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絕對官僚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孟華]藏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0-3-24 00:13: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

  整個生活突然再度恢復同正常人一般,盧靜竹委實不適應,原本習慣踏著晨曦歸巢,在夕照中醒來,如今完全相反,整個生理時鐘還無法調過來。
  即使白天忙累了,到了夜晚,卻也難以入眠。
  也許是體內的黑暗部分正呼應著黑夜!她仰頭望著鑲滿黑色光點的穹蒼,露出只有她懂的無奈。
  拉了拉睡袍,這裏日夜溫差很大,入夜後,有些冷,她走進花園,吸入那濃郁的芬芳,信步花叢中,氤氳水氣沾濕了她的鞋,傳來陣陣沁涼。
  走到某扇窗子的下方她停下來,抬起頭,只有透過淡淡微光,想來主人已累得酣眠了,想到那正在床上休憩的人,心跳便不由得加速。
  加油!你要走出來!
  他的聲音總會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來這兒,已快一個禮拜,日子過的很愜意,每天在日光中清醒,然後就是閱讀、彈鋼琴、跟著園丁弄園藝,到了晚上,有時,羅睿空會趕回來同她一起用晚餐,即使趕不及,他也會在正常就寢時間,跟她坐在起居室,喝著果汁聊天。
  是的!就只有在晚上的短暫時刻中,她做了跟以前相同的事——跟男人聊天。
  然後——什麼都沒發生,他客氣的跟她道晚安,他走回在房子另一頭的房間,她則回她自己的。
  他並沒有要求發生任何性關系,雖然有時會覺得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充滿了熾熱,令她心跳加劇,全身寒毛豎起,可當她鼓起勇氣望向他時,他卻別開臉,而在那專心注視某一點的側臉上又看不出任何端倪,令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那天在醫院,他吻了她,想到那一吻,她臉頰便像著火一般,老實說,這輩子她從沒跟人正式接過吻,除了在當公關那段期間,被客人偷了幾個吻之外,她幾乎沒與任何人有這樣親密的接觸,明知他是為了安撫她的激動情緒,可她無法個遐想,去臆測他對她的感情究竟是什麼?
  是男人對女人的那一種嗎?
  很久、很久以前在教室的那一幕突然躍進她的腦海,他把臉埋進她的書包……
  她用冰涼的手撫住雙頰,冷卻發燙的心思。
  或許以前他……可能很喜歡她,但——現在,看他這幾日對她彬彬有禮的樣子,除了那些讓她猜測是“自以為是”的凝視外,並無異常,所以他現在對她的感覺,大概是守護者居多吧……奇異地,她這樣想,竟會讓她的心感到些許刺痛。
  對愛情,她早就沒有任何渴望,可望著他時,她像個企求感情的乞丐,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他的存在擾亂了她的心緒,只要在他的身旁,她全身的肌膚會變得格外敏感,渴望他的靠近……
  光是這樣想,她不禁微微顫抖。
  停止!別再想了!你還有其他的事情要思考,一邊在心中默念,一邊讓自己重新振作。
  眼前這一切,美好的像不是真的,令她無由地害怕.怕一睜開眼,會發現一切都只是夢,隨時都會消逝。
  可以嗎?她真的有權擁有幸福嗎?她在一株白色玫瑰前停下,俯身輕嗅其清香。
  問了自己千百次,答案總是無法肯定的。
  這些日子,她有很多的時間獨處,也有足夠的清靜讓她能思考許多事,尤其在面對那汪洋大海。
  看著潮起潮落,分外覺得自己的渺小與脆弱,也讓她不由自主地去想過去、現在、未來。
  也同時諷刺的發現,關於“現在”和“未來”的事,她競己許久都沒想過,總是“習慣性”的忽略和跳過,有若一隻鴕烏般。
  開始想的時候,許多的感覺就會愈來愈清楚。
  羅璿風帶她離開了“楓花”,他用心是好的,她不否認,留在“楓花”是為了折磨自己、處罰自己,或許是不自覺,卻下意識的選擇了這樣的自暴自棄。
  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有多美麗?甚個認為這樣的表像是上天給予的詛咒。
  但也是諷刺的,也因為這份美麗,使她輕易賺夠了錢,有能力對過往做償還。
  但——此刻,現實如冷水般潑了過來,沒在“楓花”就沒有收入,沒錯!只要她開口,羅璿風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給她錢,可別說她開不了口,光是想到,她就難受,別說他們不是親人,即使是的話,她也不會要他給她錢。
  他說他現有的一切拜她所賜,實在是太抬舉她了,他是憑自己的雙手和努力為自己掙得現有的一切,他天生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她連光都沾不上,更不會厚臉皮的享用他給她的一切。
  他說她現在是在為他工作、服侍他,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只是托詞罷了,反覺得自己像一條依附他的米蟲連情婦都稱下上。公關還有什麼尊嚴可言?可在她的心底,仍有一線分際,是不容逾越,這也是她始終沒點頭答應做人情婦,出賣肉體的原因。
  她摩挲著雙臂,驅逐著涼意。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到底要怎樣賺錢?她的“過注”並沒有消失,如今早已轉變成“責任”壓在她的身上,而且她曾立下誓言,絕對會負責到底。
  仰頭望向無垠的星空,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掙錢?
  她在想什麼?
  隱身在窗簾後的他,無法抑制地一遍又一遍在玻璃上描繪她的容顏,只有在此時,他才可以毫無顧忌的放逐自己,貪婪、放肆地望著她。
  感謝她有夜遊的習慣,盡管心疼她這些時日得要應付身體生活改變所產生的時間差,但又自私的為自己可以在此時毫無忌憚的啜飲她的美麗而感到喜悅。
  她就在他的身邊,就在他的城堡——他的公主。
  這個事實如美麗的煙火時時在他心中綻放,白天在處理公事時,只要一思及此,他總會迫不及待辦完所有繁雜的公事,趕緊回到家,與她共進晚餐、談天。
  本來這個房子對他而言,只是個不讓他受外界打擾的避風港,他可以在這邊完全放鬆,可如今多了她,使這個地方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天堂”,讓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待在這裏,不用在外面奔波。
  他喜歡聽她的聲音,喜歡與她相處的每一刻,即使沒有任何的言語交談,也能感覺到如吸飲熱巧克力般,暖暖、甜甜的滋味充斥其中,令他感到則所未有的滿足。
  可……並非一切都是完美無缺。
  對她——他仍有強大的不確定感,深怕一轉身,她就已經不見了,讓他以為這一切都只是夢。
  她的個性甜美、溫柔、善良,但——在她溫婉細語中,他還是可以察覺到那絲距離,那個無法觸碰的她,像現在,他還是個明白她眉宇間的憂愁為何而來?
  能告訴我嗎?
  能讓我為你分擔嗎?
  他好想這樣告訴她,可他卻不敢直言無諱,兩人之間的信任仍薄如蟬翼,才剛剛建立,他不想過於躁進,而毀壞了它。
  他得要有耐心!再一次地告訴自己,想療好她心裏的傷,還得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這幾天,雖然她還在努力調適目前的生活基調,可是離開了需與人虛與委蛇的環境,到了近乎與人隔絕的地方,她似乎更安適。
  常常可以看到她一人坐在海邊冥想,她那孤獨的身影,總是令他心疼,但當地從海邊回來後,都可以感覺到她有些改變,雖不明顯,甚至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但——真的有。
  看到她那容光漸朗的模樣,總是教他有說不出的欣喜。
  可——注視她愈久,想要擁她入懷的欲念也就愈強烈,那天在醫院,雖是為了安撫她才吻住她的唇,天!她唇的滋味,多令人眷戀、難忘,那溫潤、柔膩的觸感,光是一想到,就讓他顫抖,他想要一次又一次的品嘗,直到嘗遍了她每個滋味。
  光是想像到那個景象,就會讓他熾熱、緊繃。
  盡管她曾身在風塵,可他相信她仍是純真的,即使肉體不是,但心靈卻是,何況——他不在意,現在他只希望她能抹掉過去的陰影,重新出發。
  可發現自己在半夜因為夢到她而勃起,對她的渴望一日比一日還強烈,他就……
  你真是差勁!
  他暗罵自己,帶她離開台灣,不辭千里來到印尼,為的不是讓自己像個色狼、禽獸一般的佔有她,而是為了讓她脫離心靈之監,所以——他絕對要收起對她所有的妄想。
  看到她在摩擦手臂,令他的思緒從遠遊歸返,冷了嗎……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他已走出了房間。
  聽到沙沙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他踏著夜霧朝她走過來,不禁有片刻的暈眩,他——怎麼來了?
  “你——沒睡?都這麼晚了——”
  “你還不是一樣……冷了,披上。”他將手上的外衣攤升披在她身上,衣服披好後,他的手仍眷戀她的肩頭,捨不得離去。
  他的溫熱透過指尖、滲過衣服到她的肌膚,令她微微顫抖——而那並非寒冷引起,他們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濃稠,他往前更加靠近她的背,相隔不到五公分。
  她不敢動,一動似乎就會偎進他的懷中——多誘人的念頭,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准備好,卻又捨不得離開。
  時光像是停止流轉,風也靜止了,蟲鳴似乎在他們的世界中消失了。
  她除了身後的他,什麼也感覺不到,而胸腔還有那不規則的劇烈跳動,告訴她還活著,渴望她而產生的痛。
  可以嗎——她想。
  能嗎——他想。
  然後——他動了——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閉上眼睛,無法說出湧上心頭那股強烈的失望和……空虛。
  過了半晌。
  “早點睡吧!”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嗯!”她溫馴地回應。
  隨著沙沙腳步聲,身後強大的存在感亦消失了,她凝望他的背影,眸中閃了連自己都不懂的難解光芒。
  他、不、能!他不能碰她!
  當他的腳違反了所有的心和靈魂的吶喊——擁抱她!擁住她讓她完全屬於你——而往前行時,他像要被撕成兩半。
  他幾乎可以確定,若他擁住她時,她會毫不抗拒的投入他的懷中。
  在那完全動情的那一刻,想不顧一切伸手時,突然有個聲音從心底浮起——別忘了!你還有未婚妻。
  是的!他還有未婚妻!一個讓他疼如小妹,已經讓他親口允諾要帶給她一生一世幸福美滿的藍羽菲。
  當他已經給了一個女人承諾時,他就不能輕薄靜竹,她是值得男人專心一意守護的女子,不可以隨意對待,而他——真的想當那名男子,他想永遠愛她,守護她——一生一世、名正言順。
  所以——他必須舍棄另一名女子。
  想到羽菲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總閃著對他的崇拜和愛意,而他得要親手撕毀,便令他的心抽疼。
  可他必須——這是他自私的心和靈魂所做出的決定。
  是的!
  寧願負盡天下人,也不願負他的公主!
   
