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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羽昕]脫線娘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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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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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線娘娘
羽昕


蝦米?這清靈雅致的落塵仙子,爬牆爬樹、烤魚、鑽狗洞?
還扮男裝嫖妓,只為瞧瞧男人可以髒惡心到什麼地步?
一遇到他就故作端莊,搖身一變為大家閨秀,
恍若剛剛上演的搞笑戲碼主角不是她,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好,既然她想藉選秀女之名,入宮捱三年以求自由之身,
他這英明幹練的皇上就加等封她為一品妃,
讓她就近當他有“專屬開心果”,可她卻真呼倒楣,一心想進冷宮去快活……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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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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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8 23:4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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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南郊,氣勢雄偉。靜穆幽深的紫龍園是當今皇上閒暇時最喜歡逗留的皇苑,除了少數幾人,未得皇上允許皆不得擅人,否則斬無赦。
  此刻,在參大綠竹,卵石幽徑的盡頭,負手屹立著一位恍若石雕般的人影正默眺望著遠方的香山,在平靜中令人感到有一種無可抗拒的窒息與震懾之力,隨風飛的鵝黃色長袍,亦隱隱流露出一種無可言喻的優雅高貴氣勢,而略顯削瘦的頎長身材卻又有另一股風流灑脫的韻息。
  濃密而斜飛人鬢的雙眉,挺拔的鼻樑,似揚非揚的唇角形成一個嘲諷的弧度,令人震撼的是他那雙眼睛,烏黑深沉、冷冽狂傲,像雨潭深速無底的湖水,也似兩股直透人心的利刃。
  他給人一種倔強堅毅、孤傲寡情與脾睨大天、唯我獨尊的霸氣,令人不由自主地膽寒顫栗。
  就連隨侍多年的太監——小玄子,每回見了他也都戰戰兢兢的,不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子何時要發怒,或何時存著戲弄人的心思。
  雖然主子並不是先皇長子,但早在十歲時主子便被冊立為太子,事實也證明先皇的確有識人之明,主子確是紫陽皇朝歷代以來最英明能幹的皇上。年僅十七歲,便毫不猶豫地接下先皇所遺留下的搖搖欲墜的皇朝政業。
  他以清明的政治頭腦和特有的謀略膽識與鐵腕強權,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僅是短短十年之間便將天下治理得有聲有色,成為紫陽星朝有史以來最輝煌的時代,啟始建朝百多年來另一個興盛的開端,百姓安居樂業,莫不爭相稱頌主子是紫陽皇朝最賢明傑出的帝王。
  可是,只有皇城內的皇親國戚臣子們,才明白這位出色的皇上,其實是個多麼難伺候的主子,心情變幻莫測、反覆無常不說,個性又相當極端。前一刻才見他慵懶的與嬪妃們飲酒作樂,眨個眼他又毫不留情地下旨,將某個恃寵而驕的愛妃扔進冷宮裏涼快去了。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確是不假。
  “如何?”冷然的話語出自略薄的雙唇間。
  “回皇上,確如皇上所猜測,皇太后欲在大皇子七歲生誕之日,請皇上下旨立梅貴妃娘娘為後,並立儲大皇子為東宮。"小玄子恭謹地躬身道。
  年輕又威勢懾人的皇上——齊天君哼了哼,小玄子不解其意,只是習慣性地抖了抖,屏息靜待主子撂下旨意,他好赴湯蹈火去完成。
  “梅貴妃……”皇上嘲諷的嘴型更明顯了。“若不是母后護著她,朕早就貶她到冷宮去過日子了!”
  小玄子腰形更彎。“皇上請三思,若將梅貴妃娘娘打入冷宮,恐怕太后和老國舅都會不依哩。”
  “不依又如何?朕想做的事有誰阻擋得了?”連眼也不眨,齊天君淡淡道。
  不必考慮,當然是沒有!小玄子盯著地上的卵石子暗忖,皇上要是真發起火來,就連皇太后也要忌憚幾……不,十分!
  齊天君靜思片刻,才緩緩側過面來瞟他一眼。
  "咱們好久沒出去走走了,有興趣陪朕逛逛嗎?”
  小玄子一聽,瞬即垮下臉來,他苦著眼瞅視主子。“不是吧?皇上,又要出去了?半年多前才去過江南一回不是嗎?那一回奴才可被皇太后給罵死了,險些就被押進敬事房處置了呢!”
  “有朕在,你怕什麼?”齊天君懶懶道。“何況太監不得出宮是宮律,你能出去逛逛樂樂該是雀躍三尺才是,怎麼反而哭喪起臉來了?”
  “皇上哪,您要是肯帶上禁軍護衛著,那奴才絕對是欣喜若狂地磕頭謝恩,可您總是孤身一人帶著奴才跟原豪將軍兩個,這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奴才跟原豪將軍都承擔不起哪!”
  小玄子實在忍不住要嘮叨。每一回皇上心血來潮微服出遊,從出宮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就卡在喉嚨處,直到踏回宮門為止,那顆心才得以落定。這種心境還能有什麼樂趣?多來幾次他恐怕就要發瘋啦!
  齊天君懶散地回身,將手搭在小玄子肩上,“怎麼?你在跟朕抱怨?”連口氣也是懶洋洋的。“你不相信朕這一身功夫足以自保?”
  小玄子重重歎了一口氣。“皇上,奴才知道您的功夫高,甚至可能比人稱京城第一高手的原豪將軍還要厲害,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奴才實在擔心皇上若有任何閃失,那奴才可就萬死不足以贖罪哪!”
  凝視著面前這個侍奉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小太監,齊天君終於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朕明白了,那……就多帶一人如何?”
  一人?小玄子不由自主地翻了個白眼。多帶一人又濟得了多少事?不過……好吧,一人就一人,總比沒有好。
  "那請皇上讓奴才來選好嗎?奴才一定得挑一個不輸原豪將軍的人選才行!”
  “好吧,就讓你決定,反正朕也懶得去想那麼多。”齊天君說著依然負手緩步朝靜心齋而去。“不過你最好快些,咱們明兒一大早就要出發了。”
  “喔,奴才知……嘎?!明兒一大早?!老天,皇上,不行哪,奴才什麼東西都還沒准備耶!皇上、皇上,……”

  濟南山水天下知,睛雲繞日意悠悠,山色橫斜湖如鏡,暗香浮動荷花嬌。
  形似雪濤、聲如隱雷、清澈甘美的泉水;碧水如鏡、荷紅柳綠、風光旖旎的湖泊;古木蔥郁、石階如梯、景致幽雅的千佛山和石塔矗立、風光獨特的柳埠,將濟南城成功的構築成一座詩情畫意的園林城市。
  而泰山餘脈之千佛山中的泉水,經由地下直達濟南,使濟南不但有果都之稱,更有“家家有泉、戶戶垂柳”之譽。識者若登上千佛山上的一覽亭,則北可望黃河、鵲山之如畫景色,南可眺黃石崖造像,更可觀奇煙九點奇景,濟南之美盡人眼底。
  此際的一覽亭中便仁立著一條纖弱的身影,仔細望去,那女子冰肌玉骨、清靈若仙,幽冷高潔在似廣寒中人下塵來,月白色彩裙隨風飄拂,更似欲乘風而去。
  她望著大潮方向,神情淡然,那種超脫凡俗的韻息,仿佛正靜待回歸天界時刻到來。
  從蒼松翠柏中崎嶇幽徑,漫步走來的四人一見,莫不自動停下腳步,深恐驚擾了飄逸脫俗的仙子佳人。但只一眨眼,四人中最清秀的青衫年輕人便蹩起眉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在最為冷肅倔傲的銀袍男人一瞥眼下又閣上了嘴。
  銀袍男人朝那清靈姑娘深深凝眸注視片刻,而後緩步走向亭側另一方的大石上坐下,清秀年輕人亦步亦趨緊隨在後,另外兩位左邊是個三十歲上下,身材魁偉、氣宇軒昂的青袍漢子,右邊是身長玉立、俊逸灑脫的翩翩佳公子。
  除了銀袍男子,其他三人都時而把好奇的眸子往清靈姑娘那兒拋去,但姑娘始終一動不動,半晌後,三人都禁不住開始揣測起來。
  她不會是想跳下懸崖去吧?
  就在他們正暗忖時,忽聞得輕碎快速的腳步聲,夾雜著粗重的喘息聲,從四人來時幽徑上傳至,他們同時望了過去,只見一個丫鬟裝扮的清秀姑娘匆匆而來,且遠遠即呼喊著,“小姐,不好了,大少爺他們找來了啊廣那姑娘愕然轉首,清靈雅致的五官倏起慌張之色。
  “天哪,不可能吧,連這兒他們都能找來?”清脆悅耳的聲音帶著惶急。
  “小姐,快走啊,他們馬上就……啊——小姐,你想做什麼?”
  隨著丫鬟的尖叫聲,旁觀四人亦踉嗆著面呈驚愕之色,連銀袍男子都忍不住詫眼瞠視,其他三人更是把嘴巴都張得大大的,四人皆不敢置信地瞪著那位他們原以為是說下凡塵的仙子,居然雙手一擦便將長裙拉到膝蓋上方打了個結,非常不雅的露出裏頭的長衫褲和繡花鞋,再兩、三步跑向最近的一棵大樹,然後……
  開始爬樹——
  “我的天,你們看到沒有,她居然在爬樹耶!”俊逸公子不由得睜大雙眼喃喃道。
  “小姐,你瘋了,你怎麼可以……”
  “快走,小翠!”姑娘一邊手腳俐落地攀爬足有一人半高的大柏樹,一邊嚷嚷著。“別讓他們瞧見你在這兒,否則他們會知道我就藏在這附近!”
  小翠聞言無助地四下張望。“可是,小姐,我能上哪兒去啊!”
  “回家去啊!"姑娘爬上濃密枝葉間,小心翼翼地選著一根粗幹坐好,再拉開枝丫探頭往下望。“你……你怎麼還沒走?快走啊,小翠,你想害我……”她驀地頓住,旋即縮回腦袋,迅速將自己掩藏在枝葉後。
  同樣聽見無數沉重腳步聲的小翠,只能往另一頭的林徑碎步跑去,可才走幾步就被喝住了。
  “站住,小翠,你給我站住!”
  小翠一個跟蹌險些跌倒,遲疑了下才慢吞吞地轉回身來,不敢直視面前三個穿著華服的男人,只垂首囁嚅低喚了聲,“大少爺。”
  三人當中年紀最大約三十出頭、長相頗英俊卻一臉傲慢霸道之色的男人,也就是适才出聲喝叱的人,他先瞥了那四位過路客一眼,隨即轉回眼冷冷瞪視著小翠。
  “十七小姐呢?”
  “奴婢……”小翠猶豫著朝身後林徑瞄了一眼。“不知道。”
  傲慢男人眯了眯眼也向林徑瞥去,隨即冷哼一聲,帶領另外兩人朝林徑追去。
  小翠一動也不動,深恐奸詐的大少爺猝然回來。
  好半晌後,直到一陣葉朽搖動聲傳來,她才猛抬眼往小姐藏身的大樹望去,繼而驚呼一聲,沖到樹下去張開雙手護著,心想若小姐不幸掉落,她好“接住”……呢,還是說作“墊背”比較恰當吧!
  果然,一聲驚叫伴隨著筆直降落的嬌軀,小翠驚喘一聲,隨即反射性地緊閉雙眼,等著自已被壓成肉餅。
  而這頭的清秀年輕人驚呼聲才剛出口,青衫漢子和俊逸公子已不假思索同時飛身起步,打算堂而皇之來個英雄救美,豈料一條更快的銀色身影,卻搶先一步從小翠頭上飛掠而過,輕松瀟灑地落定在另一邊,懷中則多了那位“不會飛的仙子”。
  那姑娘自是驚恐地闔眼抿唇,清麗的五官全皺成了一團,雙臂更是本能地使盡吃奶之力摟緊了銀袍男子的頸脖,險些沒將他勒死。
  久等不著當頭一砸的小翠睜眼一瞧,便即脫口驚叫,“小……小姐!"哇!不得了,小姐被男人“搶”走了!
  “呢?”她怎麼還沒摔成兩截?
  被小翠一叫,姑娘這才困惑地張開了雙眸,卻赫然發現自己竟然縮在陌生男人的懷抱裏,而她的臉頰還硬塞在他的頸子間。
  倒抽了口氣,她猛往後仰,一張俊逸性格的臉孔映入眼簾,她頓時又驚喘了聲,不知所措地與那雙寫滿了興味與笑意的瞳眸相互瞪視,小嘴開開闔闔的,不知道該尖叫好,還是該說些什麼客套話?或者……稱贊一下對方的眼睛很迷人?
  雖然很快就領悟小姐是被人家給救了,但片刻後,小翠又覺得不對了。男女授受不親,對方該要放開小姐了吧?
  就算對方存心吃豆腐,小姐自己也該有點表示吧?譬如尖叫、掙紮什麼的都可以啊!可小姐卻是什麼都不做,硬是讓他緊緊的摟在懷裏,還跟他“眉目傳情”的死盯住了。
  好像不太對勁哦!“小姐……”小翠忍不住小聲叫喚著。“小姐……小姐……”希望趕快喚回小姐的魂來。
  驟聞呼喚,姑娘淬然回神,旋即羞赧地推推救命恩人的肩頭。“你……你……”
  微微一曬,銀袍男子輕輕將她放下地,小翠隨即慌忙上前將小姐的裙子拉下來放好。而令人頗覺有趣的,不過幾眨眼工夫,姑娘除了雙頰略帶紅霞外,她又恢復成那位典雅脫俗的落塵仙子了。
  只見她神情淡然,端莊大方地襝襝為禮,一派大家閨秀風範,仿佛适才那種慌張幼稚的舉動,不但不是她的所作所為,甚至根本與她絲毫無關。
  “多謝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
  眸中興味更深了,銀袍男子嘴角浮笑。“不客氣。”
  姑娘再一次襝衽。“那麼,不打擾公子游興,小女子告辭了。
  銀袍男子瀟灑地一擺手。“姑娘請。”
  主婢倆斯斯文文地相偕往原路而去,一路竊竊私語著,雖然聲音極小,但仍是隨風飄進目送她們離去的四人耳裏。
  “小姐,我求求你,下次不要再爬樹了吧!"小翠哀求著。
  “我也不想啊,但是沒辦法啊,不爬就逃不了了嘛!"姑娘一臉無奈。
  “可是……又是爬牆、又是爬樹,還鑽狗洞,有幾回你更躲進涵香樓裏頭去,這……小姐,這樣能躲到何時啊廣小翠沮喪的說。
  “我……我正在想辦法了,小翠,你再忍忍嘛!”姑娘哄騙她。
  “從一年前你就說要想辦法了,小姐,可想到現在你還……”
  終於再也聽不見一字半語了,銀袍男子這才緩緩回身,漫步人亭在石墩上坐“原豪,你去……”
  “啊,三哥,”俊逸公子搶前一步。“讓我去吧!”
  銀袍男子闔上眼。“隨便,記得把事情查清楚了就是。”
  俊逸公子立刻眉開眼笑地亮了眼。“沒問題,三哥,這種小事包在我身上,不用半大就可以搞定啦!”

