走前親了她的臉頰一下。「別替我太費心,只要是你送的,我都會喜歡。」
  雖然有艾瑞克·鮑斯如此體貼的表示,但藍巧月選擇禮物時還是傷透了腦筋。襯衫、領帶、腰帶,這些東西他都不缺,該送什麼才好呢?她在男裝部來回走了一趟還是難以決定,猶豫的眼光搜尋地落在一片小小的布料上,定神一看,那不是…單是想到送男人這種東西就夠讓她燒紅臉頰了,她害羞地回過身,斥責自己荒謬的念頭,但轉念一想,自己每回都讓艾瑞克·鮑斯大膽無忌的言語窘得說不出話,也該輪到他得個報應,嘗嘗窘迫的滋味了!
  主意打定,藍巧月喜孜孜地回頭,一口氣選了七件。
  她怕艾瑞克·鮑斯久等,匆匆忙忙趕到約好的地點,沒想到他人竟然不在那裡。她猜想他大概是等得不耐煩到別處去晃晃了,可是又等了二十分鐘,還是沒看到他出現,心中不由焦急起來,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才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從人群中走來。
  「你到哪裡去了?我以為你走了。」她急急迎上前去,沒發覺艾瑞克·鮑斯手中又多了幾個提袋。
  艾瑞克·鮑斯不忍地凝望她慌然憂心的臉蛋。「傻瓜,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一個人?我只是去了一下洗手間,對不起。」他伸手環住她的腰間。「我們回去吧。」
  「嗯。」藍巧月也覺得自己好傻,怎麼一下子看不到他的人就失了方寸?就算他真的走了,她也可以自己回去呀!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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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06:33: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鮑斯家在愉悅的氣氛中度過了聖誕夜。
  第二天一早,藍巧月在艾瑞克·鮑斯的騷擾下醒來,他拍著她微翹的臀部說:「快起來,再不起來,聖誕老人可就要把你的聖誕禮物給收回了。」
  「這麼早,我好困!」她從蒙著頭的被單下咕噥地說,他們直到天濛濛亮才入睡,他怎麼還能如此精神抖擻?
  「昨晚真的累壞你了,嗯?你這個小東西。」他扯低被單倚靠在她肩上輕笑地說:「誰讓你送我那樣的禮物?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掩不住心中的得意,艾瑞克·鮑斯又露了一句中國成語。
  藍巧月呻吟一聲!埋進鬆軟的枕頭裡,她發覺自己越來越受不了他高超的中文能力。
  都怪自己太過仁慈才會落得如此下場。藍巧月在心中埋怨自己,何必多事替他著想,怕他在鮑斯夫婦面前打開禮物出模,提前在昨晚兩人回房睡覺時交給他。
  她實在低估了艾瑞克·鮑斯臉皮的厚度,還妄想能在他臉上看到幾許羞赧,沒想到他一打開禮物竟然開懷大笑,而且還當場試穿起來,嚇得她摀住眼。
  他先是戲護地嘲笑她膽小,敢買性感內褲送人卻不敢睜眼瞧瞧,直追著她滿屋跑,硬是想逼她放下手;藍巧月左閃右躲,說什麼也不肯、不敢正視他。
  終究藍巧月的體力還是抵不過人高馬大的艾瑞克·鮑斯,讓他給困在角落;她鴕鳥似的面對著牆,說什麼也不肯回頭。
  「你不覺得錯過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很可惜?」
  「不覺得。」藍巧月悶笑著,絲毫不給他面子。
  「我可是衝著你才穿上這樣的性感內褲的。」
  「謝謝,現在你可以脫下來了。」
  艾瑞克·鮑斯怪叫道:「原來你比較喜歡我什麼都不穿!」
