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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管洺仙][花戀之竹箭琴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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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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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5 09:22: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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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歲!竹筍琴終於完工了!

  為這本的後面幾章,正是仙兒最忙的時候,不但每天要上班,休假的時候,還要去護校上課,元日一時又去泰國,病房的事情又很多,每天忙到天昏地暗,一天到晚裒號著:神啊,請多給我一點時間吧!仙兒每天都在唉歎,如果一天有四十八小時,那該多好!

  不過—這本書總算有驚無險地如期交稿,仙兒寫到最後二十的那霎那,真是感動萬分!

  好早之前,找就想寫這麼一個冒險故事啦!男女、主角一同去冒險,經過驚濤駭浪,這種生死與共的感情,怎麼想都好浪漫(笑)!

  而阿蘅的個性之好,其是令人忌妒!換句話說,他是屬於新好男人的類型,若有這種老公多好,而女主角綠袖,她的可愛聰明,仙兒寫著寫著,都想為她鼓掌哩!而二個人之間堅貞的愛情,令我好羨慕喔!不知各位讀者仙女們,是不是也跟仙兒一樣的感覺呢?

  上次說過,仙兒沒有音樂就寫不下去,竹箭姻緣聽的是『梁祝』,竹箭琴緣聽的則是「素顏鴿」輿「愛情新世紀」,配上纏綿溫柔的音樂,仙兒也才寫得出纏綿溫柔的故事嘛!各位請者仙女們若是有機會,可以配上這二片CD聽一聽,感覺會特別浪漫喔!若是有不錯的CD,也歡迎介紹給仙兒,仙兒才寫得出更多的故事!

  再來照例是仙兒的感謝時間,上次感謝過的人,包括我的同事們、主編大人、我的網友們,感謝你們的支持;才有竹箭琴緣的誕生!

  客串演出遊荒道結,還在美國的凌亢、演出王妃的米蓮娜;感謝你們的建議,讓這本書更豐富。還有高雒的美人魚,雖然你說你比較喜歡看我那本失落的封印,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鼓勵,還有某護校的學妹們,在網路上為我加油的珞珞,還有銀河、奇幻仙境的網友們,仙兒再一次說謝謝!

  竹箭系列,應該是暫時告一段落了,仙兒腦袋裡的故事,還有好多好多,每個都想寫出來,和讀者仙女們分享,就請大家多支持囉!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什麼建議要跟仙兒說?歡迎大家寫信給仙兒,仙兒期待各位的來信喔!兩千年、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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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5 09:30: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四川成都府。

  蜀中天氣多溫暖,雖時值深秋,但秋雨甚少。今日天氣晴朗,偶爾清風拂過,便掀起一陣樹浪,遠處天空抹上一片彩影,即將是彩雲遍佈的傍晚。

  成都府新任太守趙沂踏著快步,回到府邸,九月才成婚的他,和夫人雷穎正是濃情蜜意,新婚燕爾之時,想起雷穎,他臉上便不覺噙著一絲微笑。

  雷穎和趙沂是同一書院的同學,由於某些因素,女扮男裝進入思竹書院讀書,由於她才學過人,性格聰穎,趙沂和好友魏子中都被她蒙在鼓裡,還跟她成了結拜兄弟!

  去年七月,雷穎生了重病,趙沂和魏子中前往探視,本只是盡同窗之誼,但雷穎的母親卻覺得大大的不妥,硬是要雷穎在趙魏二人中擇一而嫁。

  幾經波折,趙沂和雷穎二人終成美春,魏子中也和另一位姑娘成了親。趙沂想起雷穎射出竹箭自擇夫君,箭雖被自己拾到,卻因故落在魏子中處,差點就嫁給了魏子中,不覺出了身冷汗,好在是圓滿的結局,不然的話,他可要抱憾終生了!

  打開房門,雷穎正在房中看書。「沂哥,你回來了呀?」雷穎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迎接趙沂,走到他身邊,抬起手幫趙沂取下頭冠。「看你帽子都有點歪了,也沒整理,今兒一定很忙噢!可別累壞了身體啊!」她盈盈雙眸望著趙沂,眼中全是關切。

  趙沂握住雷穎的手,輕輕吻了吻她的面頰,雖然已成了自己的妻子,但她的容顏,依舊讓他心動不已。

  「忙倒還好,只是身體不舒服,想是病了!」趙沂眼睛轉一轉,決定逗逗她,故意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

  見他虛弱的樣子,雷穎皺著一雙秀眉,問道:「怎麼啦?哪兒不舒服?」

  她扶著趙沂到床邊坐下,替他蓋上被子,緊張地道:「我去請大夫瞧瞧去!」

  見雷穎緊張的模樣,趙沂倒不忍心再逗她,伸手抓住她雪白如玉的皓腕,接著一用力,將她拉向自己,雷穎還來不及反應,趙沂便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吻住她的唇。

  過了一會兒,趙沂才放開她的唇,雷穎紅著臉,伸出粉拳輕捶趙沂的胸膛,薄嗔道:「討厭啦!你這壞傢伙,騙人家說你生病,原來你一點病也沒有嘛!害人家緊張得半死,討厭!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雷穎瞪了趙沂一眼。

  「我可沒騙你!我的確是病了啊!」趙沂一臉認真地望著雷穎的眼睛,續道:

  「和娘子自清晨一別,已經四個多時辰未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換算起來,已是一年多未見,這麼久的時間,也怪不得我患相思病哩!」趙沂笑道。

  「壞傢伙!真是貧嘴!」她口中雖如此說道,眼中卻帶著幾絲笑意。「沒事的話,人家要準備去用晚膳了啦!」雷穎掙扎著想從趙沂身下爬起來。

  「我的病還沒好哩!你怎麼可以走呢?」趙沂將臉湊近雷穎耳邊,含住她小小的耳垂,輕輕吻著,柔聲道:「是你害我生了病,心病還需心藥醫,當然是要你來治囉!」

  他吻過她的頸她的胸,吻著她絲緞一般的肌膚,吻過她平滑的小腹,二人喘著氣,直到融為一體。

  之後,趙沂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摟住她,唇輕輕點點吻著她如雲的秀髮,呢喃著情話。雷穎靠在他胸前,手抱住他寬闊的背,二人便這樣相偎依,誰也不願意先起身。

  過了良久,侍女來請他們用膳,二人肚子也有些餓了,方才起身穿衣。

  雷穎幫趙沂穿衣之時,見他後背一個淡淡小傷疤,雖已退淡,但雷穎想起那時情景,雖已事過境遷,仍忍不住皺了眉,不覺停下了手,手指輕輕撫著那疤。

  趙沂察覺雷穎撫著自己的傷疤處,知她必是憶起往事,轉過身,握住雷穎的纖纖柔夷,柔聲道:「穎兒,怎麼了?你又想起了那時的事麼?」

  雷穎點點頭,輕聲道:「是啊,怎麼忘得了呢?另一支竹箭……另一段情緣……」

  時間回到雷穎與趙沂尚在京城之時,雷穎被趙沂識破女兒之身,但是礙於與魏子中的婚約,無法坦然接受趙沂的感情,但是在小紅娘——雷穎的待女綠袖穿針引線之下,雷穎與趙沂終於互訴衷曲,也解開了竹箭之約的真相。

  這日天氣極好,趙沂一早帶著雷穎出門,到西湖玩賞。

  西湖之景,天下聞名,水上微波灩灩,清風吹動綠荷,趙沂與雷穎便租了畫舫,乘船玩賞沿岸風光。

  雷穎見孤山下風景甚好,便同超沂下了畫舫,上岸遊玩。趙沂給了船家銀子,囑咐傍晚再來,二人便攜手上了岸。

  孤山下人煙稀少,岸邊一片綠草如茵,趙沂與雷穎便在草上漫步。二人走著走著,前頭不遠處出現一道大門,定睛一看,是一戶莊園。

  雷穎笑道:「居住在此,這主人想必是極風雅的,每日望著這好山好水,就算俗人,也變神仙了!」

  趙沂對她笑道:「你若喜歡,過幾年我帶你到這兒定居,在這蓋個小屋,如遇下雨,便在裡面烤火。不過這次衣服要多準備點,以免穎大小姐不肯更衣,又著了涼!她病了好醫,我的心痛可難治哪!」雷穎想起那次在鳳凰山的事情,想起那次和趙祈二人共處一夜,臉頰兒通紅,道:「討……討厭!」

  正在此時,從那戶人家牆上,翻出一個黑衣男子,從他們後面跑來。聽到聲音,二人回頭一瞧,好幾個人騎著馬,手上拿著弓箭。

  趙祈見一隻箭朝他們射來,眼見要射到雷穎,連忙擋在雷穎前,以身體護住她。

  「穎兒!小……」那"心"字尚未來得及出口,箭就射中了趙沂的後背。那幾個人忙著追趕,急急從他們身邊過去了。

  雷穎大驚失色,也管不了找那些人興師問罪。她見那箭深入寸許,忍住滿腔眼淚,急忙將箭拔出,用力按住傷口,問趙沂:「沂哥,痛麼?」

  趙沂勉強應了聲,雷穎轉過他身子,見他面孔扭曲,滿頭大汗,情知有異,忙瞧那把竹箭,見箭尖顏色淬紫,心下大為一緊,再瞧那傷口,已是黑紫一片,傷口流出汨汨黑血,知道趙沂中了毒!

  雷穎忙將嘴湊到傷口,將毒血吸出,見趙沂仍沒有好轉的跡象,垂著淚道:

  「沂哥,這箭上有毒,不解不行!那箭是從前面莊園而來,我去問問,可有解毒藥。你在這等我,別移動,以免箭毒加速,好麼?」

  趙沂勉強點一點頭,神色苦痛,二道俊眉皺在一起,想答話安慰雷穎的心,卻一句話也答不出口。

  雷穎見他痛苦,忍不住哭了,咬咬牙道:「沂哥,我馬上回來,等我!」說著,拿了那把竹箭,忙忙往莊園飛奔而去。

  雷穎到了那莊園前,急急敲門。沒多久,一名侍從模樣的人前來應門,見是個陌生面孔的年輕姑娘,疑惑著道:「姑娘有何事?」雷穎急道:「請問府上主人或執事在麼?方纔我與朋友在府上附近遊玩,敝友背府上之人一箭所射中。這箭上有毒,請問可否惠賜解藥?」說著手握著竹箭,遞了出去。

  那侍衛見雷穎神情惶急,不像說謊,那竹箭也的確是莊內之物,便道:「姑娘莫急,主人剛剛追闖入府中之歹人去了。幸好大小姐還在,我去幫你秉告,請在此稍後。」說著,便往府中去了。

  雷穎在門口等待,每一秒鐘都好像千萬年,不時轉頭望著趙沂方向,雙眼含淚,暗自下定決心,若趙沂死了,她也決不獨活!

  好不容易見到一位年約二十的美麗小姐出來,雷穎垂著淚,將情形又說了一遍。那小姐聽了,急急和雷穎走到了趙沂身邊。

  雷穎見趙沂此時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呼吸不規則,臉色已成黑紫,不覺掉下淚,心下焦急萬分。

  幸而那小姐是有備而來,餵了趙沂一顆藥丸,又取了些藥膏,數在趙沂傷口上。不一會兒,趙沂的臉色由黑轉紅,呼吸亦均勻。雷穎知道他脫離險境,心中一鬆,雙腿一軟,竟暈了過去。

  醒來後,雷穎發現身在一處華美的臥室,方纔那位美麗小姐,正望著她。

  「這是哪裡?我的朋友呢?」雷穎坐起,急急問道,就要下床找趙沂。

  那小姐輕輕扶住她的肩,讓她仍靠在床上。

  「姑娘莫急!今友被舍弟誤傷,毒雖暫解,但殘毒仍須一段時間才能拔淨.令友並沒有生命危險,只要調理一陣子,服下藥物,便無問題。」那美麗小姐對雷穎如此說道,聲音溫柔而充滿堅定,說畢,輕輕拍拍雷穎的肩,安慰她。

  雷穎聞言,知道趙沂無礙,方鬆了口氣,問道:「請問這兒是?」

  那小姐回答:「這兒是竹情山莊。我姓永,叫做薰光,不知姑娘貴姓稱呼?」

  雷穎答道:「我姓雷,單名穎,叫我雷穎便可;多謝永小姐救了敝友。」

  永薰光微笑道:「令友乃舍弟誤傷,姑娘不怪,已是大幸,哪感言謝?叫我薰光便可!」

  雷穎見永薰光態度一派落落大方,永家若非世家,也是頗有教養的書香門第,不像歹人,原先懸著的心,也放下一半,坐起身來,說道:「薰光姊姊,我想去看看我的朋友,請帶我去好麼?」

  永薰光笑笑,道:「請隨我來。」便帶著雷穎到了趙沂歇息之處。

  雷穎見趙沂側臥著,身上捆著乾淨的紗布,此時兀自昏睡,臉卻猶皺著,當是隱隱傷口作疼,心底一陣心酸,淚珠兒忍不住在眼眶內打轉。

  永薰光見雷穎如此,心下猜出七八分,一雙眼睛望著雷穎,道:「這位公子,想必是雷姑娘的心上人吧!舍弟誤射中公子,險些做出拆散鴛鴦之憾事,待他歸來,必請他向姑娘負荊請罪!」她的眼睛靈媚,彷彿一汪深邃的湖水,十分美麗。

  雷穎聽永薰光如此說,心下倒過意不去,道:「令弟乃系誤傷,也不是有意的,箭本就不長眼睛,不能怪人。何況冤家宜解不宜結,只要他沒事,就算了!

  薰光姊姊若不嫌棄,直呼我穎兒便可!」

  永薰光微微笑著,凝視著雷穎,緩緩說道:「穎妹子,一般人若遇上這事,不是趁機訛詐,便是要報仇告官。妹子氣度宏大,這番胸襟,極是少有!這位公子剛中箭之時,妹子不但不亂了手腳驚慌失措,還知道找箭的本源求助,可見頗具膽識,我極是佩服!竹情山莊難得留客,這次卻非要請二位留下作客不可了!」

  雷穎望著永薰光,道:「薰光姊姊過獎了!但等他醒了,便該告辭,怎好意思叨擾?」

  永薰光道:「穎妹子,這位公子為舍弟所傷,自然要待他傷好,我們才能安心,你就莫客氣了!

  那箭毒每日采新鮮藥草敷上,殘毒清得才快,解毒草在這莊內就種著,你們暫住下來,也好解毒啊!」

  雷穎見永薰光一片至誠,心中也怕殘毒留在趙祈身上,想了一想,點了點頭,道:「就叨擾姊姊了!」

  永薰光見雷穎答應留下,十分喜悅,道:「穎妹,就把這兒當作自己家一般,莫客氣啊!這位公子又是如何稱呼?」

  雷穎將趙沂和自己的來歷約略說了一遍,一時想起綠袖,自己這麼晚還未回去,她恐怕等壞了!便道:「薰光姊姊,妹子有個不情之請:小婢如今仍在京城內等著,今晚若要在府上叨優,恐她久等不安,薰光姊姊可否請人捎個信,接她過來?」

  永薰光道:「這個自然!」便喚來左右侍女,要她們傳令,派人去接綠袖過來。

  永薰光又見雷穎一臉關心的神色望著趙沂,知道她一顆心全懸在趙沂身上,便道:「穎妹子請安下心,若有需要,儘管告訴姊姊。姊姊有事,就先告辭了!」

  雷穎道:「多謝薰光姊姊!」水薰光便離開了。

  永薰光離開沒多久,趙沂醒了。雷穎坐在一旁,見他醒了,心裡高興非常,握住他手,喚了聲:「沂哥……」眼眶早紅了,忍不住掉下眼淚。

  趙沂伸手將她淚擦去,微笑道:「穎兒,別哭!」

  雷穎哭得更厲害,嗚嗚咽咽地道:「你把人家嚇壞了,我好怕你……就此不會醒了。

  趙祈勉強笑笑,道:「沒娶到你,我哪捨得死阿?」

  雷穎擦去淚,微微笑道:「才剛好,又來了!」她雖如此說,眼中卻充滿柔情萬千。

  趙祈伸出手,將她的頭攬在胸前,雷穎也偎在他懷裡,想起剛剛差點失去趙沂,更加珍惜此刻。

  綠袖在寓所裡。

  午時剛過,雷穎與趙祈還未返回,綠袖知道他倆是不可能回來吃午膳了!胡亂吃了幾口,撤了準備好的午膳,午後無事,想要準備晚膳,又嫌過早。只好回自己的臥房休憩,百般無聊之際,便拿出繡棚子刺繡。

  「哥哥前天啟程回家,現在不知走到哪兒啦?哥哥一個人走,想必比我們快得多,大概不用一個月就可以到家了吧?「綠袖一邊刺繡,一邊想著。雷穎之前來京,本帶著綠袖與綠袖的哥哥蒼荻同行,此時因蒼荻留在京中也無事,雷穎又掛意家中,便讓蒼荻先回綿竹,向後娘王氏和爹爹雷遠稟告京中之事。

  「小姐和趙公子也出門了,看來不到晚上是不會回來的!小姐也真是的,和趙公子出去就出去,幹嘛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人家可沒這麼笨,要是我真的跟了出去,不被趙公子怨恨才怪哩!我才不要在旁邊礙人家眼哩!不該看的東西看太多,可是會長針眼的!」她想到這,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話說回來,小姐和趙公子的戀情總算順利了!看到二人濃情蜜意的模樣,還真是令人羨慕呢!」綠袖想到雷穎和趙沂之間的誤會終於解開了,忍不住替他二人歡喜。

  「不過,總算不用再看到每天以淚洗面的小姐啦!真擔心她再這麼哭下去,總有一天眼睛會被她哭掉,如果真被她哭掉了眼睛,還不知要怎麼替她裝回去才好呢!

  從小和她長到大,除了她扮男裝去書院唸書的時候,幾乎都是我踏在小姐身邊,還沒看她哭這麼厲害,這麼傷心過呢!看來戀愛果然是會改變一個人的呀!」

  綠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繼續繡著帕子。

  「嗯,看趙公子和小姐的樣子,好事八成也近了!

  如果不趁這時替小姐多繡一些荷包啊,帕子啊,鐵定會趕不及出合的!哎,小姐從小時就不太愛繡這些女孩子家的東西,拿到繡花針,也只有扎自己手的份!別說帕子了,連破洞縫不縫得好,都成問題呢!

  還真擔心她結了婚,過了門,要拿什麼送給婆家的那堆嫂嫂小姑哩!她整天在外面騎馬射箭,連帶著我也跟著她東奔西跑,不過她一定不知道,早在好幾年前,她還扮著男裝的時候,我就偷偷在幫她準備啦!」綠袖想到這兒,微笑了起來,手中的手帕,鴛鴦繡得栩栩如生,襯著翠綠的楊柳,自己都覺得很滿意!

  天氣有點悶熱,她放下幾近完工的帕子,伸伸懶腰,站起來推開窗戶,讓窗外的風散人。

  她靠在窗上,雙手支著下巴,望著遠方的蔚藍晴空,繼續想著:「真羨慕小姐可以和她愛的人常相廝守,如果我也像小姐一樣,遇到像趙公子這麼疼她、愛她的人,那該有多好呀!」

  她歎了口氣,又繼續自言自語:「哎呀,傻緣袖,別傻了呀!小姐如果出了閣,我一定也是要跟過去的!

  我只是個小侍女,不是終生陪在小姐身邊,就是和趙公子家中的人成親吧,才不可能像放事裡那些才子佳人,有那種奇怪艷遇呢!

  就別做白日夢了吧!」「哎呀,已經申時三刻呢,也該要開始準備晚膳啦!嗯,晚上吃什麼好呢?