  濟南是交通要道,也是沿海港口的腹地,和貨物集散的主要市場,是故成為大商賈的成就地。而在眾多商賈中,最有名的莫過于濟南首富喬大富。
  喬大富是個道道地地的商人,自私貪婪、奸詐狡猾,一向慣於以賄賂、官商勾結來囤積財富。但自從新任皇上繼位後,貪官汙吏多被廢去,他只能改弦易轍、另謀對策。
  他思來想去,最好的方法便是和全國各地的大商賈搭上關系,藉以將生意拓展到全國各地,有朝一日說不定還能成為全國首富。
  事實上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卻不是他可能會成為全國首富,而是他擁有十三位妻妾,個個貌美如花,膝下二十四個女兒更是花容月貌足可傾城,喬大富便是利用這些女兒來與其他大商賈結上姻親拉攏關系。
  事實也證明他的作法沒錯,喬家的財富的確愈來愈豐厚了。所以當他去世後,繼承家產的長子喬建文,更不遺餘力地利用妹妹們來套取更多的關系。然而可恨的是,所有妹妹們都心甘情願聽從他的安排,唯獨那個看起來應該是最乖巧柔順的妹妹卻反而抵死不從。
  那就是喬家十七歲的十七公喬可柔。
  她誓言終身不嫁!
  而此刻的可柔正與小翠躲在涵香樓後跨院裏的一間小小雜物房裏,只有這兒才是比較安全的,因為沒有人會想到她們會躲在這兒,事實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們也不會到這兒來,這是她們最後的選擇。
  因為涵香樓是妓院。
  小翠將上回來時權充椅子的櫃子細心的擦拭於淨後再讓小姐坐下,自己則隨意坐在一旁的箱子上。兩人面面狂覷靜坐片刻,沒有人注意到小窗外邊多了個人影隱伏在側。
  “小姐,這一回可能要久一點喔!”
  “沒關系,我多拿點銀兩給秋大娘就是了。”
  小翠欲言又止地偷覷一眼可柔,後者輕笑一聲。
  “想問什麼就問吧!”
  小翠眼一抬,脫口就問:“女孩子家總是要嫁人的,為什麼小姐不想嫁呢?不嫁又能幹麼?”
  可柔沈默了會兒,她緩緩撫平膝上裙褶。
  “因為我不想像娘一樣,每天窩在自己的房裏淒慘地等待丈夫偶爾想到她,才分她一點殘愛餘情。如果我付出的是全部,為什麼不能得到對方完全的回報?所以,小翠,打從娘服毒自殺的那一天起,我就發下重誓,絕不和任何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喔。”小翠一時默然了。小姐不想丈夫有三妻四妾,可大少爺卻都是安排她去作妾。
  幽幽地笑了笑,可柔淡淡道:“其實如果娘聰明一點,就不該嫁給爹這麼花心的男人,至少也不要傻得愛上爹。可她嫁了,又愛上了,這也不打緊,如果她能像其他姨娘一樣會爭、會搶也是可以的,可她什麼都不會,只會暗自落淚,自己折磨自己,每天沉浸在痛苦哀傷中,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看起來居然活像四。五十歲的老婦人一般!”
  她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小翠,我不想跟娘一樣自虐,也不想跟別的女人搶男人,一顆心就得換回一顆心,你懂嗎?”
  “那,小姐,要是大少爺幫你找的是……”小翠又試探著問。“正妻大夫人,明煤正娶的嫁過去呢?我記得九夫人臨死前是這麼交代小姐的不是嗎?至少要嫁作正妻才不會被欺負。”
  可柔毫不猶豫地搖搖頭,堅決道:“還是不要。”
  “為什麼?小姐是怕……沒能生個兒子,保不住地位嗎?就像五小姐一樣?”
  她輕歎,“小翠,你還是不明白嗎?有沒有生兒子不重要,地位穩不穩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付出的能否得到同等的回報。”
  她頓了頓,又道:“但基本上,我是根本不相信男人能夠真心的愛女人。在他們眼裏,女人只不過是為他們飼育子嗣和發泄色欲的工具罷了。你瞧,十幾個姐姐嫁出去了,即使身為正妻者,亦有產下兒子,可又有哪一個能得到丈夫真情對待的?沒有,一個都沒有,所以……”
  她更堅決地搖頭。“我絕對不要跟娘一樣,以自殘來了結痛苦!”
  “可是,小姐,大少爺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嫁出去的呀!雖然我們逃過好幾回了,但那也是因為人家娶的是妾,只要派頂轎子來接過去就是了,找不到你還可以拿其他小姐充數。雖然那些下人們的幫忙也是功不可沒。可是,小姐,早晚終會有逃不去的一天啊,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放心,我都想好了。”可柔胸有成竹地抬起下巴。‘如果我們現在逃,大哥會立刻追來,憑我們兩個沒出過濟南半步的女孩肯定是逃不脫的,所以我們現在還不能逃。但是……”她得意地笑笑。“我聽到大娘說若這次還沒能把我嫁出去,就讓大哥甭再管我的婚事了,她打算在七月宮裏挑選秀女時把我送進去。”
  “進宮?”小翠驚呼。“可是為什麼以前他們就沒想過要將幾位最美的小姐送進宮去?”
  “有啊,他們怎麼可能沒有想過?”可柔嗤笑一聲。“因為後宮有個規定,凡是非官宦出身者的中選嬪妃,必得先在各嬪妃宮中學習三個月的禮儀之後,才有資格讓皇上寵幸。
  “可是你可別看這三個月短短的一晃眼就過去了,要發生什麼事只要一天就夠啦!妒忌的嬪妃們什麼事做不出來啊,只要‘不小心’毀了你的容t你還能有什麼希望?甚至暗中下手除掉都有可能哩,反正就是不想多一個女人來搶皇上的寵幸就是了!”
  小翠聽得自瞪口呆,半晌不作聲。
  “所以嘍,”可柔淡淡道。“爹跟大哥都學會在每三年一次的選秀女前,就把滿十五歲的女兒趕緊嫁出去,而我呢,就等著這個機會好逃出大哥的掌握。
  “想想,我不肯嫁人,他們也只好把我送進宮去嘍,大娘說若是運氣好,說不定我能撈上個修儀啊什麼的做做,這樣喬家就更發啦,但若是我被陷害了也是活該!反正我在家裏也沒能幫他們套上什麼關系。”
  “可……可是,小姐,”小翠猶是一臉驚容。“那你……你就不怕……”。
  “放心好了,小翠,”可柔安慰她。“我打聽過了,聽說這次是由太后親自挑選秀女,而太后為了讓梅貴妃扶正為後,所以她只會挑選那些不人眼的,免得又讓皇上分心。即使我不幸被挑上了,這回太后也只挑宮女不選嬪妃,依規矩,我只要進去三年就能出宮了。無論如何,不管選不選得上,反正我只要一出宮就不再回家,而且有多遠躲多遠,大哥也不能奈我何!”
  “可是宮女還是有可能會被皇上看上的啊!”小翠不以為然地說。
  “看上又如何?”可柔哼了哼。“頂多就是一夜,過後他就會把我拋到九霄雲外去嘍!”
  “那要是皇上很喜歡你,封你個嬪妃做做呢?”
  “那也簡單,我只要想辦法讓皇上討厭我,把我打進冷宮,等下回選秀女時,冷宮的嬪妃們也是能出宮去的。”
  “可是,小姐,那樣……”小翠吶吶道。“那樣你的清白就毀了啊!”
  “既然我不想嫁人,清白毀了又如何?”可柔不在意地笑笑。“我冀望的是往後的海闊天空,我要自由自在地過一生,不想像娘一樣看男人的臉色過下半輩子,更不想讓男人束縛住我的生命,我……”
  小翠突然噗哧失笑。
  可柔微微一愣。“怎麼了?”
  “這才是重點吧,小姐?”小翠好笑地斜脫著她。“九夫人拼命教導你琴棋書畫、女紅中饋、道德禮法,然而,雖然你的確是二十幾位小姐中看起來最斯文得體,最有大家閨秀氣質的一位,甚至還有人說你像仙子般的清靈脫俗,可那都是你為了九夫人才做出來的不是嗎?”
  可柔挑了挑黛眉,但沒出聲。
  “別不承認,小姐,別忘了我伺候你多少年了。"小翠翻了翻眼,“哪家的閨秀們會去爬牆爬樹啊?又有哪家的姑娘肯鑽狗洞?而且,你還常常溜到瑪瑙泉去抓魚烤來吃咧!”小翠猛搖頭。
  “更別提你居然敢扮男裝跑到涵香樓來嫖妓,說是為了瞧瞧男人們可以肮髒惡心到什麼地步。這是什麼爛藉口嘛,到後來你甚至還穿幫了哩!”
  不過也因此而熟識涵香樓鴇母秋大娘,當她們走投無路時,秋大娘也很大方地願意提供一個暫避一時的場所。
  對於小翠的指責,可柔的反應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而小翠自然也不認輸地瞪回去。可是不片刻,可柔卻突然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而原是聖潔不可侵犯的神情便在剎那間轉變為一副帶點稚氣的活潑小女孩模樣。
  “好嘛,好嘛,我承認嘛!"可柔撒嬌地說。“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嫁人啊,瞧娘那麼淒慘,你在這涵香樓不也看到了男人都是那麼齷齪可恥,依賴他們過一輩子真是很悲慘的。”
  說著,什麼優雅風範全都消失了,她率性地伸直兩條腿,又往後靠在髒兮兮的幹部上,看得小翠直搖頭歎息。
  "我想做男人,但是既然我不是男,至少也要做個毋需依賴男人的女人吧?我早就打算好了,娘教我的也不是完全沒用,譬如有些富貴人家就專門聘請女塾師為女子授業,屆時我可以告訴人家我是寡婦,這樣人家就不會懷疑我一個孤身女子,為何要拋頭露面獨自在外討生活了。”
  可柔說得洋洋得意,小翠的臉色卻是愈來愈難看。
  “小姐,你都打算好了嘛!”
  “嘻嘻,那當然!”
  “沒有還漏什麼嗎?”
  “有嗎?沒有吧?”
  小翠臉色全黑了。“沒有嗎?小姐,那我呢?你說了半天都只說到你自己,那我呢?我怎麼辦?”
  “嘎?你……啊……啊……”
  “啊什麼?你究竟打算把我怎麼樣,快說呀!”
  “啊……這個……嘿嘿……小翠……你、你聽我說……”
  此時,隱伏在窗邊多時的人影已不覺得有必要再聽下去了,他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另外再打探一下。
  小屋內爭執不休的兩人並未注意到窗邊黑影一閃即逝,只見自沉浸在彼此未來的計劃上,一個是不准對方將其拋棄不顧,一個是但求能獨立生存於世,遠遠脫離男女糾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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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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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大街的迎賓酒樓是濟南最大的食宿打尖處,樓高三層,一眼望去豪華氣派,而裏頭的裝潰佈置富麗堂皇,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口袋裏沒銀兩的客人則不敢隨意蹈人。
  即使有客人打定主意要進去花大錢犒賞自己一番,傲慢的掌櫃、店小二們還不一定會讓一般的閒雜百姓進人“參觀”,全得看酒樓內當時的生意夠不夠清閒,或他們的心情好不好而定。
  可這日晌午剛過不久,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們卻全都垂下了腦袋,恭恭敬敬地迎進貴客引人北跨院,再以最迅速的動作送進一桌酒菜,然後遵囑離開北跨院院遠遠的,未得傳喚不敢隨意進人。
  原來北跨院本就是最昂貴氣派的住宿精舍所在,而銀袍公子他們僅四人就包下了整個足夠住上十幾人的北跨院,於是被奉為最尊榮的貴客。
  夜裏,另一桌酒菜又送進,吃喝將盡時,俊逸公子的報告也近尾聲了。
  “哪位喬可柔姑娘雖不是姐妹中最美的,卻是最多人上門求親的對象,全拜於她那清靈如仙的氣質所賜,可卻沒有人料到那居然只是她母親多年教導下來的表像而已,其實她的本性倒是滿活潑純真的。”
  銀袍男子——齊天君懶洋洋地喝於了杯中的酒,他身後的清秀年輕人——小玄子立刻再為他斟滿。
  “為什麼她大哥都為她安排作妾?”
  俊逸公子聳聳肩。“因為他大哥要拉關系的對象大部份都已有妻室了,而十七姑娘的親娘已逝,自然沒人能為她爭取較好的對象了。”
  齊天君淡掃一眼正襟危坐的青衫漢子。“原豪,你跟我出來也不少次了,怎麼還是如此拘謹?”
  原豪不敢有絲毫放鬆的開口,“爺,屬下和爺同坐一桌已是大不敬,怎可再多加放肆呢?”
  “出門在外,講究這麼多做什麼?”俊逸公子受不了地拍拍他的肩。“放輕松一點嘛,咱們是出來遊逛的,你不要掃興嘛!”
  “六爺,”小玄子不甚開心地斜睨著俊逸公子。“人家原將軍這叫盡忠職守,即使爺是出來遊遊逛逛的,咱們也不能忘了自個兒的職責哪2”小玄子口中的六爺,是齊天君的親兄弟瑞王爺——齊天文。小玄子原本要找一位大內高手隨行,不料卻讓齊天文知道齊天君要下江南,他便吵著要跟來,還拼命吹噓自己也是個高手,能擔負起護衛的職責。
  然小玄子卻對他沒有多大的信心,天知道一向愛玩愛鬧的六爺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在練武上頭?萬一真出事了不需要人保護他就算不錯了,還想保護別人?說難聽點,還真是個累贅呢。小玄子對齊天文硬是占去了另一個護衛的名額極度不滿。
  齊大文不在乎地聳聳肩。“我也有啊,我也很盡責啊,瞧,我不是替三哥查探出那麼多事來了I”“喔,”小玄子冷笑。“原來六爺改行當包打聽了喔!”
  “喂,小玄子,你不要瞧不起人哦,”齊天文抗議。“打探消息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像是去偷聽她們談話而不被發現,身手也是要很不錯才能避開她們的耳目哩!”
  “是嗎?”小玄子咕噥道。“那我看六爺乾脆專職作密好了,還可以順手牽羊幹一票哩!”
  齊天文雙眸一瞪。‘小玄子,你……”
  “夠了。”
  齊天君淡淡說了兩個字,語氣不重,聽來沒有什麼氣,可兩人一聽便惱了聲,不敢再多說半字。他慢吞吞地幹了酒,小玄子忙又斟上。
  “老六,明大再去多探聽一些,愈仔細愈好,明白嗎?”
  “明白了,可是……”齊天文應道,同時小心翼翼地覷著齊天君。“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三哥對那位十七姑娘有興趣嗎?如果是的話,何不乾脆將她召進宮,或等待她進宮挑選秀女時……”
  “你很羅唆!”齊天君冷然打斷他的話。
  “喔,三哥,小的不敢。”齊天文連忙低頭認錯。
  “活該!”小玄子,幸災樂禍地低語。
  齊天君半閉眼。“你也很多嘴!”
  小玄子脖子一縮躡儒道:“爺,奴才不敢了!”
  齊大君哼了哼,小玄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齊大文偷偷笑了笑,小玄子雖然恨喜歡和他頂嘴,但小玄于對二哥的忠心耿耿卻是毋庸署疑的,就看在這一點上,他還是幫點忙吧。
  “三哥哪,”齊天文轉開了話題。“我知道咱們這回出門是為了躲太后,可早晚總是要回去的吧?到時候你又打算怎麼個應付法?”
  “避過英禎的生辰,太后就沒那麼多藉口……。”齊天君一逕淡淡的回道。
  “我猜……”齊天文膘他一眼,順便把最後一塊牛肉放進嘴裏。“你根本沒有意思要讓梅貴妃正付中宮吧?”
  齊天君冷哼。“她不配,若非她是先皇賜予的太子側妃,太后又堅持是她為朕生下第一位皇子;要求聯厚恩以加,連妃讓她也沒資格坐上。”
  “我也覺得不配,雖然她是後宮中最美的一個,卻是陰險狡詐、囂張跋扈得令人厭惡,但是……”齊天文又偷覷他一眼。“她可是太后的親侄女,國舅的長女,大皇子的親娘,我想太后不太可能輕易放棄吧?”
  “那又如何?朕盡量避著與太后起爭執是孝心,並不表示朕怕了太后,非得聽太后的不可。朕想做的事沒人阻擋得了,不想做的事也沒人能逼朕做。”
  “我明白,不過……”齊天文猶豫了下。“太后生辰也快到了,她肯定會再提起,屆時你也不可能和她在壽宴席上爭吵吧?”
  “當然不會,”齊大君依然是輕輕地吐語。“聯會在壽誕之前告訴太后,若她欲在壽宴上提起這事,朕會答應她,然後在立後翌日就質後,梅貴妃也得給朕進冷宮去待著。”
  “哇,好狠!”齊天文驚歎。“不過如此一來,太后應該就不敢提起了,誰不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出口的話沒一句做不到的!”
  齊天君嘴角微微一掀,逕自恬然啜酒。
  齊天文手裏抓著雞翅膀啃著,嘴裏還口齒中清地咕噥著,“其實要是太后逼急了,頂多讓梅貴妃搬進飛燕宮去,應該也是能頂過一時的。”
  坤鳳宮位於皇上所居的幹龍宮右側,是皇后寢宮,而幹龍宮左側即為飛燕宮,也就是說能請進飛燕宮的嬪妃,其地位僅次於皇后,若尚未立後,便可稱是後宮之首了。而貴妃乃四妃之首,照常理而論,梅貴妃早該搬進飛燕宮去了,可齊天君就是不允,硬是不讓任何嬪妃住在他的寢殿左側。
  齊天君冷冷一撇嘴。“若不是看在太後面上,朕早就將她打進冷宮了,怎麼可能讓她進占飛燕宮?”
  齊大文聳聳肩。“說說而已嘛,找也知道太后在嘮叨時也是很煩人的,尤其國舅又那麼急著要把大皇子推上太子的寶座,聽說他幾乎是天天去找太后商量呢,太后不逼你才怪哩!”
  “英幀跟他母親一樣不配,他資質魯鈍、生性殘忍,天下要是落在他手裏,不消幾年就毀了!”齊天君輕蔑地說。
  “那英蒲大概也不行了?”英蒲是齊天君次子。
  齊天君搖頭。“軟弱無能之輩豈能擔當大任。”
  聞言,齊天文曖昧地咧嘴一笑,他端起酒來向齊天君敬了敬。“那三哥就得再努力點,否則後繼無人喔!”
  齊天君怪異的在齊天文身上溜了一圈,慢條斯理地說:
  “如果你能收斂一點玩世不恭的態度,或許朕可以把皇位傳給你,這樣……”
  齊天文噗的一聲將嘴裏的酒全給噴出來了,“你……你在開玩笑!”他驚恐地大叫。“我……我告訴你,三……三哥,你可不要害我,我……我可不想做那毀朝的人……大罪人哪!"他嚇得連話都講得結結巴巴起來。
  齊天君見狀不由得莞爾。“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這不叫沒出息啊,三哥,”齊天文驚魂未定地吶吶道。
  “我這是有自知之明,平常唬唬人還可以,真叫我掌理朝政,擔保不用三個月我就瘋了,頂多一年,紫陽皇朝就得毀在我手裏啦!
  齊天君搖搖頭。“算了,這些事不急著現在討論,朕相信自己不是短命之人。”
  “是啊,是啊,三哥鴻福齊天,肯定能長命百歲,這些事不急著說!”齊天文滿臉餘悸,趕忙再一次岔開話題。“還是先來討論一下明天要上哪去逛逛吧!”
  “那就要問你嘍!”
  “我?”齊天文一臉滑稽地指著自己。“我有這麼偉大,可以決定當今聖上的行程?”
  齊天君依舊是懶洋洋的,他垂下眼瞼說:“看你又探得十七姑娘什麼消息嘍!”