  「我不是!」她急急否認,背後突然一片沈默。「艾瑞克,艾瑞克,你怎麼不說話了?」回答她的是刻意做出的衣料摩擦的窣窸聲。「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脫啊!」
  「那你就回過頭來。」
  「我不要。」
  「你是始作俑者,非看不可;否則我只好──」他拉長語音作威脅。
  「好啦!」藍巧月打定注意,敷衍地瞥一眼交差了事;她快速地回頭,被眼前壯觀的景象給吸引住視線,蠱惑似的一瞬也不動地直盯他下腹。
  結實腹肌下,色彩艷麗的輕薄布料包裡不住已然亢奮的男性部位,昂然崢嶸地撐起,形成充滿感官刺激的畫面。
  艾瑞克·鮑斯雙手支臀,坦然面對她驚訝睜大、黑亮的雙眸,得意地看著她忘了合瓏的紅艷雙唇及自然泛紅的粉頰,毫不掩飾自己在她忘形注視下起的反應。
  薄布下輕微的搐動令藍巧月不自主地抽口氣,不確定地發覺那隆起變得更加巨大,她有些呼吸困難地壓住胸口,閉上了眼卻阻隔不了體內浮躁的熱流匯聚。
  她呼吸急促地吶吶低語:「你這樣……不難過嗎?我不知道這種內衣會……產生這種效果,你……還是快換……換下來吧!」
  艾瑞克·鮑斯啼笑皆非地走近她。「傻瓜,這不是因為你買的內褲;是因為你,是因為你而起的。」
  「我什麼也沒做……」她抖顫的嗓音夾雜著一絲不解。
  「你什麼也不必做。」他炙熱的體溫包裡住她,挺直的鼻樑廝摩地嗅著她繃緊的勁項,性感低吟:「只要聞到你身上的味道、接近你溫軟的身子,就能讓我深深地被喚起。」他含住她臉紅的耳垂,鼻息粗重地問,「我對你是否也有一樣的影響,嗯?」
  一股熱氣沖刷她的頭額,使她昏眩、虛軟無力。「我……我不知道。」
  「沒關係,我會自己找出答案的。」
  他有力地抱起她,進行漫漫一夜的實驗,用言語、灼熱的目光燃起她體內的渴望,讓拘謹的她在情熱煎熬中不住輕顫喘息,不斷地徘徊在激奮的邊緣,他克制自己吶喊宣洩的慾望,執意要在她無助款動的身軀上尋出答案,直到她多次達到淋漓顛峰,才一舉挺進疲憊泛滿紅潮的身子,在溫潤緊縮中,迅速達到極致的高潮。
  「你這樣會缺氧的。」艾瑞克·鮑斯突然抽走在藍巧月臉下的枕頭。「難道你對自己收到的聖誕禮物不好奇?快起來。」
  沉浸在昨夜激情回憶的藍巧月驀然一驚!將發熱的臉緊貼著床上,艾瑞克·鮑斯看她仍趴伏在床上不肯起來,乾脆一把摟起她,頭抵著她額際磨蹭道:
  「真的這麼愛睡的話,等折完禮物再回來睡個夠──」他驟然發覺她的額頭微微發燙,拉開距離想看清她的臉龐,藍巧月卻躲避地別開臉,他關切地板回她的臉:「你怎麼了?」一看到她紅赧的臉色,他蹙起眉,半指責半不捨地說:「我早告訴你,埋在枕頭裡會透不過氣的,你這個傻瓜竟然為了貪睡,憋氣憋到滿臉通紅?唉!我真服了你了。」
  藍巧月鬆了一口氣,不知該為他難得的遲鈍慶幸,還是為他把自己看得如此愚蠢生氣?沒聽過人憋著氣也能睡覺的,她才真服了他能想出這樣荒謬的原由!
  「你怎麼了?是不是憋昏了頭?」他湊進仔細端詳她出神的眼眸。
  藍巧月突地起身,惡戲地將被單蓋在他的頭頂:「你才昏了頭了!」她快速地衝下床,抓起被在椅上的睡袍往外逃。
  「好呀!你這淘氣的丫頭,被我捉到了非打你一頓屁股不可!」艾瑞克·鮑斯七手八腳地扯下被單,加入這場追逐。
  他剛追到信道與客廳的交接處,跑在前面的藍巧月突然反身轉了回來,跟反應不及的他碰在一塊。
  「哎喲!」藍巧月一聲喊痛,被他伸出的手臂撞上肋骨。
  「你怎麼忽然──」他焦急地蹲下摟著環胸屈身的藍巧月。「你不要緊吧?撞疼哪裡了?」客廳內一對驟然分開的人影閃動,岔開他的視線。「爸、媽!」
  江綯莉面色酣紅、一手扣住睡袍的腰帶,關心地上前。「巧月,你沒事吧?」她迴避艾瑞克·鮑斯詢問的眼神吩咐說:「艾瑞克,你先把巧月扶到沙發上去。」
  「江阿姨,我沒事,對不起!」藍巧月勉為其難直起身,怕眾人擔心,因為尚未消褪的刺痛抽氣。