         ☆        ☆        ☆
   
  藍羽菲站在花園入口處,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個正低頭挖上,穿著白上衣,藍色牛仔褲,戴著一頂大草帽的女子。
  就是她;!
  像是意識到她的視線,那名女子停下了動作,抬起頭望向她,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相隔有段距離,有些看不清長相,可是看到那白皙的臉及優雅的動作,即使事先沒看過照片,也能讓人相信,這個女子一定是難得一見的大美女。
  那女子邁著優雅的步伐,拍去身上的泥土,緩緩朝她走過來,果然——當藍羽菲見到和照片一模一樣的五官面容,即使心裏有准備,可在面對面時,仍被她所散發的氣質和驚人的美麗給震住。
  她有自信自己也很美,可跟這女子一比,就顯得乳臭未乾了,怎麼會這樣?
  “你是——”
  她的聲音溫柔,教人聽了舒服極了,可是一想到,說不定這女人就是用她美麗的面容和嬌柔的聲音將風哥哥給迷住了,一把無名火頓時升起,而且——她憑什麼用女主人的姿態對她說話?
  這裏的女主人是她——藍羽菲才對!
  她抬起下巴,擺出大小姐的架子。“你又是誰?跟主人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可以在這裏?”問題如連珠炮的發射。
  那女子微微一愣,被她狂猛的氣勢給嚇到,可沒一會兒就冷靜下來,像是自嘲似地笑笑。“我……也不知道和主人有什麼關系……算是——”她偏頭想了一下。“他……很‘強制’的請我來這邊待著。”
  咦?強制?這不是她所預期的答案,至少希望她會承認自己是風哥哥的情婦,女人,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氣勢高漲的對她說——我是羅璿風的“未婚妻”,要她這個野女人立刻滾開。
  可是——
  那女子微微笑了笑,笑容中井無任何虛假。
  “你是來找羅璿風的嗎?”
  她的溫柔讓人發下了火。“……是。”
  “他不在,去上班了……可能要幾天後才會回來。”今早醒來,管家將一張紙條遞給她,他說他要出差……想到會有好幾天都見不到他,便莫名的患得患失。
  “喔……”風哥哥不在,她有點洩氣,因為想當面質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問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以前她無法管,所以眼睜睜看那些女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如今他們都已有婚約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他答應過會好好愛惜、保護她的!
  “嗯……這樣說有點唐突,但現在太陽頗大,你願意進屋子嗎?”盧靜竹輕柔地問道。
  “好!”討厭!她為什麼以要那樣客氣,令人難以發火!那些專門會搶人家男人的女人,不都是高做、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的嗎?為什麼她沒有?藍羽菲咬著下唇,氣呼呼地往屋子走上。
  盧靜竹微蹙眉,這位年輕小姐到底是誰?來找璿風有什麼事?從她身上的穿著、打扮及所散發的氣度,應是出身好人家的。
  她的心驀地一緊,這女子可是璿風的“女朋友”?突然間她覺得很冷,發現自己對他現有的情況,全是從報章雜志上得知,而之前她的情況一團混亂,根本無心在意他,如今想來,現在她對他的認識程度可以跟個陌生人媲美。
  可——為什麼這樣的人,能讓她如此毫不設防地去親近、依賴呢……連她也不懂了。
  知道自己是沒資格代他去招呼客人,但泡壺好喝的茶讓他的客人啜飲,是她能做的,所以——走到設置花園邊上的水龍頭,將手上和臉上沾到的汙土都洗掉後才進屋去。
  兩個女人在客廳面對面坐著,藍羽菲注視她泡茶的動作,看她那如行儀式般的莊重,一顆躁動的心平靜了不少,也能更冷靜觀察面前的女子。
  若沒讀過事先調查的資料,沒人會相信她是在風月場所工作的女人,那高貴典雅的氣質,倒像某一國的公主或王妃。
  可——她真的不是。
  “你是怎麼跟風哥哥認識的?”她決定開始審問。
  她淺淺一笑,“我們是國中同學。”
  國中同學?藍羽菲吃了一驚,這麼說,她同風哥哥認識遠在他來印尼之前,也就是她那未曾明白、參與的過去,怎麼會?
  “那現在——”
  她將茶倒進杯中,“前些日子,他在我工作的俱樂部碰到我,他決定‘挖角’,所以——我就被帶來。”
  “做他的情婦?”聲音提高了。
  盧靜竹抬眼望著她,半晌。“不是!至今為止,我還沒被要求提供那樣的服務。”
  是嗎?看到那雙澄明的眼眸,知道她沒說謊,藍羽菲松了一口氣。
  “你是誰?”輪到盧靜竹發問。
  藍羽菲抬起下巴,“我爸爸以前是風哥哥的老闆。我七歲就認識他了,這幾年起的時間卻是在一起的。”
  沒想到,盧靜竹聞言眼睛一亮。“這麼說,你一定有看到他如何一路走來的奮鬥,可以告訴我嗎?”
  藍羽菲猶豫了一下,也許是被那充滿期待的目光打動,竟開口說著關于風哥哥的故事。從她口中說出的,不像雜志那樣的輕描淡寫,美化了,而是更真實,盧靜竹專心一意聽著。
  對她而言,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羅璿風。
  為了研發輪胎,他跑到廢車廠,把各廠牌的輪胎拔下來搜集,研究。
  為了瞭解橡膠特性,他看遍所有相關的書籍,不懂的地方,便抱著書去學校請教老師。
  他拼命賺錢為自己弄了一間實驗室,日夜都與倫胎為伍。
  經過數年的時光,在歷經無數次的實驗失敗後,終於靠自己一雙手研發出世界上最耐用的輪胎。
  聽完後,她整個眼眶都紅了,天!他真的好棒,是那樣努力為自己的目標奮鬥。
  看到她淚光盈盈,藍羽菲倏地止住了口。她在於麼?為什麼要對這個根本稱不上認識的女人說那麼多關于風哥哥的事。別忘了,你今天來是要把這個女人趕出這個地方!可這女人……為什麼無法讓她生氣?她對自己感到惱怒。
  “他吃了好多的苦……”盧靜竹喃喃地說道,眼底盡是對他的不舍和心痛。
  突地,“他吃了多少苦跟你無關吧!”藍羽菲尖銳他說道。
  盧靜竹嚇了一跳,不明白眼前的女子為什麼生氣了。
  “你打算還要待在這裏多久?”想到風哥哥有可能跟她一樣,被這名女子耍得團團轉,她更氣了。
  盧靜竹沈默了一下,然後定定注視她。“你是璿風的……”
  她揚起下巴。“聽好了,我是他的未婚妻,去年訂的婚。”她傾身向前。“聽好,我不管風哥哥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是——我絕不容許有任何女人介入我跟風哥哥之間。”
  未婚妻?
  盧靜竹覺得溫度似乎從體內流失,好冷!好冷!某個東西破碎、瓦解了,眼前有片刻的黑,她試著想擠出微笑,可破碎的根本稱不上笑。
  “我……我不知道……他有……有……未婚……妻了。”奇怪!這是她的聲音,為何會抖得如此厲害?
  “我無意……”盧靜竹猛地站起來,碰到桌子,上面的茶壺被撞翻,顧不得被撞疼的地方,她慌亂地伸手扶正那茶壺,嘴巴則輕喃:“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一聲嗚咽從她口中逸出,顧不得禮貌與否,轉身飛快地跑出了容廳。
  靜——
  藍羽菲默默注視那被翻倒的茶水,水流沿著桌沿慢慢滴到地毯,形成一顆、一顆的水珠,本來只有一點濕,然後愈來愈多、愈來愈大片……
  她沒有任何勝利的感覺——當看到淚水從那大睜的眸中汨汨流出,順著蒼白卻充滿震驚的臉頰肆流而下,她仿佛被人打廠一巴掌。
  那女人——是真的不知情。
  雖說情場如戰場,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愛情世界中容不得一粒沙子,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好殘忍,像是拿刀子刺中對方,要她的命似的。
  幄!天!怎麼會這樣?
   
         ☆        ☆        ☆
   
  當羅璿風看到藍羽菲站在門口,他全身的血液像結成冰了。
  “……她呢?”腦中已飛快想到最壞的結果。
  藍羽菲胸口一痛,隔了這麼多天沒見,而他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別的女人?她咬住下唇,賭氣不吭聲。
  羅璿風表情嚴厲地踏向前,一把抓住她兩臂。“說呀!她人呢?”
  好痛!淚珠忍不住從眼角逸出。
  “……她……走了。”她被他前所未見的駭厲神情給嚇著了,他從沒用這種表情面對她,從沒有!
  然後她被甩到一旁,他則急沖沖地沖進屋內。
  被摔坐在樓梯上的藍羽菲整個人都呆了,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那麼激烈?
  那只是個……普通女人,不是嗎?而他……卻把她推倒在地?她是他的未來妻子那!
  跟著羅璿風一道來的王威搖搖頭,過去要扶她起來,可她卻甩開王威的手,“不要你管我!”傷心、難以置信、受打擊數種複雜情緒同時一擁而上,她自己扶牆壁站起來。“我要去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威連忙伸手攔住她。“我的好小姐,你別在這時跟他吵,先等一會兒!”
  “你不要管!走開!不關你的事!”羽菲想要推開他的攔阻,王威則是鐵了心地打定主意不讓她撒潑。
  “夠了!你鬧的還不夠多嗎?整個事情你都沒弄清楚,就貿然闖來,看!闖禍了吧?”
  “還要弄清楚什麼?我的未婚夫被一個狐狸精勾走了,你還要我乖乖地不聲張!風哥哥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她不顧一切地吼完後,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王威合上嘴巴,知道再說下去對事情毫無幫助,往前一步,將那嚎啕大哭的女娃攪進懷中,安撫地拍著。
  唉……麻煩呀!
   