  瑪瑙泉位於幹佛山山腳下的濃蔭密林深處,溫醇甘冽的泉水從懸崖上噴泄而下,恰似嵌鑲玉戴上的顆顆珍珠,灑落在花木奇石之上,再匯流而成一個水光鑒人的泉池。泉池方圍畝許,泉水澄碧清澈,遊魚清晰可見,環圍泉池的綠樹成蔭,繁花似錦,望去仿佛一副幽靜柔美的山水畫。
  而此刻,清晨時分,一聲聲嘈嚷的笑鬧聲和縷縷炊煙卻殺風景地破壞原有的甯靜安詳,而罪魁禍首正是氣質清雅的“假仙子”——可柔。
  只見她裙擺更是直接拉至腰間打了個大大的結,衫褲也卷到膝蓋上頭,手裏抓了枝樹枝粗制的短茅,站在淺水中嚴陣以待自願擔當犧牲者的魚兒,一副十成十的淘氣野丫頭模樣,而小翠則站在岸邊大叫著。
  “小姐,火升好了啦,你究竟抓不抓得到啊?”
  “別吵啦,你看魚都被你嚇跑了啦!”可柔嬌聲抱怨。
  “再等一下就可以了,你幹麼那麼煩嘛,咱們哪一次來我沒讓你吃得心滿意足才回去的?”
  “可是人家已經好餓了嘛!”小翠咕噥。
  “你再出聲就不給你吃了喔!”
  “好嘛,好嘛,人家不出聲就是了嘛!”
  小翠安靜沒多久,可柔就抓到了第一條又大又肥的魚兒,再過片刻工夫,第二、第三條也上手了,於是陣陣香噴噴的烤魚香味開始飄起,在清風吹拂下,逐漸蔓延到四周,再鑽進隱藏在泉池側岸叢林間四人的鼻子裏。
  “哇,好香哪!”齊天文首先脫口道。“我也好想吃喔!”
  “我也是。”小玄子低低咕噥。
  “你們剛剛不都有吃過早餐才出來的嗎?”原豪奇怪地問。“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齊大文歎了口氣。“原豪啊,這非關餓與否,是肚裏的饞蟲在作怪哪!”
  原豪喔一聲就沒再說話了,而齊天君自始至終都僅是默不作聲地斜倚在樹幹上,將深沉的雙眼凝視在泉池中的人兒上。看他那樣子,齊天文也死心了,他無趣地坐下來也靠著樹幹打算補一下回籠覺,反正既是皇上中意的人,他再怎麼喜歡也沒用。
  原豪和小玄子相顱一眼亦有了共識,看主子的態勢,大概會有很長一陣子不會改變姿勢了,於是兩人也各自找了個最佳地點或坐或靠地歇下來。
  兩位小姑娘在吃罷魚食後便盡情地玩樂笑鬧開來。一會兒像小孩子似的追逐嬉打,一忽兒又嫻靜地摘花閒聊,可不到半晌又打起水仗來了,嬌脆銀鈴般的笑聲在這部林深處迴旋蕩漾不已,如此的純真無邪、開心暢懷,令齊天君也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嘴角。
  他心裏暗忖,喬可柔並不是什麼大美人,與他後宮那些嬪妃們比較起來也不過是中上之姿而已。但即使嬪妃裏那些屬於上上之姿者,美是美矣,但卻始終無法悸動他的心靈,甚至連些微的心湖波紋也沒能漾起。起初或許還會覺得有點新鮮感,可總是寵幸沒幾次後就厭煩了,特別是她們開始顯現爭風吃醋的醜態時,更是令他升起心頭火,恨不得再也不見。
  而且後宮美女看多了,妖艷嬌媚溫柔婉約也不缺,卻從未有過這種清雅高潔的女人。如果她淨是那副聖潔不可侵犯的模樣,或許他會感興趣,卻也不會太過在意是否真能擁有她。女人嘛,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先是矜持做作一番,待要爭寵奪愛時,醜態便層出不窮了。
  但她後來出人意料之外的表現,卻著實勾起他幾分興致來了,他忍不住想要搞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繼而從齊天文口中得知,她其實是一個躲藏在姻靜端莊外表下的活潑女孩,還有著如此與眾不同的思想,他的興趣更是有增無減。
  如今,他又發現當地在欣賞那個看似典雅仙子的淘氣姑娘無拘無束的歡樂嬉戲時,自己的心境也不禁跟著輕松開懷。
  逗她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他想,看她故作端莊,偶爾情急時再搞一點爆笑的舉動出來,那種情景,光想想地就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喂,老六,你不是想吃魚嗎?可以去抓了,不過你最好給我小聲點!”
  三個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被齊天君一叫,全都有點茫然地坐起來,齊天文還不知所以的在原地轉了一圈,才看到齊天君早已走出一段距離,三人急急忙忙趕上前”瞧眼,原來兩位姑娘部躺在草地上探訪周公去了。
  齊天文和原豪都下水抓魚,小玄子奉命去維持炊火不滅,三個人都離齊天君遠遠的,以免妨礙他觀賞美人的撩人睡姿。
  今他稱奇的是,即使在酣睡中,十七姑娘亦是清麗素雅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遠山般的黛眉自扇般的長睫毛,懸膽般的瑤鼻,不點亦紅的櫻唇,她真的不是什麼大美人,可卻有著令人愈看愈著迷的魅力。
  齊天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大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白嫩細致的粉頰上輕輕撫掌著。似乎能感受到騷擾的可柔黛眉輕壤、唇瓣微啟,同時略略偏了偏腦袋,紅唇卻恰好點在他的掌心中,就在那一剎那,齊天君忽覺全身一震,心更是漏跳了一拍,他下由詫異地縮回手來瞧了半晌。
  剛剛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時間讓他去想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再去試驗一下适才的感覺是否是錯覺,倏見可柔瑟縮一下,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就脫下自己的外袍為她蓋上,然後望一眼另一旁的小翠,不必吩咐,小玄子立刻會意地脫下外衫也替小翠蓋上。
  接著又凝視片刻後,他忍不住再次把手放到她的粉頰上,有點猶豫地慢慢移到細細呼出熱氣的朱唇上,而後又一次閃電般的縮回手,他驚訝地在自己的手和她的紅唇上來目瞪視。
  這一次更糟糕,至少停了三拍心跳!
  偷偷覷視著他詭異行徑的齊天文悄悄湊了過來,輕問道:“三哥,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奇怪哩!”
  齊天君沒有回應,他還是疑惑地瞪著自己的手,惹得齊天文也忍不住朝他的手望去……沒事啊,手還是手,並沒有變成腳嘛!
  齊天文實在很好奇,三哥很少……不,更正,是從未有過這種困惑的表清,不趕緊問個清楚,他肯定會吃不不。,所以他張口欲再問一次,卻被一聲輕細的嚶嚀搶先一步抓去了齊天君的注意力。
  清若秋水般的瞳眸緩緩睜開,可柔愣了愣之後,倏起困惑之色,隨又闔上眼,齊天君兩兄弟幾乎聽得到她數數的聲音。然後似乎是數到了十,她再次睜開雙瞳,但困惑卻是更深,接著令人頗為發噱的是,她居然舉起了雙手在眼前揮了揮,口裏則喃喃咕噥著——
  “我已經睡醒了,你們應該消失了,回去吧,回去你們的夢中世界吧!”
  下一刻,齊天文隨即大大的爆笑出聲,不但令可柔愕然膛自,也驚醒了小翠,小翠猛的跳起來,驚慌地四處張望。
  “怎麼了?怎麼了?”
  可柔的小嘴兒張得大大的,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笑意難掩的齊大君,雙眸愈睜愈大,最後陡然尖叫一聲,“老天,找不是在作夢!”
  接著,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開始放下褲管、裙結,小翠也匆匆過來幫她整裝。
  在四個男人好笑的瞪視下,片刻之後,那個淘氣小姑娘瞬間變成了一本正經、幽雅婦靜的落塵仙子。
  “真巧,又在此地碰上公子了,不知公子到此何事?”
  她規規矩矩地襝衽為禮,聲調不再嬌脆活潑,代之以端莊斯文的話語,活脫脫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門千金,特別是那悠然自在的儀態,仿佛他們是這會兒才偶遇碰面,先前的出饃全當沒那一回事。
  可她此等欲蓋彌彰的劇烈轉變,卻愈發引出齊天文更誇張的大笑,就連齊天君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小玄子和原豪也在一旁偷笑不已。唯有赧紅的雙頰透露出可柔的尷尬,可她的神情卻仍是一派沉靜淡然,秋水雙瞳淡淡掃過四人。
  “請各位公了笑夠之後,再通知小女子一聲。”
  齊天君頓時迷惑於心中摹起的不忍,他首先斂去了笑聲,也朝另三個笑不可抑的傢伙投去警告的一瞥,收到警示的三人急忙收起笑聲,齊天君這才轉向可柔,抱拳拱了拱。
  ““抱歉,姑娘,多有得罪,請姑娘萬勿見怪。”
  “不敢,公子,昨日小女子承蒙公子相助,正感無以為報,哪敢為此等小事責怪公子呢。”
  齊天文聽到這麼文詔詔、死板板的對話,不只他們倆說得既別扭又可笑,才聽兩句,他肚子裏的笑蟲又想作祟了,可是……
  “在下姓齊,敢問姑娘尊姓?”
  “有勞公子動問,小女子姓喬,向齊公子請安了。”說著,可柔再次禮貌地襝衽了一次。
  齊天君也再次拱了拱手。“不敢,在下等遊逛至此,不想卻擾了姑娘雅興,心中甚感不安,不知姑娘可願讓吾等有補償之機會?”
  “公子此言差矣,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湧,昨日之恩尚未回報,小女子怎敢為此等小事接受公子的補償呢?”可柔淡然拒絕。
  齊天君微微一笑。“昨日僅是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尚請姑娘莫要掛懷,在下……”
  “哇哈哈哈……拜託,饒了我吧!”
  突來的痛苦笑聲中斷了兩人的“禮貌性對話”,齊天君頓感不悅地轉眼望去,卻只見齊天文抱著肚子跪在地上悶笑不已。
  “你們……拜託,你們一定要這樣子講話嗎?能不能說一點人類聽得懂得話?譬如我說的這種?”
  齊天君雙眉一皺,正想發飄,耳邊卻又傳來一聲噗哧,輕細且迅即消失。他疑惑地回眼,可柔卻依然是眼觀鼻、鼻觀心,與适才的沉靜神情毫無二致,可是仔細端詳,仍可發現她的唇角在微微抽搐著,就如同她身後的小翠一般。
  怒容旋即消失,齊天君不由得輕笑。
  “這樣吧,請姑娘為我介紹一下濟南的風光名勝,我則回報姑娘另一頓烤魚大餐,如何?”
  忍不住順著香味偷眼瞧了瞧,可柔暗暗咽了口唾沫。
  “這個……呢……也好。”
  片刻之後,瞧見可柔秀秀氣氣的啃著魚,齊天君忍不住想起适才她那種豪爽大方的吃相,還真是判若兩人呢。
  可是……她這樣吃得飽嗎?他需不需要偷扔兩條魚到樹後,讓她去躲起來吃個痛快?想到此,他又忍不住微笑一下。

  在喬建文打發走這次的求親者之前,可柔是不能現身回去,於是她只能白天躲在瑪瑙泉抓角度三餐,因為即使是當地人也少有人知道瑪瑙泉的存在,濟南城內的泉水已經夠多了,毋需再往山裏尋去,除非是有意遊山玩水者才有機會發現。
  至於人夜後,主婢倆就溜回涵香樓睡覺。
  而從那天起,齊天君便天天來找可柔,每次他都會帶來各式各樣的吃食。她並沒有刻意去問他為什麼一直來找她,或為什麼帶這麼多東西來給她,因為她不希望他反問她為什麼大天跑到這兒來抓魚。
  大家僅是談天說笑,然而雖然她盡量保持高雅脫俗的儀態,但時間一久總是會有穿幫的時候。譬如當齊天文說些歷史故事給她們聽時,說到奸臣迫害忠良的可恨,她會渾然忘我地憤慨大罵,講到有趣之處,她也會忘情大笑。
  又或者齊天文故意戲弄她,在毫無預警下大喊一聲,“你大哥來了!”可柔便會驚跳起來,什麼優雅形象全顧不得了,三不管的把裙子一扯,拉開腳步就往林內深處跑去,找到一顆又高又大的樹就拼命往上攀。
  這種“遊戲”屢試不爽。
  而齊天君也只是露出有趣的笑容,並沒有特意去提醒她,相反的,他似乎還很喜歡看她那些個爆笑舉動。
  直到可柔終於可以回去的那天,她特地回到瑪瑙泉和他道別。
  “齊公子,謝謝你這幾日來的陪伴,我真的很開心,但是恐怕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希望我們有機會再見。”
  一齊天君沒說什麼,僅是微笑點點頭,輕聲說再見。他從來沒有這麼輕松愉快過,甚至稱得上開心,他想,也許可以讓她住進飛燕宮去,令他隨時都能夠開開心心的。而可柔雖然心頭有些莫名其妙的悵然不舍,但她拒絕為男人情傷苦痛的心思卻依然堅定不移。
  自由的心、自由的人、自由的生活,這才是她所追求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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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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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選秀女,可柔如願以償地被送進宮。
  官宦之後、書香世家、名門之女和出名的美人,全都被召集在聚秀宮裏,也就是待選秀女暫居之處,眾秀女必須先在此學習官中基本禮儀,同時也讓小太監們有機會賺點外快。
  可這些慣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們,一旦沒了婢女在身邊伺候著,差點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全靠隨身帶來的首飾銀兩,請太監們幫她們做這做那的,免得戲還沒開演,她們就自己先毀了。
  然而這些難不倒可柔,她都自己抓魚來吃,沒有什麼事是她不會做的。況且喬建文根本沒塞幾文錢給她,她身邊只帶著多年來攢積下來的些許銀兩,而那些是她出宮後的生活費,現在是動用不得。
  所以她一切都自己來,可她的能幹看在其他嬌生慣養的秀女們眼裏,卻成為她們閒來無事譏笑嘲諷的話題。然而她不但不在乎,反而暗笑她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若是被挑進宮去伺候人,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而她無意去爭取接近皇上的機會,也是她能比其他秀女更輕松度日的因素,但即使如此,敵視她的人還是不少。
  “聽說這一次是由太后來挑選秀女的耶!"年紀最小的蕭佩兒打聽到消息。
  “太后?”自認最美,也最有機會得到皇上寵幸的連芙蓉驚呼。“那皇上呢?他為什麼不自己來選?”
  “是太后向皇上要求的嘛!”
  “太后為什麼要作這種要求?”以狐媚見長的李麗嬌忙問。蠱惑男人她行,蠱惑女人,尤其是老女人,她可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還不是為了梅貴妃嘍,”戶部尚書的女兒黃水仙歎道。“我爹說,在梅貴妃立後之前,太后不想讓任何女人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所以這回太后只會選兩、三位嬪妃,其他選的都是宮女,而這兩、三位嬪妃自然都是從太后的親戚裏選出來的。”
  “太后的親戚?”
  秀女們聞言都忍不住的左瞧右看,暗自猜測著身邊的人是否就是黃水仙口中說的人。
  “別瞧啦!”黃水仙好笑地說,同時一抬纖指往隔殿指去。“她們住在那兒呢,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每一殿都住滿了三十人,就那一殿只住了四人?”
  ““當然奇怪,”連芙蓉不太高興地哼了哼。“我還特地去問過富公公呢,可他什麼也不肯說,只叫我別多事,免得惹來麻煩!”“想知道啊?”
  黃水仙一問,眾秀女忙點頭,她聳聳肩。
  “梅貴妃的親妹妹曹玉蘭,太后妹妹的女兒沉珠兒和沉慧兒,太后另一位弟弟的女兒曹玉芬。”黃水仙掃一眼眾秀女。“想想,就憑她們的身份,能和我們擠一塊兒嗎?”
  楞了好半晌,連芙蓉才吶吶道:“那……那我們呢?”
  “選不上宮女就回家等著嫁人嘍!”黃水仙冷哼。“別以為你最美,太后就會賞你嬪妃、姨好的什麼來做做,告訴你,太后只會選她自個兒的親戚,目的也是希望若是皇上寵了她們,她們也可以替梅貴妃多加美言幾句,看能否早日將梅貴妃捧上皇后的寶座。”
  李麗嬌暗裏一咬牙。“先做宮女也好,只要在宮裏就有機會碰見皇上,而只要能和皇上見著面,我就有把握讓皇上寵幸我,屆時還怕皇上不賜封我嗎?”
  “你還是沒聽懂是吧?”黃水仙無奈地搖頭。“不是告訴你太后不想讓其他女人吸引住皇上的汪意力嗎?這樣太后怎麼可能選上你們這些有可能吸引皇上注意的女人做宮女呢?各自然是要選愈是貌不驚人的愈好嘍!”
  聞言,那些自信滿滿,原是想有一番“作為”的小姐姑娘們全都傻了。不是吧?愈漂亮就愈是連宮女都沒得做?
  “難道我們連一點兒機會都沒有嗎?”蕭佩兒可憐兮兮地問。
  沈默了會兒,黃水仙才慢吞吞地說:“也不是沒有,聽說這回皇上會答應讓太后來選秀女,是因為皇上早有打算出宮微服巡訪,而皇上並不好女色,所以不想為選秀女之事特地趕回來……”
  “嘎?"蕭佩兒詫異地睜大了眼。“原來皇上根本不在宮裏!”
  黃水仙笑了。“原本是不在宮裏,可是他卻很意外地提早回來了。”
  連芙蓉雙眸一亮。“你是說皇上為選秀女特地趕回來了?”
  黃水仙搖頭。“不,我是說皇上提早回來了,並沒有說他是為了選秀女趕回來的。”
  猛地翻了個白眼,李麗嬌不耐煩地叫道:“拜託!你就不能一次說清楚嗎?幹麼還分章節段落啊?又不是說書!”
  “是你們一直打岔的啊!"黃水仙一臉無辜。
  “好,好,我們不打岔了,你就快點說完好不好?”
  黃水仙聳聳肩。“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我們也是冀望選秀女之際,皇上能一時好奇或心血來潮到這兒來看看熱鬧,屆時我們還是會有機會的。就算太后不同意,可皇上若是堅持,太后也是莫可奈何,畢竟後宮是屬於皇上的,當然是要以皇上的喜好為准嘍!”
  眾家秀女頓時轉悲為喜,各自打算著屆時要如何裝扮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來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甚至還有人開始練習微笑、拋媚眼等。唯有可柔,她早就歪睡在窗檻邊。