  艾瑞克·鮑斯眉頭一糾緊,輕柔小心地抱起她進入客廳。他屈膝在地,細心地檢查她的每一根肋骨,一確定無大礙後,立刻回頭興師問罪起來:「你們都已經老夫老妻了,還不懂得節制?這裡可是公共場合!」
  江綯莉怨瞋馬可·鮑斯一眼。「都是你啦!」
  馬可·鮑斯吹鬍子瞪眼睛地朝兒子發牢騷:「你這個兒子從小就不合作,老是在不該出現時出現,難怪你媽只生你一個,不敢再生了。」
  艾瑞克·鮑斯嗤之以鼻,這些話都已經是老生常談了,每次只要給他碰上了父母親熱的畫面,他父親就把這番話搬出來應急。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江綯莉氣惱地拍打著馬可·鮑斯靠過來的胸膛。「老是這麼不正經,難怪兒子會怪你。」
  「嘿,他憑什麼怪我?是誰在屋裡掛滿懈寄生的?我就不信他沒在客廳裡吻過巧月!」馬可·鮑斯意猶未盡地伸手霸住妻子的肩頭。「巧月,你評評理,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爸!」艾瑞克·鮑斯注意到藍巧月左右為難的表情,知道她又不好意思了。
  「你少說兩句。」江綯莉也拍拍馬可·鮑斯要他適可而止,別真惹惱了兒子,他可是好幾年沒跟他們過節了。「我們來看看有什麼禮物!」她提議道,藍巧月附和地站起身,她連忙說:「你別起來,就待在那裡。馬可、艾瑞克你們過來把禮物搬過去。」
  「不用那麼麻煩了,只是碰了一下早就不疼了。」藍巧月堅持加入他們,艾瑞克·鮑斯拉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身邊。
  拆禮物的過程驚喜連連,鮑斯夫婦送給藍巧月一對歐洲中世紀的古董燭台,還有一整套的睡衣、睡袍,他們也非常喜歡藍巧月為他們準備的圍巾。當江綯莉看到艾瑞克·鮑斯送的同系列被巾時,竟然眼露淚光地擁抱他,艾瑞克·鮑斯為她誇張的舉動皺眉:
  「別這樣了,這又不是我第一次送你東西。」往年他不是都請秘書幫他預備一份禮物嗎?
  「我知道,但這是你親自挑選的東西,我當然開心嘍!」江綯莉瞭解他的不自在,依依不捨地放開他,轉向藍巧月衷心地說:「謝謝你,巧月。」
  「我什麼也沒做。」無功不受祿,藍巧月連忙說明。
  「不!」江絢莉對她搖搖頭,換個話題說:「該看看艾瑞克送你什麼禮物了。」她遞給藍巧月一大、一小兩個長方型盒子。
  雖然包裝有些陌生,但藍巧月猜想這必然是艾瑞克·鮑斯那天在梅西買的珠寶盒、香水和化敉品;她不帶任何期待地打開大長方盒的禮物,兩眼不可置信地瞪大──
  「哇,真是漂亮!正適合你。」江綯莉從盒中取出一件桃紅吊帶緊身晚禮服,在藍巧月身前比擬著。
  馬可·鮑斯也誇讚道:「想不到艾瑞克對女性的服飾還相當有眼光。」
  藍巧月的視線越過兩人,在空中與艾瑞克·鮑斯欣賞的目光相會,無聲地問著:「這是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艾瑞克·鮑斯回她得意地一笑,顧左右而言其它:「好巧對不對?我們互相送的都是『貼身的』衣服。」他一語雙關。
  江綯莉捕捉到兒子語氣中的不尋常,納悶地問:「怎麼我沒看到巧月送你的禮物?那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件小東西──」
  「你覺得太小嗎?」艾瑞克·鮑斯邪惡地看看自己下半身,挑高眉問。
  他富含暗示的話令藍巧月驀然哽住,整個小臉嗆紅,覺得自己耳括的火熱程度可媲美烈焰!她猛地低垂頭,慌亂地拿起另外一個盒子裝出興致地說:「我想先看看這個禮物。」
  她顫抖的手連撕了幾次都拉不開包裝膠帶,還好有熱心的江綯莉幫忙,才順利打開禮物──是一雙和晚禮服相配的桃紅色高跟鞋。