         ☆        ☆        ☆
   
  她真走了?!
  房間空蕩蕩的事實震撼著他,一櫃新買給她的衣服或是其他東西,她都沒有帶走,就只是人走不用細想,也知道是淮提供了交通工具讓她離開這孤立在汪洋中的小島。
  他靜靜地仁立在房間中半晌,麻木地不知此刻有何感覺。
  當她離去時,同時也帶走廠他生命中的陽光,讓他覺得好黑、好冷。
  他轉頭,同梳妝抬鏡中的自己面面相視,那孤寂的男人——他突然發狂地伸手擊碎,龜裂的鏡片好似他被撕碎的心,而鮮紅的血液則緩緩從鏡面滑蔔來。
  她不該走的!
  他氣她,更氣自己——為什麼不早點跟她說清楚?
  可是她離開的理由是什麼?是怕羽菲難堪嗎?
  眼角瞥到落在梳妝柏下的白色紙張,心微微一凜,低下身子抬起,那娟秀的字跡躍人眼簾。
  “漩風:
  這些日子受你招待,為我撥開過去的陰雲,大恩不言謝。
  放心!我不會再回楓花,我會重新走出自己的人生,匆憂。
  別再來尋我,我有自信可以走出屬于自己的路,正如同你離開了台灣,勇敢走出了自己一片天,所以你能,我也能。祝福你跟藍小姐能白頭偕老,很抱歉,固為我的存在而讓她感到痛苦和不安,我真的無心介入你們之間,真的!
  過去的記憶是無法抹滅,但別讓過去蒙蔽了現在的判斷,珍惜現有的一切,好吧?
  再一次感激你為我所做的,我已經找到我的心,以及重新活下去的目標,謝謝!
  祝平安
  盧靜竹拜啟”
  他一追又一遍地看著那張紙條,然後他揉碎那張紙,將它投到房間的另一頭。
  “你找到了你的心,那我的呢?”他喃喃低語道。
  當那聲如負傷的野獸發出的咆哮從屋子樓上傳出時,在樓下的兩人卻被嚇得抬起頭。
  藍羽菲停止了哭泣,愣楞望著樓梯,“風哥哥……”她突然感到害怕起來,轉向王威,“那女人為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問對風哥哥有那麼大的影響?”
  王威靜靜注視她半晌。“很多事……是不需要任何原因。”
  如……愛情?藍羽菲思及此,胸口窒了窒。
  “他……愛上那個女人了?”她哽咽地問道。
  王威默默注視她半晌,緩緩點頭,“而且愛的比我們所知道的還長、還久、還多。”
  “不!不!我不相信!”藍羽菲搗住耳朵。“我不信!這怎麼可能?我——不——信!”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0-3-24 0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

  能再度站在自己小窩的客廳中,盧靜竹不禁有種歷經了隔世之感。
  除了傢俱和地板蒙上了一層灰,控訴著這半個月主人的疏忽,其他都沒變。
  她微微苦笑,走進廚房後面的陽台,刻意忽略旅途所帶來的疲憊,她挽起袖子,把頭發盤好,拿起吸塵器和抹布開始打掃了起來。她需要借著忙碌來讓自己不要多想,打開電視機轉至新聞頻道,讓人的聲音充斥整個空間。
  在過去的半個月,幾乎都不知道台灣發生了什麼事?如今聽到幾乎是不斷重複上演相同的社會事件和政治批判——只是人物轉換,她居然會有安心感……真的是回到家了。
  專心一意做完所有打掃工作後,整個人的疲憊己到極限,空腹所發出的哀鳴,提醒了她一天己未進食,打開冰箱,許多食物都已過期,她苦笑,把所有的東西全部扔進垃圾桶,拉開頂上的碗櫃,拿了一碗泡面,然後開始燒熱水。
  正當她打開調味包時,一抹熟悉的刺疼從她的胸口泛開,令她不支地坐了下來。
  醫生交代過她不可以過度勞累的,可她怎能不讓自己累?
  若是讓她想到另一個人,她的心痛會更強烈。
  濃烈的孤獨感向她襲來,她趴在桌上,淚水崩堤而出,現在的她脆弱的像塊玻璃,動輒流淚。
  他有未婚妻了!他有未婚妻了!
  想到那個美麗女子可以名正言順的站在他身邊。她的心就有說不出痛。
  一切都太遲了!為什麼她沒能早點知道?若知道的話,她就不會讓自己對他抱著期待、對愛情抱著期待、甚至——對幸福……抱著期待。
  但這些期待落空了,她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掏空似,早該認命的,一個奪去人生命的兇手,有什麼資格可以擁有一切呢?
  她用雙手緊緊環住自己,身軀則不斷前後來回搖晃,淚水則是怎樣也停不下。
  不願去想,可腦海中總會自動浮現在過去半個月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尤其是與他……
  他的溫柔、他的凝視、他那充滿撫慰的輕聲低語和他的溫熱。
  喔!天呀!天呀!
  她更緊地抱住自己。
  選擇了離開,是因為發現自己的愚蠢,他允諾過要給她“幸福”的後半生,盡管告訴自己不可以完全相信,但還是不自覺的開始有了渴望,以自己的綺思為這份“幸福”下了注解。
  一個男人對女人允諾幸福,除了“婚姻”以外,還有什麼呢?
  她相信他對她是有感情的,但這份感情是源自年少一份未能實踐的愛戀,現在呢?或許是迷戀吧!
  他的未婚妻是很愛、很愛他的。
  在送她去坐私人飛機時,藍羽菲拉著她的衣袖說:“我從七歲就很喜歡風哥哥了,這些年,我每天都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可以當他的新娘,終于他點頭答應了,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快樂嗎……求求你,不要跟我搶風哥哥,不要搶走我的幸福。”
  不、要、搶、走、我、的、幸、福!
  這幾個字徹底撕碎了她所有的夢想、綺念,以及那份對他她未察覺——事實上已發芽、孳長,長得很快、很濃的愛意。
  這輩子,她已經親手殺掉一條生命,毀掉那人的未來及其家人所應享有的幸福,如今她不能,也沒資格再那樣做了。
  嘩——
  爐上的水壺尖銳地響起哨音,恍若警笛一般。
  她起身走過去掀開壺蓋,大把水氣撲到她臉上,她淚眼朦朧地望著那滾滾的水,呵!多希望,在她心中所孳生的情愛也能隨著這些水氣蒸發化為無形。
   
         ☆        ☆        ☆
   
  “風哥哥,你出來……你出來……”藍羽菲啞著聲音拍打著門板,可仍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藍羽菲軟軟地滑坐在地上,無神地瞪著那褐色的門,她的聲音已喊啞,眼睛也哭得像核桃般,可沒用就是沒用,門內的那個人像是鐵石心腸一般,對於她的哭喊無動於衷。
  又來了,羅璿風再一次把自己關在房中,除了幾瓶酒,只是這回他把自己關在那個女人曾待過的房間,一步也未踏出,足足過了一天一夜,而這回,他沒有再見任何人,房門也鎖緊無法推開,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急壞了所有人。
  不!她不甘心!她絕不容許看他這樣的男子為個女人頹喪、灰心、墮落至此,而她也絕不放棄他,更不讓他再把她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她重新振作,舉起手正要繼續叫喊時,另一隻溫熱的手包住她的拳頭。
  她瞪向王威。“放開!”
  他抿唇,不理會她的抗議,硬是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你幹麼?”她驚慌失措地掙紮,可當她整個人懸空,而且發現王威一點都不受影響的穩穩抱住她,這才發現他比她想像的還要強壯、有力。
  她被他帶到房子另一側的大書房,還未不及回神,整個人就被扔在椅子上。
  “你幹什麼啦?”她扯著喉嚨喊道,可惜發出的聲音像鴨子叫一般,一點威嚇之力都沒有。
  王威從旁邊的椅子上抱起一堆文件夾丟到她面前。“好好看。”
  “這是什麼?”
  “你上次只有看到盧靜竹的‘現在’,我現在要你看她的‘過去’!”
  她別過臉,表情倔強。“我對她已經知道夠多了,不用再看,”
  他抓住她的肩膀,逼她望著他。“你必須看!這事關你們三個人,若你想做好璿風的妻子,就必須明瞭,要不!像現在的情況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你永遠會被當做長不大的孩子,被他關在門外,不讓你進入他的心!”
  她傻住,不相信事情會有這麼嚴重,只不過是一個女人……她瞪著那些檔夾,仿佛那些是怪獸。
  一而再、再而三……她臉色倏地變得慘白。
  “上回也是因為她……”想到那一次,風哥哥望向窗外那孤寂、遙不可及的側面。
  “沒錯!”
  藍羽菲咬著下唇,手微顫地去打開那文件,有片刻時間,她眼前只是一片模糊,努力眨掉淚珠,開始逼自己讀了起來。
  整個房間,除了紙頁翻動聲外,只有時鐘規律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滴……
  “……我不懂。”讀完後,她困惑地皺起眉。
  “當初風哥哥既然是因為她而離開學校,那又為何會對她……”
  “他因為她什麼?”
  “就只不過偷了一個橡皮擦……天!台灣的學校怎麼會那樣不講理?居然為了這點小事就要趕風哥哥離開學校?”在看到盧靜竹過去的檔案時,同時也看到了羅璿風,發現他年少所遭受到的不平等對待,很讓藍羽菲氣憤。
  “我懷疑是學校趕老闆走的。”王威聳聳肩,跟在他身邊多年,從來就只有看到他不要,也沒見過他讓人有機會不要,可這回……
  “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威走到書桌後面,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木箱子。“認得這個?”
  藍羽菲蹙眉。“當然!這是風哥哥隨身都會帶著的東西,”
  “知道裏面是什麼?”
  “不知道!”藍羽菲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風哥哥一向不准人去翻動的——你好大的膽子,敢私自動拿?”
  他沒有說話,只是打開木箱蓋,當藍羽菲看到裏面的東西,臉色頓時變了。“……橡皮擦?”裏面有快近百個橡皮擦,她不敢置信地抓起幾個審視。“為什麼上面的圖案全都是史奴比?”
  王威吸了口氣,“我跟在他身邊多年,發現他有個癖好,每當他到一個國家,他會刻意去逛當地的書局,為的只是找圖案是史奴比的橡皮擦。”
  天!她從不知道風哥哥有這樣的愛好,一個好詭異的喜好,她吞了口口水。“每個人都有搜集東西的習慣,風哥哥只是湊巧喜歡史奴比的橡皮擦。”
  “我以前並不知道原因,如今我都明白了,”
  “明白什麼?”他清楚,她可糊塗了。
  “從他們以前的同學口中得知,當年,老闆就是偷了半個盧靜竹的史奴比橡皮擦,”
  藍羽菲臉色慘白,她不敢置信地膛大眼睛,然後她開始搖頭,“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看到他嚴肅的表情,令她的心更寒。“你是想告訴我,這些年風哥哥像瘋子一樣搜集史奴比橡皮擦,是因為她的緣故。”
  “是的。”王威慎重地點點頭。“盡管這些年老闆從未跟盧小姐碰頭,但……盧小姐一直在他的心中,始終未曾離去。”
  未曾離去……
  “你……想告訴我,他這些年一直都在想她、愛她,未曾忘懷過。”
  “……恐怕是的。”
  藍羽菲視而不見地望著前方,她發現原先為自己所構築的美好未來,正開始瓦解中,而她無力去阻擋。
   