  也許已是篤定自己是未來嬪妃級人物,那四位太后的親戚態度特別的囂張跋扈,尤其是曹玉蘭,總用鼻孔對著人,無論是對誰講話,一途是以對待下人的命令口氣,令人氣怒在心卻不敢言。
  等待的日子最無聊,除了白天上、下午由司禮監派人來教導禮儀各一回外,其餘時間都是閒著抓蚊子的空檔。悶在屋裏難受,大家便到聚秀宮各處花園去逛逛,曬曬太陽讓臉色更紅潤些,或是練習走路的姿勢。
  可是依舊只有可柔與眾不同,她靜坐在鯉魚池旁凝視著優遊的魚兒,那種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靈幽冷脫俗韻息在在表露出來,然而可柔這會兒思索的卻是——這鯉魚不知道味道如何?
  突然,她聽到陣陣怒罵吵嚷聲傳來,她蹙了蹙眉,同附近幾位秀女一樣下意識地朝某個方向望去,卻什麼也沒見著,她和其他秀女們相視一眼後,便有默契地同時起身朝嘈雜聲的方向而去。
  對于那四位常找藉口欺負其他秀女的討厭人物,所有秀女們都有共識必須要同心協力去對抗她們。而适才所聽到的怒罵聲,便是那個最刁鑽蠻橫的曹玉蘭所發出的,所以她們立刻趕去援助。
  曹玉蘭同她姐姐一般艷麗絕色,甚至比年長她近十歲的姐姐,還多幾分年輕稚氣的甜美迷人,可她任性驕縱、惡毒陰險的程度也比她姐姐更勝幾分,太監們傳言,她私心裏其實並不想替姐姐美言,而是想取而代之成為皇上的專寵,然梅貴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引狼入室了。
  此際,曹玉蘭又同往日一般,太無聊了就欺負秀女們當樂於,而她的對象通常是那些比她年輕,或者與她的美色不相上下者。她總是以高姿態命令秀女們幫她做事,一旦秀女拒絕,她便以惡毒醜陋的字眼嘲諷怒罵不休,甚至還動手動腳,讓有些秀女頗為懷疑她是否要趁此機會除去幾位較出色的競爭者。
  而連芙蓉與蕭佩兒便是她常盯上的目標,李麗嬌也沒能逃過。然這會兒,她卻“看上”了另一殿的王彩衣,那是個頗惹人憐愛的小美人,碰上曹玉蘭找碴也只會嚶嚶啜泣,任由曹王蘭怒罵以至於甩巴掌。
  “你怎麼可以打她?”
  可柔一來到左殿前便看到王彩衣被打得跌至地上,遂忍不住沖過來責問。
  曹玉蘭滿不在乎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輕蔑不屑,“你又是誰?憑什麼來管我的閒事?”
  聰明的可柔自然懂得要回避蛇蠍美人,免得還未嘗到自由的滋味自己就先被整死,而“逃功”她更是早已練得精之又精、滑之又滑,何況僅是避開幾個囂張狂妄的姑娘,所以在曹玉蘭的腦海裏並不記得她的存在。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想告訴你,你沒有資格在這兒耀武揚威,更沒有權利在這兒打罵人!”可柔沉著臉,義正辭嚴地說。
  “沒有資格?”曹玉蘭既意外又好笑。“你居然說我沒資格?你不認得我是誰嗎?你不知道我是梅貴妃的親妹妹嗎?你不知道我會是未來皇上的寵妃嗎?居然敢說我沒資格!”
  在外人面前,可柔一逕是依照亡母的期望,掛上平靜淡漠的面具,穿上姻雅幽然的外衣,把自己的本性便密地隱藏起來。只有在心情太過輕松愉快或戴上面具的時間太久時,她才會偶爾不小心爆出本性。
  而這會兒,她的心情既不輕松,也不甚愉快,所以她穩穩戴著面具,冷然地盯著曹玉蘭。
  “你或許是皇親國戚,或者確是未來皇上的寵妃,但此時此刻,在這聚秀宮中,你我大家都是平等的,每一個都只是秀女的身份,誰也壓不過誰,你當然沒有資格在這兒耍威風!”曹玉蘭雙眸驟睜又眯,“你很大膽啊。”她冷哼著說。
  “沒有你狂妄。”可柔淡淡道。
  曹玉蘭面色一沉。“你好囂張!”
  “沒有你跋扈。”可柔依舊淡然。
  美目怒睜,曹玉蘭溫容更熾,她怒瞪著可柔,卻頗令人意外的沒有將怒火立即爆發出來,她的神情逐漸轉為陰森且狠毒,臉上只剩下一抹狡詐的笑容。
  “你知道我想怎麼樣嗎?”
  可柔心中立起警惕,“怎麼樣?”她鎮定地問。
  曹玉蘭斜睨著她。“或許你不知道,但是我一定會被選上成為皇上的妃子。”
  “那我就先恭禧你一聲嘍。”
  “所以,”曹玉蘭狀似優閒地踱開兩步。“我就有資格挑幾位宮女來伺候我唆。”
  可柔立知其意。“你要挑我?”
  “哇,”曹玉蘭很開心地笑了起來。“你很聰明嘛!”
  “隨便你。”可柔聳聳肩淡然道。兵來將檔、水來土掩,反正她早有打算要熬過三年了,在哪兒熬還不都一樣。
  曹玉蘭歪著腦袋審視她半晌,似乎對她平靜的態度很不解。
  “你以為自己也可能人選嬪妃之一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成為我的宮女的命運嗎?”
  “我什麼也不以為。”她沉靜依!日,卻感到有點厭煩。
  又打量她片刻,曹玉蘭才慢吞吞地說:“我想我還是先告訴你吧,除了我們幾個,你們其他人絕對不可能人選的,值嗎?太后只會選我們,甚至連看也不會多看你們一眼。”
  “那是最好,我根本不想人選。”這可是她真心誠意的老實話。
  雙眉挑了挑,曹玉蘭失笑,“你這話想騙誰啊?哪個女人不想成為當今皇上的寵妃啊?或許……你是自認條件不足,所以不敢有太多希望,嗯?”
  真想翻個白眼給她瞧,但是在母親的教導裏,那是非常不雅的動作,所以可柔硬是將那種沖動按捺下來。
  “隨便你怎麼說。”
  對可柔這種似乎誰也撩不起她半絲火氣的態度,曹玉蘭實在非常痛恨,她就是喜歡欺負人,喜歡看對方痛苦,喜歡聽到對方的哭聲,而今可柔卻硬是不讓她得到那種殘虐人的快感,真是令她心有不甘!
  雖然如此,但曹玉蘭笑了,因為再過不久她就有機會可以整整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
  “記得,不久你就會是我的宮女了!”
  她說得囂張,可柔依舊還以淡然。
  “隨便你、”至少她知道一件事,嬪妃的宮女不是自己選擇的,而是分配的。別說她不一定被選上,就算真的不幸被選上了,還是要歸於後宮六局管理分配,當然,曹玉蘭也可能向太后開口將她要過去,那她也認了,反正一想到二年之後她就自由了,什麼苦她都能挨得過去。
  萬一曹玉蘭真那麼狠毒毀了她的容也無所謂,反正她又不嫁人。

  專門照料可柔這一殿秀女的太監——張公公是個溫和可親的人,並不像其他殿的公公惡劣地擺明瞭不給銀兩就不管人,特別是選秀女這日清晨一大早,張公公就好心地自動趕著來向大家報訊。
  “各位姑娘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今兒個皇上會和太后一道來聚秀宮,諸位姑娘有希望啦!”
  一陣歡呼之後,姑娘們更加緊打扮自己了。
  當然,仍然只有可柔是悠哉悠哉地隨便套上衣裙,甚至連妝也不化,雲髻上連件首飾也沒有,就這麼溜出殿去看鯉魚,她實在很想念在瑪瑙泉抓魚的那段日子。
  “喬姐姐!”
  可她才剛踏出殿門,後頭便傳來蕭佩兒的叫喚,她翻了翻眼,隨即轉回身去看著急跑而來的小妹妹。
  “什麼事?”
  蕭佩兒輕喘著。“我……我想謝謝你幫我表姐。”
  微微一愕,可柔詫異地問:“你表姐?誰啊?”
  “王彩衣,她是我表姐,我們倆是一塊兒長大的。”蕭佩兒怯怯地說,“我想替她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她擋著曹玉蘭的欺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可是……”她擔憂地覦了可柔一眼。“要是曹玉蘭真的把你選進她那兒當宮女,刻意欺負你怎麼辦?”
  可柔輕笑,正想回答她自己並不在乎,黃水仙的話語突然插了進來。
  “如果她能仔細打扮一下,說不定也會讓皇上挑上,這樣就不怕曹玉蘭找碴啦!”她很敬佩可柔那天居然敢單獨挺身面對曹玉蘭,也希望可柔不會因為好心反而招致壞報應。
  “如果你不會化妝,我來幫你化。”李麗嬌也加人。
  “如果你沒有首飾,我可以借給你。”連芙蓉慷慨地說。
  “你身上這件衣服實在醜得可以,我挑件漂亮一點的借給你吧!”
  “你頭發梳這樣不行啊,我來幫你重新弄個髻吧!”
  即使她們之間曾經敵對過,但她們更明白最大的敵人還是曹玉蘭,尤其那回可柔為了王彩衣與曹王蘭對峙的場面,更令她們印象深刻,雖然當初大家說好要共同抵抗曹玉蘭的欺陵,但是各人私心裏還是擔心若真得罪了梅貴妃的妹妹,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因此,真有事時,大家也總是畏畏縮縮的,或者要結夥三、四人才敢一起上前面對蠻橫的曹玉蘭。而可柔竟然敢’單獨挺身而出,這就令她們不能不佩服了。當然,曹王蘭最後的威脅之詞她們也沒忘記,因此,由衷的佩服與同仇敵汽的心裏,使她們不約而同地想幫助可柔對抗曹玉蘭。
  可柔不禁感動的笑了。
  “謝謝你們,但是不必了,我說過我沒有意思要成為皇上的嬪妃,也不想因為害怕曹王蘭的報複而改變,我只想乖乖做滿三年宮女的任期,然後出宮過我自己的日子,這樣我就滿足了。”
  大夥兒當然不依,但是可柔堅拒不從,於是秀女們只好另謀對策。
  “你們大家聽好了,到時候不管我們哪一個人被皇上選上了,記得一定要想辦法幫可柔,絕不能讓她被那個狐狸精給欺負,明白嗎?還有……”