  「它們真的很漂亮,不過我想我是用不上這些東西。」她囁嚅的說著,沒有勇氣再度面對以捉弄她為樂的艾瑞克·鮑斯。
  「你很快會穿上它們的。」艾瑞克·鮑斯直斷地說。
  鮑斯夫婦恍然大悟地對看一眼,為艾瑞克·鮑斯細心的表現詫異,最後由江綯莉開口為她姍姍道來:「我們都忘了今年由漢伯頓家族所舉辦的新年宴會;這是一項悠久的傳統,主要是為了維繫兩個家族的情誼,所以輪流舉辦新年宴會讓家族人口團聚,後來逐漸發展成!」
          ☆          ☆          ☆
  「你不是跟強斯不合嗎?為什麼一定要來參加這個宴會?」
  艾瑞克·鮑斯調整藍巧月肩上有些下滑的肩帶,避重就輕回答:「誰說我跟他不合?」
  「我看過你們相處的情形,只有『劍拔弩張』四個字可以形容。」藍巧月輕哼一聲,自顧自地觀望滿室的紳士名流。
  還不是都因為她!只要強斯·漢伯頓沒事離她遠一點就什麼事也沒有了。艾瑞克·鮑斯心懷無奈地望著不知情的罪魁禍首藍巧月搖頭。要不是為了在強斯·漢伯頓面前展示自己對藍巧月的擁有,他說什麼也不會讓藍巧月踏進強斯·漢伯頓的家門的。
  「喏!強斯在那裡,你可別對人家不禮貌哦!是你自己要來的,可沒人逼你。」她回過頭,不掩幸災樂禍地提醒。
  強斯·漢伯頓臉露笑容地過來招呼他們,他太過熱情地擁抱藍巧月。「新年快樂!幾個月不見,你更美麗了!」
  「謝謝。」藍巧月侷促地抵在他胸前,勉強保持點兒距離,艾瑞克·鮑斯皺著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放開藍巧月。
  「哦,艾瑞克你也來了?抱歉,我剛沒看到你。」強斯·漢伯頓促狹地開著玩笑,一手仍環在藍巧月腰間。
  艾瑞克·鮑斯繃著臉,把藍巧月帶回自己身邊說:「強斯,你最好適可而止!」
  「艾瑞克──」藍巧月揪著他的衣袖要他注意禮節。
  艾瑞克·鮑斯逕自對強斯·漢伯頓展示自己的所有權,他以佔有者的姿態警告強斯:「你最好看好你的手,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藍巧月一副快暈倒的樣子!無可奈何地對強斯·漢伯頓表示歉意;強斯·漢伯頓不介意地大笑一聲,似乎對艾瑞克·鮑斯這樣的反應覺得滿意,他清清喉嚨對艾瑞克·鮑斯說:「放心,我會看好我自己的手的,不過──你也最好看好她。」他意味深長地注視藍巧月一眼,擺手道:「自己招待自己,別客氣!」
  「他是什麼意思?」藍巧月不解地盯著強斯·漢伯頓的背影。
  「沒事,你不要多心。」艾瑞克·鮑斯在心理揣測,強斯·漢伯頓到底在暗示著什麼?
  在叢聚的人群中,她一眼就望見英挺卓俊的艾瑞克·鮑斯。丹妮絲匆匆地離開陪同自己自德州飛到紐約參加宴會的男伴,快步地穿過三三兩兩交談的人群,朝自己的目標前進──
  「鮑斯太太也來了!」她眼露欣喜地發現走近艾瑞克·鮑斯身旁跟他交談的中年婦人是鮑斯太太。「這太好了!鮑斯先生必定也來了。」她不常有機會跟鮑斯夫婦見面,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那個女人是誰?」她正快速盤算的頭腦因看到鮑斯太太自文瑞克·鮑斯身旁帶走一個身著桃紅色禮服的嬌小女人而停頓。
  丹妮絲仔細觀察那個女人,納悶為何有股熟悉的感覺,自己是否在何處見過這個矮小的女人?她瞇起眼細想,瞥見那女人黑黝的髮色,推想或許是鮑斯太太的華裔親屬。
  「艾瑞克!」她嬌聲喊著,投入應聲回身的艾瑞克·鮑斯懷中。
  艾瑞克·鮑斯愕然接住投身過來的女人,一抿嘴正想推開她;沒料到那女人竟環住他的頸後、壓下他的頭,熱情地吻住他的嘴,如滑溜軟蛇般濕熱的舌主動地探入他的口中。艾瑞克·鮑斯錯愕地停頓片刻隨即一把將她推開,難掩心頭強烈的厭惡,直覺地以手背抹淨自己的唇。
  丹妮絲情難自禁地貼過來,撫著他的胸前說:「我好想你,艾瑞克。為什麼不讓我到秘魯去看你?」