         ☆        ☆        ☆
   
  “你打算去哪兒?”蘇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女子,才半個月不見,除了表情看起來有些憔悴外,沒什麼異樣,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不同,她似乎變得更透明,仿佛一碰就會碎了,她突然擔心了起來。“愛麗絲……”
  她笑笑。“叫我靜竹吧!從今以後,我不會是愛麗絲,也不會再躲在這個名字後面尋求庇佑了。”人已經被拉出來,無所遁形,想再縮回去。當做一切都沒發生,回到過往是不可能的,她已經無法再對其他男人坦然以對,若無其事地談笑風生。
  強烈的道德和理智全冒出了頭,真實的她是厭惡這樣的事,而過去之所以會做,只是為了懲罰自己。
  “靜竹……”蘇凝視她,這麼說她打算用最真的自己面對這個社會,天!那會受到多大的傷害?她是那樣的弱不禁風,她可以面對這一切嗎?
  “我真不該讓羅璿風帶你走,我以為他可以給你幸福,這個狗屁男人!”蘇憤憤地拍了下桌子,懊惱極了。
  在不期然地聽到他的名字時,盧靜竹整個人有片刻失措,為了掩飾,她舉起眼前的熱茶喝了一口,平定了心神。“不!不怪他……這些日子他待我極好,而且很尊重我,是我自己想偏了。”說沒埋怨是騙人的,但她真的不恨他,她氣自己的部分比較多。“而且若不是他,恐怕我還走不出來。”她勉強自己露出歡顏。
  “我想我會到處去遊歷看看,不為自己設下任何的目的……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想看更多、想去更多的地方。”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遠方,思緒盡是那一片蔚藍如寶石的大海,以及略帶熱氣的微風。
  蘇微愕,望著她,情緒有說不出的複雜,有心疼、有不舍,但也明瞭了一件事——她肯走出為自己設下的監獄了,想要去外面看看了。
  伸手握住她的。“那要多保重,小心一點,錢的事……因為你臨時說要把股票賣出,我手邊現款有限,過些時日我再把餘款匯過你。”
  “沒關系,是我不好,匆促下了決定,讓你麻煩了。”靜竹歉然他說道。
  “自家姐妹說這些幹麼?”眼眶有些紅了。
  “捨不得你倒是真的……不管未來如何,只要這裏有我,‘楓花’隨時都可以成為你的避風港。”
  “蘇……”再也忍不住了,靜竹向前緊緊擁住這個在感化院認識,一起吃苦、打拼的好朋友,這才發現自己有多幸運,可以碰到一群有情有義的朋友。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把自己逼進死胡同去了。”
  她聽了,眼淚掉得更凶。“……嗯!”
  “‘楓花’不營業,為你開個歡送會。”
   
         ☆        ☆        ☆
   
  當羅璿風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除了面容有些憔悴外,看起來與之前無異,令王威暗暗驚訝。
  他還以為出關的會是一個黑暗的邪魔。
  他命下人准備餐點,然後坐在餐桌前,安靜進食,食量出奇的好。
  “小羽呢?”冷不防地問道。
  “她在房間裏。”這對未婚夫妻像是在玩輪流的遊戲,他出關後便輪到她閉關,當然,他承認啦!若不是他自作主張把那些資料拿給羽菲看,或許不會有現在的情況。
  靜了一下。“她還在生氣嗎?”
  咦?王威微訝地看向老闆,本以為他會對羽菲“逼走”盧靜竹一事大發脾氣,沒想到他竟會關心她的情緒?
  “生氣,或許……不過她應該有更多的傷心,”王威謹慎地說道,發現老闆居然還會對那丫頭關懷,這一點竟然奇異地令他感到刺痛。
  是嗎?羅璿風沒再開口了,他把眼前的食物吃光後站起來。“我去看看她。”
  “嗯!”
  藍羽菲坐在梳妝枯前,一動也不動地注視鏡中的自己,當她聽到敲門聲時,火大地吼道:“王威!你可不可以不要來煩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像一隻火雞,告訴你,再吵我,我就把你丟到火爐中烤!滾開啦!”她現在最恨的人不是羅璿風,而是那個拿出“調查結果”給她看的王威。
  她為什麼要理會別人的“真實”?她只要在乎自己所知道的“真實”就可以了,所以她現在非常,非常氣王威,幹麼要讓她知道那麼多?難道他不知道有時候無知也是福?
  “小羽,是我!”
  咦?是風哥哥,他肯出來了?頓時淚水蓄滿了眼眶,她忙不迭地跑去開門,然後想也不想地撲進他懷中。“風哥哥!”
  羅璿風溫柔地擁住她,“對不起,讓你難受了。”
  他的溫柔正是她所需要的,哇地一聲便大哭了起來,羅璿風不斷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對不起。對不起……”他輕輕低喃。
  隨後而來的王威突然覺得這一幕很刺眼,竟有種想沖上去拉開兩人的沖動,趕緊別過臉,深深呼吸後便默默地離開,他們的空間並沒有他介入的餘地,他苦澀的認知到這一點。
  羅璿風攬著羽菲纖細的肩膀走進房間,一直等到她平靜下來,才松開他的懷抱。
  “風哥哥……”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抱歉!我該早點告訴你的。”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的溫柔讓她的心燃起了希望,莫非風哥哥想通了,知道自己才是他最疼愛的?“沒關系!別再說了,我知道——”她咬著下唇。“你是因為過去的情誼,才要救她脫離火坑、對她好的——所以我現在一點都不怪你,真的,”
  羅璿風靜靜望著她,眼底有絲複雜。“謝謝……”他低聲說道。
  之後是一片沈默,不知怎地,氣氛浮動著一絲詭異,藍羽菲敏銳地感覺到,尤其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間,她不想跟他談話。
  “風哥哥,我這次出門也太久了,待會兒我就回家……”她邊說邊拉開兩人的距離。
  “小羽……”
  “我爸爸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知道我回印尼而沒回家去,他一定會很不高興。”
  “小羽……”
  “這次我在台灣有買好多好有意思的紀念品。你也有,我拿給你看……”她蹲下去翻動行李。
  “我們解除婚約吧!”
  所有動作靜止了。
  羅璿風充滿歉疚地望著她,他真的不想傷害她,可這個情況繼續下去,藍羽菲跟著他,傷害只會愈大,不會有什麼幸福可言的。
  “我不要!”藍羽菲僵直身子站起來,背對著他。
  “對不起……”他閉起眼睛,逼自己硬起心腸,“你還年輕,絕對可以找到一個比我更愛你、更能給你幸福的男人!…
  “我不要!”她霍地轉過身子面對他,頰上再度布滿淚水。“除了跟你在一起,要不,我沒有幸福可言。”
  他走到她向前,伸手欲碰觸她,可她退了一大步,讓他的手懸在空中,她用控訴的眼光瞪著他。“不要說我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對!我或許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可是唯獨對愛你這件事,我一直都很清楚,這份感情,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他的喉嚨像被一塊石頭梗住,他是何其幸運,這些年來有人如此真切的愛著他,而他也愛她——如自己的親手足呀!
  他深吸口氣。“你是個好女孩,值得男人全心全意對待你——一輩子,如果我可以做得到,說什麼都不會把這個機會讓給任何人。”
  藍羽菲聞言往後倒退了一步,整個人搖搖晃晃的。“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的心。”
  羅璿風苦笑。“我的心……早在十幾年前就遺落在那個女子的身上,從沒收回過,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藍羽菲重重地跌坐到地上,這話——無疑給她宣判了死刑。
  “為什麼……為什麼她可以得到你的心?”她喃喃地問道。“就只因為她比我早出生……比我與你更早相遇?”
  誰說愛情沒有先來後到之分?人家說舊不如新,為何她是新不如舊?這些年陪在他身邊的是她,為什麼還是抵不過?她不明白。
  “若是我能解釋就好……”他閉上眼睛,腦中閃過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於,無論是過去那個豆寇少女,或是現在的成熟嫵媚,她的每個呼吸、一顰一笑,都深深牽動了他的靈魂,讓他有幸福感。
  他在想什麼?為什麼可以有那樣溫柔的表情?藍羽菲咬著下唇,一股酸澀湧上突然之間,她希望自己還是過去那個沒長大、不懂事的小女孩。
  長大了,就會知道很多事,包括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
  “如果——你真‘曾’把我當做女人愛上我……而不是一個妹妹的話,是不是就不能那樣輕易把我放棄?”她哽著聲音問道。
  他睜開眼,定定望著她,眼底除了歉疚還是……歉疚。
  “我將會永遠愛你——如我至親的手足。”
  除此之外,就不會再多了嗎?長久的靜默,令她不得不正視真實。
  她閉上眼睛,可這問沒有淚水因為流太多了。
  仿佛過了一世紀,她睜開眼,直視進他的。
  “我懂了……我們解除婚約,我會——讓你自、由。”
   
         ☆        ☆        ☆
   
  怎樣才叫做自由?
  隨時踏浪、戲潮?
  什麼也不做的就只是躺在草皮上看著天空的浮雲?
  還是……?
  不知道!
  她已經忘記自由的真正感覺是什麼?放棄太久、太久了,久到不知該如何分……
  足踏著微熱的海沙,聽著海浪隆隆奔來的聲音,眼睛看的是一片無止盡的灰藍,可心裏卻一直懸掛著許多沉甸甸的東西。
  無法開朗、無法歡笑、無法……感到自由。
  當以為走出一切時,卻發現只是——自以為是,人仍在那籠中。
  面對著大海,她慢慢跪了下來。
  有人可以來救她嗎?她吶喊著!
  隆隆的海浪聲——
  你可以再來救我嗎?再出現在我的身邊嗎?她對心中一個未喊出的名字低語問這。
  隆隆的海浪聲——
  她抓起一把沙,默默看著它們從指間落下,像瀑布一般,很快地,掌中只有幾粒黏附在上面的沙晶,然後她又反覆同樣的動作,試著想留住那沙,卻發現——沙是不能用力掌握的,握的越緊,它就掉的越多、越快,用手捧著沙,是最不會掉的,可當風吹來,便有沙粒去拜訪眼睛、嘴巴。
  沒什麼是永恆不變的。
  她驀地領悟到這一點,其實她可以用很多的方式去面對自己的人生,緊握,放開,或是……捧著,都行!
  但——她必須自己一個人去走、靠自己的力量去獲得真正的自由。
  旁人只能陪著你,卻不能完全引你出來。
  而她若想得到自由,她就只得去做一件事,一件早在八百年前就該做的事!
  拍拍手掌,將沙粒抖落,然後直起身來,望著大海片刻,然後轉過身,朝離海越遠的地方走去。
  她——該去做了!
   