  齊天君慵懶地坐在聚秀宮正殿的正中交椅上,右手支領,神情不耐煩,看過去就是一副無聊得快要睡著的模樣。
  “皇上,沈珠兒、沉慧兒是姐妹倆,你記得她們吧?小時候皇上也和她們玩過幾回呢,瞧瞧她們倆長大了多標致秀美啊,尤其她們的性子可溫柔得緊呢。皇上,收了她們在身邊問候吧?”石椅上的太后殷勤地建議。
  齊天君連瞄也沒瞄一眼那一排十位秀女中的任何一個,他懶懶地打了回票,“沒興趣。”
  左椅上美艷冠群芳的梅貴妃和太后相覦一眼,隨即展開一抹媚笑,皓腕也搭上了齊天君的手臂。
  “皇上哪,珠兒、慧兒倆好甜、好乖巧呢,皇上平日政務繁忙,常常許久不來看看臣妾,臣妾想念皇上之餘,若是能有她們的陪伴,日子也不會那麼難過了。”
  齊天君不著痕跡地抽回手臂,同時懶洋洋地瞥了梅貴妃一眼。
  “你想要她們作伴?”
  “是啊,皇上,”梅貴妃撒嬌著。“臣妾好無聊呢。”
  唇邊俏然浮現一道嘲諷的痕跡,齊天君慢吞吞地說:
  “好啊,你想她們作伴就讓她們作伴吧。”繼而抬眼召喚聚秀宮的太監總管,“海公公!”
  “奴才在!”
  “把沈珠兒、沉慧兒分配到梅心宮作宮女,給梅貴妃作伴去。”
  聞言,太后、梅貴妃相偕愕然。
  “奴才迎旨!”
  太后回神,忙栗挽回頹勢。“可是,皇上……”
  “好了,這些朕看夠了,”齊天君厭煩地揮揮手。“你們要是喜歡就留著作宮女,否則就讓她們走了。”
  看著齊天君的臉色,太后和梅貴妃都不敢再多言,只好把希望寄託在下一批秀女中的曹玉蘭身上。而曹玉蘭,她們可就得堅持到底了。
  另一批隨而進入,在皇上座前一字排開。照規矩,天子容顏是不容許直視的,因此秀女們只能垂眸下望,未得允許不能抬眼。
  然而秀女們並未遵守,她們不是偷覷便是悄悄送出自認最蠱惑迷人的微笑,曹玉蘭甚至大膽地拋媚眼。其中的可柔依然是異數,她只盯著地下,暗暗期望著皇上趕緊選了曹玉蘭,然後快快放剩下的秀女出宮回家。
  “皇上,曹玉蘭是梅_妃的妹妹,今年十七,容貌嬌俏美艷,性情溫柔體貼。皇上不妨收下,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佳話一樁。”這次,太后更謹慎小心自己的措辭。
  在梅貴妃的眼神示意下,曹玉蘭更加展露出最妖嬈魅惑的一面,梅貴妃也再次將玉手搭上齊天君的手臂。
  “是啊,皇上,讓小蘭和臣妾一起伺候皋上吧!”
  齊天君半闔眼。“沒興趣。”
  太后皺眉。“皇上從一開始到現在,似乎都沒認真的看過任何秀女,哀家也不想勉強皇上,可這會兒皇上至少仔細看看這個吧!”
  齊天君抬眼隨便一瞥,便即淡然道:“好,兒臣看過了,還是沒興趣。”
  梅貴妃和滿臉焦急的曹玉蘭覷了一眼,隨即加倍使出蠱惑魅力嬌嚷道:“皇上哪,小蘭跟我提過好多次,除非能伺候皇上,否則她寧可終身不嫁哩,皇上,看在她如此癡心的份上,您就收她下來服侍您吧!
  瞧見齊天君似乎還想推拒,太后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她將臉色一沉,讓聲調顯示出她的堅持與不悅。
  “皇克,哀家希望她能留在後宮!”
  皇兒?
  齊天君暗暗冷笑,太后只有在欲逼他答應某件事時才會喚他皇兒,表示她是以母親的身份在命令他。看樣子她們對讓曹玉蘭進入後宮這件事。是持著誓在必得的態度,想來他也只能暫且退讓一步了,為這種事和太后爭執實在不值得,反正三年後還是能讓她出宮去另覓婚配。
  於是,他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盯著那個猛向他蕩笑的秀女。
  “母后要留她?”
  “是,呢……”太后剛應是便覺不妥,忙又改口道:“不,哀家要皇兒留下她。”
  齊天君籲了口氣。“好吧,母后要兒臣留下她,兒臣就留下她。海公公!”
  “奴才在!”
  “曹玉蘭封蘭美人,賜住永和宮。”
  “奴才遵旨!”
  美人?太后和梅貴妃再次愕然,怎麼會差那麼多,至少該是個昭儀吧?
  兩人同時想開口抗議,但齊天君卻不給她們機會,他搶先一步瞪著曹玉蘭沉聲問:“蘭美人,你還不謝恩,難道要朕收回留你在後宮的旨意嗎?”
  同樣傻眼的曹玉蘭驀然回神,立刻趴伏在地,“臣妾叩謝皇上思典!”
  完了,沒戲唱了!太后與梅貴妃相對無言。好吧,至少曹玉蘭已達到進後宮的目的,其他的還是可以慢慢想辦法,只要她能迷住皇上,還怕她自個兒要不到個妃子做做嗎?
  “好了,朕已經沒興趣再看下去了。”齊天君說著站起身,並有意無意地瞥一眼始終低垂腦袋的可柔。“剩下的由母后定奪就行了。’”語畢,齊大君就大步走出殿外。
  “送皇上!”
  而恭立一旁的小玄子則悄悄將一道聖旨交給海公公,同時吩咐幾句後才急步朝皇上追去。不過,正在低語討論接下來該怎麼辦的太后和梅貴妃,並沒有注意到小玄子的舉動,而曹玉蘭更是忙著向姐姐抱怨。
  “不是說至少是個昭儀嗎?怎麼變成美人了?”
  “沒辦法啊,”梅貴妃無奈道。“誰知道皇上會提早回來,還跟著我們來選秀女,誰知道皇上今兒個是怎麼搞的,整天陰陽怪氣的!”
  “可是…”
  “好了,小蘭,”太后岔道。“反正你也進了後宮不是嗎?好好的伺候皇上,很快的你就能往上升啦!”太后都說話了,曹玉蘭只能不甘願地忍下所有不滿。反正太后說的也沒錯,只要她進了後宮得了皇上的寵幸,以後就能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還在乎這一會兒的委屈幹什麼?
  跟著她眼珠兒一轉,突然想到現在倒有一件事可以讓她先威風一下。
  “太后,皇上既然讓臣妾去住永和宮,那麼……”她陰笑著瞥了可柔一眼。“能否讓臣妾自己挑選宮女呢?”
  太后雖然有些詫異,但這點小事還是隨口應允。
  “不過,美人只能有兩位宮女伺候,你不能太貪心壞了宮中的規矩。”梅貴妃提醒她。
  “知道了,娘娘。”
  曹王蘭得意洋洋地以惡意的眼神,在其他九位秀女身上掃來掃去,令她們膽戰心驚地直畏縮後退。她一把抓住退得最快的蕭佩兒,什麼話都還沒說,蕭佩兒就先哭出來了,她卻是無動於衷地嘿嘿冷笑。
  “海公公,我要她,蕭佩兒!”
  海公公先朝大後望去,待太后點頭後,他才應道:“蕭佩兒到永和宮。”
  “還有……"曹玉蘭故意把手在其他秀女面前晃來晃去,她就愛看她們驚懼的眼神,和無助求饒的神情,直到太后不耐煩地咳了一聲,她才把手指定在可柔身上。“她,喬可柔!”
  可柔無所謂的聳聳肩,她心中早就有底了,可是海公公卻楞了愣,旋即攤開手上的聖旨看了看。
  “對不起,娘娘,喬可柔姑娘不行。”
  不但曹玉蘭愕然,連太后和梅貴妃,還有其他秀女全都詫異地望向海公公,包括可柔自己。
  “為什麼?”這問話有三個人一齊出擊。
  海公公拿著聖旨向前,“皇上臨走時交給奴才一道旨意,交代奴才適時頒旨,想來這該是時候了。”說著,他拉開聖旨。“喬可柔聽旨!”
  可柔左驚詫之下忙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上詔日,令賜封喬氏可柔正一品德妃,特免禮儀學習,賜住飛燕宮,宮女十二名,珠寶首飾兩箱,絲帛綢緞百匹,黃金白銀各萬兩,珍寶殿自選珍品十件,幹龍宮隨意行走。欽此——謝恩!”
  眾人聽完一片寂靜,沒有人謝恩,可柔更是震驚得張大了嘴,一聲也吭不出來,險些連呼吸也停了。而大後和梅貴妃,甚至連頌聖旨的海公公自己都傻住了。
  飛燕宮?
  皇上竟然將飛燕宮賜給一個初入宮的嬪妃?
  幹龍宮隨意行走?天哪,普天之下,除了太后能仗著自己的身份在幹龍宮到處行走以外,誰曾獲此殊榮?
  所有疑問、妒忌、憎恨的視線都聚集在滿臉無辜的可柔臉上。
  而遠處的幹龍宮中,齊大君正優閒地躺在錦榻上,雙手交握枕在腦袋下,笑呵呵地想像在聖旨頒下後,可柔到底會出現哪種怪異的表情?
         不會又穿幫了吧?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3-29 00: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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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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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柔傻傻的被太后和梅貴妃追著盤問,她一概回以不知道,因為她是真的不知其實她比誰都想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被迫到飛燕宮途中,她還一直問自己,她是否“做錯”了什麼?好像沒有嘛、她就是乖乘站站在那裏,垂眼研究地上的大理石花紋到底像什麼?魚?老虎?牛或馬?
  跟著她就開始想像如果是魚、是要紅燒還是清蒸?如果是老虎呢?好像不太可能拿來當寵物養吧?是牛就放生,若是馬嘛……。嘿嘿,當然她就要來好好學學怎麼騎馬嘍,然後她就可以海闊天空的到處遊逛啦!
  可是,在她尚未來得及下結論那花紋到底像什麼時,曹王蘭就打斷了她的研究,那時她才知道皇上早就離開了,連原本計劃好要在退下時,偷偷瞧一眼皇上到底長得啥德行都錯過了!
  算了,沒見到也沒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一鼻子兩個眼睛嘛,反正曹玉蘭肯定會把她捉去修理,而要是曹玉蘭真的像她自己所說的那麼受寵,那麼她還是有很多機會可以瞧見皇上的。
  可是……;怎麼會是這樣?
  可柔站在掛有“飛燕宮”匾額的宮門口,不可思議地瞪向裏頭,她進聚秀宮沒多久,就聽人說所有嬪妃都夢想著住進飛燕宮而不可得,甚至連梅貴妃也求了好久都求不到,而她卻莫名其妙的被丟進來了。
  她……向送她來的公公道了聲謝之後,便轉首望向左邊稍遠處隱約可見的幹龍宮。
  幹龍宮隨意行走?
  神經病!躲都來不及了,她幹麼還要跑到幹龍宮去“隨意行走”?
  歎了口氣,她真的搞不懂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門頭朝裏面走,根本沒心思去瞧瞧她未來的住處到底是長得什麼樣子,只想著該怎麼讓那個莫名其妙的皇上討厭她,愈討厭愈好,最好是火起來一把將她扔進冷宮最好。
  “小姐!”
  恥?小姐?宮裏不都是叫娘娘的嗎?還有,這叫聲怎麼好生熟悉哩?可柔聞聲驚愕地抬頭瞧去,繼而瞪眼瞪視。
  “小……小翠?!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像顆炮彈一樣沖過來的小翠卻只顧硬咽,“小姐,真的是你耶,沒想到真的是你耶!”她眼淚鼻涕直流,可還是看得出她的歡欣。
  “廢話!當然是我!"可柔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倒是你,你怎麼會進宮來“我也不知道啊,”小翠用衣袖擦拭著淚水,“小姐進宮之後,我本來是被調到廚房裏幫忙的,可不久前宮裏卻來人向大少爺要走我,我就猜想著是不是小姐要我來的,沒想到卻是真的哩!”
  “我?”可柔實在摸不著頭緒地播了搔腦袋,覺得愈來愈困惑了。“老大,怎麼會是我呢?我自己都迷迷糊糊的,怎麼還有空去想到你?何況我是今天才被選上的,哪有可能未卜先知先去接你來?”
  小翠愣了愣。“不是你嗎?小姐,那……那又是誰?”
  “誰?我想應該是皇上吧。’可柔喃喃咕噥著,繼續往主殿走進去。“能隨隨便便接個民女進來的,大概也只有皇上了。”
  “可是……”小翠亦步亦趨地跟著。“皇上怎麼會知道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呢?”
  “你問我?”可柔又翻個白眼。“我還想問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呀!”小翠也搔搔腦袋。“小姐,你……真的被選上了?”
  可柔長歎一聲,隨後開始打量殿內華貴堂皇的擺設,並隨口應道,“是啊,真倒媚!”
  “才人嗎?”
  她歎得更大聲了。“正一品的德妃哪,”可柔無奈道。
  小翠雙眸驟睜,“德……德妃?”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可柔。
  “是呀,德妃啊!"可柔有點沮喪地頹坐在交椅中,“我怎麼也沒料到會爬到一品來坐!”她又歎息。“我想只要讓皇上討厭我就行了,可是真做起來,這程度還真難拿捏得准。要是恰恰好,我就被貶進冷宮去,等待三年後驅逐出宮就是了。可要是太過分,搞不好連命都要被驅逐啦,”猛地打了個寒顫,小翠顫聲問:“那……那怎麼辦?”
  “看著辦嘍!"呵柔無奈道。“反正原則上就是要讓皇上討厭我,把我貶進冷宮去就是了。不過,首先還是要搞清楚,皇上怎麼會……”
  “奴才小順子叩見德妃娘娘!”
  主婢倆同時嚇了一大跳,猛然轉眼望向不知何時溜進來跪在面前的小太監。
  “你……你又是哪兒蹦出來的?”
  “回娘娘,奴才是皇上派過來伺候娘娘的。”
  又是皇上?可柔打量著跪在前頭的小太監,年紀大約不超過二十歲,眉自清秀,看起來挺機靈的。
  她整了整臉色,再次用淡漠將自己包裹起來,“起來吧。”
  “謝娘娘。”小順子起身恭謹地站在一旁。
  “你叫小順子?”
  “是,娘娘。”
  “你是皇上派來的?”
  “是,娘娘。”
  “你原在哪個宮中服侍哪位娘娘?”
  “回娘娘,奴才原在於龍宮服侍皇上。”
  可柔頓時愕然。“你原本是服侍皇上的?”
  “是,娘娘。”
  可柔又楞了好半晌,才勉強收起詫異。“小順子,據我所知,各嬪妃宮中的太監、宮女都是由專人分派,怎麼皇上會派你過來呢?”
  “回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聽從皇上的旨意,到飛燕宮來伺候娘娘。皇上還吩咐奴才,飛燕宮中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要奴才親自去選。”
  可柔呆呆的注視小順子片刻,而後輕歎。“算了,我不問了,我已經夠糊塗了,不想讓自己變成呆子。”她頓了頓。“小順子,我什麼也不懂,你就看看該做些什麼你就自個兒去做吧,拜託別來問我,老實說,我真的從來沒有這麼莫名其妙過。”
  小順子暗自偷笑。“請娘娘放心,一切包在奴才身上,奴才包准將一切整治得妥妥貼貼的,娘娘完全不用操任何心思。”、可柔忍不住苦笑,“就算你叫我操心,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個操心法。”

  小順子真的很能幹,才一個下午,該來報到的人全到齊了,而且連皇上的賞賜都處理得妥妥善善。不過,珍寶殿的珍品需要可柔自行去挑選,但她並沒什麼興趣,所以就“暫寄”原處。
  晚膳時分,可柔瞪著滿桌禦膳房送來的酒菜,心中猜想著是不是待會兒會有很多客人來鬧場。
  “小順子。”
  “奴才在。”
  “待會兒會有客人來嗎?”
  “回娘娘,沒有。”
  “那是……”可柔顫巍巍地咽了口唾沫。“皇上會過來?”
  “奴才不知道,不過……”小順子猶豫了下。“皇上從未在嬪妃進宮的第一天就加恩寵幸,而且皇上不喜歡在嬪妃的住處過夜,所以皇上大都是將嬪妃召到幹龍宮去寵幸,之後再讓嬪妃自行回宮,皇上就可以繼續休歇了。”
  高掛的心終于平安落地,可柔大大的松了口氣。
  “那這一桌都是給我吃的?”
  “回娘娘,晚膳前皇上並沒有旨意來,所以這應該就是讓娘娘獨享的。”
  “天,”可柔驚歎。“這麼多,我上個人怎麼吃得完?”
  “娘娘,您高興吃什麼就吃什麼,剩了就賞給宮女們吃就行了。”小順子說著,替可柔勘了杯酒。“來,娘娘,這可是星上特別賞賜的喔,雪蓮釀花酒,香濃甘醇,沒有一般酒類的嗆燒感,您先嘗嘗。”
  可柔皺眉。“我沒有喝過酒。”
  “娘娘,您先嘗嘗看,如果真不喜歡,剩下的就請賞給奴才。”小順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酒,太監們都搶著要呢,奴才當然……咳咳,也很喜歡。”
  可柔笑了。“好啊,那我就喝這一杯,剩下的就賞給你了。”
  “娘娘,皇上送來的是……”小順子雙眼直發亮。“一整壇哩!”
  “統統給你了,”她大方地說。
  小順子一聽,喜容立現。“奴才謝過娘娘恩典!”
  可柔笑笑,徐徐端起酒來聞了聞。“你保證不嗆?”
  “奴才擔保不嗆!”
  “好吧,那……”可柔一轉眸。“來,小翠、小順子,你們都坐下一起吃,你們瞪著我吃,我會吃不下的。”
  小翠沒說什麼就坐下了,反正她早就習慣和可柔一塊兒吃吃喝喝了,倒是小順子卻立時退開一步。
  “娘娘,這不合規矩的,奴才……”
  “小順子,這兒沒別人,不需要計較那麼多規矩,再說,這是我德妃娘娘的命令,你也不聽嗎?”
  小順於猶豫了好半天,終於遲疑地坐了下來。
  “要是皇上怪罪下來……”
  “我就說是我的命令,這樣行了吧?”
  小順子無奈點頭。
  “好,現在,小順子,把小翠和你的杯子都斟滿,讓我們一起來嘗嘗看,這酒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一點兒也不嗆!”

  禦書房裏,齊天君和齊天文正秘密討論著某件醞釀中的陰謀。
  “……總歸一句,大皇兄知道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奪去你的皇位,因為天下間沒有半個人會服他,所以他唯一的辦法就是除去三皇見你,屆時大皇子既非太子且年幼不足以繼承大統,三皇兄又未留下任何遺詔指定皇位繼承人,他便能名正言順地坐上皇位,登基為帝了!”
  齊天君神情莫測,只是盯著搖晃不定的燭火凝思。
  “有誰參與?”
  “五皇兄、八皇兄,”齊天文說的都是大王爺的同母兄弟。“他正在勸說四駙馬和九駙馬。”
  “你認為他們打算何時動手?’齊天君一派平靜,仿佛他們正在討論的事完全與他無關。
  “這個嘛……實在很難講……”齊天文沉吟。“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沒有能力動手,但是他連自己根本不應該動手都不明白,我們又能期待他會瞭解多少事實?所以……真的很難講,也許現在,也許再過一陣子……真的很難講!”
  齊天君懶散地抬手支著下領。“朕倒認為他現在還不會動手。”
  “為什麼?”
  、簡單,他還在想辦法遊說四駙馬和九駙馬,這就表示他明白自己的實力還不夠,他應該知道一旦開始動手之後就停不下來了,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他自己會先死!”
  齊天文沈默了片刻。“這是太妃的煽動。”
  “朕知道,”齊天君無聊地揮去黃袍上的落塵。“她一直很恨母后奪去父王的寵愛,結果又是母后的兒子搶去皇位,害她的長子未能登上帝座,就是她的恨意促使她進行這種愚蠢的勾當。”
  齊天文又沈默了,這回時間更長。燭芯幾聲裂爆細響後,他才又謹慎地開了口,“這是前鑒,三皇兄不會重蹈覆轍吧?”
  齊大君冷笑,他明白齊大文指的是梅貴妃。
  “你以為朕有那麼糊塗嗎?”
  “當然不是,只是母后……”齊天文突然頓住,而後仔細端詳齊天君老半天。“三皇兄早已成竹在胸了,對吧?”
  齊天君但笑不語。
  聳聳肩,齊天文開口,“好吧,既然三皇兄都已明白一切,我就不必多事了。
  “你早該滾蛋了。”
  齊天文抬眼,繼而雙目一凝,然後賊兮兮的笑容冒了出來。
  “啊,我差點忘了,今天是……”他頓住話語,而後湊向前。“怎麼樣?情形怎麼樣?是不是又很爆笑?”
  齊天君不覺莞爾。“錯了,她都規規矩矩的瞪著地上,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朕,如果不是她還站得穩穩的,朕險些以為她睡著了呢!”
  “那?真的?”齊天文驚訝地叫道。‘後來呢?”
  支頷的手移下來玩弄著虎頭鎮紙,“後來朕讓小玄子把聖旨交給海公公就離開了,”齊天君好笑地搖搖頭。“結果到最後她還是沒注意到朕。”
  齊天文失笑。“天啊,她還真是……真是糊塗!”
  望瞭望窗外,齊天君繼而提高聲音叫喚,“小玄子,現在什麼時辰了?”
  門外同候著的小玄子立刻回應道:“回皇上,過二更了。”
  齊天文有點意外地掃了他兩眼,訝異地問:“三皇兄今兒晚上就要過去飛燕宮嗎?”
  “如果不是你突然跑來,朕早就在那兒用晚膳了。”他淡淡道。
  挑了挑雙眉,齊天文嘖嘖兩聲。
  “三皇兄還真是喜愛她哩,不但封她為妃,又把飛燕宮給了她,還特准她在幹龍宮隨意行走,哼,身為皇弟的我還沒有那種恩賜呢!"他有點兒吃味地說。
  齊天君撇了撇嘴。“你還需要朕恩准嗎?你早就在幹龍宮到處亂跑了,朕有怪罪過你嗎?”
  “嘿嘿,好像沒有哩!”齊天文笑道。“不過,三皇兄似乎也打算為她打破一些寵幸嬪妃的慣例,對她可算是恩寵有加。”
  “是嗎?”齊天君的眼神黯了黯。“但她可能還是不會滿足。”
  齊天文先是茫然,隨即恍然地喔了一聲,“三皇兄是說,她不願意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見他無言,齊天文播搔腦袋。
  “這個就真很難了,我想……三皇兄,先過一陣子再說吧,或許日子久一點,三皇兄終究是會厭倦她的。也或許,她感念于三皇兄對她的好,就願意死心塌他的留下來了。”
  自己真的終究會厭倦她嗎?齊大君自問。不,以他此刻的心境而論,那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自瑪瑙泉一別後,她的倩影便深深烙印在他心頭,一日深過一日,到最後便聚集成為一種痛楚,一種糾心的痛楚,總在他空閒下來時,在他胸口隱隱發作。
  他不是很明白,怎麼原先只是想叫她進宮來讓他開心一下,如今卻變成這種疼痛的渴望?
  他承認自己很喜歡她,但是,這只是喜歡的感受嗎?僅是喜歡就會令人如此難以承受嗎?
  猶記得當初在擬定聖旨時,他幾乎是一揮而就,緊接著才驚奇的瞪著自己下的旨意好半天。就如六皇弟所說的,他從未如此恩寵過任何嬪妃,但在下意識中,他本能的想把所有最好的統統恩賜給她。
  這又是為什麼?
  齊天君的雙眉愈皺愈深。
  他真的終有一天會厭倦她嗎?