  來包個丁香餛飩,煮幾樣小菜,再蒸個糖蜜糕!呀,對了,麵粉快用完了,得上街多買幾斤才成!」

  她一邊想著,一面朝外頭行去,才一打開大門,卻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綠袖好奇地望著馬車,一個侍女下了車,朝她行來。

  「請問這可是新科進士趙沂的府上?」那侍女開口問道。

  「是啊,不過不巧得很,公子不在家哩!」綠袖望著來訪的侍女問道。

  「我們是奉命來接一位綠袖姑娘的,請問她在麼?」侍女問道。

  「啊,我就是,姊姊有事麼?」綠袖一臉懷疑地望著那侍女。

  「是這樣的,我們是孤山竹情山莊的人,因趙公子受了傷,暫時恐怕不會回來,有位雷姑娘要我們來通知一聲,請綠袖姑娘,一同到山莊去,這是雷姑娘的信物!」說著,從袖中取出一物,遞給綠袖。

  綠袖接過,見那正是雷穎的珠釵,嚇得臉色蒼白,忙收拾東西,跟著那侍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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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綠袖到了竹情山莊,那侍女本要帶綠袖先往廂房,將行李放下,但綠袖不見到雷穎與趙沂,如何安得下心?堅持要先見雷穎,那侍女無奈,只好帶了她往趙沂的廂房行去。

  打開門,綠袖見了他們,連忙奔到雷穎面前。

  「小姐,可讓我擔心死了!我在家中接到趙公子受傷的消息,嚇得我臉都白啦!」綠袖拍拍胸口,噓了口氣。

  她見趙沂臉色雖有點蒼白,但氣色尚好,料想應該沒事,方才鬆下緊張的情緒,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呀?」

  雷穎簡單地把趙沂被誤傷之事說了一遍,綠袖聽了,皺箸秀眉,呀著嘴兒,道:「傷了趙公子的是哪一位呀?非要他好好賠罪不可!」

  雷穎輕輕拍拍她的肩,見她的行李猶未放下,道:「這幾天沂哥恐怕還不能移動,我們要在這兒盤桓幾天,你就跟我一起住吧!」

  一旁的侍女聽到,忙道:「小姐吩咐過,待綠袖姑娘來了,要請姑娘住西廂客房,我們已經整理好房間。方才因綠袖姑娘堅持要先來此,所以行李不及放下,請姑娘隨我來,我帶您到廂房去!」綠袖望望雷穎,雷穎點點頭。「現在也沒有事情,你就先去放下東西吧!」

  綠袖就跟著那位侍女離開了。

  綠袖剛走沒多久,有人輕輕敲了門。「呀」地一聲,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二個奴僕,雷穎認得,那男人正是射中超沂的那名男子。想起永薰光曾說射中超沂的是她弟弟,想必就是竹情山莊的主人。

  那人身材纖長,長得十分俊秀。他直走到趙沂床邊,微微揖了一禮,道:

  「在下名叫永蘅光,下午因某發現有人闖入,匆匆追出。箭不長眼,誤傷了足下。又因事出緊急,不及為足下療傷,實感歉意,請足下海涵!」他臉上帶著歉意,誠摯無比,趙沂和雷穎見了,對他頓生好感。

  趙沂微微一笑,道:「不要緊的,雖受了點小傷,不過現在已經無事,請別掛意!」

  雷穎抿抿唇,決定問出心中的疑惑。「恕我無禮,適才見到令姊,一派大家風範,足下看來也是光明磊落人士,府上不像會施毒的人家,為何會在箭上煨毒?」

  永蘅光沉思了一下,歎了口氣,方開口道:「不瞞姑娘,最近莊裡屢次遭人闖入,但是卻都沒有抓到過。無可奈何之下,為了得知歹人到底從何而來,究竟有何目的,才在箭上煨上獨門秘方。那毒不致致命,但配方以及解藥,只有寒舍才有。如此一來,中了毒者非要到寒舍取解藥不可,若是不到這兒取解藥,毒要一段時間才會解除,那毒症狀奇特,尋常的大夫亦難以治療。我們派人暗地查訪,就能查知歹人下落了!」

  雷穎恍然大悟。她雖留在竹情山莊,但畢竟不知對方底細。薰光商光雖然看起來一副正派模樣,但會在箭上煨毒,卻不是正當作法,心中難免疑惑。現在知道他們目的,才鬆了一口氣。

  三人聊了起來,雙方極為投機。時光匆匆,轉眼已是晚飯時刻。永蘅光見趙沂尚不宜起床,吩咐侍女將飯菜端至此,並要奴僕們好好款待,這才離開。

  永蘅光剛離開,綠袖便端著飯菜來到。她剛放下行李,便央著永家的待女帶著她認識環境。綠袖個性隨和活潑,很快地就和他們熟了起來,便也在廚房裡幫忙準備膳食。

  用過晚餐,綠袖幫著將碗盤送到廚房,水薰光特別交代,他們三人都是府中的貴客,侍女們哪敢讓綠袖作事?

  但是綠袖閒不下來,她們又拗不過,只好答應讓她幫忙。

  戌時已過,綠袖從廚房要回自己的廂房。走著走著,竟來到了庭園。

  「哎呀!本以為穿過中庭,便可以回到西廂……我明明記得中庭裡沒有亭子的,怎麼會出現一個亭子呢?到底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綠袖自言自語著,一瞥眼,四周的環境已經都不認得了。

  她轉頭四望,沒有人影;側耳靜聽,前面隱隱傳來樂器的聲音。她聽到樂聲,精神一震,連忙朝聲音來源行去。

  還未到達,聞到一股隱隱檀香,她便朝香氣處行去。見前面一棟小竹屋,竹門開著,門裡一個男子正盤膝坐著,膝上擺著一把琴。他面前有一座小小香爐,檀香便是從那而發。

  綠袖見那男子彈得專心,不敢吵他,靜靜聽著。曲子是曲『幽蘭』,琴音緩緩,綠袖對音樂本來就敏感,感覺到曲中充滿幽怨之情,如泣如訴,彷彿空谷裡的蘭花,感歎自己生不逢時。她眉頭一緊,也跟著樂聲而心情沉重,不知不覺眼眶裡含著眼淚。

  一曲畢,綠袖猶沉浸在曲子的情境中。

  「外面的客人,請問有事嗎?」一個微低的聲音響起,驚醒了綠袖。

  她剛沉浸在琴聲中,嚇得差點將手裡的燈摔下去。拍拍胸口,定睛一瞧,那彈琴的人睜著一雙帶笑的眼睛望著她。

  「你不是府中的人吧?深夜至此,有何貿事?」彈琴的人是永蘅光,他傍晚離開趙沂的房間後,綠袖才端晚餐給趙沂和雷穎,所以沒見過綠袖。他回房後一時興起,彈琴自娛。

  有人在旁偷聽,他不久後即發現,但見來人一動也不動,只是呆杲站著,應無惡意,便也不作聲。彈完琴,見她猶愣愣站著,這才出聲相詢。

  綠袖見他相詢,忙道:「我叫做綠袖,我家主人名叫雷穎,今天才來到府上。因在廚房幫忙,回去時不小心迷了方向,請公子告訴我西廂房在哪兒,感激不盡!」

  永蘅光打量她好一會兒,瞧她全身上下沒什麼武器,手上只提著盞燈,看樣子也不會是來偷襲之人。他心中雖有幾分警戒之意,但在自己的地盤上,便也不如何在意。想起下午時,雷穎曾提到有個侍女名叫綠袖,說話內容也都相符,也就放下了心。

  他見綠袖一張心型臉兒,清麗脫俗,俏皮可喜,神情裡帶著一副慧黠模樣,本就已有好感。聽她說話,聲音清脆,說話有條不紊,好感更添三分,微微笑道:「原來如此!

  方纔見到假山之時,應該向左彎,你向右彎,才會到這裡。只要沿原路回去,見到假山時向另一條路走,便可回到西廂上綠袖彎腰微微施個禮,道:「多謝公子指點!」轉頭想走時,卻被永蘅光叫住。

  「等等!綠袖姑娘,你眼角有些淚珠兒,卻是為何?」原來綠袖聽到琴聲,不知不覺眼中蘊含了淚珠,眼睛一眨,滑落幾點淚水在臉頰上,她不好意思擦去,卻沒逃過永蘅光的眼睛。

  「啊,不好意思!」

  綠袖吐吐舌頭,嘴角漾開一抹笑。「方纔聽到公子撫琴,琴音幽怨,不免感懷落淚,倒教公子笑話了!」

  「姑娘懂琴?」永蘅光有些詫異,他從小習琴,但姊姊薰光卻不愛聽琴,覺彈琴太悶;加上永家獨居西湖孤山下,甚少與外人往來,沒有什麼朋友,彈琴從來也只自娛自賞,聽到綠袖竟聽得出琴中涵意,自是大為驚訝!

  綠袖臉微微紅了,輕聲說道:「知道一些。」此時雖是盛夏,夜風卻微涼,綠袖穿得不多,未提燈的左手抓住右手臂,打了個小小寒噤。

  永蘅光從小長到大,對箭術和彈琴最為喜歡,聽到綠袖說知道一些琴,好奇心大起,便相邀道:「這兒風大,姑娘若不嫌棄,請到屋裡喝杯熱茶好麼?」

  綠袖遲疑了一下。夜晚與一個年輕男子待在屋裡有點不妥,但見對方眼光熱誠,一時也不便拒絕。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見眼前這位公子衣著端莊,大約是山莊內的重要人物,自己在這作客,想來對方也不至於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思考一下,點頭道:

  「有擾公子了!」便隨著永蘅光進了竹屋。

  進了屋,不見椅子,只地上散著些小坐墊,屋中」把竹几,上面擺著些茶具。

  永蘅光請綠袖坐下,便走到屋角,那裡正者著一壺熱水,水已半開。永蘅光加了些水,一會兒水開,他拿著到了幾前,泡了茶,又走入內室,取出二隻青竹杯,待茶泡好,倒了一杯給綠袖。

  那竹杯外表古樸,杯裡淡淡一抹瞧不大出來的白綠色。緣袖喝了幾口,認出是越州茶,素有綠色珍珠美稱,在杯中浮沉,甚是可愛,配上竹杯,聞箸竹香隱隱,喝來更是清香!頓覺一股暖意。

  永蘅光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向綠袖道:「聽姑娘方才言論,想必是個知音人。我琴藝淺薄,倒要請姑娘指點一番!」

  綠袖微笑道:「方纔聽公子撫琴,技法已臻一流境界,更兼琴意高雅,實已達爐火純青之地!我不過粗通音律,哪談得上指點?」

  永蘅光道:「姑娘……」還未說完,綠袖忙道:「公子直呼我綠袖就好啦!

  我只是個奴婢,『姑娘』二字,愧不敢當哩!」

  永蘅光放下茶杯,笑道:「在我心中,從來沒有什麼主人僕人的差別!姑娘既知我琴中涵意,便是在下知音朋友!對了,方才忘了和姑娘介紹,我姓永,名叫蘅光。」

  綠袖聽到永蘅光的名字,頓時張大眼睛。

  「啊,原來公子就是這山莊的主人?真是失禮了!」她想起晚餐時候,雷穎曾說,射傷了趙沂的人名叫永蘅光。雷穎好不容易才和趙沂在一起,趙沂被誤傷,險些兒沒命,不只是雷穎擔心,綠袖也被嚇得半死,心想著她家小姐還沒成親,可別先做了寡婦!臉上不禁隱隱怒色。

  永蘅光是聰明人,看綠袖神色不對,心下已猜出七八分,她八成是為了自己誤傷趙沂之事不快,忙說道:「下午之事是我不對,我已經向你家主人道歉過,現在再向你道歉一次,請姑娘原諒!」

  綠袖看了看他,畢竟身份有別,她只是個待女,也不能說什麼,幽幽歎口氣道:「沒事就算了!」

  她雖是如此說道,畢竟護主心切,還是忍不住瞪了永蘅光一眼。

  永蘅光看綠袖仍有嗔怪之意,也不說話,笑笑拿起身旁的琴,叮咚叮咚開始彈了起來。

  綠袖聽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永蘅光聽了她笑,暗暗鬆了口氣,倒也驚訝於她對琴中意境瞭解之深。一曲畢,望望綠袖,道:「綠袖姑娘方才發笑,想必知道其中意境?」

  綠袖笑著道:「什麼意不意境的,我可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方才彈的『酒狂』,琴音雖顛三倒四,像極了喝醉酒,但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哪!

  還有適才那曲『幽蘭』,雖然是抒發情感之用。但公子似乎還藏著心事,我說得對不對?」

  永蘅光吃驚地望著她,最近竹情山莊裡好幾次都發現有怪人闖入,但是無論怎麼追—都無法查到賊人下落。彈『幽蘭』之時—他心中想著下午的不速之客,不免有股憂煩之意,她居然聽得出來!

  綠袖見永蘅光驚訝的樣子,知道自己猜對了!但是自己是客,倒也不好繼續問。此時亥時已到,今天發生的事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永蘅光見她打哈欠,忙道,「天色已晚,也該歇息了,我送姑娘回房吧!」

  綠袖站起身來,道了聲擾,永蘅光送她回到西廂房後,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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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天,趙祈還不能下床,雷u穎依然在旁照料。綠袖本要在旁服侍雷穎,但看雷穎和趙沂正是情濃意蜜,除了用餐時,也不好在旁。她是客,在竹情山莊裡本就沒什麼事可做,要到廚房幫忙嘛,午飯才剛吃過,大家都在休寐。

  她也不能獨自一人在廚房。百般無聊之際,只好信步走到庭園,走著走著,不覺到了後庭。

  竹情山莊的庭園甚為清雅,渾然天成,不見匠心,望去令人心曠神怡。綠袖心想,綿竹的家已是極美。這風景卻更勝一籌!

  走著走著,望著美景處處,連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難怪薰光蘅光姐弟的氣質,都如此不同凡響!

  正想得人神,卻見一位侍女蹲著,綠袖趕緊走近,見是昨兒帶她見雷穎的侍女蓮香,忙問:「蓮香姊姊,你怎麼啦?」

  蓮香抬起頭,眉頭緊皺,道:「哎喲,肚子有點作疼……一會兒就好了,不要緊的……」

  綠袖見此刻陽光正炎,曬在蓮香身上,關心地道:「蓮香姊姊,日頭熱,可別中暑了!我扶你到樹下歇著吧!」說畢,便扶著蓮香到庭裡的大樹下坐著,一邊自袖中取出手帕,替她擦汗。

  一會兒,蓮香好些了,便向綠袖說道:「綠袖妹子,多謝你了!現在我已經好一點了,我要達東西去給公子了!」

  綠袖見她臉色仍然不大好看,便道:「蓮香姊姊,你身體不舒服,就多歇息一下嘛,我替你送去罷!」

  蓮香忙搖頭道:「綠袖妹子是這兒的客人,怎可這樣麻煩你?如果被薰光小姐知道,會說我們待客不周的!」綠袖道:「姊姊身體不適,現在太陽正大,若中了暑就麻煩了,還是妹子代勞吧,反正我也無聊得發慌嘛,姊姊就不要客氣了!」

  其實蓮香身體還是不舒服,此刻又一陣肚滾,只得捧著肚子說:「公子的居所就在前頭,就勞煩緣袖妹子了……」

  綠袖先扶著蓮香到她的住所,又讓她躺下休息,方捧著紅漆盤,往永蘅光的居所行去。

  不一會兒,來到永蘅光的居所。昨晚天暗,沒瞧清楚,綠袖停了下來仔細端詳。這是棟小巧堅固的二層竹屋,竹門半掩,裡頭隱隱傳出紫檀香,想是驅蚊用的。門上一塊小木頭,刻著『蘅居』,字跡蒼勁不凡。

  綠袖本想敲門,但忖著竹門不好敲出聲,也不便就此進入屋內。正猶疑的當兒,一眼瞥見門上垂著一個小牛鈐,甚是古樸可愛。心下暗想,這必是永蘅光拿來當作門鈐的,伸手輕輕扯扯那鈐上垂下的小繩。

  叮鈐叮鈐幾聲,一會兒,自上方傳來一個聲音。「綠袖姑娘,有事麼?」

  綠袖抬頭,永蘅光倚著二樓的竹欄杆,笑著往下看著她。不知是陽光還是怎地,他的笑臉看起來分外耀眼,綠袖忙回道:「啊,蘅光公子,我給您送點心過來了!」

  「請上樓,往後走就可以見到樓梯;」永蘅光仍然笑著,指指一樓。「恕不下樓接待了!」

  綠袖笑著點頭,便推門而入,往後方行去,依言登樓而上。

  到了二樓,是一片寬大的廳子,並無隔間。繼續往前行去,是一片落地竹門,此時全開,永蘅光正坐在陽台上。

  「蘅光公子,這是今天下午的點心,我替蓮香姊姊送來給您。」綠袖走到永蘅光前面,他的面前有一個小竹几。永蘅光笑著比了個請放下的手勢,綠袖便將點心放在竹几上。「公子請慢用,告退了!」

  「啊,等等!」永蘅光見綠袖要走,忙伸手握住她手腕,又覺不好意思,連忙放開。「不嫌棄的話,一起用點點心如何?」

  綠袖偏偏頭,想了一下,橫豎自己也沒事,便點點頭道:『有擾了!」

  永蘅光見綠袖肯留下,笑著起身入屋,取了昨天的茶具,開始煮起茶來。

  綠袖見他忙裡忙外,心下好生奇怪。他明明是永家的主人,竹情山莊裡奴僕也不在少數,為何『蘅居』裡卻偏偏沒半個侍女僕人?!話幾番在嘴邊,終於還是問了出口:「蘅光公子,恕我無禮;請問一下,為何您身邊都沒有人伺候著呢?」

  永蘅光聞言,愣了愣,抬起頭。

  他神色有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又恢復了笑容。「我喜歡自己動手,這種生活相當寫意自在啊!」他笑了笑,繼續將水倒入茶壺內。

  綠抽不知接什麼話好,心中暗想,要是她家小姐凡事也自己來,她綠袖豈不是沒工作可做?不過現在她家小姐暫時也不需要她了,心中百感交集。見永蘅光忙著煮茶,綠袖便將漆盤的蓋子打開,埋頭是一碟生藕鋌子、一碟瓏纏桃條、一碗山芋做的玉糝羹,和一碟烤松子,綠袖取出,幫著放在小几上。

  一會兒,永蘅光已經將茶煮好,倒了一杯給她。綠袖端起茶杯,那茶是西湖龍井茶,湯色杏綠,清澈明亮,香氣清高,喝了一口,只覺鮮醇清爽,回味甘甜,茶好,煮茶的技術亦佳。

  永蘅光取了一隻瓏纏桃條,送人嘴裡,一邊和綠袖談天。

  永蘅光道:「綠袖姑娘,昨天忘了請問,姑娘既通音律,又懂琴中涵意,尊師必是極高明的琴者,不知師承何處,尊師名姓,可否告知?若有機會,也想請他指點三!」

  綠袖臉色有點傷感,垂下頭,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的琴,都是娘教的,可惜她已經過世了……」

  永蘅光聞言,知道觸及了綠袖的傷心事,忙道:「對不起!聽昨夜姑娘言論,頗有知音之感,故爾出言相詢,倒勾起姑娘的傷心事了!我不是有意的,請姑娘別放在心上!」

  綠袖知道永蘅光並無惡意,展開笑顏道:「公子請別這麼說!倒教我不好意思了!實不相瞞,我娘從前是成都太守家的琴師,爹爹是老爺家裡的總管,有一天爹爹跟著老爺到太守府作客,爹和娘一見鍾情,但是以爹爹的身份,又不可能幫娘贖身。後來老爺知道了,幫娘贖了身,讓爹娘成親。老爺並沒有要娘當奴婢之意,但是娘感激老爺,就留下侍奉夫人。過幾年陸續生下哥哥和我,小姐也出生了,娘便改當小姐的奶媽。小姐大一些時,娘就教小姐跟我彈琴。娘常常誇小姐彈得好、悟性高呢!可惜我八歲時,娘就生病去世了……爹爹傷心之餘,在老爺同意之下出了家,我和哥哥還是留在老爺府裡,直到如今……」綠袖說完,想起早逝的娘,眼角微微帶著淚珠兒。不知怎地,永蘅光給她的感覺很安全,彷彿是一個可依賴的對象,她一股腦兒,把自己身世全對他說了出來。

  永蘅光聽完,伸出手,輕輕拍拍綠袖的肩膀,就好像一個兄長在安慰傷心的妹妹一般。

  沉默了一陣後,永蘅光開口道:「綠袖姑娘,別傷心,失去爹娘的苦我知道,我也是從小就沒了爹娘……」他說到這兒,停了一下,緣袖一雙眸子凝望著他,繼續聽他說下去。

  「我還不懂事時,娘就過世了。爹爹雖然嚴格,可是對我很好,很疼愛我,可惜爹爹在我十三歲時也過世了。我和薰光姊姊就相依為命,一直到現在。」永蘅光緩緩說箸自己的身世,有些事悶在他心裡很久,現在他終於決定說出口。

  「……其實,我和薰光姊姊,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聽到這句話,綠袖好訝異!她睜著眸子望著、永蘅光,永蘅光望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猶疑一會兒,他望著綠袖澄澈的大眼睛,除了驚訝,從她的眸中還讀到不忍與關切,才繼續緩緩說道。

  「我十三歲時,友一天姑姑帶著表弟來玩,我不小心從樹上摔下,摔了重傷,躺在床上。晚上爹爹來探我,爹爹撫著我的頰,我雖醒了,可是傷口疼,張不開眼……我聽到姑姑在旁邊,小聲地跟爹爹說話。」

  他一邊回想,低聲繼續說著:「姑姑她說:『你要他放到什麼時候?他畢竟是別人的孩子啊!』爹爹說:『姊姊,阿蘅就像我親生的孩子一樣,我既讓他歸了我姓,認了他是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骨肉!』我傷口雖疼,可是對話我聽得很清楚。那時起,我才明白我不是爹親生的孩子!」

  永蘅光眨了眨眼睛,眼裡泛著一層薄薄的霧,他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

  「當時我驚呆住了,像中了雷亟一般!爹和姑姑都不知我醒了,還是繼續說著話。姑姑說:『你總不可能瞞著阿蘅一輩子!我打聽到一些消息,阿蘅是……』爹爹搗住姑姑的嘴,小聲地說:『別在阿蘅床前說這種話,萬一被阿蘅聽見,那就不好了,咱們還是出去吧!』我不是幻想,我也希望那也是場夢境而已啊!因為姑姑走後,身上那股薰衣的香味,還留在我房間裡未曾散去,爹爹的腳步聲還在走廊響著……」

  他說著,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從那時起,我總覺得和爹爹、姊姊,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閡。爹爹不知道那晚的對話被我聽到了,對我還是像從前一般。

  那晚過後,我好幾次想問爹爹,我親生爹娘到底是誰?但還來不及問出口,沒多久,爹爹和姑姑,就因意外過世了!我接掌了山莊,和薰光姊姊相依為命。我總覺得,這山莊不該是我的,所以也盡量自力更生……」

  綠袖聽了,方才明白,為何永蘅光居所連半個僕人也無!她一雙眼睛,默默瞅著他。

  永蘅光續道:「薰光姊姊很疼我,把我當作親生的弟弟。我剛開始知道自己不是爹爹的小孩時,有陣子躲著她,覺得和她沒有關係,很是彆扭!後來薰光姊姊哭了,說我長大了就不理她,我雖然也想問,姊姊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世,但是想起那時姊姊的淚眼,我不想讓姊姊傷心,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綠袖沒想到永蘅光看似無憂無慮的外表之下,竟藏著這許多心事與秘密!難怪初相見之時,那曲『幽蘭』如此的幽怨!原來她和他,同是從小沒了爹娘的孩子啊!