         ☆        ☆        ☆
   
  “沒想到你居然會答應解除婚約。”王威走到正看著大海的藍羽菲身後,
  她沒有吭聲,
  王威在她身邊的沙灘上坐下來,沈默地望著前方大海。
  “嗯!一得知她的行蹤,他便搭自用飛機走了。”事情都已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用再瞞她了。
  藍羽菲把頭擱在膝蓋上,無神地望著前方,原本該是充滿活力的青春臉龐,卻已有過於成熟女子的神態,讓他看得心一緊。
  “你為什麼不跟他去?”
  他聳聳肩。“這件事不需要我。”他已經做的夠多了,看到她因此而憔悴、流淚,就會令他產生一種無助、自責的情感。
  藍羽菲瞥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陪,我不會想不開的。”
  “我不擔心這個。”
  她皺眉。“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有這種感覺——不認為你會傷害自己。”
  “誰說不會的?”她指向大海。“從我來這邊開始,已經產生無數次往裏面跳的沖動。”
  “但你沒做,不是嗎?”
  “你就那麼想看我跳海嗎?”她怒目瞪他。
  他搖搖頭,“你沒有理由在答應他解除婚約後跳海。”
  “我不會為了報複他,想讓他後悔而跳海嗎?”她沒好氣地說道。
  “你不會!”
  羽菲嘴巴張了張,隨即合上,轉回海面,靜了半晌。
  “就算……不答應,他也不會舉行婚禮,有名無實,我死守有個屁用?”雖然字句粗魯,可是語氣卻是異常的平靜。
  “……”
  她眼神飄向遠方。“你知道我為什麼自小就決定要嫁給他嗎?”
  “因為他曾救過你?”他可以明白小女孩愛上自己的英雄心情。
  她瞥了他一眼,有些愕然,沒想到他竟然能明白——“……當然這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她抓起手中的沙子。
  “那時的風哥哥,就像一匹孤狼,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雖他從不示弱,也不讓人親近,但他給我的感覺卻是那樣孤單寂寞,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存在,沒有任何溫情,也不知道快樂和歡笑是何物……除了在抱著那頂安全帽時,我才會在他身上看到一絲溫柔……”所以當她向羅璿風求證。
  ——你最珍惜的那頂安全帽是她戴過的嗎?
  一想!
  霎時,她已無話可說了。
  “看到那樣的他,總是會讓我很難過,所以從小我就立誓,我要給他快樂、我要讓他臉上有笑容……”說到這,她哽咽了。“我想成為跟他最親近的人……”所以她立志要做他的新娘。
  王威伸手攬住她,她沒拒絕,她偎在他的肩頭啜泣。
  哭了一會兒,很快又平靜下來,吸吸鼻子。
  “所以我——願意放他走,只要——能幸福、快樂就好。”她目光盈然低吟。“即使那個女人不是我。”接下來除了海浪拍岸聲,以及海鳥的鳴叫,是一片的靜寂“你有沒有挖過蛤蜊?”冷不防,王威突然問她這樣的問題,他視線落在前方某一點上。
  她眨眨眼,好不容易才把心思轉到他的問題,可惡,人家在傷心,這人竟在想別的事。“沒有!”她沒好氣地應道。
  他突然起身,住前走了幾步蹲下,在左前方的沙灘上挖了起來,當她看到他舉起一枚時,不禁睜大眼睛,
  “真的挖到了?”
  “是呀!要不要來?這裏很多喔!”
  她禁不住好奇的也走向前,跟著他一起挖洞,愈往下挖,就可以看到好幾枚嵌在沙上的貝殼,頓時她忘了一切,歡呼一聲,開始挖了起來,然後捧了約五、六枚的蛤蜊。
  “哇!真挖到了!”她興奮的露出笑容。
  果然孩子性還重,他暗自欣慰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再來多挖幾個,我看這個洞有挺多的。”
  “好……唉呀!”可正當她要找東西盛住這些蛤蜊時,猛地它們開口朝她噴了一臉水。
  見她那臉狼狽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讓她又氣又惱。“可惡!非把你們全煮成湯來喝!”說完後,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待笑聲稍歇,王威碰了碰她。“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男人,他們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對待你。”
  他那認真的語氣和聲調令她止住了笑,愣愣看著他,直到這時,她才發現,隱藏在那副金邊眼鏡下是雙褐色充滿睿智的眸子,他是那樣溫柔且充滿瞭解地望著她,令她忍不住心顫、心酸。
  淚水再度湧上,蛤蜊從她手上滑到沙地,她撲進這個瞭解她所有一切的男人懷中。“……再讓我……哭最後一次。”她哽咽道。
  “哭吧!”他低語,“我會陪著你的。”
  她沒有回答,只是在這溫暖的懷抱盡情哭著,哀悼她那未實現的夢想以及……已逝去的愛情。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0-3-24 00:14: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

  “XX站到了,到站的旅客請准備下車!”盧靜竹提著簡單的行李站在月臺,有些茫然,有些沖動,想再踏上正要開動的其中一列火車,隨便到達一個地方——只要不是這裏就可以。
  這裏——是她最初,也是自她有生命以來,第一個認識的火車站。
  她看著分別往不同地方駛去的列車,其中一列可以載她回到這次搭上車的第一站,而另一列則通往完全相反的方向,無論是哪一列,都會經過這裏——她生平的最初。
  美麗的女子總是引人注目。
  察覺到好幾道視線紮在自己的身上,不願再逗留,她閉了閉眼,深呼吸,提起勇氣舉步往前走。將票交給收票員。
  走出火車站,正要舉手招計程車時一份莫名的感覺讓她停下所有動作,緩緩轉過身,目光迎上了站在斜右方不遠處的男子,頓時,她失去了對外界所有的感應,一切都停止轉動,眼中只有他。
  他——怎麼會在這兒?一個最不該、也不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
  淚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佔據了眼眶,讓她看不清前方,那人身影變模糊了。朦朧中,他走向她——在她前方一公尺處停下。
  掙紮著不讓淚水流出,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出來,真的不想。
  羅璿風強忍著想擁她人懷,緊緊抱住的沖動,他傷到她了,而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更教他心如刀割。
  在漫長等待與她見面的那一刻,想了無數道歉和解釋的字句,可如今一個字都擠不出來,他可是能面對多國元首,世界級富豪侃侃而談的人,但面對她——他永遠無法自信說出話,腦袋一片空白。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她啞著聲音問道,有若隔著一層水波凝望他,時而扭曲、晃動,但那溫
  柔帶著熾熱的注視,卻能將她整個人燒灼起來。
  “……因為——你在這裏。”
  “……為什麼要來找我?”不該來的,見到他,只會讓她更掛念他,忘也忘不掉,心疼也複發——思念他時疼,見到他時更疼——分不出是喜悅還是痛苦引起的。
  他深吸口氣。“因為我愛你,”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枚戒指,“我來求婚……懇求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他低聲說道。
  砰!手中的行李掉到地上淚水再也不受控制的奔流下來。
  太突然了,令她難以反應。
  她深吸口氣,按捺下震驚。“你的未婚妻……”
  “我解除婚約了……別退縮!看到她臉上的蒼白、痛苦,令他心急地往前踏了一大步,握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退開。“別把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我知道你不想讓任何人因你而受到傷害,可——這是我的錯,我造成的因,所以由我承擔一切後果,跟你無關。”
  她別過臉。“怎麼會無關?若不是因為我的介入,你會照原定的計劃娶她。”她痛苦地低語道。
  他閉了閉眼,“是!我不否認……可是如果知道今生會再與你相遇,我是不會答應那個婚約。”
  “既然……你先與她有承諾,就該實踐。”……說出這些話,讓她好痛苦,她的情感不允許,可理智卻逼得她不得不這樣說。
  “我知道——如果未來一輩子我可以全心全意愛她、給她幸福,那我會拼死去完成那個承諾。”他低首將額頭抵住她的。“可我這心已在你身上,遠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沒有了。”
  她一震,身軀因為他的話而輕顫,多年以前?要我……還你嗎?”是國中時嗎,他愛她已那麼久了。
  他露出既是認命也是堅定的表情。“——我、不、收,既給了,就不收。”
  一聲啜泣從緊咬的牙關逸出,她再也忍不住地偎進他懷中,哭了出來……天!直到此時,她才發覺自己有多想念這個溫暖,深情的懷抱。
  他用手臂緊緊箍住她。“你是我的愛,此情天可鑒。”她的主動,令他滿心不安和疑慮得到釋懷,她對他是有情的,有的!
  驀地,周遭傳來些許的掌聲,驚醒了這兩個緊抱在一起的人兒。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這對出色男女已成了整個火車站最注目的焦點,看到他們相對而視,到後來緊抱在一起,像極了分開已久的情侶和好.重新在一起,尤其男人還拿出戒指,這一幕太感人了,讓一向純樸不怎麼浪漫的台灣人,也不禁拍手,祝福這對情侶。
  “小姐,收下他的戒指,他會對你很好的。”路人甲說道。
  她滿臉著紅,明知他們無惡意,可仍被他們這群“好心人”的話和注目而羞窘的說不出話。
  “少年耶,打鐵要趁熱喔!”一個年約六旬的老翁開口說道。
  羅璿風含笑地向他點點頭,低頭凝望她,“願意嫁給我嗎?”
  她雙眼朦朧,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量說道:“你——想娶一個殺人犯嗎?”
  他眼中浮現一抹無奈,知道她心中的暗影,輕歎口氣,“我才要問你呢,你願意嫁給一個父親因綁架案而被抓進牢中,至死都無法出獄,而母親是一個酒家女,最後因酒精中毒死在醫院的兒子嗎?”他澀澀地一笑。“我體內的基因可邪惡得很……恐怕我還沒資格擁有你。”心底最深處的黑暗於此時赤裸裸地揭了開來。
  他的痛苦是那樣深刻、清楚地傳到她身上,而她從未想過,伸手掩住他的唇。
  “不准你輕賤自己,你就是你,和你的出身無關。”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她。“你呢——可不可以也停止自責了……若你堅持一定要背著那十字架,就讓我跟你一起扛,而我的……你願意一起承擔嗎?”他輕聲地問道。
  “你不介意我曾經——”
  輪到他掩住她的唇。“不管過去的你做了什麼?我都愛,過去的你、現在的你、未來的你……我都想愛。”他溫柔地說道。
  她喉頭像被石塊梗住,含淚望著他,然後點點頭。“是的!我——願意。”當她說完後,某道枷鎖似乎已在遠方嘩啦、嘩啦的掉下來。
  當他將戒指套進她的手指,周遭爆出拍掌叫好聲,但兩人已無視其他人的存在,他緊緊用手臂環住她,相偎的離去。
  眾人目送那對儷人的背影。
  “咦?我突然想起,那男的有點面熟。”路人甲說道。
  “對喔!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好像在哪兒看過?”路人乙說道。
  “他是誰呀?”
   