  察覺週遭人投注過來的好奇注視,艾瑞克·鮑斯勉強抑住怒氣,拉開彼此的距離。「別再碰我!」
  丹妮絲低露的豐滿胸脯上下起伏著,有些氣喘地低喃:「你是不是跟我一樣迫不及待?」她塗著鮮紅寇丹的手指暗示地輕撫自己的胸前,誤以為艾瑞克·鮑斯對她起了性趣。她懷念他性感昂藏的強壯體魄,每次都讓她心生神迷。
  艾瑞克·鮑斯不否認她誘人的性感身材和善於迎合男人的個性,正是吸引他跟她保持長時間關係的主因;但是他變了,自從他認識藍巧月起,所有的事情都不同了!女人對他不再只是單方面宣洩的對象,而是希冀共享生命的夥伴。
  「一切已經過去了,丹妮絲。」他沉聲地宣佈丹妮絲不會瞭解的事實,無來由的,急切地想見到自己生命中的唯一。
  艾瑞克·鮑斯真摯地致上一聲歉意:「對不起。」旋身離去。
  丹妮絲恍然地愣在原地,心底的聲音告訴她,真的完了!她的眼眶有股熱流,盲目地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著,內心不住吶喊──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驕傲的他常無端地拒絕她,可是從沒說過對不起。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在宴會的另一端。
  「她去找我了?」艾瑞克·鮑斯瞪著她母親問。
  「是呀!巧月跟我的朋友打了一聲招呼,立刻就──」江綯莉見艾瑞克·鮑斯表情愈來愈深沉,連忙說:「我不會把她藏起來的。」
  「我知道。」艾瑞克·鮑斯收斂表情,知道自己太過緊張了。「我去找找她。」
  他遍尋各處,都沒見到藍巧月的蹤影,心中的懷疑逐漸擴大,他繃著臉找上強斯·漢伯頓。
  「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強斯·漢伯頓看他一臉陰沉,無奈地放開坐在膝上的新任女友,拍拍女友的豐臀請她閃避一下。
  「難道你還沒見到丹妮絲?我只是想暗示你丹妮絲也來了。」
  「這跟巧月不見了有什麼關係?」
  「她不見了?」強斯·漢伯頓一愣,頗感意外。
  跟強斯·漢伯頓沒有關係?那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艾瑞克·鮑斯眉心一皺,反身就要走──
  強斯·漢伯頓開口留住了他。「我早警告你看好她的,哪個女人看到了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不會吃醋、鬧彆扭?如果你不懂得珍惜像她那樣的女人,不如把她讓給我這個識貨的人。」
  艾瑞克·鮑斯在瞬間扭頭瞪視著他,凌厲的眼眸發出冰一般的冷意,斬釘截鐵地說:「你休想!」
  「哇!還真冷!」強斯·漢伯頓自言自語地摩擦自己的肩膀,望著他匆匆的身影說:「真搞不懂艾瑞克這傢伙從不給我好臉色看,我幹嘛多事替他操心?老擠在他們兩人之間替他們牽線,我這個年紀當愛神邱比特也未免太老了吧?」
  「誰說你老了呀?達令──」強斯·漢伯頓的女友去而復返,細嫩地手指順著他帥氣的下顎往下滑,嬌滴滴地在他耳邊說:「我倒覺得你配我剛剛好,再適合也不過。」
  強斯·漢伯頓盯著她紅潤微張的唇,心想──算了!艾瑞克·鮑斯的事情他自己會解決,何必為了別人的事浪費自己的心力呢?眼前不就有一位嬌艷欲滴的可人兒,等著自己!
          ☆          ☆          ☆
  艾瑞克·鮑斯跟父母說了一聲,讓他們留意有沒有藍巧月的行蹤,就急著回家看看,經過門房得知藍巧月已經先回來了,緊繃的情緒才得到舒松。
  他猜想她必然是撞見了丹妮絲親吻他的那一幕,他提醒自己要保持耐心跟藍巧月解釋清楚。沒想到,一踏進房門就看到她蹲在床前折疊衣物,床上還擺著一堆打開的行李箱!