  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永蘅光的肩膀,像方才永蘅光做的那樣。二人都沒出聲,但彼此的感覺都清楚,彷彿心意可以相通,雖然他們才見面二次,可是感覺上彷若已經認識許久了。

  過了一會兒,永蘅光抬起頭,臉上又恢復他一貫的笑容。「啊,對不起,今天不知怎麼,竟對你說了這些話,希望你不會見怪!」

  綠袖對永蘅光溫柔地笑了笑,說道:「公子,心中藏著秘密,是很難受的,說出來了,心底會覺得舒坦一點!你放心,我綠袖絕不是多舌之人,今天聽到的,我不會向旁人洩漏半句!」

  永蘅光握住她手,眼中充滿感激。這些話他藏在心中許多年,無人傾訴,今天才對綠袖說出來,頓覺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輕鬆了許多。

  綠袖靜靜地讓永蘅光握住她的手,過了許久,永蘅光方才驚覺自己正握著綠袖的手,連忙放開她的手,漲紅著瞼道:「姑娘……哎,這樣叫好生份!這樣吧,我叫你綠袖,我們就以朋友相待,可好?」

  綠袖想著,永蘅光是竹情山莊的主人,和自己畢竟身份有刖,但是轉而一想,他既知道身份,又不能表露出來,心中的寂寞可想而知,怪不得總覺得他琴聲中藏著一股孤獨!自己畢竟沒多久也要離開,這段期間和他做個朋友,應也無礙,便點點頭。

  永蘅光笑著拿起身邊的琴,開始彈了起來,曲子十分活潑動聽。

  綠袖聽著,只覺這琴聲說不出的悅耳歡暢,她娘教了她許多琴曲,她也自認聽過許多,個是這首她卻從未聽過。

  待一曲畢,她方如夢初醒,問道:「這是什麼曲子?我怎沒聽過?好歡暢的樂聲呀!」

  「這是我自己作的曲子呀,叫做『慶逢知音』」永蘅光對著她笑道,綠袖發現他真是個愛笑的人,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白牙,眼睛瞇成一彎月,非常可愛!

  永蘅光一邊彈琴,一邊唱了起來。

  「有良朋自遠方來,心悅樂兮且開懷!

  人生知音幾回遇,心歡喜兮樂暢懷!

  一曲琴、一杯水,勝卻綺羅香在!

  若得許願長久,此時此刻永在!」

  永蘅光唱畢,望著她,笑著問:「都是我在野人獻曝,你也彈一首好嗎?」

  綠袖搖搖頭,道:「許久沒彈,生疏了指法,哄哄一般人是可以,可不敢在你面前彈呢!」

  永蘅光聳聳肩,也不勉強她,彈琴是要有心情時,彈出來才好的!便道:

  「那麼,我就老實不客氣地彈幾首,請你指教囉!你想聽哪首呢?」

  綠袖脫口道:「『鳳求凰』好不好?」她娘生前常常彈這曲給她聽,所以她對這曲子特別有好感。

  永蘅光微微愣了一下,帶著些為難的表情,遲疑道:「這個……我學琴時,聽了老師說明這曲的典故由來,那時我就決定,除了我的妻子外,我不會對別人彈奏這一首,所以……所以——」

  —、綠袖紅了臉,忙說道:「別——別誤會,因為娘和爹剛見面時,娘彈的就是這一首,所以我才……沒有別的意思啦!」

  永蘅光拿起琴,輕輕一笑,道:

  「既是因故人而起,那麼我彈首『憶故人』吧!」

  他拿起琴彈了起來,琴音纏綿不斷,層層推進,彷彿思緒翻滾,心潮起落,但是並不悲傷,一股溫柔的感覺充滿其中。

  彈完後,緣袖只是靜默,並不作聲。過了半晌,她伸出素手,永蘅光將琴遞給她,她接過,仍是那首『憶故人』。

  她一邊彈著,想起母親,那琴聲便帶著無盡的傷感,無盡追思。永蘅光聽著聽著,想起父親過世,自己又藏著身世之謎,神情也悲傷起來。

  彈完後,一陣掌聲自背後響起,二人都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是永薰光。

  「啊,姊姊,嚇了我一大跳,」永蘅光一見是永薰光,便笑道:「姊姊一向不愛聽琴,每次聽到琴聲就要打瞌睡,還說我彈的是助眠曲,現在怎麼有興致前來,還鼓掌哩!」他促狹地望著水薰光。

  「別取笑我了!綠袖姑娘彈得好,我雖不懂琴,也知道不錯的!我可沒有沒品味到如此地步!」永薰光笑箸望望綠袖,也坐了下來。

  「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你家小姐琴藝已是不凡,沒想到侍女也如此厲害呢!」

  她對綠袖說完,轉頭對著永蘅光,笑道:「我下午本要讓蓮香帶點心來,順便問你,爹忌日快到了,要不要到爹墳前祭拜祭拜。本想一會兒就會得到回音,結果呢,我在廳裡左等右等不見人影,只好自己尋了來啦!」

  「薰光小姐,真對不起!因為我在花園見蓮香姊姊身體不適,使自作主張替她帶點心過來,誤了薰光小姐掃墓,真是對不起!」綠袖連忙如此道歉。

  「不要緊,反正也只是臨時起意而已,哪天去都可以的!」永薰光笑著說道。

  正說話之間,用晚膳時間到了,一位侍女前來請他們用膳,綠袖隨著他們走下樓,告了辭,往雷穎那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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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5 09:37: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轉眼已是端午前夕,屈指算算,到竹情山莊已六七日。永薰光彩集山莊內的藥草為趙沂療傷,雖未完全痊癒,已可下床行走。這段時日,永蘅光也常請綠袖到『蘅居』喝茶彈琴,二人漸漸熟捻起來。

  這日早晨,綠袖幫著相熟的侍女蓮香和藕香在廚房包粽子。綠袖見蓮香將一隻小丸包在一隻粉團裡,好奇地問道:「蓮香姊姊,這是什麼?」

  蓮香笑著道:「這是我們每年都玩的。端午節不是有射粉團的習俗麼?

  我們山莊啊,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有這種遊戲,叫做『射吉祥』,這個遊戲啊,是在粉團裡藏只小九,裡面寫著幾句吉祥話兒,明兒吃完午飯,每個人可以用小角弓射粉團,若是射中了,糰子裡都寫著吉祥話兒的,裡頭的話就會實現!前年管家伯伯射了只『添丁如意』,去年還真給他抱了個大胖孩兒!還有我去年射了只『大發財』,果真,嘻嘻!」蓮香一面說著,笑得花枝亂顫,說不出話。

  一旁的藕香接了話:「是呀,到了年底,也不見她發什麼財,她還嚷著說吉祥團兒不靈哩!沒想到過年時玩牌九,也不知怎麼搞的,老是她贏,把我的銀子都騙到她那兒去了哩!她是『大發財』,我可是『大破財』呀!」

  蓮香和藕香笑成一團,待笑夠了,蓮香擦擦眼角笑出的淚珠,對綠袖說道:

  「總之當成是個好彩頭,過過節,大家好玩而已嘛!」

  綠袖笑著道:「聽起來很有趣呀,真可惜我不是山莊的人,不能一起玩哩!」

  蓮香道:「哪兒話!今年薰光小姐特別交代,多包幾隻吉祥角團,明兒務必要請顧小姐、趙公子,和綠袖妹子,一起來射個吉祥哩!」

  說著的當兒,藕香笑道:「明兒晚上不開伙,咱們得多包一些才成!別光顧著說話,快工作吧!可別吉祥討不成,反討一頓罵呢!」

  三人便一邊說笑,一邊包粽子。

  第二天近午時,永薰光便請侍女前來邀請雷穎、趙沂和綠袖,一起前往大廳。用過午膳,侍女們撤下了筵席,擺上了一張長桌。

  長桌三尺前,又有一隻小桌,擺了些小巧的小弓小箭。不久蓮香、藕香各捧來一盤粉團放在長桌上。一盤是翠綠色,一盤是粉桃色,煞是晶瑩可愛。山莊裡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廳裡廳外,一片人山人海,好不熱鬧。

  水薰光和永蘅光走向前頭放粉團的桌前,永蘅光開口道:「今兒端午佳節,大家玩個射吉祥團兒,討個吉利。射中的,祝他如意,倘若射不中,也沒關係,就請後頭領只豆沙粽子,討討甜頭罷!」

  永薰光微笑道:「今年佳節有佳客,我來說明規矩:那盤翠綠糰子,是男眾們射的;粉桃糰子,是女眾們射的,射中了,就恭喜他得著了好兆頭,看個人運氣囉!裡頭的簽頭須得念出來,至於詩的內容,就留待日後大家領會罷!」

  射箭最忌分心,霎時大家都安靜下來,唯恐誤了人家『射吉祥』,大家便依序開始射糰子。

  雷穎等是客,自是讓他們三人先射。雷穎與綠袖從小習箭,射幾個糰子哪難得倒她們..雷穎第一箭便射中了,打開一看,上面寫著『子孫賢』。底下又有小詩,寫著『榻因知己設,書為課兒藏;兒女俱聰明,福德慶滿堂。』雷穎一看,想起之前和趙沂同榻的往事,羞得臉都紅了。趙沂在一旁,看了她臉忽紅了一片,拿來看,也笑了起來。

  趙沂剛受傷,身體尚未痊癒,由永蘅光替他射了只。打開一看,是『慶高昇』,寫著一副對聯『鳳毛文章五色美,駿馬千金聲價榮。』,趙沂只笑笑,也沒答話。

  綠袖射中了一個,看了簽頭『佳期近』,納悶地自言自語道:「什麼佳期近?若是小姐,還比較有可能哩!」看了內容,是『煮茶既已成知己,聽竹何須問主人,舉案齊眉多和樂,琴瑟和鳴佳期近。』她看到『煮茶』和『聽竹』,抬起頭來,正看見永蘅光望著她方向,她臉一紅,忙搖頭,將一閃而過的荒謬想法搖掉。

  永薰光只中了個、甜頭。,她是女主人,每年都玩,也不在意。

  水蘅光一箭射出,箭端恰恰射入另一個糰子,便成了一箭雙鵰。打開一看,一個寫著『鳳凰偕』,另一個寫著『樂逍遙』。

  永蘅光看了內容,俊眉一皺,問蓮香道:「今年的籤詩有些古怪,是從哪來的?」

  蓮香笑笞道:「今年的籤詩,是『聆音觀』裡的凌亢道姑送來的。道姑的簽一向是最靈的!公子,您中的是什麼呀?」永蘅光望著籤詩發呆,半晌不語。永薰光見他表情,接過一看,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永蘅光瞪了她一眼,將籤詩一把搶了過來。

  大家都陸續射了吉祥,得了彩頭,之後便興高采烈地散去。

  西湖龍舟—天下聞名。下午,薰光蘅光姐弟讓全山莊的人都休息,大家得了空兒,大多外出看西湖騫龍舟去了,只剩下幾個對龍舟沒興趣的侍衛留下看守山莊。

  綠袖沒興趣去當雷穎和趙沂的跟班,便留在竹情山莊裡。她在後花園信步走著,此時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她走得累了,使坐在松樹下歇息。天氣實在太好,綠袖坐在松樹下,暖風吹過,她不知不覺打起阿欠。

  忽然遠方一個影子瞥入眼角,她疑惑地望向影子方向,是個個子不高的男人。竹情山莊的侍衛都穿著深綠色衫褲,這人卻穿著深褐色勁裝,頭上戴著褐色頭巾,背後背著一把弓。頓覺不對勁,悄悄地跟在後面,想看看這人有何企圖。

  綠袖身形嬌小,加上在竹情山莊待了這幾天,地形也清楚,偷偷跟在後面,那人竟未發覺,躲躲藏藏地往『蘅居』方向而去。

  綠袖想起永蘅光之所以誤射了趙沂那一箭,便因為家中有歹人闖入,追趕歹人所誤射,心中便有了警覺。

  眼見那人欺進『蘅居』前,綠袖想起永蘅光並未出門,心中暗忖,不知他可在裡面?略一沉吟,那人已經搭起了背後的弓,眼看箭已應弦,綠袖不及多想,拾起地上石子,往前一擲,大聲喊著:「小心呀!蘅光公子!」

  那人聽到聲音,唬了一跳,又被一顆石頭砸中右臂,射出的箭便偏了,眼見形跡敗露,忙忙逃走。

  永蘅光原本在小廳裡打盹,聽到綠袖喊聲,一支箭從衣袖旁擦過,知道又有人闖入,急忙追出,不見歹人蹤跡,卻只見綠袖滿臉著急地在屋外。

  綠袖見到了永蘅光,方才略放了下心,道:「方纔有個褐衣人想射箭傷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歹人往哪個方向去了?」永蘅光急急追問。

  「他往後門跑了!」綠袖說道。

  永蘅光拔足便追,綠袖跟在後面。不久便望見方纔那男子的影子。一會兒追到牆邊,眼看已無路可退,那人竟翻過圍牆逃走。

  永蘅光急忙朝邊門而去,一聲輕嘯,一匹白馬奔到他身邊,永蘅光跨上馬,急奔而去。

  幾個留守的侍衛聽到吵鬧聲,已經趕過來。適巧有個侍衛正牽著馬準備外出,綠袖搶過韁繩,道:「對不起,借一下!」

  她一眼望見侍衛背後的弓袋,急道:「快,給我!」侍衛忙忙解下弓袋,綠袖抓過,一把躍上馬,追著永蘅光去了。

  幾個侍衛見情形不對,趕忙也牽了馬,跟在後面追去了。

  刻綠袖騎著馬,一路急奔。竹情山莊外有一大片草地,她沿著馬奔過的痕跡,一路追趕,奔出不久,見前面二匹馬一前一後,望前面那背影是闖入竹情山莊的歹人,後面是永蘅光。

  她加快了馬蹄,手張起了弓,朝前射去,那箭擦過那歹人手臂,卻未射中。

  那人見有人射箭,更加快了馬,朝前飛奔。到了一戶莊園前,人影竟自不見了!

  綠袖忙策馬追到永蘅光旁邊,永蘅光停下馬望著她。

  過一會兒,永蘅光才開口:「你……怎麼也來了……」一邊說著,一邊拍著胸口。

  「我——

  看你沒武器……怕你危險……」綠袖同樣撫著胸口,二人經過一番奔馳,都喘個不停。

  「……傻瓜,連你也會有危險的!」永蘅光一雙眼睛感激地望著錄袖,見她因為喘氣而通紅的小臉,心下好生感動綠袖關心他的安危。

  「……你這樣匆匆忙忙追出,才更加危險!」綠袖喘氣稍歇,關切地望著永蘅光。「被他逃走了,怎麼辦?」

  永蘅光打量一下前面的莊園,沉思一下,掉過馬頭,神色有點凝重,對綠袖道:「我已明白了,咱們先回去吧!」

  綠袖滿腹疑雲地跟著永蘅光回到了竹情山莊。侍衛們正因沒追到他們,在擔心著,見永蘅光與綠袖回來了,方才安了心。

  永蘅光回到蘅居裡的小廳坐下,眉頭緊皺,抿著雙唇。綠袖自從認識他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靜靜坐在一旁望著他。

  正當永蘅光開口想說話的時候,聽到一個惶急的呼聲:「阿蘅!阿蘅!你沒事吧?」

  說著,伴隨著一陣薰衣香,永薰光風一陣地衝了進來。到永蘅光旁邊,一把捉住他手臂,上下打量一番,見他沒有受傷,方才略鬆了口氣。

  水薰光撫撫胸口,顫聲道:「還好你沒事!我本已出門,才走到一半,接到又有人來行刺的消息,嚇得我半死,還好你沒有事兒!我好怕你會……你會…——」說著說著,聲音嗚咽著,竟哭了出來。

  永蘅光揚起衣袖,擦去永薰光的淚,溫言道:「姊姊,我沒事的,別擔心!」

  永薰光抬起淚眼,平常的她看起來那麼能幹,哭起來竟如此楚楚可憐,令人打從心裡覺得不忍,連身為女性的綠袖,都不禁心痛起來,只想好好安慰她,讓她露出笑顏。

  綠袖終於明白,永蘅光為何寧願將秘密藏在心中,讓痛苦折磨自己的心靈,看到永薰光的淚眼,的確會令人不忍到極點,寧願自己苦也不願看到她流淚!

  永薰光珠淚滾滾而下,永蘅光只好無奈地轉頭,望著綠袖道:「綠袖,我和姊姊有話要說,改天再謝謝你了!」

  綠袖本來已經不好意思待下,連忙說道:「那我走了」」便離開了永蘅光的住所。

  回到主廂房,雷穎尚未回來,她坐在自己房裡,腦海裡一團迷霧。

  方纔見永蘅光的樣子,似乎是已經有了頭緒,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永薰光便跑了進來。

  「這竹情山莊,好像並沒有想像中單純啊……」綠袖自言自語著。「唉,這好像也不是我該管的,不過,蘅光公子看起來蠻單純的,不應該會和人結下什麼恩怨呀!竹情山莊甚少和他人往來,也不像有財務糾紛的樣子;他接掌了竹情山莊這麼久,也不會是繼承人之爭……」

  綠袖一邊想著,腦海裡浮現永蘅光微笑的臉孔。

  「他看起來蠻忠厚老實的,應該不會是女性關係出了問題吧?那麼溫柔的人……不過也許就是因為他對人太好,才讓別人誤會吧!可是也沒聽說他有什麼複雜的關係啊!來這裡好幾天,去他的住所時,也都只看見他一個人啊!也不像某些大爺們,老是和家中的侍女……」

  想著想著,綠袖的臉紅了起來,驀地想起,自己只不過是跟著雷穎來到竹情山莊作客的侍女,她搖搖頭,歎口氣道:「唉,管他呢,我幹嘛要篇他操心啊!」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竹情山莊今天的晚膳是粽子,由侍女們送至房內,不在飯廳食用。綠袖吃了一隻七巧粽,便不想吃了。雷穎不怎麼愛吃粽子,綠袖唯恐她餓著,借了廚房,做了道雲霞羹,盛了一小鍋送去給雷穎。送完後,想起永蘅光,便也端了一大碗,送去給他。

  到了『蘅居』前,見門已掩住,不若之前門總是半掩著的。裡面幾點微弱燭光,綠袖停在門前,猶疑著該不該進去,也許永蘅光已經休息了也說不定哪!