         ☆        ☆        ☆
   
  再度回到家鄉的感覺是很奇特的。
  他們手牽手站在盧靜竹過去住的那幢美麗的洋房外除了增加一些植物,園藝弄得很美,房子外觀
  幾乎沒什麼變化。
  “想進去看嗎?看到她淚光隱隱,他輕聲問道。
  “……不!他們把房子照顧的很好。”母親若在天有靈,知道一定會很欣慰,她合掌默禱。
  他看著曾經是她房間的那扇窗。“以前我常在晚上站在這邊看著你的窗戶,希望能多看到你一眼。”
  她有些驚詫,面孔微紅。“你……”
  他低頭微笑。“有時直看到燈熄了,我才會走,回到家之後,才發現全身被蚊子咬的慘不忍睹。”那是一段如今想來萬分甜蜜的回憶。
  “你——怎麼那樣傻?她心疼地說道,若他不說,只怕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有人這樣愛戀著她。
  “不知道,”他聳聳肩,“不過——一輩子只為一個人傻這麼一次就夠了。”他與她十指相纏,“而且心甘情願繼續為她傻下去。”
  她聽了又想哭。“——如果我愛你沒辦法像你愛我那樣多,怎麼辦?”他給她的是那麼多,她好怕自己給他的不如他多。
  他溫柔地凝住她,“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是嗎?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相互愛戀和扶持!她的心漲滿了濃稠的幸福感。
  他們手牽著手繼續往前走去,十幾年了,曾走過的街道已是陌生,走過萬金修車廠,那裏已被改建為精品店和書店。
  “那位很好的老闆還在嗎?”盧靜竹想起那個總操著台灣國語的中年男子。
  “嗯!他在太平開了一家店,專門賣我的輪胎。”羅璿風笑道。
  “你們一直都有聯絡?”她問道。
  “沒——若有就好。”他有些陰鬱地說道,若他不是那樣固執,堅持要出人頭地才要跟他聯絡,說不定他可以更早知道有關她的事。
  兩人一度沈默,當走到羅璿風過去住的地方,舊公寓還在,周遭幾乎沒什麼變化。
  看到旁邊還在的垃圾子母車,兩人相視一笑。
  “還想不想跳到上面?”他故意問道。
  她搖頭笑道:“謝了,我不認為我還有勇氣站在那——”抬頭看當年行經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是怎麼被你說服爬到外面去,不怕被摔死。”
  他笑笑,驀地,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交給她,她錯愕地望著他,“你……要幹什麼……不!別告訴我你想……天!危險呀!”
  才沒幾下,他己熟練順著那幾個在牆壁突出的鐵條爬到上面,看到他爬到三樓高時,她完全呆愣不知如何反應。
  可當他站到那突出的壁沿時,卻因上面的青苔而滑了一下,差點就掉下時,她驚呼出聲。
  “該死!這裏到底有多久沒清理過。”他罵道。
  “天!”熟悉的心痛立刻襲上。“你——快下來!”她用力喊道,她已經無法忍受他做這樣危險的事。
  他轉頭想對她笑說沒事,可是看到她臉上的驚慌及撫著心髒的動作,心一凜,不敢再開玩笑,忙順著原路回到地面,飛快跑到她面前。
  “怎麼了,沒事吧?心痛複發了嗎?”他又急又充滿歉疚地說道。
  “你……”一看到他平安的站在自己面前,那種要撕裂她的不安和恐懼才消弭——不!是轉換成憤怒,她掄起拳頭像打沙包一樣落在他的胸前。“你怎麼可以這樣莽撞?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個萬一,怎麼辦?”
  他任她打。“噓!我錯了,別激動,你心會痛的……我下次不敢了。”他有些著慌,不知該怎麼安撫她,沒想到她的反應那樣激烈。
  她真的嚇壞了,捶打了他一會兒.才無力地垂下手,額頭抵住他的胸膛。“別再這樣……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要再一個人。”
  “對不起……”他緊緊擁住她,見她因情緒過於激動,有些虛弱,攔腰將她抱起。
  “你……”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我先帶你進去休息,”他抱她走進公寓中。
  公寓有一絲變化,在到他家時,發現門換新,牆也重新粉刷了,他把她放下從口袋中拿出鑰匙。
  “這裏——還是你家?”
  他聳聳肩,開了門讓她進去。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到他家,可那一回太匆忙,根本沒法細看,所以也無從比較,但房子裏面擺了幾張簇新的桌椅外,別無他物,沒有灰塵味,顯然有人來按時清掃。
  他走到廚房,拿出水壺燒起水。
  回到客廳面對一臉疑惑的她,他淡淡地笑了笑。“我媽沒有把這房子賣掉,死後,把房子留給了我。”他眼神飄向遠方。“其實我很驚訝她會把房子留給了我,本以為我離開家後,她會將房子賣掉,跑去跟她的姘頭快活逍遙去,”母親的行為令他不解,也讓他頗受震撼。
  她握往他的手。“也許你母親覺得對你有份虧欠。”
  他聳聳肩。“誰知道?她從沒跟我說過……”
  他低語道,盡管想以不在意來帶過,但眼底仍有抹不去的陰鬱和悔恨,在他事業發達後,曾找過母親的下落,可惜她人已死……
  仿佛可以明白他的恩緒,她伸手環住他。“有些人,就是不懂得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她頓了一下。即使她再怎麼不好,她還是不像有些人,把自己剛出生的孩子丟在撫育院、孤兒院,完全置之不理……”
  這話令他回想到過去,這屋子曾充滿了那樣多不堪的回憶,但——是的,她說的沒錯,那女人的確有把他養大,沒讓他餓死、凍死,而她大可不要帶著像拖油瓶的他一起生活,他不禁有些困惑了。母親對他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感覺?
  愛他還是恨他?
  “若沒有我,她的日子可以過得更好——”想起那些辱罵的言詞和激烈的沖突對立,他恨恨地說道:“她恨我!痛恨我的存在,總是無時無刻提醒我是個廢物、跟我爸一樣是沒出息的。”
  此刻充滿戾氣的他,讓她好像見到當年十五歲的他……是那樣的孤寂、自暴自棄,她整個心都揪緊。
  “你還記得你父親仍在時,三個人一起生活的模樣嗎?”她輕聲問道。
  他微僵。“……不怎麼記得,他在我四歲多時就入獄……”他沈默下來,思緒飄到很久很久以前,過了好一會兒,他更加沮喪了,記不得什麼都記不得。
  可當他看到在窗外巷口處的一家檳榔攤時。一抹遙遠的記憶被喚起。“他常吃檳榔,滿嘴鮮紅的靠近我……”
  “想親你嗎?”她仰頭望著他。
  他沒說話,小時候,他父親經常不見人影,偶然回來,便會抱著他又親又吻,盡管那強烈的檳榔和香煙的臭味濃烈的令人作嘔,但他卻從未躲開,因為這是他能在父親清醒時所能感受到的溫暖和善意。
  而這個回憶又引發另一個回憶,他臉色微變。
  他突然松開她,跑進他母親的房間,打開衣櫃,裏面並無任何衣物——早就被燒掉了,拉出其中一個抽屜,其中放著一一包用塑膠袋捆著的東西,他拿出打開,那是一本舊相本,當他拿起時,一堆舊照片滑落,他翻了又翻,找到一張照片,然後愣立良久。
  尾隨他進來的盧靜竹,探頭看了一下,那是兩個大人抱著一個小男孩站在兒童樂園前的合照,想來那便是他和他的父母,笑得好幸福、好快樂,突地他像燙著一般的丟下那照片沖出房間。
  “風……”她趕緊拾起照片追出去,只見他雙手撐立在廚房的流理台,全身僵直。
  “風……”她擔憂地輕喚道。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自己幻想,每當浮現那個畫面。我總是趕緊推開,告訴自己那只是癡心妄想,我是瘋了才會有……”他戛然停住。
  她輕撫他的手臂。“有的,他們是真的帶你去過兒童樂園,瞧!你們是那樣快樂地笑著……”
  自製崩落。
  他雙手蒙住臉。“我一直以為我是恨她的,可是……在知道她去世時.我……居然還會感到痛苦、感到難過!”強烈的抽氣聲從指間逸出。
  她抱住他的頭,讓他埋在她胸前,一如他曾對她做過,感受到他的顫抖,在她面前,他沒有偽裝。赤裸裸地把他的痛苦和脆弱完全暴露,她不會輕視或取笑,只有難言的心疼,陪著他一起流淚、哭泣、哀痛,希望她的懷抱能給他溫暖和力量,若不能,那就讓她陪他吧!
  他抱她抱得很緊,緊到幾乎難以呼吸,可她不在乎,只怕給的不夠多,臉頰緊緊貼住他的頭頂。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爐上的水壺發出尖銳的嘯聲,才讓他松了擁抱,他抬起頭,望進她溫柔深情的眸子,強烈的情感在他們之間流竄。
  有很多話即使沒開口,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他穩穩地抱起了她,四目緊緊相纏,片刻未曾分離,慢慢走到廚房,在他空出一手關掉瓦斯爐時,她雙手緊緊環住他的頸子。
  他把她帶迸他的房間,拉開防塵的布罩,將她放到床上,他也隨之覆上,讓她無法逃開——而她也不想。
  不願把全身的重量讓她承受,一隻手肘撐在她頰前,另一隻手則輕輕撫摸她的臉,從她的眉毛、眼睛、挺直的鼻樑慢慢描繪而蔔,贊美的歎息從他口中逸出。
  “你好美。”
  她學他抬起手搜尋他的五官。“你也好美。”摸到他頰上的淚痕時,抬起頭輕柔地吻著。
  將他的淚痕洗去時,她的唇濕潤微亮,有說不出的迷人。
  他低下頭,和她的唇相碰,當她猶疑伸出舌頭碰觸他的,烈火立以燎原之姿,激情迅速的過兩人。
  毋須任何語言,他抱起她,讓她坐偎在他懷中,輕柔愛憐為她除去衣服,用赤裸的胸膛緊緊靠住那赤裸的纖背,體貼的讓她不需面對他的尷尬,細吻從她的香肩柔柔擴散她的全身……是深情,是誘惑,是專屬戀人之間的秘密與遊戲。
  她轉過身子投向他,讓自己毫無保留地接納他。
  他低頭吻住她胸前的蓓蕾,像嬰兒般的細柔吸吮,她則像慈母般地撫摸他的發和臉,直到吸吮力道改變了,令她呼吸急促,身體虛軟,柔弱無骨地癱在他身上,不自覺低聲輕吟。
  她的肌膚柔嫩如雪,他的大手反覆遊移其上,他那略帶粗繭的觸摸,和如影隨形的親吻,令她呼吸更加急促,卷進純然欲望的漩渦。
  她酡紅著臉,嬌羞萬分地點了點頭。“跟我回印尼,我們立刻舉行結婚典禮,好嗎?”他的大掌輕撫她的裸肩,愛極她的嬌軀蜷縮在他身畔的感覺,是如此的溫柔和平和,用微冒須根的下巴,輕輕摩掌她的太陽穴,然後反覆親吻。
  閉上眼感受他的深情愛戀,仰頭回吻他一下。
  “……我想說好,可是——我還有事情沒做完。”她擁被坐起身。
  “什麼事?”看得出來她有心事,他也坐起來。“跟我說,讓我與你一起分擔。”
  她倚向他的肩頭,注視兩人交纏的雙手。“我必須……去面對我的過去,若是不去,我想……我
  無法真正走出來。”她指的是她的“心靈之監”。
  “讓我陪你去。”
  “可是你的公司……”掛念他自己的事沒處理完。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已經很久沒有停下來檢視自己的現在與過去,現在正是個機會。”勾起他的下巴望進她的眸中。“讓我陪著你。”態度堅定不容她拒絕。
  他這樣說是想讓她好過,明白他跟著是為了要守護她,不讓她再受到任何一絲傷害,心中感動莫名,用手環住他的頸脖,額頭抵住他的。“……謝謝你願意陪我。”她輕聲說道。
  孰料這句“謝謝”竟引發他莫名的反應和顫抖。
  天!他有些愕然自己的感覺,那話就像是某種機關樞紐。
  他呻吟。“你的多禮會害了我。”無視她的驚呼,翻身將她牢實壓在身下。
  “你……”驚訝地發現他已蓄勢待發,雙頰不禁泛紅。
  “你若是再跟我客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說完便俯下頭,上下其手,開始“不客氣”起來。
  一室春意,濃的化不開。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0-3-24 00:14:59 |只看該作者
         ☆        ☆        ☆
   