  齊天君背著手消悄踏進飛燕宮,緩緩走向後方的寢殿,小玄子落後兩步跟隨著。
  盡職的小順子指揮宮女們伺候可柔入寢,宮女們離去後,他又小心檢視過沒有什麼差錯後,才悄悄地離開寢殿,而就在寢殿門口,小順子驚詫地見到皇上帶著小玄於漫步而來,他忙上前跪見。
  “奴才見過皇上。”
  “起來吧。”齊天君望望寢殿。“德妃娘娘睡了?”
  “回皇上,娘娘她……”小順子遲疑著。“她……呢……醉了。”
  齊天君微微一愣。“醉了?她心情不好嗎?怎麼喝醉了?”
  “回皇上,娘娘只喝了兩杯就醉了!”小順子無奈道。“原來娘娘只說要喝一杯的,結果一杯過後,娘娘直說好喝,所以又喝了一杯,而後,當娘娘想要喝第三杯時,就……”
  “醉了?”見小順子點頭,齊天君失笑。“怎麼酒量那麼差?”
  “回皇上,雪蓮釀花酒後勁很強的。”小順子為主子說話。“連小翠都醉了呢,不過她還多喝了兩、三杯後才醉的。”
  他笑笑點頭。“好,朕知道了,晚了,你們下去歇著吧。”
  “是,皇上。”
  齊天君步進寢殿,當小順子要關上殿門時,他忽又回首道:“明天上早朝以前不要來吵朕,知道嗎?”
  小玄子和小順子驚訝地互觀一眼,隨即躬身道:“知道了,皇上。”
  在輕微的咿呀闔門聲響下,齊天君背手踏大步進入雅致明潔的寢殿內,在雲母石的圓桌面上,那盞撚到最小的光華銀燈所散發出的瑩瑩光輝,更襯托出殿內寧靜而溫馨的氣氛。
  齊天君繼續走向靠牆的那張寬大軟厚的桃花心木臥榻,半垂的羅帳輕紗虛掩,甜甜酣睡的窈窕身影半裸側臥,美好的曲線在絲被下誘人地呈現出來,滑如凝脂般的藕臂無力地垂在床側,腓紅的嬌靨更添綺麗,微啟的櫻唇輕吐出蠱惑的韻息。
  齊大君站在那裏,一時看呆了,雙眸中逐漸流露出極度的渴切光芒,他可以感覺到自身的欲望正一分分的被挑起,他迅速除去外袍,迫不及待地躺臥下去,並將醺然沉睡的可柔摟進懷中。
  才剛睡怯沒多久的可柔在粗魯的震動下,迷迷糊糊地睜開蒙朧醉眼,眯著雙眸似乎努力的要看清眸中的影像,而後依照慣例的,她舉起雙臂來揮了渾。
  “走開,我現在困死了,才不想作夢哩!滾,滾到別人的夢裏去,不要來吵我!”她口齒不清地嘟囔著。“真是討厭死了,每次人家睡覺就跑到人家夢裏來騷擾我,你知不知道你很煩耶,為什麼老是死纏著我呢?人家已經告訴你那麼多次了,我不要男人,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啊?”
  齊大君愕然地聽她罵完,再看她忿忿地翻個身又睡去了,不由得失笑搖頭。溫柔地將她翻回身來,在她唇上愛憐地輕啄了下,他開始輕手輕腳地褪怯她的白緞寢衣和貼身肚兜。
  可她又被吵醒了,而這回她的瞳眸卻是瞪著大大的,但是看得出來她還是處桃迷糊意識的狀態中。
  “你怎麼這麼煩哪,”她又開始咕噥咒罵。“人家真的很困耶,你就不能等下回夢再進場嗎?”
  沒理她,齊天君兀自埋頭在她瑩潔如雪、光滑細膩的頸項和胸脯間來回遊移。
  “你到底要煩人家多久啊?你……"可柔突然噤聲,旋即倒抽一口氣。
  片刻後——
  “好吧,就先作完你的夢,我再繼續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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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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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恐怖的尖叫聲嚇得小翠險些摔倒,她愣了愣後,旋即沖往尖叫聲來源——寢殿而去,在門口又險些與同時沖來的小順子撞個滿懷,兩人一起開門沖進去。
  “小姐,怎麼了?你在叫什麼啊?我差點被你……啊——小姐,你怎麼會這樣?”
  只見可柔一手高高掀起絲被,讓自己誘人的雪白胭體毫無遮掩地展露出來,同時滿臉驚恐地瞪著自己雙腿間的血跡。
  “我怎麼會這樣?”她驚懼地喃喃道。“天哪,我也不知道啊”小翠沖過去。“小……小姐,你……你怎麼會這樣?這……這……是誰……是誰膽敢污辱你?”
  小順子移開視線,輕咳兩聲。“這個……昨兒夜裏皇上來過了。”
  “咦?”主婢倆同時驚呼出聲,“皇上來過了?”兩人異口同聲。
  “是的,皇上是在三更前來的,直到早朝前才離去。”
  “那?皇上在這兒過夜?”可柔不敢置信地驚叫,旋即警覺地趕忙用絲被將自己緊緊包裹住,又問道:“可是皇上不是從不和嬪妃過夜的嗎?”
  “過去是如此。”意即現在就不一樣了。
  主婢倆詫異地面面相覦,良久,小翠才吶吶道:“小姐,那就不用擔心了,是皇上自己要了你的。”
  “廢話!”可柔沒好氣地咕噥。
  “那……”小翠偷偷顱視著她。“小姐看到皇上了嗎?”
  看到皇上?可柔哭笑不得地苦笑起來。連自己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了,怎麼可能“看”得到皇上?
  小翠猛翻白眼,繼而搖頭歎息。“小姐,你也太誇張了吧?哪有人到現在還不知道皇上長什麼樣子的!”
  可柔張嘴欲反駁,卻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瞪了半天眼,終究還是懊惱沮喪地垂下腦袋。
  “不就是我嘍,天字第一號糊塗蟲!”

  下朝後,齊天君照例在禦書房批閱奏章,小玄子在一旁研墨伺候。
  “皇上,小順子求見。”
  “進來。”
  齊天君批好一份奏章後,才抬頭看了看恭立於禦書案前的小順子。
  “什麼事?”
  “回皇上,奴才聽見娘娘和小翠在商量著要……呢,要溜到乾龍宮來。”小順子雖然極力保持嚴肅,但言語之間仍可聽出笑意。
  “喔?”齊天君放下毛筆,慷懶地往後靠著。“為什麼?”
  “這個……”小順子低下頭去,悶笑了好一會兒,才支支晤吾地說:“娘娘說……說想看看皇上……呃……到底是長什麼樣子的?”
  小玄子噗詠一聲,忙又捂住自己的嘴,齊天君瞪他一眼,自己卻也忍不住笑出來了。
  “怎麼?她還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嗎?”
  “沒有,皇上,娘娘……”小順了又悶笑了下。“一大早醒來就嚇得尖叫不已,奴才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趕忙跑去一看,原來是娘娘……咳咳……娘娘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齊天君好笑地直搖頭。
  “接著整個早上,娘娘和小翠就在邵兒嘀咕不休,原本奴才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可娘娘似乎是愈講愈生氣,也就愈講愈大聲,奴才才知道,是小翠在嘲笑娘娘是天底下最糊塗的人,居然到這種地步了,還不知道早上長什麼樣子。"小順子實在忍不住要笑,伺候皇上這些年了,就沒見過這麼脫線的娘娘。
  “而娘娘就像皇上講的,脾氣一上來,什麼高雅端莊、飄逸脫俗全都消失不見,直在那兒破口大罵。”
  齊天君雙眉一場。“她罵了些什麼?”
  “呃……這個……”小順子猶豫著不敢講。
  齊大君淡淡一笑。“你說吧,不管說什麼,朕都不會生氣的。”
  說是這麼說啦,可小順子還是躊躇半晌後才老實說:
  “娘娘說皇上是……呃,是不要臉的采花大盜,居然趁她喝醉了……呃……強暴她。又說皇上……呢,腦袋有毛病,莫名其妙選她做妃子幹什麼。”
  齊天君笑意愈深,似乎頗為愉悅,“還有嗎?”
  “娘娘還說皇上一定是醜八怪,否則怎麼老是躲著不讓她瞧見。”
  “朕躲著不讓她瞧?”齊天君啼笑皆非。“是她自己不瞧的啊!”
  “不關小順子的事!”小順子忙撇開責任。
  齊天君又搖頭又歎息還帶著笑,“朕真是對她無可奈何。”
  小順子看齊天君並沒有發怒的跡象,於是又繼續說下去,“後來娘娘一火大,就說午膳過後要溜過來乾龍宮瞧瞧,至少要搞清楚皇上到底是長什麼樣子,否則她自己都會覺得很可笑。萬一要是哪位娘娘去向她打招呼,聊著聊著聊到了皇上,她可就要鬧笑話了。”
  “晚上朕不是會過去嗎?”
  小順子眨眨眼。“娘娘是問過奴才,皇上什麼時候還會再去,可一早皇上臨上朝前並沒有交代,所以奴才就老實告訴娘娘,皇上沒有交代,而且……”
  “而且?”
  小順子縮了縮。“奴才還多嘴的告訴娘娘,皇上的習慣是至少要隔上十天、半個月的,才會再去寵幸同一個嬪妃。”
  齊天君笑了。“所以她才想先自己來瞧瞧朕,否則不曉得還要多久才能知道朕究竟是長什麼樣子的?”
  “沒辦法,”小順子無奈道。“也許是知道皇上昨兒夜裏是在飛燕宮過的,所以今兒上午梅貴妃就讓宮女來通知了,說她下午會和幾位嬪妃一道過來探望娘娘,娘娘怕鬧笑話,所以才想來看看皇上的模樣。”
  “朕明白了,”齊天君微笑著。“就讓她來吧,朕也想再逗逗她呢!”
  “是,皇上。”
  “還有,吩咐下去,這幾天朕都會在德妃娘娘那兒過夜,讓禦膳房把朕的晚膳都送到那兒去。”
  “奴才遵旨!”
  小順子一退出,小玄子立刻就賊兮兮地湊上來了。
  “皇上,待會兒有沒有奴才的戲份啊?”
  齊天君淡笑不語。

  可柔戰戰兢兢地溜進了乾龍宮,手裏緊握著掛在胸前的白龍玉佩,小順子說那是皇上禦賜的,配戴者可在乾龍宮隨意行走。的確沒錯,只要瞧見王佩,乾龍宮的禁衛軍都僅是施禮而未阻攔。
  仁立在偌大的花園中,可柔茫然地轉了一圈,飛燕宮已經夠大了,這乾龍宮還比飛燕宮大上一倍不只哩!完了,她實在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
  她迷路了!
  可柔“第一千次”掏出小順子畫給她的地圖,她非常“用力”地研究了好久,可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不要說找禦書房了,恐怕連這座乾龍宮都走不出去啦!
  正在愁眉苦臉之際,忽聞一聲熟悉的呼喚。
  “喬姑娘。”
  她頭一個反應是愣了愣,繼而想著是自己聽錯了。可柔自我搖頭否決,這就是綺夢作太多的結果。
  “喬姑娘!”
  可柔驚愕的猛然轉身,雙眼驀地圓瞪如銅鈴般大,訝然驚呼。
  “齊公子!”
  只見齊天君瀟灑地信步走來。“喬姑娘,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她好嗎?可柔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見鬼,誰管她好不好!重要是自己怎會在這兒遇上他?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齊天君微微一笑。“我住在這兒。”
  “你住在這兒?”可柔又驚叫。“你怎麼會住在這兒?這兒是皇宮內苑耶!這兒是乾龍宮那!這兒是當今皇上住的地方耶!”
  齊天君點頭。“沒錯。”
  “沒錯?”可柔滿臉困惑地呆了好半晌,突然一絲靈光掠過腦際。“啊!我明白了,你是皇上的護衛對不對?”她突然想起齊天文說他們兄弟倆的武功都非常好。
  齊天君挑高雙眉。“我是皇上的護衛?”
  “我就知道!"可柔得意洋洋地說道,而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趕緊整了整臉色,面上所有的表情剎那間一掃而空,只剩下淡然。
  “齊公子,你好,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安好?”
  齊天君剩著她在眨眼間就替換了身份,冷然的落塵仙子又翩然現身,端莊地襝衽,講一些滑稽的語句,再次把先前的沖動舉止當作完全沒那一回事,他微愣著,心中著實非常想爆笑出來。
  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沖動的念頭,他咳了咳,同樣也整了整臉色。
  “呃……我很好,姑娘呢?”
  “我也很好,有勞公子動問。”
  齊天君又忍了忍笑意,“呢,不知姑娘到此何事?"’“我……”可柔突然頓住,而後啊了一聲,“對了,你既然是皇上的護衛,那你一定很熟悉這裏的環境,你能不能告訴我……”
  她嘰哩狐啦活像運珠炮似的講了一半,又突然頓住,和齊天君對瞪了半天眼,跟著又若無其事地恢復大家閨秀的輕言慢語。
  “齊公子,既然你是皇上的護衛,想必很清楚這裏的環境,能否請公子告知禦書房的方向,小女子感激不盡。”
  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齊天君喘了好幾口氣,又暗暗捏了自己的大腿好幾下,這才勉強又壓下爆笑的沖動。
  “這個……我是知道禦書房在哪里,不過現在沒有人在。”
  “沒人在?”可柔不禁垮下了臉。“你不會是要告訴我,這會兒皇上根本不在乾龍宮吧?”
  齊天君輕笑。“不,他是在乾龍宮裏,但是不在禦書房。”
  她頓時又振作起精神,“那他在哪里?”可柔追問。
  “他在……”
  “皇上!”
  兩人同時轉頭,小玄子半跑而來,一到跟前,他立刻施禮。
  “奴才見過皇上、娘娘。”
  “起來吧!”
  “謝皇上。”
  “什麼事?”
  “回皇上,兵部尚書求見。”
  “叫他在禦書房等朕。”
  “是,皇上。
  配角離去,齊天君才徐徐轉回面對呆若木雞的可柔,好心地替她合上張大得快要流下口水的嘴巴,順便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現在你知道朕的樣子了?”
  可柔啊啊兩聲,還是呆滯得根本說不話來。
  齊大君撫拿著她紅潤的粉頰,唇邊帶著疼愛的笑容。
  “現在你也知道朕為什麼要選你為妃了?朕與你在瑪瑙泉分手的那一天,就決定要讓你住進飛燕宮裏來,不過,朕等你等得可真是有點不耐煩哩!”
  可柔依然不敢相信地死瞪著他,也依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齊天君好笑地點點她的鼻子。“好了,朕還有公事要辦,你先在這兒等一下。小順子是在宮外候著是不是?好,朕會讓小玄子去喚他來送你回宮,晚點朕再去找你,嗯?”
  仍舊死瞪著碩長俊朗的背影離去,可柔還是講不出話來,但她至少還可以在心中臭罵。
  混蛋!竟敢玩我!