  轉身想回去,手肘撞著了小牛鈐,「叮」地一聲,裡面傳出了永蘅光的聲音:「誰啊?我想靜一靜,誰也不許進來!」

  綠袖聽他聲音有些微憂煩之意,也不便打擾,說道:「對不起,蘅光公子,我是綠袖,本要送碗羹給你嘗嘗的,我將羹放在門前,就不打擾了,告辭!」

  她說完,將盤子放下,正待轉身離去,「呀」地一聲,門打了開來。

  「啊,你別走,我正要找你呢!」永蘅光說道,一邊將綠袖請入內,二人便坐下了。

  綠袖不知永蘅光找他有何事,睜著大眼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永蘅光才開口道:「今天下午多謝你幫忙,救了我一命,回來後又來不及向你道謝,真是對不起啊!」

  綠袖忙道:「請別介意!」

  永蘅光望著她,好像有話想說,又似開不了口。

  過了一會兒,綠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蘅光公子是不是有話想說呢?請不要客氣,若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話,請儘管說!」

  永蘅光道:「今天下午,有人闖進來,他和之前闖入山莊的歹人,是同一夥!」

  綠袖本也在懷疑,聽永蘅光如此說,忙問道:「真的麼?可知道他們為何要侵入山莊?」

  開口之後,她想想,自己不是山莊的人,說這話未免太過僭越,便歉然道:

  「對不起,我不該多問的!」

  永蘅光搖搖頭道:「是我自己要告訴你的!」

  他望著她。繼續說道:「這半年來好幾次有人闖入,都不知他們目的為何。

  一剛開始以為只是普通的盜賊,但山莊沒有什麼損失,不像為財而來!幾次追趕,總是失去了歹人蹤跡。迫不得已,和姊姊商量後,才想出使用毒箭這方法。

  可惜歹人沒射中,倒先射中你家未來的姑爺,唉!今天我終於確定了,他們是衝著我來的。而且……」

  說著,他歎了口氣,低聲說道:「事情和九王爺有關。」

  綠袖「啊」了一聲,吃驚地道:「九王爺?聽說他不是臥病在床麼?怎麼會……」這情報是從趙沂那來的,他是新科進土,知道的自然不少,綠袖從趙沂那也得到不少消息,她訝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呀?」

  永蘅光道:「這夥人,雖然來的人不同,逃走的方向也不了不過,最後消失的地點,都和九王爺有關啊!第一次,是九王爺家的別宅;第二次,是他手下的莊園;其他的幾次,都是和他家有往來的地方,今天歹人消失的地點,是他養病的別邸!之前我本就有點疑惑,今天終於可肯定,事情和他有關!」

  綠袖問道:「那要怎麼辦,直接去問他麼?」

  永蘅光搖搖頭,道:「這方法是行不通的!別說他家是王府,門禁森嚴;就算尋常人家,這樣貿然地登門質問,有誰會直截了當地承認呢?」他凝視著綠袖,道:「所以,這就要請你幫忙了!」

  綠袖訝異地問:「我?我能做什麼?」

  永蘅光望著她好一會兒,他一向甚少開口請別人做什麼事情,要請一個最近才認識的姑娘幫忙,也實在開不了口。

  綠袖一雙妙目望著他。雖不知永蘅光要她做什麼,但是這些天來和永蘅光相處,二人十分談得來,頗有相見恨晚之感。此時覺得,就算是赴湯蹈火,她也願意為他去做!

  綠袖望著他,眼中一片摯誠,點點頭道:「我說過了,只要幫得上忙,不違反道義的事情,我都願意的!」永蘅光望著她,心裡一股暖意,握住她手,感激道:「真多謝你了!」

  綠袖嫣然一笑,道:「那要我怎麼做,就請你告訴我吧!」

  永蘅光道:「我想去王爺府探聽消息……」

  綠袖眼睛睜得大大地,沒等他說完,吃驚地道:「如果那夥人真是和九王爺有關,去那裡無異是羊人虎口啊!萬一被他們察覺了,有多危險呀!

  你可知道麼?」

  永蘅光道:「我自然知道啊!我也曾經想派人潛進去,但是九王爺府的警衛比這兒要嚴上許多,哪可能像咱們山莊一樣好潛入?所以我想,暗的不行,那我就光明正大地從明處著手嘛!他們派刺客暗的來,我就從明著到裡頭去!」他眨眨眼睛,神情甚是調皮。

  綠袖一點都笑不出來,她緊鎖眉頭,擔心地說道:「這樣好危險哪!難道……你是要我去王府?」她心想,永蘅光可能就是要她進去臥底了。

  永蘅光搖搖頭,道:「不是!我怎麼可能讓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呢?只要你幫忙我,演一出『金蟬脫殼』就行了!」

  綠袖道:「『金蟬脫殼』?你……」她望著永蘅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難道……難道你要親自去?」

  永蘅光佩服地望著她,難怪和綠袖特別合得來,她聯想法都和他相通!笑著答道:「是,沒錯!」

  「不……不會吧!別說其他,第一點,薰光小姐就絕對不會同意的!」綠袖依然處於震驚狀態。

  「所以才要請你幫忙,讓我能夠瞞著薰光姊姊出去啊!」永蘅光眼眸帶著笑,但是神情卻是正經的!

  綠袖望著他,好一會兒,點了點頭。於是,二人便在燈光下隅隅細語,仔細地策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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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5 09:38: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鳳凰山下,『聆音觀』。

  陽光落在觀前的石榴樹上,火紅的花在樹梢綻放,鳥兒們在樹上跳躍。一個身穿白衣的纖長身影,在樹下的石頭上靜坐著。

  忽然振翅之聲揚起,沒多久,一陣馬啼聲驚醒了石上的人。她輕輕拍落身上飄落的花瓣,從石上起身,朝聲源處望去。

  「呀,今兒吹的是什麼風,竟有二位稀客光臨?」石上之人執起拂塵,笑望著來人。她是個年約四十歲的女子,望之仙風道骨,頗有脫俗之感,可以想像年輕時是個美人,現在多了份成年女子的氣質。

  「怪道今早麻雀叫得厲害,原來是有稀客光臨哪!」

  「許久不見,梵姑姑精神越來越好了!」永蘅光笑著說道,伸手向身後的綠袖介紹著。「綠袖,這是凌梵道姑,我都叫她梵姑姑;梵姑姑,這是我的朋友綠袖,碧綠的綠,衣袖的袖。」

  凌梵含笑著打量眼前的緣袖,望望她又望望永蘅光,沉吟一會道:「綠袖?

  好名字!我倒想起前些天送給你家的籤詩,好像有這麼一句『綠柳陽台春旖旎,紅杏庭院日光華』來著,不知是誰射中了?」

  永蘅光瞪了凌梵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還說哩,那只奇怪的『鳳凰偕』,就是我射中的!還另外中了個『樂逍遙』,什麼「讀書樂不求甚解,鼓琴情足以自娛」的!」

  凌梵大笑:「那不是頗符合的嗎?哈哈哈!」

  永蘅光頗為不悅地望了凌梵一眼,嗔道:「梵姑姑還笑哩,害我被薰光姊姊取笑好久!不知梵姑姑從哪找來的怪話?」

  凌梵神秘地望著永蘅光,含笑道:「呵呵,秘密!」

  此時陽光甚大,透過枝葉,照在三人身上,映得人有些睜不開眼,凌梵指指道觀後方,道:「咱們別光站著,到後頭紅涼亭坐著吧!那兒風也涼爽,勝於在這兒曬太陽,你是無所謂,綠袖姑娘這麼水嫩嫩的一朵花兒,可別把人家曬壞了!」

  凌梵便領著永蘅光和綠袖往後頭行去,經過了一條小小的甘露河,越過竹橋,方來到紅涼亭。

  三人進了亭裡,坐下後,小道僮奉上茶,凌梵笑道:「你這孩子,多久沒來我這,今天怎會忽然來了?也沒先說一聲!想必又是惹了禍,來找我解決的吧?」

  永蘅光道:「梵姑姑好厲害,正是要請姑姑幫忙呢!不過我可沒惹禍!」

  凌梵道:「別瞞我啦!哪件事瞞得過姑姑我?

  前幾天我夢見你籠在黑霧裡,最近是不是有什麼麻煩?」

  綠袖不禁吐吐舌頭,心裡暗想,這道姑好像有那麼一點道行,看來不是普通人!

  永蘅光閣言一愣,還沒開口,凌梵道:「好啦好啦!你就爽爽快快地把問題說出來吧,姑姑我給你作主!是不是你要娶綠袖姑娘,薰光那丫頭有意見啊?如果這樣,再簡單不過,我替你說,保證薰丫頭點頭!」

  永蘅光漲紅了臉,急忙搖頭道:「姑姑別隨便開玩笑!

  講講我是無所謂,我好不容易交到個朋友,可別把人家嚇得不理我!」。

  凌梵奇道:

  「咦,不是麼?我記得你射中的那首『綠柳陽台春旖旎,紅杏庭院日光華』。簽頭是『鳳凰偕』,裡面還有你倆名字呢!我那籤詩可從沒不靈過哩!」

  )

  綠袖尷尬地開口:「呃,道姑別誤會了!我只是個小侍女,蒙蘅光公子不棄,高攀為友,道姑千萬別誤會……」。

  永蘅光忙道:「哎,都是姑姑啦,老是說這等會讓人誤會的話!既然如此,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這次是想要請姑姑幫個忙,讓我可以離開家裡一陣子,成不成啊?」

  凌梵問道:「什麼事阿?你在山莊不是過得好好的麼,幹麼要離開呢?」

  永蘅光道:「我有苦衷的,這事非得這麼做不可!除了找姑姑,我也想不出其他方法,姑姑就幫幫忙吧!」

  他的面上全是懇求的神色,凌梵歎口氣道:「哎,沒法子,你這孩子說說看吧!」

  於是永蘅光便把計劃跟凌梵說了一遍,凌梵聽完,望著地沉思好一陣子,方道:「你可得要小心一些,這計劃大膽了一些!而且我看你面相,最近實在不宜外出!不過,待在山莊也是有危險……若不答應麼,你這孩子定又撒嬌又賴皮的,纏得我不答應也不行。罷罷!就答應你吧!不過一個月後,可要答應我立刻回來喲!要是薰光那丫頭來要人,我交不出來的話,她保證會讓這兒淹大水,我可消受不了!」

  永蘅光聽到她答應,頓時眼睛發亮,喜道:

  「多謝梵姑姑肯幫忙,我決不會給姑姑添麻煩的!」

  凌梵沒說話,安靜了好一會,忽然想起一事,開口問道:「我給你們的籤詩,有婚姻之兆的,除了『鳳凰偕』,我記得遛有個『佳期近』,是誰得著了?」

  綠袖滿臉通紅地低聲回答:「呃……是我……」

  凌梵望著永蘅光和綠袖,神色似笑非笑。綠袖給她看得渾身不對勁,連忙低下頭。所幸凌梵沒再多說什麼,三人又聊了一會,用畢午飯,永蘅光和綠袖方告辭離去。

  第二天下午,永薰光正在書房裡和雷穎畫畫兒,綠袖也在一旁。

  忽然侍女芹香神色驚惶地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芹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永薰光從桌上抬起頭,瞪了芹香一眼。「什麼事呀,沒看到我正在和穎小姐畫畫兒麼?」

  「不好了呀,……公子他……他」芹香跑得急,好不容易才擠出話。

  「阿蘅?」永薰光立刻站起來,一臉緊張。「怎麼了,又有人闖入麼?阿蘅有沒有受傷?」她語音顫抖,神情焦急。雷穎見她如此,也站起身來。

  「不是啦!沒……沒有人闖進來……是……是……」芹香用手撫著胸口,永薰光著急地瞪著她,急問:「那到底怎麼了?快說呀!」

  「公子生病啦!」芹香說道,好不容易才不喘了。

  永薰光鬆口氣,拍拍胸口。「不是有人闖入就好,你這丫頭,嚇死我了!別大驚小怪,公子是怎麼個生病法?別杵在那兒,快去請大夫呀!」她只要一知道永蘅光無事,立刻恢復平常的冷靜。

  芹香連忙出去,差人請大夫去了,永薰光轉頭對雷穎說道:「穎妹子,不好意思,我去探探阿蘅,少陪了!」

  雷穎忙道:「薰姊姊請去吧!希望蘅光哥哥無事才好!」她和薰光蘅光已經很熟了,永蘅光比她大一歲,她便喚永蘅光為蘅光哥哥。

  「嗯,希望如此,阿蘅身體一向不錯,希望不是什麼大病!」說完,永薰光便帶著幾個侍女,匆匆地往『蘅居』而去。

  一直到晚上,雷穎才見她回到主屋。「薰姊姊,蘅光哥哥沒事吧?」雷穎見永薰光面有憂色,便如此詢問。

  「唉,阿蘅發著燒,神志不大清楚,可能要好陣子才會好。現在我讓荷香藕香照料他,希望他快好起來!」永薰光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頭,臉上藏不住一股憂色。

  「薰姊姊別擔心,蘅光哥哥吉人天相,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雷穎如此安慰著永薰光。「倒是最近天氣多變,薰姊姊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嗯。」永薰光勉強點點頭,雷穎見她面色不佳,忙和她的侍女一起扶著她回房去了。

  過了三天,永蘅光的病依然未見起色。這日永蘅光坐在房內,憂心著永蘅光的病情,雷穎在旁邊安慰著,可以瞭解她的心情。薰光蘅光從小失估,唯一的弟弟生了怪病,做姊姊的自然擔心。相對的,如果換成雷穎生了病,她也會很擔心的!

  雷穎正在安慰永薰光之時,侍女蓮香來報:「小姐,『聆音觀』的凌梵道姑來訪,在大廳裡等您呢!」

  永薰光一聽,喜道:「啊,我怎麼把梵姑姑忘記了?穎妹子,咱們到廳裡吧,我替你引見引見!」說著便攜著雷穎的手,往大廳走去。

  一邊走著,雷穎問道:「薰姊姊,不知凌梵道站是哪位高人?」

  永薰光由自聽到凌梵來訪,眉頭才稍微舒展,微微笑道:「凌梵道姑是我爹爹的結義妹子,我和阿蘅都喚她梵姑姑。爹爹過世後,她常照顧我們,就像親生的姑姑一樣。她精通醫術,阿蘅給她醫治,一定很快就會好了!」說話之間,已經到了大廳。

  寒溫方畢,永薰光正要開口請凌梵去看永蘅光,凌梵左右張望一下,問道:

  「咦,阿蘅那孩子又是到哪裡淘氣去啦,怎不見他?」

  永薰光道:「阿蘅生了病,正要請梵姑姑瞧瞧他哩!」

  凌梵道:「喲,阿蘅會生病啊?那孩子從小到大,除了摔傷跌傷,連感冒也沒生過幾場,又不像你是雪做的身體,中看不中用!風才吹大點,就傷風感冒!

  我還以為就算是流行霍亂天花,也決計不會傳到他身上的哩!這會兒怎會生了病?」

  永薰光歎口氣道:「就是這樣才奇怪啊,請梵姑姑看看他吧!」

  永薰光領著凌梵到了『沖居』,雷穎和綠袖也一起去了。

  四人走到永蘅光的臥房,荷香、藕香正在一旁,見永薰光等來到,連忙站起身來,站立一旁。

  永蘅光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凌梵皺皺眉,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搭他的脈。永薰光神色擔憂地望著凌梵,靜待她開口。

  凌梵自袖口取出一個白綾小包,遞給永薰光,道:「前些天配了副補藥,今天本要帶來給你這ㄚ頭補一補的,誰知反倒是阿蘅生了病!這藥對他身體有助,先把這給阿蘅吃了,補他的元氣,才恢復得快,你就拿去吧!若以老參篇引子,藥效更加倍!」

  永薰光轉頭,將藥遞給荷香、藕香,道:「我房裡有一副長白人參,快取了去,熬藥給公子吧!」荷香、藕香答應一聲,退下自去了。

  侍女們退下後,凌梵沒有開口,只是閉眼沉思。

  永薰光知道凌梵有些道行,此時必是在思考著水蘅光之事,也不敢吵她。

  過了一會兒,凌梵終於睜開眼,永薰光急急問道:「姑姑呀,阿蘅到底怎麼了?」

  凌梵緩緩說道:「阿蘅這不是普通的傷寒哪!病有分內外,阿蘅裡面有病頭,外頭又被肅殺之氣沖煞住,裡外夾攻,才會如此沉重!我見他面相有些微晦暗,印堂又籠著一股黑氣,他最近有沒有什麼危險之類的?」

  永薰光望著凌梵,訝異地回答:「正是呢,最近幾個月以來,總有一些莫名其妙之人闖入。前幾天過端午節,歹人趁著大家都不在時闖入家裡,而且還想要射殺阿蘅!若不是阿蘅命大,碰到綠袖妹子正好在場,早被射中了!!姑姑果然厲害呀!」

  凌梵微微一笑,望了永薰光一眼,道:「當然囉,連這點事都瞧不出來的話,我這些年豈不是白修的!」

  她沉吟一會兒,問道:「阿蘅在哪兒遇刺的?」

  永薰光答道:「就在這兒呀!」

  凌梵搖搖頭,歎口氣道:「有歹人想闖入,這裡的守備必是要加強的!山莊裡人雖多,但是如果有歹人的話,這兒離主屋又遠二方面要守主屋,一方面還要守這裡,二處分散,安全上恐有顧慮!阿蘅沒病的話倒還好,現在阿蘅病了,更是要小心才是!何況我看他的面相,最近還有一次血光之災,可要小心點哪!」說畢,凌梵又歎了幾口氣。

  「那那——那該怎麼辦呢?」永薰光擔心地問道。「梵姑姑可有什麼解決方法?」

  凌梵道:「阿蘅得修養一陣子,加上他這沖煞之氣,要過二個節氣之後方退。現在是夏至,得要到小暑過後,立秋了才安全!我看這樣吧,道觀附近有個小屋,是我閉關之用,地勢極隱密,若非熟人帶路,尋常人決尋不著!阿蘅去那養養病,避避風頭,倘若歹人探聽到阿蘅在我那兒,尋上門來,也不妨事兒!待他身體好了,沖煞也過了,再回來罷!」

  永薰光喜道:「這法子倒好!我等下就派人送阿蘅到姑姑那兒去吧!」

  凌梵道:「這可不成!阿蘅這病與沖煞有關連,在他身邊的,得要能和他相合,能助他才行!他本來主氣就已弱了,你派個相沖的去服侍他,再這麼一衝一克,豈不是雪上加霜,要他的命麼?」

  永薰光急問道:「那依姑姑之意,要怎樣才好呢?」

  凌梵道:「你別急,我給他算算!」

  凌梵一邊閉起眼,手指依序掐算著,一會兒睜眼問道:「與阿蘅八字最相合的,是屬鼠,臘月生的;次之為屬狗,正月生者。你這有沒有這樣的侍女可跟去服侍他?」永薰光想」想,歎了口氣道:「沒有哪!正月和臘月生的侍女只有荷香和菱香,偏生荷香屬豬,菱香屬兔,都不相合!」竹情山莊每個月都會辦生日慶宴,所以每個人的生日月份,永薰光都記得。

  凌梵忙搖手道:「不成不成!不是屬鼠臘月生者,或是屬狗正月生者,一概不許去!與他相沖的話,反倒糟糕了!」

  永薰光面露為難的表情:「那可怎麼好?阿蘅又不能沒有人照顧呀!」

  綠袖正想開口,要求自己跟著永蘅光到『聆音觀』去——這原本就是計劃的一部份——她還沒說話,雷穎倒先開了口:「綠袖,你是屬鼠,臘月生的吧?」

  綠袖點點頭,雷穎說道:「既是如此,綠袖既伶俐又能幹,很會照顧人,蘅光哥哥和她又合得來!如果薰姊姊不嫌棄,讓綠袖跟去照顧蘅光哥哥,不是兩全其美了?」

  永薰光忙道:「那怎麼可以?綠袖妹子是客,怎好意思讓她去呢?而且你們六月就要回綿竹去了,這一去要個把個月,我怕誤了你們啟程哪!」

  雷穎道:「沒關係的!沂哥八月才要上任,這兒離綿竹雖是一個多月路程,路上趕一趕路,約莫一個月上下,也是可以!就算七月再啟程,也還趕得上!倘若到時蘅光哥哥身體未安,風頭已過,再換人照顧也成!這段日子蒙薰姊姊招待,如此叨擾,早就覺得過意不去,能略盡點棉薄之力,我們也才能心安呀,薰姊姊就莫客氣了!」

  「薰光小姐,我很樂意照顧蘅光公子的,您就讓我去吧!」綠袖連忙如此說道,要是永薰光不讓她去,計劃就泡湯了!

  永薰光思考半晌,方道:「那就有勞綠袖了!」

  綠袖道:「薰光小姐別客氣!橫豎小姐現在也不須我服侍,我忙慣了,無事可做,反倒無聊哩!」

  雷穎紅著臉瞪了她一眼,綠袖吐吐舌頭,笑著望著雷穎。

  商議已定,永蘅光服下補藥,下午神智略為清楚了,便由幾個侍衛抬著上了馬車,緣袖隨在一旁,到『聆音觀』去了。

  到了『聆音觀』後,幾個小道僮上前幫著,扶了永蘅光到了小屋。

  進入裡頭之後,凌梵揮手要道童們先離開,將門關了後,才開口笑道:「好啦,阿蘅,你的戲演夠了,可以起來啦!」

  永蘅光自床上坐起,笑道:「謝謝梵姑姑!姑姑也真厲害,說什麼沖煞八字,還真是有模有樣的哩!」

  凌梵望著他,正色道:「阿蘅呀,剛剛可不完全是唬薰ㄚ頭!傷風雖是假的,沖煞倒是真的有,而且還不輕!這個把月裡,你要格外小心才行!」

  永蘅光道:「這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凌梵道:「既是如此,天色已晚,你明兒再出去吧!不過可要依照當初約好的,每幾天捎信來報個平安,我也才能跟薰ㄚ頭交代!這期間若薰ㄚ頭來問,我自會替你擋著,一個月後不管結果如何,都要立刻回來,知道麼?」

  永蘅光笑道:「是,是,知道啦!」

  凌梵道:「那我就先回觀裡去了!綠袖,你就隨我回去,趕明兒再來吧!」

  永蘅光失笑道:「梵姑姑,我現在是『臥病在床』哪!若薰光姊姊不放心,又跑了來,看到綠袖在觀裡,不起疑心才怪!」

  凌梵道:「那可不成!你是年輕男子,綠袖又長得這樣水靈靈,人見人愛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哪天被人家知道你是裝病,傳了出去,豈不是誤了人家姑娘名節?」

  綠袖道:「道姑放心,蘅光公子不會是那種人的!」

  凌梵看了看永蘅光,又看了看綠袖,過一會兒,歎口氣逼:「算了,既是如此,我就不多說了!阿蘅,你可得多小心!我明兒會再來一趟。」

  凌梵又將用品位置,仔細地跟永蘅光和綠袖說了一遍,方才離去。

  凌梵日去後,永蘅光從胸前取出一隻小盒子,服下裡頭的藥,沒多久,臉色便恢復了平常紅潤的模樣。

  綠袖望著永蘅光,好奇地問道:「你這藥打哪來的?是道姑給你的麼?」

  永蘅光笑著回答:「正是呢!姑姑稀奇古怪的藥最多了!」

  綠袖道:「這藥還真厲害!今兒在蘅居看到你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還真以為你生了重病哩!」

  永蘅光聳聳肩,笑道:「薰光姊姊精得很,不逼真點,哪能騙得了她?倘若不是搬出梵姑姑,恐怕也沒這麼輕易瞞過她哩!」

  綠袖道:「現在已經按照計劃,溜出來了,接下來呢?」

  永蘅光道:「我早打聽好了,九王爺府裡的琴師想回鄉去探親,正缺一名短期琴師。這陣子節慶又多,府中琴師是必要的,所以遲遲不准琴師回鄉。明兒我去,就先應徵琴師,萬一不成,王爺府裡雜務甚多,總有工作可做的!」

  綠袖道:「琴師呀?頗適合你的呢!