  隔天,他伴著她繼續她的旅程。
  她回來故鄉主要是來探望這幾年來她一直匯錢的對象,總共有四戶,其中三戶人家正是當年在她父親火燒工廠時死亡的員工家屬,因為當時她父親借了錢擴建工廠,不料還未回本,命都燒光,即使變賣了所有家產,所得的錢除了還債以外.還要提出補償金給遇難員工的家屬,可當時的錢僅夠償付其中七戶,另外三戶則因有保險之故,暫無生活的困難,而且算是盧家的資深員工,知道她們的困難,遂同意她們可以分期償付賠償金,因此日後只要一有錢,除了固定生活開銷,其餘的錢都會匯給這三戶人家,即使母親死後,她出了獄後還是繼續做。
  父債子還,她毫無怨言,如今過了這些年,她所匯的錢早已超過當年的協議,可她還是繼續著……
  不過,有許多問題光憑金錢是解決不了,這些年,她把自己的頭埋在沙堆中,只想讓錢做為他們之間的聯系,可這樣是不夠的,她需要親眼探望他們的日子怎樣?想再一次代父親向他們道歉。
  出人意料,他們對她的來訪都很客氣,除了勸她放掉過去的事,甚至要她不用再匯錢,因為這些年,在她的協助下,他們的衣食不缺,小孩也順利長大、念書成人,已有自足的能力,既然已經償還當初所議定的金額,若她再給予,就是施捨、看不起他們,所以她點頭答應,日後不會再匯款給他們。
  可雖如此,她還是再給他們每戶一百萬,理由是——“賠償金的利息”,她把錢交給他們,至於以後該如何運用,則是他們的自由,而她也將遵守允諾,不再給他們錢。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直到搭車到名單上最後一個人時,羅斑風卻發現她似乎不願意下車,她的眼神幽遠難懂,令他的心都揪緊。
  “這回——要見的人是誰?”他握住她的手,赫然發現她手掌冰冷的嚇人,“青竹……
  過了半晌,她才回神,反握住他的手。“我沒事;只是……”她深吸口氣。之前面對的是爸爸所造成的過去,而現在則是要……面對我自己的過去。她望向那幢有著紅門的屋子,眼底有絲恐懼。
  她自己的……他皺眉思索,不一會兒便明白了。她將要面對的是那個姓柳的家屬,他攔住她。
  “若今天不想,明天再來吧!”不曉得那家人會對靜竹做出什麼事?前面那幾戶是因為該負責的人已往生,但這回不同。
  她搖頭。“不;我不想再拖了。”打開車門,不再猶疑地下了車。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按下門鈴,來開門的是一個手執著佛珠的中年婦女,一雙眼睛像探照燈般的在他倆身上掃來掃去。
  “有什麼事嗎?”
  “請問——柳太太住這兒嗎?”
  一聽到這個稱謂,婦人臉上表情變得平板。
  “我就是。”
  盧靜竹吞了口日水,將羅璿風的手握得更緊,他則默默的給予她力景,“我是……盧靜竹。”
  最初,柳太太並沒有任何動靜,仿佛這個名字舉無輕重,可過廠一會兒,她眼睛大睜。“你是一一盧靜竹?!”
  “是的!”
  柳太太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往後退了一大步。
  盧靜竹看到她的反應,心不禁又刺痛了起來,她——還是恨她。
  接下來,是不是會跳到她面前,大聲對她叫囂說:我的丈夫就是死在你手上,你這個兇手!你還我丈夫來!
  她不自覺地靠向璿風尋求力量,他始終穩如泰山,靜觀其變,他不會讓那個女人有任何機會傷害到靜竹。
  事情再度出人預料,只聽到柳太太喃喃自語。“莫非是佛祖的安排,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她再一次看著盧靜竹一會兒,然後歎口氣。“算了,進來吧!”
  羅璿風和盧靜竹互看了一眼,兩人都有困惑,可還是依言地走了進去。
  客廳不大,中間的神桌幾占了一大半,空氣飄著濃烈的檀香,地上的座圃泛黑,顯示主人經常坐那誦經、參拜。
  在看到神桌左上方一幅照片時,盧靜竹整個人都僵住不動了,璿風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那是名中年男子的大頭照,他眼神眯了眯,那男子看起來慈眉善目,一點都不像是個壞胚子,可是——若不是這副好人樣,怎會輕易騙得過靜竹和她母親?
  知人知面不知心。
  發現靜竹顫抖的厲害,他伸手擁住她。“別去看——”低聲說道,恨自己不能代她受這一切,但他更恨那照片上的男人,毀了她一切,即使人已死亡,他還是有著想跳進墳墓,把屍身抓起來鞭打的念頭。
  她搖搖頭,轉向柳太太,“可以讓我為他上枝香嗎?”
  柳太太嘴巴張了張,終究沒說什麼合上了嘴,燃起了三枝香遞給她。
  她舉起有如鉛重般的腳,默默走到神桌前。
  有些話想說,但說什麼呢?
  抱歉,我不該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抱歉,我不該奪走你的性命?
  抱歉,我……
  不!她無法說,即使不想承認,可這些年裏在她心底深處仍是恨著照片中的男子,若這輩子都沒遇到他,一切都會不同。
  但——命運就是這樣安排了。
  她望著照片中的男子好半晌,連香灰掉到她手上都恍若未覺,羅璿風飛快伸手為她拂去,深怕她燙著,他的動作驚動了她,也令她把注意力轉到手持的香枝上。
  看到它一寸寸變短、化為灰,突地領悟,人生的每一秒都像這樣逝去,若不好好把握,不斷沉迷過往,終究只像那堆灰一樣,被風輕輕一吹,就煙消雲散,不留下任何的痕跡。
  再度望向照片中的男子,突然她不再感到憤恨,也感覺不到難過、痛苦或自責。
  舉手真誠地朝他拜了三拜——願他早日超生,若有投胎轉世的話,希望他下一世能是個好人。
  當把香插在爐上,她覺得心情異常的平靜。
  轉向柳太太,深深一鞠躬。“請原諒我。”發自最真誠的向她道歉,死去的人再也尤法有所感覺,所有的痛苦和哀傷,卻是由活著的人承受。
  柳太太沈默不語,未表示任何意見。
  當他們告辭離去時,柳太太叫住了他們。“盧小姐。”
  突然,柳太太向她深深一鞠躬,她大驚失色。
  “柳太太,您——”
  “……這些年,謝謝你按時匯款給我們母女做生活費,我們都很感激你。”
  “不!這是我該做的。”她急道。
  柳太太搖搖頭,她盯著手中佛珠半晌。
  “這些年,我一直吃齋念佛,可總是找不到平靜,今日見到了你,我才明白,請求原諒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盧靜竹和羅璿風皆愣住,不解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
  柳太太轉過身,燃起了三柱香,也朝她先生拜了拜。
  “這混蛋死的是罪有應得!”背對著他們,她緩緩道出多年以前的往事。
  “……我當初是瞎了眼才嫁給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知這混蛋喪心病狂。”柳太太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他竟敢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那時她才不過十二歲……”
  簡言之,這傢伙根本就是個大變態,羅璿風聞言全身一緊,而盧靜竹則是完全愣住無法反應,十二歲……
  “等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盡管我把他轟出家門,可是……我的女兒已經受到不能挽回的傷害……”說到這兒,柳太人痛哭失聲。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報警把那人渣處理掉,反而放縱他在外面胡作非為?”羅璿風怒不可遏地說道,若是知道那人的底細,即使只有一點點風聲,靜竹和她母親就不會受害,更不會有今天的事。
  “我不能說……我的女兒已經受到傷害,若是我說出她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侵犯,她以後怎麼能再抬頭挺胸面對其他人……”柳太太轉過來面對他們,滿臉涕淚縱橫,“我可以不要做人,我可以讓人家笑我嫁給了一個禽獸,但是——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再受到傷害。”
  羅璿風無法置信地大吼:“你的女兒不該再受到傷害,別人的女兒就可以——”他硬生生止住,再脫口的話會如利刃傷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柳太太轉向盧靜竹。“是我不好,不該瞞著這件事,可是為了我女兒,但——即使事情再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樣做!”雖然滿臉愧疚,可眼底閃著一個母親對女兒的護衛。
  “你——”羅璿風氣壞了,若不是盧靜竹拉住他,他早沖過去揍人了。“靜竹,她——”看到她平和的表情,他愣了愣,不明白她怎能如此平靜?
  她搖搖頭,輕輕歎息。“別全怪她,她只是護女心切——”轉向柳太太。“你女兒現在情況好嗎?”
  柳太太默默點頭,“那件事過後,她再也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這幾年一直有在看醫生……”她愧疚地看了盧靜竹一眼。“用你給我們的錢。”
  “那她現在還需要嗎?”盧靜竹柔聲問道。
  “不用了,雖然她還是不肯開口說話,但她現在也能在外面工作賺錢,我們母女倆生活沒問題。”
  “是嗎?那就好。”她望向璿風。我們幫她們找好一點醫生來看看,你說好嗎?知道他與各國政府都有來往,這樣的資訊是很容易就能獲得的。
  以他的能力要辦到這一點不難,可是,是這女人的沈默害了她,難道她不記恨?若會的話,她也不會讓自己受那麼多的苦,想到這,他苦笑一下。這也是他愛慘了她的原因,誰教她那麼善良。
  點了點頭,給予他的承諾,“我會找最好的醫生來幫她女兒走出來。”
  柳太太不敢置信地望著那女子,她竟可以如此寬容、不怨忽?她大可沖上來揍她、罵她,可——什麼都沒做,鼻子一酸,淚水盈眶。朦朧中,竟覺得她的臉和觀世音菩薩有點像,老天!是人間菩薩來渡她嗎?砰!她突地跪了下來。對不起!我該說出來的,我不該為了面子而放了那混蛋,不應該!她大哭道。
  誰也不知道在一念之間所做出的決定會有什麼影響,如果時光能倒流,就可以抹平今日一切的是是非非,
  但——時光不可能會倒流,徒留下無限的追悔。
  盧靜竹也跪了下來。“別說了,這些都已經過去,放開吧!握住柳太太的手。我、你及你的女兒,都還
  要活下去,繼續走,直到斷氣的那一刻,絕不再讓他的鬼魂阻擋。她真心誠意地說道。
  柳太太淚眼汪汪看著眼前像菩薩的女子。“謝謝、謝謝……”除這二字,她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走出屋外,盧靜竹仰起頭,閉上眼感受陽光的照拂,一瞬也不瞬凝望著她的羅璿風幾為她臉上所發出的光輝給震住了。
  記憶中那個陽光少女又回來了,她——已完全走出心靈之監了。
  她睜開眼,對他露出眩目的微笑。“好久了,即使站在大太陽底下,我還是覺得這世界好冷、好黑,如今我終於可以感受到太陽的溫暖。”
  “只要你願意,即使沒有了太陽,你也可以感覺到溫暖。”不知怎地,他竟有一絲恐懼,這樣的靜竹會不會再也不需要他了?會不會鄙夷仍有陰暗的他呢?
  可就在這時,盧靜竹望向他,眸中的神情令他的心一窒,她為何突然用那樣溫柔、深情的目光注視他?
  只見她緩緩地走進他的懷中,用手臂環住他的腰,仰頭望著他。“是的,即使沒有陽光,我也能感覺到溫暖,因為有你在我的身邊……如果沒有你,即使有太陽,世界對我而言,就再也沒有光和熱。”
  他低吟一聲,伸手緊緊抱住她。“我是多麼的幸運……”所有的疑慮全都在此刻消失,她的話輕易的消除了他所有的不安。
  他額頭抵住她的。“你知道我有多不安,好怕你會離開你,帶走我生命中的光和熱。”他微顫地低語道。
  “你不走,我不走。”她舉起已被套上戒指的右手,和他的左手相纏。“永不分離,至死方休。”她以靈魂立下永恆的承諾。
  “嗯……我得趕快舉行我們的婚禮。”語畢。他急匆匆的拉她往車子走,恨不得立刻就能結婚。
  他的焦急令她莞爾,知道自己必須要花一輩子的心力來弭平他的不安,不過——
  她拉住他,停下了腳步,面對他挑高不解的眉毛,她斂起了微笑,以前所未有的嚴肅凝望他。
  “我的旅程已結束了,可你的還沒。”
  “我的?”
  “你必須去見你的父親、母親!”她柔柔的說道。
  他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她知道的,知道他的心結在哪兒?過了一會兒。“是的!該是我去見他們的時候。”他看向遠方的天空。
  他從沒來過父母的墳前,即使在得知他們的死訊後,兩人本來是分葬各處,可當時的他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竟然會教人將他們兩人合葬在一塊,把他們的骨灰供在一間主塔中。
  如今他手持香炷站在他倆靈位前,竟不知該說什麼?對他們的感情,太複雜,也太矛盾了,盡管分離多年未再相見,但只要一想起,仍是錐心的刺人和心酸。
  “爸爸、媽媽……”
  當他聽到身旁的靜竹輕聲叫喚時,不禁嚇了一跳,轉頭凝望她,心情不禁激動,她……喚他的父母為爸爸媽媽?她……不嫌棄嗎?
  一個綁架犯的公公。
  一個酒家女的婆婆。
  她拿著焚香,表情寧靜慎重地望著他父母的遺照。“爸爸、媽媽,你們好,我是你們未來的媳婦盧靜竹,第一次向你們請安。”
  她轉過頭和他相視一笑,然後又轉回去。“我來是要跟你們稟告我們即將結婚的事情,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為他的好妻子,可是我會盡力的做好,為我們的未來而努力,我向你們保證——”
  熱辣鑽進他的眼睛,令他眼前一片模糊。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生下璿風,他真的很棒!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能以他為榮,”
  他再也忍不住,淚水已然流下,男兒有淚不輕彈,發覺臉上的濕漉,立刻轉過頭用手背抹去涕淚。
  看到她虔誠插香的背影,他也懂了。
  舉起手中已燒到一半的香,“爸媽……我恨過你們,也怨過你們,但現在……我真心向你們道謝——謝謝你們生下我,讓我可以活在這個世界上。去發現——活著原來可以是件這樣美好的事,讓我活著——可以去愛人還有……被愛……謝謝你們!”不管過去有什麼樣的情感,不管他們是多麼的糟糕,令他痛恨自己的出身,覺得卑微、汙穢,而如今都已在靜竹愛的感化中,全化為了感謝。
  逝者已矣,而他和她的未來正要開始呢!
  是的!他倆的未來。
  “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他低下頭問道。
  她柔柔一笑。“不知道,因為那無法丈量,但是——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感受它們。”
  “竹……”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可以無法丈量嗎?”
  “嗯!因為很愛、很愛、很愛你!愛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我愛你。…
  “……我也愛你。”
   