  “見到皇上了,小姐?”一瞧見可柔回飛燕宮來,小翠就又緊張又興奮地黏過來問。
  可柔懶懶地睨她一眼,懶懶地在主殿坐下,懶懶地回答,“見到啦!”
  小翠雙眼睜得更大。“小姐,快,快告訴我,皇上究竟長得什麼樣子?真的很醜嗎?”
  “醜?"可柔自問,繼而猛搖頭。“不,他一點也不醜,還好看得很哪!”
  小翠愣了愣。“那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
  可柔一聽,忿忿地拍了下桌子。“因為他在玩我!”
  “玩……玩你?”小翠更困惑了。“皇上為什麼要玩你,你們以前又不認識。”
  可柔猛翻了下白眼,氣惱地說:“不認識才怪,還熟得很哪,小翠,不但我認識,你也認識啊!”
  “‘我?”小翠愕然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認識皇上?”
  可柔長歎口氣,‘不就是那位齊公子嘛!”
  “齊……”小翠愣口,而後驚叫,“齊公子就是皇上?!”
  “不就是他嘍!”可柔心有不甘地說。“他說咱們那時候在瑪瑙泉分手時,他就決定讓我進宮來做他的妃子了!可恨的是地居然一點口風都不露,害我從頭莫名其妙到尾,他就存心看我的笑話,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小翠還是無法接受地喃喃道。“齊公子就是皇上?”不會吧?那個和她們在瑪瑙來玩了好幾天的俊帥公子就是皇上?皇上也坐草地、吃烤魚?
  “就是!”可柔陰陰地眯著眼,“好,想跟我演戲是吧?那我就跟他演到底!而且……”她冷哼。“我也毋需和他客氣了,手段狠一點沒關系,頂多就是腦袋一顆給他玩嘛!”
  “這樣……”小翠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擔憂地瞅著她。“不好吧?”
  “為什麼不好?”可柔忿忿地瞪視她。“我們早就說好的不是嗎?就算讓皇上選中了,也要讓皇上快快討厭我,然後貶我進冷宮去,再等三年之後,我就自由了,從此海闊天空任我翱翔,天涯海角任我邀遊啦!”
  “可是你剛剛還在說要把腦袋給他玩哩!"小翠咕噥。
  可柔當作沒聽到,繼續兀自說著。
  “毋需為男人情傷,毋需為男人苦痛,我的心靈是自由一的,沒有付出,也不求回報。我有能力可以做女塾師,既然可以依賴自己,為什麼要做繭絲花?無論如何,我絕對不要和娘一樣,她深愛爹爹,結果呢?”
  她的神情倏轉陰沉。
  “從我懂事以來,我就把娘的悲哀一點一滴地收藏在心底。我可以聽從娘的教導學習所有女人該學的東西,也可以依順娘的希望,做個最令人贊譽的大家閨秀,但是我絕對不會像娘一樣做個忍氣吞聲的可憐女人,無論是正室或小妾都一樣!”
  說著,她又很嚴肅地盯著小翠。
  “不僅是我,你也是一樣,小翠,將來你也是要嫁人的,可是你千萬要記住,絕對不能嫁給一個擁有三妻四妾的丈夫,否則你隨時都要忍受你的丈夫跟別的女人睡在一起的事實,然後你會妒忌、憤恨、痛苦,接著你不是做出爭風吃醋的醜陋舉動來,就是像我娘一樣自己殘害自己!”
  她握住小翠的手,“嫁個永遠只會有你這個妻子的丈夫,否則就不要嫁,懂嗎?”
  小翠注視可柔半晌。
  “其實小姐,小翠從來沒想過要嫁人,小姐從小就一直說你不會嫁人,所以我也一直認定自己會陪著小姐過一輩子,日子好不好過是另一回事,只要咱們倆能相依為命就夠了。小姐不想要丈夫,那小翠要丈夫幹什麼呢?”
  可柔眨眨眼,而後笑了,“好吧,那咱們倆都別嫁人,我去賺錢,你照顧家裏,我相信我們也能過得很好的。”
  小翠點頭,“我知道,小姐。”
  “那……”可柔想了想。“再來就是要想點子讓皇上把我趕進冷宮去嘍,這個嘛……”
  “娘娘,小順子有事稟報。”
  可柔蹙眉,“進來。”
  小順子快步進人,“娘娘,再過半個時辰,梅貴妃娘娘就要來了。”
  可柔啊了一聲,“對喔,我差點忘了!來,小翠,快來幫我打扮一下,那個騷狐狸來這兒肯定沒安好心眼,咱們可得有點准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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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0:21: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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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梅貴妃來“探訪”可柔的只有新任美人曹玉蘭和淙美人、于美人,她們都是梅貴妃的人。
  雙方互禮各自落坐後,一派清冷嫻雅的可柔首先淡淡道:“該是可柔上梅。乙宮向貴妃娘娘請安,但卻煩勞貴妃娘娘玉駕親臨,這是可柔的無禮,尚請娘娘見諒。”
  梅貴妃媚眼一轉,狀似無所謂地擺擺手。“妹妹快別這麼說,初來乍到,什麼都還沒搞清楚呢,哪能要求你再到處去打招呼問安,恐怕自個兒先要迷路了呢!”
  暗自冷哼,可柔淡然一笑。“這是娘娘體諒,可柔依舊是有罪。”
  梅貴妃唉了一聲“還說什麼罪不罪的,大家都是姐妹嘛,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好了,我們還是別再說這些了吧,我知道你剛來總是不習慣,所以特地來看看你是不是需要什麼幫忙,你盡管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謝謝娘娘關心,可柔一切沒問題,請娘娘釋懷。”
  “是嗎?”梅貴妃瞥一眼曹玉蘭。“妹妹啊,我聽說皇上昨兒晚是宿在妹妹這兒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來了!可柔半閉上眼。“是,皇上昨兒晚是宿在這兒的。”
  梅貴妃雙目一眯。“整晚?”
  “是整晚,娘娘。”
  梅貴妃妒色一閃,又擺出熱切的笑容。“那真是恭禧妹妹了,皇上從不在嬪妃這兒過夜的呢,想必皇上一定很喜歡你。”
  “喜歡又如何?”可柔了然無趣地撒撇嘴。“不過一時而已,若有新人再來,舊人還是得黯然下臺的。”
  梅貴妃柳眉一挑。“嗯,妹妹倒是很瞭解,不過,如果妹妹願意,姐姐也是能幫你的。”
  哈!正式玩意兒要開始出籠啦!可柔暗嘲,同時在心中為自己煽著涼,七月天真是好熱啊!
  “喔?”
  “你想來也該知道,”梅貴妃的模樣兒更親熱了,笑眯眯說著。“我在皇上身邊七年了,皇上最寵愛的人就是我,我說的話皇上多多少少也能聽進去,特別若是我能成為皇后,後宮便歸我總管了,所以妹妹要是能……呢。合作一點,我擔保將來即使皇上寵愛新人,妹妹在宮中的地位依然穩固不移。”
  唉,要是有杯冰鎮酸梅湯喝,不知該有多好哩!可柔在心中這樣想著。
  “合作?”
  “對,咱們幾個姐妹要團結一點,盡量抓住皇上的心,在皇上耳邊多提醒幾句,讓皇上盡快立姐姐為後,屆時無論皇上有多少新歡,姐姐就能以皇后的身份維護你們的周全。”梅貴妃一副施恩的態度。
  冰雪冷元子或綠豆湯也是不錯的。可柔又暗忖著。
  “團結?”
  “是啊,妹妹,都是自己人,總要互相照顧吧?”說著,梅貴妃意有所指地朝曹玉蘭飛去一瞥。“這回選秀女能入後宮的就數妹妹和蘭美人,我想,妹妹或許可以向皇上提一下,讓他有空也去看看蘭美人。”她轉眼回來。“我聽說今兒個晚上皇上會在這兒用膳不是嗎?妹妹可以順便提醒皇上,或許他晚上可以到永和宮去走走,抑或者宣召蘭美人。”
  唉!真是受不了,要是在瑪瑙泉,她早就卷起褲管到水裏去玩了!可柔的思緒逐漸飄至遠方,在那郁林深處的寧靜幽泉,從葉間射落下來的絲縷金線,瞎鬧的時光,優遊……不,好吃的魚兒,還有……那個混蛋齊公子!
  終於發現可柔的心不在焉了,梅貴妃驀地沉下臉,正想發飄時,曹玉蘭連忙暗裏扯了扯她的衣袖,一口氣頓時哽在喉頭,喘了好幾口氣才得以咽回去。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怒氣都隱藏起來,她忍耐著輕喚。
  “妹妹!妹妹!妹妹……”
  驟然回神,可柔迅速拉回自己神遊太虛的魂魄,再重新擺出最清心寡欲的神情。
  “啊,娘娘是說……”
  沒多少耐心的梅貴妃勉強笑了笑。“姐姐是說,皇上到這兒用晚膳時,希望妹妹提醒皇上一下,永和宮的蘭美人還等著皇上寵幸呢!”
  淡淡瞟一眼曹玉蘭,可柔也盡量隱藏起自己的厭惡。
  “皇上並沒有通知我會到這兒用晚膳,而且皇上有他自己的心思,不是別人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吧?”
  梅貴妃深吸了口氣,再次隱忍下怒氣。“禦膳房的確接到通知,皇上這幾天都會上這兒用晚膳,而姐姐也不是讓妹妹改變皇上的心思,只是讓妹妹在皇上酒後心情愉快下提一提,難道妹妹這樣也做不到嗎?”
  垂下眼瞼遮住算計的眼神,可柔靜默半晌後,唇角悄悄揚起詭異的笑容。
  “這樣吧,娘娘,幾位就再多留片刻,既然待會兒皇上就會過來,大家就一起在這兒用膳,說不定晚一點皇上就會帶蘭美人回于龍宮了。”既然齊天君喜歡玩,那她就多找幾個人讓他玩嘍!
  曹玉蘭面色一喜,梅貴妃卻是蹙了眉頭。
  “沒有皇上旨意,嬪妃們是不能留下來和皇上一道用膳的。”
  “那是在於龍宮吧?可我這兒是飛燕宮,是我的寢宮,難道我想留客人下來吃頓飯也不成嗎?”可柔不以為然地說。
  連人都是皇上的,何況是飛燕宮?梅貴妃斜脫著可柔,暗暗患忖著,德妃還不懂規矩才會這麼說,可她恰好可以利用這點,皇上若是一個不高興,正好把寵愛移到蘭美人身上。
  若是無妨,蘭美人也可在酒食間誘惑皇上。總之,有錯就推到德妃身上,有好處就趕緊撈就對了!
  考慮至此,一抹狡詐的微笑在梅貴妃唇角若隱若現。
  “既是妹妹相邀,姐姐也不好太過推拒了。不過……”她瞄向淙美人和于美人。“徐美人和于美人兩位已和周才人約好要去看鬥搏戲,恐怕不能留下來了。”
  塗美人和于美人當即會意,連忙點頭附和,並立即起身告辭。而就在她們離去後不久,齊天君也到了。對于梅貴妃和曹玉蘭在場,他似乎毫不意外,從踏入殿門到落坐,深沉的眼神始終只在可柔臉上仔細梭巡。
  可柔冷淡地瞟他一眼。“皇上,臣妾邀留貴妃娘娘和蘭美人共進晚膳,想來皇上該不會介意吧?”
  梅貴妃和曹玉蘭偷觀著齊天君的神情,私心期待他能表現出不悅的態度,雖然她們會因此失去親近皇上的機會,但這也表示皇上並非如她們所擔心的那麼寵愛德妃。
  但是齊天君的神情卻一如以往般的莫測高深,他盯視可柔許久,而後手一抬。
  “過來。”
  怒意在。可柔臉上倏閃即逝,卻沒能逃過齊大君銳利的雙眼。她看似柔順實則渾身僵硬地來到他身前,他手一伸,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更仔細地審視她臉上每一道可能透露出心緒的痕跡。
  良久——
  “你在生氣?”
  可柔不著痕跡地掙開他的手並退開兩步。“臣妾不懂皇上在說什麼。”
  “你懂。”齊天君說著又伸出手。“過來。”
  這次雙眸微微眯了一下,但可柔仍是一派平靜地站前一步,將皓腕放到他手上,他立即握住他輕歎。“聯向你道歉,這樣可以嗎?”
  不但可柔大大一愣,梅貴妃更是震驚不已。一向冷漠霸道、唯我獨尊的皇上居然會向人道歉?還是如此的低聲下氣,而且皇上不是在私底下道歉,竟然就在她們,還有隨侍的太監、宮女面前當眾道歉2事情嚴重了!梅貴妃一顆心直往下沉,看樣子皇上真是迷上這個德妃了,那她的後座……不行,得趕緊找太后商量才行!
  不再多想,梅貴妃相當不雅地跳了起來。“皇上,臣妾忘了還要到太后那兒去接回大皇子,請容臣妾告退、”“去吧。
  梅貴妃拉著不情願的曹玉蘭匆匆離去,而小玄子和小順於也很機靈的偕同所有宮女退下,於是主殿中只剩下滿心詫異的可柔和齊天君。
  “你……不……皇上向我……不……臣妾道歉?”
  齊大君輕笑,“我向你道歉。”
  “你……呢……皇上為什麼要向我……呃,臣妾道歉?”
  手背輕撫著可柔的面頰,“其實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絕不是存心要捉弄你"齊天君歉然道。“沒想到你會這麼生氣。”
  “可是……”可柔緩緩垂下眼瞼。“皇上不應該向人道歉的。”
  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齊天君對上她的瞳眸,眼神溫柔得似乎可以滴得出水來。“丈夫可以向妻子道歉吧?”
  丈夫?
  多奇妙的兩個字,讓感動的暖流倏忽從可柔心頭流過,溫馨得令人禁不住要歎息。
  對,他是丈夫,一個擁有三妻四……不,是一大堆妾的丈夫!
  朦朧的目光在剎那間又轉為冷硬,可柔淡淡地撇了撇嘴。
  “皇上恐怕搞錯了,臣妾不過是個小小的妾而已,既不是皇上的妻子,也不是皇上唯一的妾。”
  齊天君的眼神黯了黯,在心中歎息,果然,她就是不能容忍這點,他還是只能慢慢來。
  “好吧,我們不談這個了,陪朕到花園走走好嗎?”
  “對不起,臣妾不想散步。”可柔冷然拒絕。
  齊天君不在意地笑笑。“那……下盤棋?”
  “臣妾不會。”
  “聽戲?”
  “沒興趣。”
  “看鬥雞?”
  “好殘忍。”
  沈默片刻——
  “朕教你騎馬?”
  "太粗……”她突然頓住,繼而雙眸驚喜地大張,忍不住歡呼道:“騎馬?你要教我騎馬?不是騙人的?你真的要教我騎馬?我真的可以騎馬?真正的騎……”她突然又頓住,然後短暫的靜默一會,跟著輕咳兩聲,才再次垂眼斂眉。
  “太粗魯了,不適宜臣妾。”
  齊天君瞪著眼,面頰微微抽搐了下,接著眨了好幾下眼,喘了口氣,可是,不行,還是忍不住……於是,笑意從他嘴裏盡情地宣洩出來,可柔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在意地走向殿口。
  “小玄子,吩咐禦馬監,朕和德妃要騎馬!”

  飛燕宮後方有一座小小的湖,名曰小燕湖,湖旁除了八角亭和白石花叢外,有一片小小的柏林,可柔大都在柏林中看書畫畫或做點奇奇怪怪的事。
  所謂奇奇怪怪的事,就是到小燕湖裏偷抓鯉魚到柏林裏烤來吃,而裊裊炊煙總是讓宮女、太監們老是以為失火了,或者和小翠兩人脫光腳丫子在裏頭玩捉迷藏等,只要在柏林裏,可柔就會回復本性,成為一個活潑頑皮的女孩子。
  “娘娘,您在裏頭嗎?娘娘,奴才有事稟報!”小順子在柏林外頭叫著。
  躺在樹葉叢中的可柔蹺起腳丫子晃呀晃的。“幹麼?在外面說就好了!”
  “回娘娘,皇上要奴才問娘娘,是否有興趣和皇上去騎馬?”
  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沒興趣!”可柔不屑地回道。自從他教過她幾次之後,她就自己會騎了,幹麼還要和他一起去騎啊?她自己不會偷溜去騎嗎?
  “那娘娘,皇上教您射箭就有興趣了吧?”
  “傷害小動物太殘忍了,我也沒興趣。”可柔閉上眼。
  “蹴蹄呢?”
  她無聊得快睡著了,“小順子公公,我可是個娘娘,哪能去玩那麼粗魯的玩意兒。"可柔不耐煩地說。
  片刻的靜默後——
  “如果皇上要帶您出內城外逛逛呢?”
  可柔沒有回答,柏林外的齊天君、齊天文和小順子、小玄子正感詫異時,只聞一聲呼聲傳來,滿臉興奮莫名的可柔已經撩著裙子、光著腳丫子沖出來了。
  “真的要到外城嗎?上天橋嗎?上大府井大街嗎?吃糖葫蘆嗎?聽相聲嗎?上八大胡同嗎?上……”
  八大胡同?
  四個男人八眸驟睜,可柔也猛一下的噎住了喉,又一陣靜默……
  可柔慢慢放下裙擺,斯文地站直,高雅地一襝衽,神情淡然地輕言細語,“請皇上恕罪,良家婦女不宜拋頭露面,恕臣妾不能從命。”
  齊大君怪異地凝視她半晌,而後任由狂笑聲沖口而出,不理會可柔的尷尬,他逕自吩咐著。
  “小玄子,去准備一下。朕要和娘娘逛大街去啦!”