  這差事除了宴會,閒時教教公子小姐們彈琴,也沒有其他事情,算是個閒差使,不致太引人注意。萬一突然失蹤,橫豎只是個代班的而已,王府裡也不至於太追究!」

  永蘅光拍手道:「我正是這樣想的呢,你真瞭解我!」

  綠袖微微笑了笑,她和永蘅光真的很談得來!忽然想起一個多月後便要回綿竹去,心裡真有點捨不得,臉色便有些沉重起來。

  永蘅光見她臉色忽然黯了下來,關心地問道:「綠袖,你怎麼啦?」

  綠袖忙搖搖頭,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她要學著看淡些!便笑著道:「沒事兒。呀!天快黑了,肚子也有些餓了,該是用餐時候了!」

  小屋裡有廚房,烹煮並無問題。

  綠袖煮了幾樣菜餚,永蘅光原本要幫忙,他雖獨立,對於廚務卻是一竅不通,被綠袖笑著趕回。

  二人用畢晚餐,永蘅光坐在裡頭彈琴,綠袖在一旁刺繡。

  他想起自己身世之謎,又臭名其妙地遭人暗殺,不知不覺琴音便有些煩悶。

  綠袖聽見他的琴聲從平穩到憂煩,猜他若不是為了自己身世感傷,就是為了不明原因遭人追殺而煩惱。便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坐下,永蘅光抬起頭,琴聲嘎然而止。

  綠袖看他眉頭緊皺著,忍不住伸手撫他的眉,道「「你別鎖著眉頭嘛!明兒到了王府,一定很快就會查明原因的,笑一笑呀!」

  永蘅光嘴角微微一笑,神情依然有些憂鬱。

  綠袖靈光一現,笑道:「對了,有個曲兒你聽過沒,我彈給你聽!」

  說畢,綠袖便奪過他的琴,一邊彈著,一邊唱道:

  「走到大街迎面來,遇到一個俏男孩,

  長得使呀嘛人人愛,又高又帥好風采。

  眼晶亮像那太陽曬,算高挺像秦山脈,

  長得好呀嘛人人愛,翩翩郎君好風采。

  一呀奇來二呀怪,他額頭鎖著二山脈,

  為何不見嘴兒開?望著郎君費疑猜,莫非他是啞巴怪?

  郎君只把扇兒開,遮嘴回聲才沒有壞!

  望見前面黃老歪,做了鬼臉扮醜怪;

  郎君一笑臉才開,仔仔細細瞧明白,

  一見方才釋開懷,難怪老是嘴不開!

  原來他牙兒黃來齒兒壞,更兼那門牙缺了一天排!」

  永蘅光本來很專心聽著,聽到後面,大笑著道:「你這傢伙,我還以為你要唱什麼好聽的,原來是拐著彎罵我呀!」

  他一邊笑,一邊追著綠袖佯裝要打—綠袖趕忙丟下琴,二人滿屋追著跑。

  綠袖跑到牆邊,一邊喘一邊笑彎了腰,永蘅光伸手抵住牆,將臉湊到她面前,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笑瞪著她:「你看清楚,我門牙可沒有壞喲!」說完,出其不意地伸手阿綠袖的癢。

  綠袖原本就十分怕癢,被永蘅光一鬧,更是癱在地上,連連討饒道:「哎喲,好哥哥,饒了人家呀!人家下次不敢了啦!」永蘅光許久沒跟人家玩得這麼痛快,聽到綠袖討饒,方才住了手。

  原本二人只是鬧著玩,現時才發現情形有點不太對:綠袖整個人倒在地上,幾乎是等於在永蘅光懷裡,此時跟他正臉對著臉。

  永蘅光望著綠袖紅噗噗的俏臉,感覺她一陣吹氣如蘭的氣息,心裡一陣悸動。

  他緩緩低下頭,幾乎想吻她粉嫩嫩的頰,望見她澄澈的眼眸,天真無邪地瞅著他,這才清醒,連忙起身站起來,心跳不受控制地,撲通撲通跳得急。

  永蘅光手足無措地道:「對……對不起,綠袖……」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接不下去。

  綠袖搖搖頭,紅著臉兒道:「呃……不是你錯,是我不好……」說著說著,也說不下去,二人便這樣默默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兒,外頭一陣貓頭鷹叫,綠袖回過神道:「蘅……蘅光公子,天色不早了,該安歇了!」

  永蘅光道:「是呀,是該安歇了!」二人道過晚安,便各自到鋪上歇息了。

  第二天」早,凌梵又來到屋裡叮囑了一番,永蘅光便離開了聆音觀,往九王爺府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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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六月,九王爺府,夜。

  一輪明月高掛天際,瑩潔的月光,照在王府的西廂房。

  永蘅光歎了口氣,今天沒有宴會,沒有他的差事。他對著月亮,想著心事。

  「一個月就快過了,卻查不出什麼名堂,看來這次是白來了!唉,離開山莊這麼久了,不知道姊姊現在怎樣?我很少離開這麼久,她一定在擔心,梵姑姑智謀多,應付姊姊綽綽有餘,應該沒問題。雖然由於那件事,得到了世子的信任,可是世事難料,哪天身份被拆穿,他會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信任越深,知道被騙之後的憤怒也越深,何況這兒算是敵人的地盤,我還是趕快查清楚,趕快回去為妙!」

  他想著想著,轉眼望見牆上掛著的琴,不自覺想起綠袖。

  「綠袖快回去了吧?不知她在姑姑那過得好不好?!每天要幫我代筆,寫信給姊姊,也真難為她,回去後要好好謝謝她才是!如果我身邊有這麼一個伴,那該有多好!難得遇到這麼一個知音,還有點捨不得她走哩!她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琴彈得好,聲音也很好聽哪!啊,此時已經六月多,她也快要回去了吧?

  以後,就沒法在一起彈琴喝茶了……」

  想著想著,腦海裡不知不覺浮現了綠袖清靈澄澈的眼,可愛的臉,笑起來臉頰兒出現二個小酒渦,還有說話時微微上揚的語音,活潑開朗的笑顏,可愛極了!

  忽然想起臨別前晚,綠袖唱的那首小曲,他走到牆邊,取下琴,彈了起來.他的記憶力好,曲子聽了一次使不會忘。

  彈著彈著,忽想起那天的情景,臉上不禁一陣燥熱,耳根子紅了起來。

  他一邊繼續彈著,一邊暗罵自己:「笨阿蘅,別對那麼天真的姑娘有這種不該有的念頭!再怎麼說,不久之後她就要回去綿竹哪!那麼遙遠的地方,那麼遙遠的距離!這輩子也不知再見不見得到她?啊,趙沂是新科進士,以後也許會到京任官也說不定,那就有機會見到她了!不過,若是她並沒有隨著她家小姐過門,而是留在綿竹的話,也見不著她呀!」想到這兒,他心下一驚。

  「咦?我為什麼一直掛念著她?我為什麼一直想要她在我身邊?能像俞伯牙一般,曾得到鐘子期這麼一位知音朋友,也該知足了呀!我不該有這種自私念頭的!」此時那首小曲彈畢,他的手無意識地彈起『億故人』,一邊彈著,一邊回想起二人相處的情景,琴音便不自主地越來越纏綿溫柔。

  正當思緒不停之時,敲門聲響起,永蘅光彈得專心,竟渾不知覺。頁到彈畢,一陣拍手聲想起,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是世子趙玥。

  見到世子,永蘅光連忙站了起來。「不知世子光臨,請恕罪!」

  趙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別客氣,你的琴彈得真是動聽!今兒有幾個朋友來,聽了我怎樣誇你的琴,都很感興趣哩,你就露幾手給他們瞧瞧吧!」

  永蘅光點點頭——現在他是王府的琴師,也沒有說不的餘地,便拿起琴,隨著趙玥出去了。

  永蘅光跟著趙玥走到在花園,來到一座涼亭。趙玥攜了他的手,走到亭子裡。亭子裡有三個人坐在椅上,永蘅光望見他們,愣了一愣。

  「是她!她怎麼來了?」他在心理想著,又驚又喜!猛然想起現在是在王府,身份不會已經被拆穿了吧?

  此時超玥開口道:「沂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府裡新來的琴師,叫做莫沖。莫蘅,這位是趙沂,和我是本家,這位是他未來的夫人雷穎,另一位是她的表妹。」趙玥熱心地為他們介紹,他雖貴為王府世子,為人卻十分隨和,也不會仗著自己的身份胡作非為。

  趙沂假裝不認識永蘅光,起身笑道:「久仰!久仰!」

  永蘅光不知他們目的,心中忐忑不安,心中暗自疑惑,但見綠袖望著他微微一笑,左眼輕輕眨了一下,頓時大感放心。

  「聽到世子提起你的琴技好,想聽聽先生的琴,不知先生可否願意為在下彈一曲?」趙沂道。

  永蘅光道:「榮革之至,既是如此,獻醜了!」他現在的身份是王府的琴師,說話不能過謙,只好如此回答。

  他道了聲擾,坐在椅子上,伸手開始撫琴,彈了首『梅花三弄』。琴音宛如傲雪之中的梅花,雖在寒冬,依然剛毅挺拔,在風中獨舞。一曲畢,四人皆鼓掌。

  趙沂笑道:「這位先生琴撫得真好!京中及得上的,恐怕沒幾位罷?更難得的是年輕輕的,就能如此瞭解琴中之意境,真是不簡單!」

  說著,他轉頭瞧著趙玥。「蒙玥兄不棄,這幾日要在府中叨優。小弟有個不情之請,綠袖對琴十分感興趣,本想要穎兒教教她琴藝,只是最近事情繁忙,皆無暇教導,在府上盤桓的這幾日,能否請這位先生指點一二?也好了卻我一樁心事。」

  趙玥聽到趙沂稱讚他家琴師,心中大悅,道:「只要莫蘅願意,當然沒問題!莫蘅,你是否願意教教綠袖小姐?」

  趙玥說著的當兒,永蘅光轉頭望向綠袖,見她朝著地,輕輕點點頭,心下已猜著七八分,便笑道:「當然願意!這是在下的榮幸。」

  雷穎笑道:「綠袖啊,之前你總吵著要我教你琴,可惜我一直沒得空兒!

  現在有了這麼一位好師傅肯教你,還不快上前拜師?」

  綠袖故意裝作十分興奮,展開一個最可愛、最迷人的笑顏,聲音甜甜地對著永蘅光道:「莫老師,我好久之前就想學琴了喔!你可不可以現在教我呀?」

  雷穎假裝有點生氣地嗔望著綠袖,搖搖頭說道:「哎,學琴也不急於一時呀!早一天學晚一天學,還不是一樣!莫先生不會食言不教你的!今日天色已經有點晚了,明兒再說吧!」

  趙沂知道綠袖急著和永蘅光說話,雷穎這番話也只是欲擒放縱,避免趙玥起疑,假裝打圓場道:「欽,難得綠袖遇到了好的師傅,她這麼想學,就讓她去吧!誰要你沒空教導人家,總是食言呢!」

  雷穎望著永蘅光,道:「既是如此,有勞先生了!」

  趙玥不知道他們原就已認識,不知情裡,還道綠袖當真如此急切地想學琴,便笑著對永蘅光道:「趁著天色尚不太晚,你就快帶綠袖小姐去學琴吧!趙沂公子和雷穎小姐會在這待上一陣子,你有空的時候兒,就多教教綠袖小姐吧!」

  綠袖此時已經起身,向他眨眨眼,道:「老師,我們快去好麼?」

  永蘅光笑著說了聲好,拿起琴,向趙玥等告了退,便領著綠袖往自己的廂房去。

  進房間後,永蘅光立刻把門關起,低聲問綠袖:「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離開道觀?怎麼連你家小姐也來了?」

  綠袖低聲說道:「剛才我故意裝出很想學琴的樣子,現在進了房間不彈琴,恐起人疑竇,咱們一邊彈一邊說!」

  永蘅光會意,將琴擺在桌上,綠袖伸出手,在弦上『仙翁、仙翁』地彈了幾個音。

  她一邊隨便亂七八糟地彈著,一邊低聲說著:「你已經出來一個月啦!這一個月裡,薰光小姐常派人送信,好幾次想來探望,都被道姑給擋了回去。但是離說好的時間已經近了,道姑替你說了謊,說到你正值沖煞關頭,萬萬見人不得!

  但再過十天半個月,一定非回去不可了!」

  綠袖一邊繼續彈著不成調的琴音,讓人以為她真是初學琴,一邊繼續道:

  這一個月來,我和凌梵道姑無時不刻都在擔心你的安危,接到你說暫時還無法回去的信,更加不放心。我本也想到王府工作,但是算算時日,也快該出發回綿竹了,這方法便不太可行了,正在傷腦筋的時候,剛好小姐來聆音觀采我,我想起之前小姐曾說過,趙公子和世子是本家,曾見過幾次面,彼此很投緣。和道姑商量一陣,不得已,只好將你來王府的事跟小姐說了,請她幫忙,讓我一起到王府來探探你,小姐的嘴巴緊得很,你可以放心,她不會告訴旁人的!」

  永蘅光將琴挪過,在她身邊坐下,一邊反覆彈著最粗淺的曲子,一邊低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綠袖轉過頭,凝視著永蘅光道:「我這樣來了,你會不會怨我,怪我多事?」

  永蘅光微微一笑,道:「這些時日多虧了你幫忙,言謝都來不及,哪會怪你?」

  綠袖微微鬆了口氣,說道:「後來我和小姐商量,看有沒有方法,可以讓我在王府待久一點,小姐幫我想了這個『學琴』的計策,讓我可以在這兒住上一陣子,直到你回去為止。山莊那兒,道姑會幫你設法,你不用擔心!」

  永蘅光聽綠袖敘述,知道她實是對他關心備至,才會如此做,心中感動,便道:「真多謝你!不過這兒探聽不到什麼,我打算再幾天要離開了!」

  綠袖接過琴,這次彈得比較能聽,她一邊彈,一邊低聲說道:「可以回去就快回去吧,畢竟還是自己家安全!不過你真的打聽不到什麼消息的話,那不就白來一遭了麼?」

  永蘅光道:「我在府中上下打聽,沒什麼可疑之處,也沒有見到那些刺客的蹤影,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世子對人不錯,也很寬厚,實在不像他派出來的。王爺在別邸療養,好陣子未回本邸了,不知事情和他有無關連!這次出來太久了,若是之後未再遭逢刺客,那也就算了;如果還有刺容,可能就要從別邸去著手了!」

  綠袖道:「嗯,也許在別邸可以探聽到一點眉目吧!我有機會的話,也幫你問一問情報吧!不過,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去了,這次……這次可沒法兒幫你瞞薰光小姐了,你自己可要小心啊!」她望著永蘅光,眼波盈盈流轉,眸子全是關切。

  永蘅光轉過頭望著綠袖,看見她摯誠的眼眸,不自禁伸出手,覆在她的小手,凝視著她,低聲道:「謝謝你!你知道麼,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過得很快活,希望咱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

  綠袖默默望著他,沒有答話,二人相對無語。

  正在此時,外頭傳來腳步聲,永蘅光連忙清清喉,說道:「你這個泛音總是彈不好,要這樣兒才成!」說著,拉起綠袖的手,移到琴弦,把著她的手,彈了一個泛音。

  「來,你再試試!」永蘅光放開綠袖的手,綠袖彈了一個泛音,故意大聲說道:「哎呀,我懂了,謝謝老師!」

  正在此時,果然敲門聲響起,永蘅光道:「請進!」

  趙玥、趙沂和雷穎走了進來,雷穎笑問道:「綠袖,你學得如何了?」

  綠袖笑道:「今兒學了幾個音,今後還要請莫蘅老師多多指點哩!」

  永蘅光道:「綠袖小姐天資聰穎,一學就會,假以時日,定大有可為!」

  趙玥不知他們一起聯合演戲,還道綠袖是認真學琴,笑著對永蘅光道:「既是如此,沂弟還要在這住上幾天,綠袖小姐在府中的日子,你就多教教她吧!」

  永蘅光笑道:「樂意之至!」

  五人又說笑一陣,方各向日回房休息。

  過了一陣子,已近六月中旬。

  雷穎和趙沂原本想啟程回去,但由於綠袖不放心永蘅光,便同意等到永蘅光平安回竹情山莊之後,再動身回綿竹。

  永蘅光這期間也數次向趙玥提出離開的要求,但原本的琴師尚未回府,加上趙玥又很欣賞永蘅光,甚至提出高薪,想請他在王府當專職琴師。

  永蘅光當然不肯答應,找了借口推辭。趙玥雖然失望,但是他氣量宏大,也不強留,但要永蘅光過了六月中的慶宴,方能離去。

  這段時日裡,綠袖也常找王府內的侍女聊天,探聽一點消息。其餘時間,因為永蘅光在府中職務甚是清閒,他們便常藉著『教琴』的名義在一起彈琴聊天,日子過得如同是在竹情山莊中一般。

  離永蘅光離開王府的日子只剩二天,這日綠袖見府中的侍女奴僕們在大掃除,不免有些奇怪,便問道一位已經熟識的侍女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呀,為什麼在大掃除呢?」

  那侍女一邊掃地,一邊說道:「哎,王爺不是在外頭療養麼?王妃這幾個月來都在別邸照顧王爺,許久未回了。聽說最近王爺病況比較穩定,也差不多快回本邸來了。剛剛世子接到從別邸的來信,晚上王妃會回來一趟,打點王爺回來的事務,所以府中當然要好好打掃一番呀!」

  綠袖心中暗忖著,闖入竹情山莊的歹人和九王爺有關連,在本邸查不到消息,從別邸下手,也許可以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也說不定呢!

  她主意已定,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原來王妃要回來了呀!我還沒拜見過她呢,不知道王妃是個怎樣的人呀?」

  侍女笑道:「呵呵,世子和王妃很像,你瞧瞧世子,就可以想像王妃是個怎樣的人了!雖然王妃個性有些迷糊,不過是個好主人,對我們也十分體貼,從不大聲斥喝。她這大半年不在本邸,我們都有些想念她呢!呀,光顧著說話,快來不及打掃了,失陪了!」那侍女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掃帚往府內去了。

  那侍女走後,綠袖坐在花園的石椅上,心裡思考著:「嗯,刺客若不是世子下的手,多半便是王爺王妃指使的。聽那待女的口吻,對王妃頗為敬重,看樣子,多半不會是王妃所指使的。唉!這樣的話,就只剩下王爺比較有嫌疑了!王爺是在半年多前開始生病,竹情山莊也是半年多前開始有歹人闖入,這一點倒是值得調查一番……」

  不知不覺,已到夜晚。

  為了慶祝王妃回府,以及王爺的身體康復,趙玥舉行了一個小宴會,趙沂和電穎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們由於是客,便和趙玥同桌。綠袖現在是以雷穎的表妹身份作客,自然也是坐在同一桌,便得以見到王妃的面。

  綠抽在眾人不注意的當兒,偷偷端詳著王妃,她雖然已四十出頭,看起來卻彷若三十多歲般,相當漂亮有氣質。正如同那侍女所說,一點也沒有架子,是個豪爽大方的人。

  綠袖這麼一觀察,頓覺王妃不是那種會派出刺客暗殺的人,綠袖就只好把最後一絲希望寄托在王爺身上了!