         ☆        ☆        ☆
   
  “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有個偉大的女人。對這樣的說法,您同意嗎?羅先生?”真相追蹤網的主持人李淵問道。
  一陣輕笑聲。“我絕對同意。”接受訪問的男子英俊迫人,態度自信從容,而且不再習慣性低頭看手,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視主持人和攝影機。
  “那——不曉得誰是您的幕後功臣?”
  男子臉上表情放柔。“是我的妻子,一個全世界最美好的女人,沒有她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聽說您最近喜添麟兒?”
  男子露出真心歡喜的笑容。“是的。”
  “取名了嗎?”
  “嗯!還在和內人討論,但確定名字中一定會有個陽字。”
  “為什麼?”
  男子深吸口氣。“我們希望這孩子能永遠不會放棄追求生命光和熱的權利,即使碰到挫折、傷害和屈辱時,他都要勇敢走過那些陰霾,追尋陽光……”
  所有在現場的人,包括工作人員都為之動容。
  “太令人感動了……有打算再生第二胎嗎?”
  滿臉自信男子一聽到此話臉色立刻發白。“不了,我不想再看到我妻子受苦,除非……已經確定男人可以懷孕生子;要不我不打算生第二胎。”顯然妻子的生產,真的嚇壞了這個站在世界頂尖的輪胎矩子。
  “哇!沒想到您這麼疼妻子,可不可以說說你們相識、相戀及後來是如何踏上紅毯那一端的經過。”
  男子輕笑。“這個故事很長,我怕錄影時間不夠……”
  “沒關系,我們洗耳恭聽。”主持人熱切傾身向前,充分顯示“必挖”的決心。
  “既然如此,那時間就要拉回到二十年前我還在念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我第一眼見到她時就愛上了她,然後——”
  這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是關於一對男女在遇到愛情後,而改變自己日後的人生故事,盡管有時間和空間的阻隔,但終究再度交會,讓缺半的圓成了完整,屬於這個圓的故事,才正要開始呢!

  (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1 09:1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