  「你這是做什麼?」
  藍巧月身子突然一震,半晌才蹦出話。「收拾行李。」
  艾瑞克·鮑斯不斷提醒自己深呼吸以穩定情緒,他來回踱步克制腹中翻滾的情緒跟莫名冒出的恐懼。
  只要一閉上眼,他們擁吻的畫面就浮上腦海,藍巧月糾結的心頭嘗到一片酸溜,不曾經驗過這樣微酸的刺痛感受,令她格外覺得乏力難受。她直盯自己交握的手指,一路上她仔細想過了,艾瑞克·鮑斯根本就沒表示過什麼,是她冒然就接受了兩人在一起的事實,沒有想過這也許對他只是一場遊戲。
  唉!她吐出一口氣,佯裝豁達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看到了你跟丹妮絲……想想……我也該回學校去了,正好──」
  「你以為我見了她就打算讓你離開?」他過於平穩的語氣有若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是嗎?你去參加新年宴會不就是為了見她?」她一時忘了掩飾自己的內心,語氣顯得十分落寞。
  艾瑞克·鮑斯可以想像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心中兩股情緒複雜地交戰著,又想為她試圖再次不告而別狠狠地教訓她一頓;另一方面又想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抹去她不必要的憂心!
  「如果我想去見丹妮絲為何還要帶著你一起去?」他揉著繃緊的太陽穴,壓抑地問。
  藍巧月仍保持著一樣的姿勢,背對著他坐在地上,怔忡地想了想茫然地說:「我不知道。」她的心好亂!
  「傻瓜!」難道非要他說出來,她才會懂!
  她心一擰,幽幽地問:「我本來是想明天一早走的,你要我現在走嗎?」
  艾瑞克·鮑斯覺得快克制不住了。「不管是現在、明天,你哪裡都不許去!」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藍巧月氣憤地扭頭問:「如果丹妮絲來了,你要我怎麼辦?」她的眼眶紅了,楚楚可憐地嘴一抿,又回過頭去。
  「別再背對著我。」文瑞克·鮑斯決定夠了!他就是受不了看她委屈受苦的模樣,他用手扳過她的肩膀,一字一字地說:「丹妮絲跟我去強斯家完全沒有關係,我之所以硬要你跟我參加他辦的宴會,主要是為了……滿足男性的虛榮心,為了讓他知道你是屬於我的!」
  「我不是!」她彆扭地掙扎。
  艾瑞克·鮑斯深深地望進她抗拒的眼眸,以不容拒絕的威勢說:「你是!」
  「我看到你吻她。」她指責地說。
  「如果你繼續待在那裡,就會看到我拒絕她。」他逼近到眼對眼、口對口的地步,不放棄地要她承認先前的話題。「說,你是屬於我的!」
  「我不是,我又不是東西……」她深深受到他的氣息魅惑,不由自主地想掙脫。
  「你不但是,而且還是個麻煩的小東西。」他輕易地攫住她柔軟的唇,決心以行動來證明對她的佔有……
  過了好久好久的時間,她才從激烈的歡愛中恢復過來,害羞地自他身下移開,隨即又被他壯碩的身軀給覆住。
  「你又要到哪裡去?現在我可沒有體力追你。」他濃濁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畔,沉重的身軀密合地壓在她裸裡的後背。
  「你好重。」她有些呼吸困難地說。
  他移動著姿勢,轉讓她窩在自己的胸前,四肢牢牢地箍住她,合眼的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你還是讓我起來吧,我想把行李整理好。」藍巧月玩弄著他靈曲的胸毛,他鬆懈的身體在瞬間繃緊,倏然睜開的藍眸迸出厲光,藍巧月嬌瞋他一眼,為他緊張的反應暗自心喜。「再過幾天我就得回學校去,這個學期快開始了;既然行李我都整理一半了,還是順便把它完成得好。」
  艾瑞克·鮑斯聞言再次放鬆下來。他的手指探進她柔細的發內,按摩般揉捏她的頸後,從容地宣佈自己進行許久的計畫。「我跟曼寧聯絡過了,這個學期你不必回加大,你得跟我到秘魯去,我就是你的指導教授。」
  「那怎麼行!」他的話無疑像是投下一顆炸彈,引起藍巧月的反彈。
  「只要你的指導教授同意,學校不會有意見的。」
  「可是,我的畢業論文──」
  「在秘魯也能進行,我會盡力協助你的。」
  「可是──」
  「沒有可是,直到五月回加大審核畢業論文為止,這段時間你都必須跟我在一起。」
  藍巧月發覺當一個女人赤裸地趴在一個同樣赤裸的男人身上時,很難理直氣壯地堅持自己的意見,她滾離他的懷抱。
  「你不能這樣擅自替我決定──」
  「我可以,而且已經這麼做了。」艾瑞克·鮑斯快速地翻身將她釘在底下,為這場爭論作最後的結論──
  「你已經沒有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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