  正在她低頭沉吟的當兒,聽到趙玥對著王妃道:「娘,最近孩兒請到了一個好琴師,趁著他還沒離開,請琴師為娘彈奏一曲,也慶祝父親身體康健。」

  王妃笑道:「是不是上次你提過,打獵時救了你一命的那一位啊?娘早想見見他啦,就請那位琴師來罷,我記得他叫什麼橫還是直來著?」永蘅光剛到王府時,有次趙玥和其他王宮貴族們出外打獵,一起舉行戶外宴會,便帶著永蘅光一起去。戶外宴會進行到一半的當兒,一隻野獸闖到趙玥身前,千鈞一髮之際,永蘅光拿起一旁的弓箭射中野獸,救了趙玥一命。從此之後,世子對永蘅光的好感及信任便大增,對他亦如同朋友一般相待。

  趙玥忙道:「娘,他叫莫蘅。」

  王妃道:「對了,是莫蘅!上次聽你把他的琴誇得像什麼似的,我也想聽聽,快請他來罷!」

  趙玥連忙差人去找永蘅光,他原本在廳外待命,聽到趙玥傳喚,連忙走進廳裡,來到王妃及趙玥桌前,跪下來行禮。

  王妃見到永蘅光,笑道:「上次聽玥兒說你救了他一命,可真多謝你!來,別客氣,請坐!」她一邊說,一邊要侍女拿把椅子給永蘅光。

  永蘅光道:「多謝王妃娘娘賜座!」

  侍女搬來一張長几,他便起身坐到一旁,將琴擺在几上,抬起頭,朝王妃和世子頷首行已.當他抬起頭來時,卻見王妃的臉微微變了一變。

  趙玥沒注意到王妃的神色不對,笑著對王妃道:「娘,前兒我誇莫蘅的琴比原先的琴師好,您總不相信,現在請他彈幾首給您聽,看看孩兒有沒誇大!」

  王妃聽了趙玥的話,方回過神,說道:「好——好啊,就請莫先生彈奏一首罷!」

  永蘅光伸手按律彈了起來,彈畢之後,王妃望著永蘅光,問道:「先生看起來年紀輕輕,卻能把琴彈得這樣好,可真不容易!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永蘅光回道:「回稟娘娘,小的今年二十歲。」

  王妃聞言,臉色又是一變,好一會兒,聲音微微顫抖地問道:「你……你家住哪兒?你娘……可是姓寧?」

  永蘅光回道:「小的家在徐州,家母姓柳。」他當初應徵王府琴師,自然要把身份來歷說明白。凌梵道姑的家本在徐州,對那兒地理習俗都清楚,兼之那兒離京城有段距離,就算王府派人去調查,也要十天半個月,所以水蘅光便說自己是徐州人。

  王妃聽了永蘅光的話,失望地說道:「是麼?」接著微微偏著頭,喃喃自語了一句:「真像啊!」

  趙玥察覺王妃的神情不對,問道:「娘,怎麼了?」

  王妃勉強笑笑,道:「啊,沒事兒!」

  說完後,接著王妃又繼續轉頭問永蘅光:「那麼,你家裡還有什麼人?令高堂可還健在?」

  永蘅光道:「家父家母過世得早,家母在我小時便過世了;家父在我十三歲時也因意外辭世;如今家中只剩得家姐。」

  在永蘅光說話的當兒,王妃的神情十分緊張,待他敘述完,王妃一副失望的神情,歎道:「啊,你有姊姊和爹爹?那多半不是了!」

  趙玥見王妃神色失常,不若往日,關心地問道:「娘是不是累了?精神不大好呢!」

  王妃搖搖頭,勉強笑道:「大概是最近照顧你爹爹,有些累了罷!我就先回房休息吧。你爹爹雖然好得差不多了,還是令人不放心!明兒一早,還要趕回去別邸呢!」

  說完後,王妃望著永蘅光,又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方由侍女扶著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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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王妃便回別邸去了。下午,雷穎和趙沂隨著世子出去,只剩綠袖留在王府裡。

  綠袖一邊想著永蘅光明天便要離開,後天自己也要啟程了,這麼一來,恐怕以後見不到他了,心內暗自感傷。走著走著,便沒注意看路,只隨意在府裡亂走。

  一個沒留意,在轉角處撞上了一個人,待要道歉,那人卻匆匆忙忙爬起,跑得無影無蹤。

  綠袖覺那背影有點兒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心情正低落,也懶得思索。走沒幾步,卻看到永蘅光抱著琴,迎面走了過來。

  「你好!」綠袖擠出笑容,打了聲招呼。

  「嗯。」永蘅光也對她笑笑,但是笑容看得出有點兒勉強,跟他平日開朗的笑完全不同。「有空麼?到亭子裡坐坐好嗎?」

  緣袖點點頭,二人便一起走到後花園裡的涼亭裡坐下。

  坐下後,永蘅光放下琴,二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永蘅光方出聲說道:

  「我明兒要回去了,恐怕回去之後,後天便來不及為你送行了。趁著現在,先跟你道別。我……彈個曲子,送送你!」

  他說著,走到桌邊坐下,奏起『陽關三疊』,是唐朝王維送朋友元二出使安西時為他送別的曲子,曲子本就充滿離情,永蘅光專心彈著,綠袖察覺出其中蘊含著一股不捨之意,聽著聽著,眼眶一熱,掉下了淚珠。

  永蘅光奏完,眼睛也紅了起來,道:「這些日子多謝你!人生難得遇到一位知己,如果可能,真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他說完,發現這話有些不對,臉一紅,拍拍自己的額,自我解嘲道:『噯,我在說什麼傻話,你家姑爺未來是高官,來京的機會多的是,也未必便不能相見——」他努力想擠出一絲微笑,但離情依依,哪裡笑得出來。

  綠袖點頭道:「嗯,一定——

  一定會再見的……」但知道此次一別,要再見面不知要多久,眼淚便掉了下來,她連忙將淚水擦去。

  正當此時,外面傳來有人喚著:「莫蘅先生,莫蘅先生!你在哪兒?」

  永蘅光一聽,向綠袖告辭道:「啊,有人找我,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綠袖點頭道:「嗯,好。」永蘅光望著她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綠袖一直在涼亭等,心一直跳個不停,右眼皮也不停起伏跳動著。「他不是說一會兒就回來麼,怎麼快一個時辰了,還沒看到他?」

  綠袖左思右想,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越想越不安心,她決定去找他。

  走著走著,迎面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嬤嬤,綠袖趨上前,問道!「嬤嬤,您有沒有看到莫先生?」

  老嬤嬤年紀大,有點兒耳背,她打量打量綠袖,揉揉眼睛,問道:「你是哪房的丫頭?府裡人那麼多,我哪搞得清誰先生後生的!」

  綠袖歎口氣,心想著,她真是白問了!便道:「啊,嬤嬤不認識,算我沒問,有擾嬤嬤了!」

  轉身正想走時,卻聽老嬤嬤道:「等等,丫頭,你說的莫非是昨兒王妃回邸時,彈琴的那位琴師麼?」

  綠袖喜道:「是呀!嬤嬤可知他在哪兒?」

  老嬤嬤道:「我哪會曉得,我也正要找他哩!」

  綠袖心想,她要找永蘅光,自然是有原因,這老嬤嬤跟永蘅光八竿子扯不上關係,要找他幹嘛?便好奇地問道:「嬤嬤呀,您找他做什麼,難道是王妃要聽他彈琴麼?」

  老嬤嬤道:「喲,你這丫頭倒聰明!方才別邸派人來找他,叫我幫著傳話,可我滿府裡走遍了,也沒見著他,門口那些看門兒的說他已經走了!噯,走得腿還真酸哪!」

  綠袖聽說他已出門,只好歎口氣,心裡想著,只好回來再找他了!

  轉過頭,正想走回自己的廂房時,卻聽到老嬤嬤歎了一口氣:「哎,那琴師長得還真像寧夫人哪!若是桁世子還在,也該是這般大了!」

  綠袖回想王妃昨晚見了永蘅光時,也曾問道,永蘅光的母親是否姓寧?、心中一震,回過身,問那老嬤嬤:「嬤嬤,寧夫人是誰呀?珩世子又誰?」

  那老嬤嬤環望四周,見旁邊並無旁人,方鬆口氣,低聲道:「小丫頭,你是哪一房的?你難道不知這是府裡頭的禁忌,問不得的!」

  綠袖道:「嬤嬤呀,我又不是這兒的侍女,我是隨我家小……喔,表姊來作客的,當然不曉得呀!」

  那老嬤嬤仔細打量綠袖,見她穿著不像府中侍女,慌忙福道:「原來是來作客的小姐,恕老身一時未看出,多有得罪,請小姐勿怪!」

  綠袖道:「嬤嬤客氣了,您還沒跟我說,寧夫人是哪位哩!」

  老嬤嬤一臉驚慌地說:「噯,小姐別多問了,這在府裡是談不得的!要讓旁人聽到了這事,我准挨一頓罵!」

  聽到老嬤嬤如此說,綠袖心中的疑問更深,直覺告訴她,寧夫人跟永蘅光一定有所關聯,從這老嬤嬤口中一定可以得知一二,她可不能讓機會白白溜走!主意已定,便對那老嬤嬤笑道:「嬤嬤告訴我嘛!您站了這麼久,腳一定酸了。

  來,來,請到我的廂房坐坐,我給您倒杯茶潤潤喉兒,好不?」

  說著,她自袖裡掏出一塊一兩多重的碎銀子,暗中塞到老嬤嬤手中。「這給嬤嬤買茶吃的!就當嬤嬤給我說書解悶兒,也不花多少時間,好不?」

  老嬤嬤聽了綠袖這樣軟語央求,又見白花花的銀子從天而降,哪有不好的道理?便隨著綠袖到了她的廂房去了。

  到了廂房,綠袖倒了茶給老嬤嬤,笑道:「好了,嬤嬤請說,我就當聽人說書兒,聽聽就忘了,決不會向旁人說的,嬤嬤放心好啦!」那老嬤嬤歎口氣,道:「說來話可長哩,二十多年前,王爺剛剛繼位,娶了翰林之女寧芊芊為王妃,我們都喚為寧夫人。寧夫人長得非常美麗,也頗賢慧,二人之間也相敬如賓,宛然是一對佳偶。可惜二人成婚數年,寧夫人始終未能生下一兒半女,王爺本人不在意,可急死太夫人了!太夫人便逼著王爺納妾。王爺本來不願意,但是拗不過太夫人,便娶了太夫人的侄女米蓮兒為二夫人,也就是現在的王妃,還有一個小妾,也同時過門。王爺雖然是迫於太夫人才迎娶米夫人,但米夫人為人也好,個性也開朗,王爺也很愛護她。加上米夫人十分有分寸,也不仗著自己是太夫人的侄女就亂來,三人之間倒也和睦相處。沒多久,米夫人便懷了身孕,生下了玥世子。」

  綠袖一邊聽,一邊在心裡嘀咕,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不管夫妻之間多恩愛,一旦生不出孩子,便把責任歸給女性。什麼無出,八成也只是納妾的借口罷了!撇了撇嘴兒,哼了一聲,一時疑惑,便問道:「咦,那米夫人不是太夫人的侄女麼,怎會甘心做王爺的二夫人呢?」

  嬤嬤道:「姑娘不知道,太夫人原也是上任王爺的侍妾,因為前任王妃無所出,上任王爺過世,王爺繼位之後,請皇上敕封為太王妃的!」綠袖心想著,這九王爺府還真是複雜呀,光這堆王爺王妃的關係,救令人搞不清楚了!這麼一想,太王妃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要自己的侄女進府當作自己的後盾,也不是奇怪的事了!便道:「米夫人不就是現在的王妃麼?是不是寧夫人無出,王爺便改立米夫人為妃?」

  老嬤嬤搖搖頭道:「雖然寧夫人無出,但是王爺很愛寧夫人,不管太夫人怎麼說,堅持不肯改立米夫人為妃。篇了這事,一向孝順的王爺,還頂撞了太夫人好幾次呢!」

  綠袖心想,看來王爺倒是個多情種子,方才倒是冤枉他了!微微一笑,繼續聽下去。

  老嬤嬤續道:「玥世子二歲時,寧夫人的爹爹寧翰林,因某得罪了皇上,被革了官職,外放到南夷,沒多久水土不服,一命嗚呼了!

  寧夫人十分悲傷,兼之那時有了身孕,王爺怕她在京裡觸景生情,便讓夫人住到別邸去。太夫人見寧夫人已經沒有靠山,更是逼著王爺改立米夫人為妃。好在太夫人雖如此,二位夫人依然感情很好,米夫人還常常帶著玥世子,到別邸去陪寧夫人呢!」老嬤嬤說到這兒,停了下來,慢慢呷口茶。

  綠袖急問道:「那後來呢?嬤嬤快說呀!」她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一定和永蘅光的身世有關!

  老嬤嬤道:「小姐別急,聽老身慢慢道來:那年冬天,寧夫人在別邸生下了個男嬰,王爺高興得什麼似的,給二世子取名叫做趙珩。珩世子長得跟寧夫人十分相像,是個清秀的男嬰,王爺欣喜若狂,愛若掌珠!寧夫人既已生下珩世子,太夫人就沒理由要王爺改立米夫人為王妃了!大家都在猜想,等珩世子再大一些,王爺一定會立珩世子為世子!」

  老嬤嬤停了一下,慢慢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珩世子滿週歲後,那年冬天,太夫人和玥世子,同時害了怪病,所有的太醫都查不出病因,不知吃了多少藥,花了多少銀子,也無法治好,反倒越來越糟糕!母親和愛兒生了病,王爺焦急得要命!此時有一位道人來到王府,說太夫人和玥世子是被人詛咒,才會生怪病,若不在七天之內找到詛咒來源,太夫人和玥世子便會沒命!此時太夫人和玥世子已經病了五六天,王爺素來不信那些,但是見這病來得奇,便聽從道人所言,滿府搜了起來,卻什麼也沒找著!後來道人說,詛咒源恐在其他地方,不快找出並破解詛咒,便會來不及了!王爺便下令搜查所有宅第莊園,最後在別邸寧夫人的居所,找到了詛咒人形,上頭還釘著太夫人和玥世子的名字和八字,見那字跡,赫然是寧夫人的字跡!」

  綠袖心想,寧夫人既是正室王妃,又已生下世子,再過不久,王位必是自己兒子的,她何必笨到去詛咒自己婆婆和側室夫人的小孩?這事八成是旁人陷害於她!字跡要模仿,那還不容易?她家小姐小時候不想讀書,偷跑出去玩,功課寫不完,還不是她幫著小姐一起寫的?那老師可也沒認出來過,看字跡根本不准嘛!開口道:「雖是如此,也不能夠因此斷定是寧夫人所為的啊!王爺可相信麼?」

  老嬤嬤道:「王爺本不相信會是寧夫人所為,但眼見證據在前,又接到太夫人和玥世子病危的消息,心急之下,打了寧夫人,轉身便走。寧夫人和王爺成婚以來,哪受過這種委屈?她外表柔弱,性子可剛烈的很,一氣之下,留下書信,抱了珩世子出走,從此下落不明!」

  綠袖心想,那還不簡單,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若不是米夫人陷害於她,就是太夫人搞的鬼!也有可能是二人聯手演戲,什麼道士云云,八成也是串通好的。

  老嬤嬤續道:「寧夫人出走後,大家都在猜這件事必是米夫人所做,都在為寧夫人抱不平,就連王爺也不免暗中生疑!可憐米夫人有冤無處訴,暗中不知流了多少珠淚,一心想出家為尼,以表清白。沒想到過了幾個月,王爺的小妾得了怪病,臨死前說出,這件事情是她做的!」

  綠袖「啊」了一聲,眼睛睜得大大地,這可是出人意料了,

  老嬤嬤望了她一眼,道:「小姐覺得意外吧?連府內的人,都猜想不到了,何況是小姐?原來啊,王爺心裡只有寧夫人和米夫人,雖然不冷落她,但也不特別寵愛。那小妾那時已有孕在身,她的父親也剛高昇,如果寧夫人和米夫人不在了,她若能生下個世子,必是下任王妃!便托邪術師詛咒玥世子和太夫人。詛咒事件發生,若是寧夫人那兒的詛咒人形沒被發現,至少除去了玥世子和一向不喜歡她的太夫人,下一步便是要咒珩世子和二位夫人。如果詛咒人形被發現,寧夫人必定受疑,就算王爺不在意,太夫人也必定逼著王爺休寧夫人!她除去了寧夫人和珩世子,下一步便是打算除去米夫人。寧夫人出走鳴免,她卻沒料到,不過,這下子她更高興!因為寧夫人一出走,米夫人就會被懷疑,即使是太夫人的侄女,太夫人恐怕也袒護不了她,王爺也會因此冷落米夫人,一石二鳥,豈不美哉?」

  綠袖聽著聽著,不禁起了一股惡寒,為了權力,人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呀!

  忙問道:「後來呢?」

  老嬤嬤續道:「天裡昭彰,報應不爽喲!她雖有孕,不久即小產。王爺自從寧夫人出走下落不明,而米夫人又是最大嫌疑犯之後,意志消沉,便再也不接近府中侍妾,她更加不得寵,也沒機會產下世子。當時雖沒人疑心到是她所為,但她夜夜夢見寧夫人和珩世子的鬼魂向她索命。後來得了怪病,臨死前才說出真相。知道這事是小妾所為之後,王爺後悔不已,對米夫人十分愧疚,過不久,便立玥世子為世子,米夫人為王妃。那小妾的父親是個清廉的好官,完全不知情,聽到消息的他,趕來王爺面前要自殺謝罪。王爺是仁厚之人,小妾既然已死,也不忍心因為這事牽連到他,不但未怪罪於他,還不准府中的人洩漏出去,從此這事在府中成為禁忌,連提也不准提一下的!我們偶爾私底下提到寧夫人,都不禁搖頭歎息呢!哎,可惜了那麼一位好夫人!冤孽呀冤孽!」

  綠袖問道:「那寧夫人和珩世子呢?難道王爺不找麼?」

  那老嬤嬤道:「豈有不找的道理!

  那時王爺幾乎將整個京城都翻遍了,連寧夫人的家鄉九江,也不停派人搜尋。但從沒打聽到夫人一些蛛絲馬跡,連影子也未見過,就好像憑空消失似的!一直到最近,聽說還曾派人尋找過哩!噯,王妃昨日晚上,還一直向我們說,見到一位很像寧夫人的男子,念著要王爺也見見哩!」

  綠抽不用再聽下去了,向嬤嬤道了謝,又取出一錠銀子給她,老嬤嬤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老嬤嬤走後,綠抽在房間內,腦筋不停地轉著。

  「嗯,這麼一想,蘅光公子十之八九是王府的珩世子,難怪米王妃看到他,會問他那些話!九王爺半年前開始生病,竹情山莊也是半年前開始有歹人闖入,那必是有人懷疑蘅光公子便是珩世子。端午之時,他遭人狙殺,也必是跟王位有關……」

  她思索著:「除去蘅光公子,最有利的是誰?王爺已經失去寧夫人,如果知道珩世子尚在世,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珩世子迎回府中!找回之後,愛護都來不及,寧夫人之前的身份是正妃,加上對她的愧疚,也許改立他為世子也不一定,不可能派人殺他!聽說太夫人已經過世了,也不會是她……」

  綠袖繼續思考著:「找到了珩世於,王妃和玥世子的地位就會動搖;看玥世子那樣,顯然不知道蘅光公子的身份。府裡瞞得嚴,那時他又小,恐怕他連自己有這麼一個弟弟也不曉得!蘅光公子在這兒住了一個多月,若要除去他,早就可以除去,有的是機會下手,不必等到今日!那麼,知道寧夫人的事情,蘅光公子在又會對他造成阻礙的,會是誰呢?嗯,今天老嬤嬤說,王妃命人來找蘅光公子……啊,那人人都知道是王妃派人接走他的,若蘅光公子失蹤了,她的嫌疑不是大增麼?她嘗過那種遭人懷疑的滋味,怎麼可能再做這種作賊喊捉賊的蠢事?那便不可能是她!嗯,蘅光公子明天約期滿,便要回竹情山莊。王妃回去,想必已經跟王爺提過,再派人一查,真相就會大白,等王爺派人去接蘅光公子回王府,就來不及除去他了……」

  她想到這裡,心裡一驚。「今日正是個好時機,等他到了別邸,奏完琴出門時,便可以在路上暗中做掉他,反正他明日要走,玥世子又不在,早一日離開,也沒人會疑心……」

  綠袖越想越可怕,也越想越焦急,永蘅光一定有危險!猛然想起下午撞到的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那個人,就是那天要殺超光公子的人啊!我怎麼會認不出呢?他必是來確認,琴師莫蘅是不是就是蘅光公子,此時必是回去,向主使者報告去了!我要快去找他,告訴他有危險才行!」趙沂、雷穎和趙玥,下午參加兵部尚書府舉辦的夜宴,明天才會回來。綠袖連忙寫了封信,派趙沂的侍童送去兵部尚書府。伸手抓了些物事,急急出了王府,躍上馬,朝別邸飛奔而去。

  她一邊策馬奔騰,一邊在心中默禱著。直到此時,她才發現,他在她心中有多重要!其實,她早已愛上了他啊!

  她眼淚掉了下來,、心中不停地祈禱:「天啊,求您保佑他平安,求您讓他活著!我願意做任何事,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只要他平安,只要他活著!」

  綠袖騎著馬,騎過街道,出了湧金門,沿著西湖岸,向別邸行進。

  到達別邸前面,綠袖急急下馬,跑到大門前。

  守門的侍衛見她面生,急忙查問她的身份,綠袖拿出王府出入令牌,道:

  「侍衛大哥,我是從本邸來的,下午可有一位琴師來這兒麼?」

  那侍衛查是王府今牌無誤,方才答道:「下午的確是有個琴師,從本邸過來。」

  綠袖心知那必是永蘅光了,忙問道:「請問他是否仍在府中?」

  侍衛道:「姑娘來得不巧,他剛走還不到一柱香,現在若是快馬去追,也許還遇得上……」

  綠袖打斷他的話,急急問道:「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車往城裡去了……」侍衛還未說完,綠袖便衝著上了馬,急奔而去,留下滿頭霧水的侍衛。

  緣袖沿著車痕,一路追趕,她來時因為抄捷徑,故是沿外圍小路走,永蘅光所搭之馬車,卻是沿裡湖白堤之大路而行,是故錯過。

  綠袖一邊騎著,一邊不停在心中祈求,希望她來得及趕上啊!若是——若是——她不敢往下想了,夾緊了馬,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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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5 09:43: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永蘅光坐著馬車,一路想著事情。

  下午被王妃請到別邸彈琴,也見到了王爺。王爺是個溫文儒雅的人,永蘅光一見到他,不知為何竟有種親切感。

  王爺在他彈完琴後,還留他下來用膳,席間對他頗多關愛,還轉頭跟王妃笑說:「這孩子真的和芊芊好像!如果不是今天,商總管說已經打聽到珩兒下落,不幾日便可找回,我還真會以為就是他哩!」說著,還向王妃低聲說了句話,王妃只是抿唇而笑,也未回答。

  王爺王妃知道他即將離開王府,十分不捨,言語中頗多慰留之意,還殷切地問他何時再來,話中滿是關切之意。

  面對著這樣的王爺王妃,永蘅光差點要說出自己根本不是琴師,而是來王府打聽消息的!不過為了不鬧大事情,他還是忍住了想說出一切的衝動。

  王爺王妃本要留他住下,不過他掛念著綠袖,想回去和她話別,便推辭著有事離開。

  坐在車上,隨著馬車搖晃,他想見綠袖的心就越發急切。一想到她窈窕的身影,心裡就帶著一絲甜蜜;一想起她笑著的俏臉,心就跳得慌、跳得急!

  車震動了一下,他驀然想起她就要離開了,心上感到一陣痛楚,像被人硬生生割離了一塊……為什麼呢?他坐在車裡,搖搖頭。

  「傻阿蘅,她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姑娘,你是在想什麼?」他想起明日的分離,緊緊咬著唇,皺著眉。

  他歎歎氣,打開車窗,想藉著夜景忘卻心中的煩亂,卻見車已偏離回京城的路。他從小在西湖畔長大,對這兒熟得就跟他家的後花園一樣,認得這是往昭慶寺的方向,和回王府之路恰恰是相反方向,不禁疑惑。

  永蘅光正想詢問車伕時,車卻停了下來,頓時覺得不對勁。

  「該死,我怎麼忘了有歹人想要我的命這回事?」永蘅光心一驚,將藏在琴盒夾層中的劍取出,握在手中。

  他從懷裡取出一顆解毒丹含著,那是凌梵道姑在臨走前給他的,撕下一塊衣袖,蒙住口鼻,閉住了呼吸,唯恐遭人以迷藥暗算。

  忽地從車門傳來一陣煙霧,瀰漫了整個車內。幸好他早有準備,心知歹人終於開始行動了!

  過了一會兒,聽到有人聲音說道:「差不多了,那廝應該已經昏迷了!」

  另一個聲音答道:「好!」接著有二個人便進了車來,欺進他身邊,冷不防被永蘅光踢了一腳,一人摔出車外,另一人被撞到腰部,重心不穩,也摔了下去。

  永蘅光趁機離開車,那二人從地上爬起,拔出劍,和他打了起來。

  那二人劍術不弱,永蘅光雖曾習過劍,也只是用來鍛煉身體之用,劍術並不精,應付一般人可以,但遇上了高手,怎敵的過,更何況是以一擋二!

  鬥了一會兒,便感到有些吃不消,一個不留神,手上的劍已被震飛,接著左肩吃痛,中了對方一劍,胸腹連中數掌,跌在地上。

  永蘅光右手撫著左肩,胸口和腹部疼痛不已,心知要活著離開,已是無望了!

  二人中身高較高者,手上的劍,正對準永蘅光心口,劍尖剛觸到衣服,卻見他忽然倒下。

  矮個子大驚,大喊:「什麼……」那「人」字尚未出口,背心也中了一箭,倒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驚訝地轉過頭,卻見一個綠色身影奔了過來,幾疑自己是在夢中,真的是她麼?

  「蘅光公子!蘅光公子!你沒事吧?」

  聽了那清澈的聲音,永蘅光知道,真是她來了!

  那時綠袖沿著馬蹄痕,一路追去,見車往岔路行去,知道永蘅光一定有危險!心中更是心急如焚,一路狂奔,唯恐遲了一步!

  當她在一個偏僻小路上,見到三個打鬥的身影,其中一個便是永蘅光時,趕緊要過來,卻見永蘅光的劍已經脫手,又中了對方數掌,千鈞一髮之際,她不及多想,搭起弓便射,永蘅光這才逃過一劫!

  綠袖見永蘅光倒在地上,心下大驚,搶過去扶起他身子。

  永蘅光見到她,嘴角微微一笑,道:「啊,是你……我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面了……」

  綠袖見他肩膀上的血兀自流個不停,掉著眼淚,一邊撕下自己衣角為他包紮,一邊道:「我好怕你已經遭了毒手,嚇壞我了……」

  永蘅光見她掉眼淚,勉強伸出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道:「我……不會有事的。梵姑姑說,你在我身邊,會……會助我的,不是麼?」

  綠袖哽咽著道:「蘅光公子,你受的傷不輕啊!咱們……咱們回去竹情山莊療傷,好不好?」

  永蘅光嘔出一口鮮血,綠袖眼淚掉得更是厲害,滿臉傷心地望著地。望箸她傷心的表情,他勉強忍住胸中翻滾欲嘔的感覺,斷斷續續地道:「其實我只是……只是皮肉之傷而已,你不用擔心,我——我——」但話未說完,又吐了一大口鮮血。

  綠袖再也忍不住,哭著道:「你……你別說話了,我扶你上馬車去,咱們走吧!」永蘅光肩上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但他胸腹受創,內傷反倒比較嚴重。被擊中掌後,瘀血本郁在胸口,讓他煩悶欲嘔,甚是難受。此時將淤血吐出,頓覺舒坦一些。

  他勉勉強強撐起身子,綠袖扶著他,正要往馬車行去,卻見四周不知何時出現四個漢子,擋在前方,其中一個便是端午那天,暗殺未成的矮小男子!

  二人心下暗暗叫苦。眼前這批人顯然是衝著他們而來,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永蘅光歎了口氣,低聲對綠袖道:「他們要殺的對象是我,你快走吧!」

  一個蒼老聲音傳來:「想走?可沒那麼容易!」

  說著,從那四個漢子後面,走出一個年約五十歲的老人。

  永蘅光知道這批人一定是衝著自己而來,歎口氣道:「你們要殺我,我就認命了!不過這位姑娘是無辜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請——請讓她離開罷!」

  那老人瞪著綠袖,問道:「這丫頭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那矮小男子答道:「回總管,前次屬下曾向您報告過,端午那日,屬下原本已經可以達成任務了,可惜那時卻被一個ㄚ頭壞了好事,那個壞了總管好事的ㄚ頭就是她!」

  那老人道:「哼,原來是你壞了我的事,那可不能輕易饒了你了!」

  綠袖聽那矮小男子稱呼老人為總管,靈光一現,道:「我知道了,怪不得你要暗殺蘅光公子,你是王府的商總管!對不對?」聽了那漢子稱呼,綠袖便試探地問道,見那老人臉色一變,便知自己猜中了。

  綠抽在王府之時,曾聽到侍女們論及商總管。他本是米夫人遠親,米夫人憐他無靠,便讓他到王府中做事。

  聽侍女們所言,商總管對米夫人及世子極為忠心,去年才因年事高而退休。

  但聽說王爺生病之後,便跟著過去別邸照料。他既是前王府總管,手下人物進出王府莊園,自是極為便利,那矮小男子,多半也是商總管的部下,難怪在王府中多日,始終查不出任何線索!商總管既已退休,又在別邸,綠袖和永蘅光怎猜得到幕後主謀會是他?

  商總管本以為他從未在他們面前露面,他們絕無法得知自己身份,沒想到卻被綠袖知道了,臉色隨即沉了下來,道:「小丫頭倒厲害,猜得出我的身份,看來是個聰明的娃娃,可惜聰明的人多半活不長!哼,我本想放過你一馬,不過,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誰,我可就不能讓你活著離開了!」

  綠袖道:「蘅光公子不知道自己身世,也不會去和玥世子爭王位,你何必一定要致他於死?」

  商總管微微冷笑,道:「哼,世上多少人為了權力威風不擇手段?

  王爺之位是何等尊榮!只要有一絲希望,哪有人會放棄獲得這個位子的大好機會?說實話,這個位置,本也該是他的,可惜,玥少爺才該是繼承王位之人,只要有人妨礙到他繼位,我就要除去他!無論如何,我都要讓少爺得到這個位子!」

  永蘅光雖尚不明白自己身世,但從二人對談,再比照王爺王妃之前的對話,已可猜出自己身份!

  他忍住痛,撫著傷口,搖頭苦笑道:「我……在山莊裡每天喝茶彈琴,日子過得多自在快活,要那——勞啥子王位……做啥?我對這種地位,一點也……也沒有興趣。別說……王爺,就算是皇帝……我也不要啊……」

  他一邊說著,腳一陣發軟,差一點便跌在地,綠袖忙扶住他,讓他坐了下來。

  商總管望著他的臉好一會兒,過了一會兒,方開口道:「你和少爺不愧是親兄弟,聯想法都一樣!但只要你在,對他就是妨礙,我一定要讓少爺順順利利登位,成為王爺!就算陪上我這條老命,我也不在乎!」

  綠袖道:「王爺現在還不知道莫蘅便是珩世子,就算知道了,認了蘅光公子為二世子,又不一定會讓他繼位,你幹嘛那麼緊張?」

  商總管冷哼了一聲,道:「小丫頭閉嘴!你懂什麼!」

  一旁的漢子見狀,已經舉起武器,只等著商總管命令,便要向二人身上招呼下去。

  商總管舉起手,示意他們暫時不動,冷笑道:「珩世子,既然要死,我就讓你死得瞑目一點!老實說,在多年前,我奉王爺之命尋你之時,早就知道你的下落!本想當作不知此事,讓你平平凡凡地過一生。半年多前,王爺生病後,念念不忘你的下落,吩咐我前去找你,說道若你尋了回來,有意要將王位傳給你,我方才動了殺意!哼,少爺孝順得緊,絕少違拗王爺的意思,加上他原本就不想繼位,若是有人可以代他繼承,他絕對會高高興興地,將王爺的位子讓出,自己一個人過著悠哉悠哉的生活,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這等事情發生?我看著少爺長大,唯一的心願,就是看他登上王位,成為尊貴的王爺!少爺未登位之前,只要你一天活在世上,就是多一分妨礙,不除去你,我怎安心!」

  綠袖對著商總管道:「你一心只管要保住玥世子的王位,有沒想過,你殺了玥世子的親生弟弟,殺了王爺苦尋多年的愛子,就不怕他們傷心難過?」

  商總管道:「我不管那麼多!

  我只知道,讓玥少爺登位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不說,有誰會知道這事?唉,珩世子,若不是你的存在,對玥少爺是莫大的妨礙,我其實也不想殺你!可惜,只要你活著一天,就是妨害玥少爺登位的大患!

  珩世子,莫怪我心狠,就當作你十九年前,就隨著你娘,消失在這世上了罷!」

  他說畢,伸手一招,四名漢子向他們漸漸逼近,手上刀劍寒光森森,殺氣逼人。

  綠袖見他們接近,忙擋在永蘅光身前,道:「慢著!你若殺了我和蘅光公子,別以為沒人會知道!我家姑爺是王府親戚,很快就會查出真相的!天理昭昭,豈能容你一手遮天?」商總管道:「哈哈哈,要找理由,那還不簡單!莫蘅本就是化名,翻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這等人物!誰會猜想得到,永蘅光和莫蘅是同一人?

  堂堂一莊之主,卻潛入王府,化名假扮琴師,這要如何解釋?若我要說,王府琴師和官家小姐的侍女結下私情,相偕私奔,可惜運氣不好,私奔途中,遇上盜賊,屍骨無存,有誰會起疑?」那總管一面說著,那四名漢子一邊往前逼近,刀光森森,心下知道是躲不過了。

  突然一陣迷煙散出,煙霧瀰漫,那四人及商總館閃避不及,皆中了迷煙,倒在地上。原來綠袖和雷穎自從在成都城外之林中遇盜,便買了煙霧,以防危險,綠袖出王府之時,順手帶了出來,此時情況緊急,方使了出來。

  永蘅光受了傷,綠袖本想和他一起坐馬車逃走,可惜那幾匹馬兒亦吸入迷煙,已經併攏了腳,跪在地上睡了起來,拉也拉不動,她又沒有解藥,只好扶著永蘅光一起走。

  綠袖將他扶至亂草叢中躲著,希望二人能夠僥倖逃過一劫。但她心中明白,她所使出的,是藥效最短的迷煙,只消半時辰不到,藥效便會褪去,除非奇跡,否則很快便會被他們追上!

  緣袖好生悔恨,當初只為防身之用,沒有傷人之意,才選藥效最短的迷煙,早知如此,該選會讓人睡上三天三夜的迷煙呵!

  才剛要蹲下,永蘅光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喉頭一陣腥甜,嘔出幾口鮮血,雙腿一陣發軟,倒在地上。

  綠袖含著淚,伸出衣袖,為他拭去嘴角的血,想扶起他,他卻再也起不來了。

  綠袖將他的上身扶起,靠在樹幹上,望著受了重傷的他,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

  永蘅光勉強抬起未受傷的右手,拭去她的眼淚,輕聲道:「綠袖,你……你走罷,別管我了。你一個人逃,或許還有機會逃走——」

  綠袖眼眸中閃過一絲淒楚,撫著他的面頰,聲音小,卻堅決地說道:「我不走,要死,咱二人便死在一起罷!」

  永蘅光雖大是感動,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綠袖再不走,真會跟著他一同命喪於此的,不忍地說道:「你……你又是何苦?」

  綠袖神情堅決,凝望箸他:「我怎麼能……怎麼能棄你而去?都到這個地步了,逃與不逃,還不是一樣?我走與不走,只是早死晚死的問題,我怎麼能……

  怎麼能棄你而去?你……你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若是平常,此念頭縱使在她腦海中想過千百萬次,也不會輕易說出口。此時生死關頭,不說,便再也沒機會了,方才吐露出來。

  永蘅光知道她的性子,一旦下定決心便不更改,歎口氣,握住她的手,只覺沉默一陣,他緩緩說道:「我……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

  一輩子得以遇上這麼一個知己,我……也該……該知足了。」

  綠袖含著淚,哽咽著道:「遇到你,我也很快活啊……」

  永蘅光凝望著她,說道:「是我任性,拖累了你,累得你和我一起……一起死,我……我很是過意不去,對不起。」

  綠袖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她伸手擦去,哽咽著道:「蘅光公子,我……我……」

  永蘅光道:「別再……別再公子……公子的叫了。我一直很想……很想聽你喚我一聲『阿蘅』,你就……你就叫我阿蘅罷……」

  綠袖望著他,柔聲喚道:「阿蘅,阿蘅……」她一邊喚著,眼淚便一邊撲簌簌掉了下來。

  永蘅光道:「有句話,今天我……一定……一定要告訴你。」

  他伸出手,撫著她的頰,眼中滿是柔情,好一會兒,輕聲開口道:「我……

  我喜歡你!」

  綠袖心中滿是悸動,過了一會兒,低聲開口:「我……我也是啊!」

  永蘅光微微一笑,伸出手,將她的頭拉向自己,輕輕吻了她柔嫩的唇。二人心中知道,這將是二人最初,也是最後的吻。

  淚流了下來,掉在他的頰,卻早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他放開了她的唇,右手撫著她的頰,眼睛始終不捨得離開她,她抬起小手,覆住他的。二人都不說話,只是凝視著對方,心中雖然淒苦,卻又滿是甜蜜。

  遠遠傳來陣陣腳步聲,聽到那幾個漢子以及商總管的聲音,他們卻充耳不聞。能夠多活一刻,多望著對方一眼,也是好的。二人均想,兩情既已相悅,今生能夠得到這樣一位知心愛侶,已經足夠。死也好,活也罷,都已經不重要。命運雖弄人,不得常相廝守,能夠和對方死在一起,已是極為快慰,毫無怨尤。

  草叢被撥了開來,那四人中的一人發現了他們,大喜過望。本想出聲招呼其餘人前來,但看見二人的情景,心下一陣側然,沒發出聲音。

  其餘的人和商總管不久也尋了過來,見了此情此景,雖然圍著他倆,卻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忍心先動手。

  過了一會兒,二人方如夢初醒,回過神來。

  永蘅光轉頭望著商總管,微笑道:「好了……既然要我倆的命,就給你罷。

  不過……不過,聽我說幾句話:我實在……實在對王位沒有興趣,只想平平安安過完一生。你要殺便殺,我也不怨你,反要多謝你,若不是你……派人暗殺我,我也不會……誤傷了趙沂,便也不會遇見她了。我……我話已經說完,你可以……可以動手了。」

  永蘅光說話的當兒,綠袖始終靜靜地凝視著他,一言不發。

  當他說完,她才抬起頭來,望著商總管,對著商總管笑了笑,臉上滿是溫柔,眼中滿溢著幸福的神采。

  商總管望了他倆一會,歎了口氣,道:「罷罷!」

  他搖搖頭正想離去,聽到一陣馬啼聲接近,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喊著:「商叔叔!」聽那聲音,是趙玥!

  那四名漢子團團圍住商總管,齊聲道:「總管,咱四人和他們拼了,您快走罷!」商總管只搖搖頭,沒有說話。

  沒一會兒,幾匹馬兒來到他們面前,是趙玥、趙沂和雷穎。他們下了馬,奔了過來,接著一群王府侍衛到來,上前團團圍住了商總管和四名大漢。

  趙玥望著商總管,顫聲道:「商叔叔,你——你這是——」

  雷穎奔到綠袖和永蘅光身邊,見永蘅光受了傷,綠袖的衣服也染上了血,神情緊張地問道:「蘅光哥哥,你受了傷麼,重不重?」又轉頭對綠袖道:「你呢?傷在哪兒?」

  綠袖哽咽著道:「小姐,我沒事兒!阿蘅中了劍,又受了內傷,要快……快……」她見到雷穎等人趕來,知道二人終於脫離險境,心下激動不已,說到這兒,已然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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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5 09:44: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雷穎在兵部尚書府,忽然接到綠袖的來信,情知有異,連忙打開一看,信上寫著:

  「小姐:

  蘅先公子極可能是王爺家失蹤十九年的趙珩二世子,有人要害他,他有危險!我過去王府別邸,請您快過來!遲一步,就來不及了!

                       綠袖」

  接到這樣的信,雷穎臉色大變,綠袖早先就曾把永蘅光至王府目的告訴了她。她雖不知寧夫人之事,但已可推測一點端倪。連忙告訴趙沂,要他請世子幫忙。接著,因為擔心著綠袖孤身前往,便帶著幾名侍從,先趕往別邸去了。

  趙玥見他們神色匆忙,面色凝重,已覺不對勁。趙沂將趙玥拉至外頭,將永蘅光至王府的原委,簡單對趙玥說了一遍,心中念著雷穎和綠袖的安危,說完後,立刻騎馬,追著雷穎到別邸去了。

  趙玥聽了趙沂所言,猶不敢相信。半年多前,王爺要他尋找他的弟弟,他一直都銘記在心,商總管是他最信任之人,便托他代尋。接到未查獲下落的報告,心裡好生失望。下午商總管對他報告,已經尋到二世子下落,他大喜過望,本想等過幾日王爺回邸,便要一起探訪竹情山莊,迎永蘅光回王府。

  他從趙沂口中得知,自己極為喜歡的琴師『莫蘅』,竟便是苦尋不著的親弟弟,心下大為激動。府中雖避諱此一話題,但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個弟弟。

  記得自己二三歲時,曾經和母親前往別邸,一同拜訪美麗的寧夫人,和尚在繈褓中的可愛幼弟。只是當時年幼,不記得寧夫人的臉。趙玥和永蘅光都長得像各自的母親,不像王爺,是以他見了永蘅光,並未認出他卻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只知道自己和他特別談得來,特別有親切感。有一陣子,甚至有股認他為義弟之念頭。哪想到他竟是自己的親弟?知他有危險,立刻帶著侍從們,往別邸去了。

  三個人在別邸前聚在一起,此時雷穎已經問明別邸的侍衛,綠袖和永蘅光的去向,三人便一起追將過來,所幸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了。

  趙玥見到商總管,又見到在一旁受了傷,倒在一旁的永蘅光和綠袖,再笨也猜得出來,傷害他們的便是商總管!

  「商叔叔,你……你竟然……」趙玥嘴唇顫抖,心下震驚不已,無法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商叔叔,竟就是要殺害自己親弟弟的人!

  商總管只是默默望著他,不解釋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商總管忽然舉起手中的短刀,往自己的頸子落下,被一旁的侍衛一把奪下,只擦傷了皮膚。

  永蘅光望著商總管和趙玥,緩緩開口道:「商總管,你……你別自責,我雖受了傷,但是……但是還未傷到性命,你也不用……自殺謝罪啊!世子……你別誤會,我……我從別邸回來,被……被強盜襲擊,是商總營救了我的,別……別冤枉了他……」

  趙玥愣了愣,永蘅光轉頭對著綠袖道:「綠袖,那強盜……凶得很,是商總管……救了咱們,對不對?快向——世子解釋一下,別讓總管……蒙冤……」

  綠袖當然知道永蘅光的用意,方才初見他二人,商總管未立即下手殺害。後來二人逃走後,雖被追上,但尋到二人之際,並未痛下毒手。見到二人依依情狀,最後竟打算作罷,足見他的心地其實不壞,只是護主心切,是以才不擇手段要除去他們。商總管若真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倆早已沒命,焉能等到世子他們前來?

  她和永蘅光心意相通,見他神色,雖然這麼說違反自己心願,還是點點頭,道:「世子,阿蘅說的是真的,您別誤會商總管了!」

  商總管呆呆地望著面前的永蘅光及綠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袋轟轟作響,聽到永蘅光斷斷續續說道:「商總管,請過來,我還沒……還沒……向你道謝……」

  商總管跌跌撞撞向前,來到永蘅光身前,永蘅光示意他蹲下,低聲道:「商總管,就當你發現了……琴師就是永蘅光,要——要跟我說真相,我卻……遇到盜賊。世子那麼……那麼信任你,別讓他傷心……」

  商總管聽到永蘅光的話,幾乎無法相信,呆立在場。雷穎在旁聽得一清二楚,知道永蘅光的心意,伸手招來商總管的四名屬下,道:「帶商總管回去療傷吧,接下來我們就交給處理吧!」

  四名漢子對商總管忠心耿耿,原本以為總管的陰謀被發現,多半是沒有活命希望了,卻沒想到,他們所要追殺的對象竟不計前嫌,不但未說出他們的陰謀,反倒還掩護商總管!心下大為感激,又是敬佩,又是慚愧,向永蘅光行了一個禮,道:「二世於保重!」四人便扶著商總管離開了。

  商總管離去後,永蘅光方才安下心,望著綠袖輕聲說道:「我……倦了,我想睡了……」他受了傷之後,元氣本已大損,又經過一段驚險的逃亡路程,自是極為疲累。話尚未說完,便閉上眼,沉沉地睡著了。

  趙沂見永蘅光受傷,不宜上馬,伸手招來一名侍衛,吩咐他駕一輛馬車來,接著,幾個王府侍衛抬著永蘅光,上了車朝別邸而去。

  一會兒,到了別邸,侍衛抬了永蘅光進入廂房內,一堆侍女忙上前給他換上乾淨衣裳。

  趙玥早吩咐其他侍衛飛快前往延請大夫,沒多久,大夫便已到來。

  那大夫看了傷,診了脈,並將傷口敷了藥,說道:「世子放心,這位公子外傷不重,敷上這『花蕊石散』,可將血化為黃水,兼可止痛,不一日便可收口。

  內傷傷及臟腑,雖不甚輕,幸好並未傷到要害,對生命無妨礙,服下這帖『活瘀止血湯』即可。若仍有唾血嘔血之情形,乃因血聚集於胃中,再加上川厚樸一錢半,用薑汁炒了服下。約莫休養個十天半月,便可痊癒!」

  聽了永蘅光的傷勢並無大礙,大家這才放了心。

  雷穎見綠袖神情極為疲憊,婉言道:「綠袖,已經沒事了,去歇息一會兒吧!」

  綠袖搖搖頭,道:「我——我不累,我想留在這兒。」她雖說自己不累,但是卻忍不住打了幾個阿欠。

  雷穎見了她如此,哪肯讓她繼續熬夜,綠袖雖不想離開永蘅光,但在雷穎堅持下,也只好到房間歇息。她心力交瘁之下,躺下去沒多久,便沉沉地睡了。

  雷穎剛安頓好綠袖,趙沂便來尋她,二人一起走到外面,準備商議如何向趙玥說明,並通知永蘅光之事,卻見一位侍女跑了進來,向著趙沂道:「趙公子,外面來了一位道姑,說有急事相找,此時正在前廳裡等二位呢!」

  雷穎知道那道姑必是凌梵無疑,忙道:「沂哥,倘我猜想沒錯,來訪的必是聆音觀的凌梵這姑!此時已是深更半夜,她必有要事,咱們快去吧!」

  二人忙到了前廳,見一個白衣纖長身影,果是凌梵!

  雷穎一見了她,忙問道:「道姑怎找得到這兒?是不是薰光姊姊那兒有事?」

  凌梵歎口氣道:「唉!沒錯,正是阿薰那出了問題呢!事態緊急,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自從你和綠袖離開,薰ㄚ頭三番二次派人送信,打聽阿蘅何時回山莊。上次接到阿蘅說,要六月十五過後,方能回來,我已經在擔心,時間過長,薰丫頭會不會起疑。果然,今天下午接到薰丫頭的信,說時間差不多了,明兒個要來接阿蘅回去,我忙派人去王府找阿蘅和綠袖,想通知你們一聲,但聽到小道僮回報說,阿蘅、綠袖和你們都不在,本該等明兒大清早再來尋你們,但心中甚為不寧,一算之下,卻是阿蘅的血光之兆!我忙下了山到王府去打探,尋了好些地方,幾經波折,好不容易才知道你們在這兒!唉,阿蘅可還好?」

  雷穎道:「道姑真厲害!」蘅光公子剛剛受了傷,王府世子送他來這裡療傷呢!」

  凌梵問道:「阿蘅果真受了傷?可嚴不嚴重?」

  雷穎道:「您請安心,蘅光公子已經請大夫看過,敷了藥,沒有生命的危險!」

  凌梵皺了皺眉,道:「唉,阿蘅的傷,卦象雖凶,卻是凶中帶吉,必能化險為夷,我擔心的是如何向薰ㄚ頭啟齒哩!她……唉!」她歎了口氣,便不再說下去。

  趙沂奇道:「坦白向薰光說明,蘅光是為了追查山莊被歹人闖入的真相,而到王府調查,不就好了?」

  雷穎道:「不行呵!沂哥,這麼一來,就會牽扯上商總管之事!方纔你也聽了蘅光公子所言,他不願意讓世子知曉商總管之事,若是說出真相,那就有違蘅光公子的心意了!再加上蘅光公子是瞞著薰光姊姊出來,現在出了事,薰光姊姊就會曉得,道姑、綠袖、還有咱們,是聯合騙他的!」凌梵道:「我不擔心阿薰知道我幫阿蘅的事,只是阿薰她……唉!現在還不是讓她知道的時候,其中緣由,目前我不便透露!唉!我唯一能夠說的,是現在決不能讓阿薰曉得,唉!她——

  「她連連歎了幾口氣,雷穎見凌梵的模樣,知道必有內情,也不便追問。

  雷穎道:「那依道姑所言,要如何向薰光姐姐說才好呢?薰光姊姊既已起疑,我們又不可能把蘅光公子留在這,待傷好才送回去呀!何況,蘅光公子是王爺家的二世子,這件事,也不能不對薰光姐姐說啊!就算我們不說,玥世子和王爺王妃,將來還是會去山莊找薰光姊姊,商議蘅光公子之事的呀!」凌梵道:

  「阿蘅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世了麼?」

  雷穎道:「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知道了。」

  雷穎見凌梵道姑一點也不吃驚的模樣,似乎早已知道永蘅光的身世,便開口問道:「道姑知道蘅光公子的身世?」

  凌梵歎口氣道:「我早就知道啦!只是因為我答應過芊芊,不能告訴阿蘅,所以當阿蘅說他要離開山莊來王府之時,我才沒阻止!只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現在阿蘅的身世已明,對他來說,也未嘗不好,阿薰這ㄚ頭十分明理,也十分尊重阿蘅,理當不會有問題!如今要商量的,是如何向阿薰解釋,阿蘅為何會受了重傷回去呀!」

  雷穎和趙沂雖不知凌梵道姑為何不願向永薰光說明真相,但猜想著,以永蘅光的個性,也不會願意讓永薰光知道,於是三人便仔細地商議,要如何向永薰光說明才好。

  由於前一天過於疲勞,逃亡過程又耗掉極大心力,到了第二天已時,綠袖方悠悠醒轉。一睜開眼,見雷穎在她床邊,綠袖慌忙要起身來。

  雷穎按住她的肩膀,道:「你昨天一定累壞了,再歇歇吧!」

  綠袖搖頭道:「我……我不要緊的。阿蘅他呢?是不是已經沒事了,我想要去看看他!」

  雷穎望著綠袖道:「蘅光公子已經回竹情山莊去了!」

  綠袖驚道:「回去了?怎麼……會這樣快?那薰光小姐不就會知道,阿蘅他是偷溜出來的麼?」

  雷穎道:「唉,因為昨兒事出突然,薰光姊姊似乎起了疑心,所以不得不快把蘅光公子送回山莊去!」

  雷穎把昨兒凌梵道姑來訪之事,告訴了綠袖。說完後,又說道:「你放心,沂哥還有世子那兒,都已經商量好,只說蘅光公子和你接到薰光姊姊來信,怕她擔心,便從聆音觀下來,在回山莊途中,卻遇到盜賊。剛巧世子察知了蘅光公子是王爺家二世子之事,正要去山莊拜訪,路上碰巧救了你們,因蘅光公子身受重傷,便先帶他到別邸療傷。一問之下,才知他即是世子苦尋不著的弟弟!本要等你醒後再一同過去,但因王爺王妃急於找薰光姊姊,所以剛剛沂哥、世子、同王爺王妃,便一起送他回山莊去了!」

  綠袖沉默了半晌,她和他,竟連再見都來不及說麼?心下十分傷心,默不作聲。

  此時別邸的持女端來午餐,緣袖默默到桌前坐了下來,吃了幾口,就搖頭不吃。雷穎請侍女們退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綠袖,昨兒到底是怎樣情形,可以告訴我麼?」雷穎關心地望著綠袖。

  「你我從小…塊兒長大,就像是我的親姊妹一樣。該說與不該說,我自有分寸,你放心罷!」綠袖知道雷穎為人,不該說的絕不多說,便將她如何遇到王府的老嬤嬤,又如何知道寧夫人的故事,進而推測出永蘅光便是王府二世子,察覺他有危險,一路追趕,如何遇到商總管,商總管如何想除去永蘅光,二人如何逃亡的經過,除了永蘅光和她吐愛意那段——一五一十地向雷穎說了一遍。

  綠袖說完後,望著雷穎,道.:「小姐,蘅光公子他不希望玥世子知道,是商總管要害他,請千萬別告訴他啊!」

  雷穎笑笑,道:「我曉得,雖然蘅光公子那麼說,玥世子還是有點疑問。我曉得他的心意,所以今早任他如何想找你去問話,我也不讓他吵你!真難得蘅光公子的氣量這麼大,商總管想害他,他竟不埋怨,還替他掩飾,這等胸襟,世所少有!我就是知道他的用意,所以沒有拆穿啊!不過,這也太曲折離奇了,真沒想到他竟然是王府世子!真像是傳奇裡的故事呀!」

  雷穎說完,輕輕拍了拍綠袖的肩,道:「咱們明天就要啟程回綿竹去了!臨走前,咱們就一起去一趟竹情山莊吧!你和蘅光公子相處了這麼久,要走了,也應該去打聲招呼呵!」

  綠袖木然地點點頭,低下頭,回了聲:「好。」

  她雖如此說道,但心裡一酸,眼淚便要掉了下來,她趕緊拿起杯子假裝喝茶,淚珠兒掉在杯裡,茶嘗起來好苦,好澀啊!

  雷穎見她神色不對,關切地問道:「綠袖,你還好麼?若是仍覺得疲倦,咱們就晚三天出發,讓你多休息一下,好不?」

  綠袖勉強笑笑,道:「小姐,我沒事的!只是昨晚受了驚嚇,作了好幾次惡夢……」她說到這兒,眼眶又紅了起來。

  雷穎見她一副欲哭的神情,雖然心中覺得不對勁,但綠袖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會跟她說,自己明瞭她的個性,也不是個會隱藏心事的姑娘,以為她是驚嚇太深,柔聲安慰她道:「別怕,現在安全了,不會有人傷害你的!一切都過去了!

  嗯?」

  一切都過去了?是的,她的愛和她的心,也就這麼留在這裡,再也尋不回來了!她在心底苦澀地想,卻仍強裝作笑顏,對雷穎道:「我知道,謝謝小姐關心。」

  雷穎扶她上了床,幫她蓋好被子,點上安息香,道:「綠袖,你安心睡吧!

  點了香,心情會平復點,就不會再做惡夢了!」

  綠袖溫順地點頭,雷穎又安慰了她好」會兒,方才帶上門,離開了。

  雷穎出去後,綠袖從床上坐起,眼淚不停掉落。

  她多不想回去啊,她多想和永蘅光在一起,二人永遠在一起彈琴,在一起談天。但是雙方的身份差距太大了,叫她要如何是好?

  她不是沒想過,就這麼留下來吧,依雷穎的個性,不會阻止自己與心愛的人廝守在一起,反倒還會高高興興地鼓勵她留下,搞不好還不肯帶她回家,可是,她真能留下麼?

  法律規定,平民與皇族不能通婚,更何況她是奴籍出身!就算她能嫁給永蘅光,最多也只能當偏房而已!她不是在意自己有沒有名份,也不是在意自己的出身,她可以為永蘅光做一切事情,可以為他犧牲生命,但是,她真的能夠嫁給他嗎?

  她知道得很清楚,依永蘅光的個性,倘若真娶了她,是不會再娶別人了!可是,他是王爺家的二世子啊!如此顯赫的家世、地位,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想要嫁入王府?又不知有多少千金小姐想嫁給他?就算永蘅光堅決不娶,礙於種種因素,他能由自己作主麼?就像是王爺與寧夫人,這樣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眷侶,王爺終究還是迫於母命,被迫娶了米夫人啊!王爺王妃的命令,他能違抗麼?到時,她要眼睜睜看著地為了自己,陷入兩難的困境嗎?

  綠袖倒在床上,心中充滿無奈與悲傷,她從來沒怨過自己的出身,從沒怨過自己只是個小侍女,更從沒攀上枝頭變鳳凰的想法,可是,她能怎麼辦?她是真心的喜歡著他啊!

  她只要他幸福,只要他快活地過一輩子,她不要他為難,不要他痛苦,不希望他有不愉快的事情啊!更不要眼睜睜看著他為了她傷神,為了她而與王爺王妃發生爭執啊!

  止不住的眼淚,從她面頰上,一顆一顆地滑下,掉下,像成串斷線的珍珠,像燃燒著的紅燭。

  「蠟炬成灰淚始干』,蠟燭的淚,燒完了,也就沒有了!而她的眼淚,卻是這樣汨汨不絕,怎樣也停不住阿!

  第二天,綠袖隨著雷穎和趙沂,一同到了竹情山莊。

  到了山莊,永薰光一臉凝重地出來,雖還是如同往常一樣的招待,可是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亂,雷穎和趙沂見永薰光如此,知是為了永蘅光之故。一向相依為命的弟弟,也許就要離開自己身邊,這事來得如此突然,也難怪她會如此。

  雷穎與趙沂見狀,不便多留,便向永薰光道別,臨走前,綠袖鼓起勇氣,向永薰光道:「董光小姐,我……我可以去看看蘅光公子麼?」

  永薰光答道:「好啊!這些日子也多虧你照料他,他在東廂房歇著,尚未醒呢!你去吧!」

  綠袖點點頭,朝東廂房而去。

  到了束廂房,只見荷香正在永蘅光房內幫他煎藥,綠袖走近床邊,望著永蘅光,見他一臉病容,兀自昏睡,擔心地問道:「姊姊,蘅光公子他沒事吧?」

  荷香輕聲道:「公子從回來後,就一直昏睡,尚未醒呢!不過王爺請御醫來過,御醫說,公子的傷不妨事兒,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過於勞累,才會一直昏睡。凌梵道姑也來過,說話也相同,妹子不要擔心!」

  綠袖聞言,方才放下心。

  荷香是個聰明的姑娘,見綠袖似乎有話想說的表情,開口道:「妹子,我想出去一下,公子麻煩你照管一會,我去去就回來!」

  說完後,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荷香走後,綠袖在床邊坐了下來,手輕輕撫著他的臉頰,默默地注視著他,輕聲道:「阿蘅,我走了,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喝茶彈琴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不要再到處冒險,別讓薰光小姐擔心……」

  她自袖口掏出一條帕子,輕輕放在他的床邊,望著他,輕聲道:「阿蘅,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再繼續望著你,我會……我會走不了的!阿蘅,你自己好好保重——以後你會遇上比我更好的姑娘,你的個性這麼善良,這麼溫柔,一定會過得很幸福,你一定,要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說著,眼淚掉了下來,低下頭,輕輕吻了他的面頰,他的唇,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擦乾了眼淚,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

  永蘅光醒時,已是三天後。

  他睜開眼,只見永薰光正擔心地在他床前守著地。

  「阿蘅,你總算醒了!永薰光又驚又喜地望箸他,一眨眼,淚珠便掉了下來。「我好擔心啊!」

  「薰姊姊,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永蘅光勉強笑了笑。「這是哪裡?」

  「這事東廂房啊!」永薰光拭去淚珠,道:「你這孩子,可讓我擔心死了!

  出去養個病,居然受了重傷回來!害我好擔心……好擔心!你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永遠不回來了——」永薰光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姊姊,我不要緊的!」永蘅光輕聲安慰著她。「你瞧,我不是回來了麼?」

  永薰光擦擦眼淚,微微一笑,道:「嗯。」

  此時藥已煎好,菱香捧上藥碗,永薰光忙端給永蘅光喝了。

  永蘅光皺著眉頭喝完,道:「姊姊,綠袖還在別邸麼?我想見她,姊姊派人請她過來好不好?」

  永薰光撫著他的發,道:「傻阿蘅,你昏睡了這幾天,她們早出發回綿竹去了!」

  「什麼?她……她回去了?」他聽到這消息,一激動之下,氣血翻湧,頓覺頭暈,眼前一陣發黑,過了一會兒工夫,才好了些。

  「怎麼可能!我……我要去找她!」他說著,便想下床,但他剛受傷,又失血頗多,怎可能下得了床?才剛掀開被子,便無力地倒下。

  「阿蘅!

  別激動呀!」永薰光見他如此,慌了手腳。「她們出發幾天了,以你現在的身體,怎麼出門呢?就算你去追,也不知道她們已到了哪裡呀!」

  永薰光畢竟是聰明人,那日綠袖來道別之時,雖覺她神情有異,但那時永蘅光剛受傷,自己也沒料想到他的身世這麼快便被查出,頭腦正一片混亂,便沒細問。

  永蘅光昏睡期間,她只要有空,必守在他床前,他多次囈語,都被她聽在耳裡,什麼「你不要傷她,她是無辜的!」「綠袖,你走罷!

  別管我!」心下早知,永蘅光此次出門,內情並不單純,必發生了不少事情,決不是像凌梵和趙沂趙玥說的,只是她不好戳破而已!此時見永蘅光的神情,心下便猜出七八分,一雙眸子凝視著永蘅光,道:「阿蘅,你喜歡綠袖,是不是?」

  永蘅光點頭,眼神堅定地望著永薰光,道:「是的!我喜歡她,我一定要娶她,除了她,誰也不要!」

  永薰光道:「她是個好姑娘,姊姊也不反對,可是……可是你的親生爹爹那……」

  永蘅光道:「我不管誰反對,我這一生,只愛她一人!她對我來說,比生命還重要啊!沒有她,我哪活得到現在?我……我……」他傷還未好,說了這一會話,已然神情疲憊,完全只靠一口氣撐下去。

  永薰光見他不顧自己的傷,執意要去尋綠袖,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但與永蘅光相處多年,知道他和綠袖之間的感情一定很深,否則不會這樣,這種心情她明白,但永蘅光這模樣,又要如何出門?忙安慰他道:「阿蘅,你別心急!安心養傷罷!等你傷好了,姊姊立刻帶你到綿竹去提親,好不?你這樣子,讓她知道了,她會心疼的!」

  永蘅光雖想立刻去找綠袖,但他真的無法起身,藥中又加了安神藥,藥力已開始發揮,他只覺一陣困意襲來,勉強點點頭,道:「一言為定,姊姊,你一定要帶我去,不可以食……」話未說完,他便昏昏沉沈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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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6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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