  這會兒可柔正躺在柏林中的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臉疑惑的凝望大空。
  她想著為什麼自己不給開大君好臉色看,而且已想盡辦法激怒他,可是他就像是沒脾氣的好好丈夫似的,總是一再的容忍她,逗她開心。她真是有點沒轍了,而齊天文又常常來湊上一腳,讓整個狀況似乎是愈攪愈亂了。
  尤其齊天君至少還要上朝、批閱奏章什麼的,可那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六王爺整天沒事幹,隨時會突然蹦出來嘲笑她一番……
  “啊,娘娘好悠哉哪!”
  才想著時,便傳來一句話,嚇得可柔驚呼一聲,忙從草地上跳起來拉好裙擺,小翠也手忙腳亂的替她穿上白襪、鳳頭鞋。
  齊天文凋侃的目光在她微紅卻神情淡然的臉蛋上掃了一圈,他的笑容更深了。
  都不曉得穿幫幾百次了,可她每回總還是能擺出最無辜淡然的態度來面對任何人,就好像她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都只是一個典雅脫俗的姻靜女子,至於那個老是出糗的頑皮姑娘,則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王爺安好。"可柔襝衽道。
  齊天文雙眉一挑,戲謔之色飛閃而過,“娘娘安好。”說著,他雙手抱拳很誇張的長揖至地。要玩就大家一起玩!
  小翠噗哧失笑,連忙又掩住口,可柔狠瞪她一眼,裝作沒看到,小翠也上前一步施禮。
  “奴婢見過王爺。”
  “免了。”齊天文擺手,而後背手在後閒閒踱著步。“娘娘在……咳咳……沉思嗎?”
  可柔垂眼斂眉,低聲的說:“本宮在思過,”為什麼還是不能激怒皇上好進冷宮呢?
  齊天文有趣地抿了抿唇。“娘娘何過之有?”
  “是人豈能無過?當日省之,以改咎願。”可柔鎮定地回道。是方法不對?還是不夠狠?
  眼珠兒一轉,齊天文倏然一笑。“若娘娘不介意,本王倒可提醒一、二。”
  你去死吧!可柔心理怒罵著,但臉上面無表情。“本宮感激不盡。”
  齊天文笑得頑皮。“既然娘娘不介意,那麼本王就不妨提醒娘娘,人不能太自私,有樂需共用之,所以娘娘以後要抓魚烤,千萬記得吆喝本王一聲。”
  “本宮……”可柔輕咳。“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麼。”這事死也不能承認,宮裏的湖魚只能觀賞,焉能進腹,要吃也只有皇上能吃。而且她還說先帝有一寵妃喝醉酒也去湖裏抓魚來吃,結果倒媚的卻是寵妃的貼身宮女,她可不想害了小翠。
  齊天文聳聳肩,靠著一棵大樹,好奇的目光在可柔身上掃來掃去。
  “娘娘,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裝出這副樣子來?我是說,你的真面目我們都很清楚,你再怎麼裝也是枉然,何必這麼辛苦呢?”
  可柔的眼底掠過一絲懊惱,瞥著他半晌,只簡單的說:“我娘。”
  齊天文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令堂希望你能成為一位溫柔嫻靜、知書達禮的脫俗女子,所以你就委屈自己在人前做另一個人。可是你這樣不會太累嗎?”
  可柔深深的凝視他一眼,而後微微仰首向天。
  “我爹已經讓我娘失望了,我不能再讓她失望。”
  齊天文領悟地點點頭,“為了孝,你願意忍受這種辛苦委屈。”
  可柔無語望青天,齊天文同情地瞧著她,片刻後——
  “可是你這樣真的很可笑耶!”
  可柔僵了僵,旋即跳起來怒瞪著一臉滑稽表情的齊天文。
  “齊天文,你敢取笑我?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瞧見她怒火亂噴,齊天文趕緊跳起來逃開,可柔撩高裙擺怒吼著追上去。
  “齊天文,你站住,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聽到沒有,站住,我要宰……”
  盲目的追逐間,淬然,可柔一頭撞上一道堅硬的障礙物,令她怒火更燃,口不擇言地就咆哮著,“是誰?竟敢擋住本宮的……啊!”
  可柔猛然噎住,不知所措地瞪著那雙笑意盎然的瞳眸。
  “你……你怎麼在……”
  驀然問她又想起自己的“職責”,倒抽了口氣,她連忙把手一松,放下裙擺,快速的稍加整理一番後,優雅地行禮。
  “臣妾見過皇上。”
  齊天君輕咳一聲,瞟一眼不遠處捧腹人笑的齊天文,勉強憋住笑意,轉眼睇著可柔。
  “愛妃免禮。”
  愛妃?!可柔驀地抬首瞪大雙眸。
  嘔!好惡心喔!

  “奴才叩見皇上。”
  齊天君點點頭,“起來吧。”說著,他朝側殿裏望瞭望。“朕又沒膳吃了嗎?”
  小順子為難地瞟一眼後殿。“回皇上,娘娘吩咐一起更就撤晚膳,所以……”
  齊天君搖頭苦笑。“娘娘睡了嗎?”
  “回皇上,還沒有,娘娘在跟小翠奕棋呢。”
  “還沒睡嗎?”齊天君喃喃道,“那……你幫朕偷藏了多少菜啦?”
  小順子咧嘴一笑,“全都留下啦,皇上,奴才讓宮女一直溫著呢!”
  “那就趕快去傳膳吧,朕已經很餓了。”齊天君背手漫步人殿。“反正娘娘沒睡,朕也沒地方睡,小玄了,你就失去給朕弄壺酒過來吧!”
  小順子和小玄子竊笑著退開,齊天君來到窗前仁立著。
  他知道這些日子來,自己早已成了飛燕宮中的笑柄,可柔不但隨時都頂著那副冷淡的神情給他瞧,而且時時與他頂嘴,刻刻拒絕他各種要求,甚至他要是批閱奏章太晚回宮,就會發現沒飯吃,因為她早就把晚膳給撤了。
  最可笑的是,她不准他上她的床,於是堂堂紫陽皇朝的皇上只好每天等她睡了之後,再偷偷溜進寢殿主,像個采花賊似的爬上她的床。
  不過,只要上了她的床就安全了,因為她在睡夢中總是很迷糊,剛被“吵”醒時都會以為自己在作夢,等搞清楚並非作夢時,一切都已進行到欲罷不能的程度。
  激情纏綿過後她都睡得特別熟,總在他起身上早朝之後才會醒來,所以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被踢下床過。
  其實自己想想都覺得很不可思議,要是任何人膽敢這麼對他,恐怕有十顆腦袋都要被砍光了,可他就是無法對她生氣,甚至還千方百計要讓她開心。
  他知道她不能接受日已有眾多嬪妃的事實,所以一直想辦法要激怒他,好進冷宮去等待三年後的出宮機會。而他則恰好相反,他無法接受失去她的想法,所以必須盡力想辦法留住她。
  他從不知道自己有溫柔體貼的一面,是她將它挖掘出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懂得容忍的意義,是她讓他瞭解的。
  最重要的,是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個癡情男人……癡情?是的,是她讓他明白自己原來是個癡情男人,讓他在飛燕宮中成為一個癡情笑柄!
  算了,被笑話就被笑話吧,反正飛燕宮中的太監和宮女們都是小順子特地挑來的心腹,應該不會多嘴。
  “皇上,晚膳已備妥。"小順子恭聲道。
  “皇上,娘娘已就寢。”小玄子也笑眯眯地稟報。
  喔,她睡了,那他得趕快祭飽五髒廟,好去做他皇上以外的副業——采花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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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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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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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太后宣詔可柔晉見,這是梅貴妃饞言所致。但隔了將近兩個月才特地宣詔,表示她很深沉老練,懂得若是太早“找麻煩”會招來齊天君的嚴重反彈,而齊天君的怒火是連身為母親的太后也不敢隨意招惹的。
  在這將近兩個月期間的日常問安中,太后都很聰明的不去找可桑麻煩,甚至還相當親切,表示她對可柔沒有任何成見,日後她要是有所“訓誡”,也是可柔的德行真有差失。
  另一方面,太后也認為在齊天君對可柔恩寵最隆之際去招惹可柔是白白浪費時間,精神,所以她必須等待,若齊天君對可柔的新鮮感不再濃厚,他對可柔的寵愛也會日漸褪色。
  然而,隨著時日逝去,太后終于感到自己沒有完全體認到梅貴妃所說的話的嚴重性,因為齊天君不但沒有減褪他對可柔的寵愛,甚至還更甚的寵幸著她。
  自可柔進宮第一天開始,他就一直在飛燕宮留宿,從未再去找過其他嬪妃,除了上朝、批閱奏章、與大臣議論國事外,他所有的閒暇時刻也都是與可柔共度。而在與可柔相處之際,更是一反往常的常常可以聽到他的開懷大笑聲。
  太后覺得不可以再放任下去,她得教可柔明白皇上不是她一個人的,她不應該獨占,後宮裏還有許許多多的嬪妃等待皇上的寵幸,譬如蘭美人。
  太后也要讓可柔清楚自己的處境,梅貴妃才是未來的一國之後,皇上再怎麼寵她,她還是得屈于梅貴妃之下,更要聽從梅貴妃的命令。
  而在可柔的想法裏,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太后貶她進冷宮也是可以的。最好是一次就成功。可惜,她的算盤撥得太早了,她才剛向太后施過禮,齊天君就趕到,而這一切都是小順子的“功勞”。
  “坐吧,皇上。”看著齊天君在一旁落坐,太后才問:“皇上,這會兒該是皇上批閱奏摺的時候,怎麼跑到哀家這兒來了呢?”
  “兒臣累了,想暫歇一會兒,”齊天君側眼瞧著仍直身佇立的可柔。“想著好久沒向母后講安了,所以就上慈安宮。”
  “是嗎?”太后一點兒也不信地隨口應道,繼而瞥向可柔。“聽說皇上最近都宿在德妃那兒?”
  “兒臣喜歡宿在那兒。”齊天君直言不諱。
  “那蘭美人呢?"太后語帶責怪地問,“皇上就不用管了嗎?畢竟她也是皇上親封的,皇上不該去看看她嗎?”
  盯著可柔辱上突現的嘲諷痕跡,齊天君冷漠地回道:“母后,一開始兒臣就表示對她沒興趣了,是母后硬要兒臣收下她,兒臣才收下的。可母后不能勉強兒臣一定要去寵幸她吧?沒興趣就是沒興趣,母后要兒臣如何寵幸她呢?”
  太后皺眉,一旁的梅貴妃忙使眼色。“好吧,就算她真不是皇上中意的,可皇上也讓她進宮了,至少要給她一次機會試試看吧?說不定相處一陣子後,皇上就會很喜歡她了!”
  “母后,”齊天君嘲諷地瞧著梅貴妃,梅貴妃忙低下頭。“後宮裏還有很多兒臣未曾寵幸過的嬪妃,為什麼就不曾聽過母后提到要給她們機會呢?”
  太后一時窒住了,可柔詫異地瞄了他一眼,梅貴妃卻沖口而出——
  “皇上可以給德妃那麼多時間,為什麼就不能分給蘭美人一點機會?”
  話剛一說完梅貴妃就後悔了,齊天君冷厲的雙眼就像兩道鋒利的劍芒般直直地的向她。
  “朕允許你說話了嗎?”齊天君陰沉地說。
  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梅貴妃直往後瑟縮,太后一看不對勁,連忙出聲拉回開天君的注意力。
  “其實皇上說的也沒錯,後宮尚有許多皇上未曾寵幸的嬪妃,既然皇上自己也清楚,那麼皇上就該去看看她們,免得她們在此深宮內苑虛度芳華,徒增埋怨哀歎。”太后朝可柔身上瞥了一下。“既然皇上有那麼多的時間耗在德妃身上,分一些出來也是無可厚非的。”
  齊天君注視垂眸無語的可柔片刻。
  “母后該知道兒臣生性不好漁色,後宮嬪妃十之八九也都是母后選人的,兒臣實在沒有興趣,母后為什麼一定要逼兒臣呢?”一大堆太后、梅貴妃特地找來蠱惑他的心腹女人,最終目的不就是待受寵之際在他耳邊進言,立梅貴妃為後。立大皇子為太子,這樣他怎麼可能有興趣?
  “皇上至今二十七了,卻只有兩子一女,哀家要皇上立大皇子為太子,皇上說大皇子生性殘暴,不利天下百姓,而二皇子懦弱無能,更非帝座之用。所以哀家為了紫陽皇朝將來著想,忖度皇上必須再有其他子嗣以備儲位,否則皇上便依哀家之意立下大皇子為儲,此後哀家便不再勉強皇上了。”
  有意無意中,太后的眼神和言詞似乎都有些威脅的意味。
  齊大君雙眼倏眯,臉色驟寒,“太后在威脅朕嗎?”
  心中一凜,太后忙穩下心神。“不,皇上,哀家只是在提醒皇上,儲位……”
  “太后認為朕活不久了嗎?”齊天君的聲調更為陰栗。
  太后心頭震了震。“不,皇上怎麼會這麼想,哀家是……”
  “那麼太后認為朕還有好些年可活嘍?”
  太后忙點頭,“當然,皇上還年輕,尚……”.齊天君神情依舊森冷如故。“好,既然朕還年輕,往後還有的是時間生兒育女,又為什麼一定要現在立儲?”
  太后張著嘴,卻無話可回。
  除了請安見禮之後,就不曾出過半聲的可柔,此刻則以無限驚異的眼光凝視著齊天君,她從來沒見過他的這一面,如此的嚴酷冷肅,如此的懾人心神,不禁令她想起小翠曾告訴她,在其他宮女口中的皇上是喜怒無常、乖張桀驚的,特別是他發怒時,更是狂暴悍野得可怕。當時她不信,可現在就不得不信了。
  同時,她也是現在才體會到他究竟對她有多容忍。體貼、寵愛!近兩個月來,她無時無刻地設法激怒他,他卻處處包涵;她總是冷淡以對,他卻既溫柔又體貼;她讓他日子難過,他卻老想點子讓她開懷。
  若僅是以飛燕官的生活而論,他就像是一個疼愛妻子的丈夫,早上出門“上工”,臨夜回家用晚膳,夜夜在她床上安眠,幾乎讓她忘了其他嬪妃的存在。
  她靜心省思,才明白自己原來早在濟南邂逅他時,那顆堅決排拒男人的心就已為他而悸動,所以他的影子老是不請自來的在她夢裏騷擾。但這並非她所願,所以她一再的自我否認,並加強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她不要男人,特別是擁有一大票女人的男人。
  但是在這一刻,她的心防藩籬終於出現了缺口,從缺口望進去,他的身影卻早已藏在裏頭若隱若現,所以她開始恐懼。
  她失去她的心了嗎?
  太后無力地瞧向沮喪的梅貴妃,她有再多的謀策、再多的詭計,一旦面對皇上的怒火都會兵敗如山倒,完全無用武之地。
  “那……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至少給蘭美人一個機會吧?”
  齊天君劍眉一挑。“好,就看太后的面子,今晚朕會上永和宮用膳,但其他的,太后,你不准再勉強朕了!”
  不准?
  太后咽了口唾沫,她知道皇上已經生氣了,所以只能點頭答應。

  小燕湖旁,可柔靜坐在大石上久久不語。
  “小姐,皇上今天在永和宮用晚膳,之後呢?皇上會待在那兒夜宿或回飛燕宮?”
  “我怎麼知道?”可柔沒好氣地說。
  注意到可柔特別的反應,小翠審視她良久後,才又慢吞吞地問:“小姐,你喜歡上皇上了嗎?”
  可柔俏容頓慘,她輕歎。“好像是吧。”
  “我想也是,皇_匕對小姐那麼好,小姐不喜歡他才怪哩!不過……”小翠小心翼翼地凝睇著她。“小姐打算如何?”
  “打算讓自己的腦袋變成兩個大!”可柔自找嘲諷道。
  小翠噗哧失笑。“小姐在說什麼啊?”
  “讓自己的腦袋變成兩個啊!"可柔很正經地說。“一個用來堅持自己絕不需要男人的想法,至少不要是一個妻妾一大堆的男人;而另一個呢,就用來讓自己盡情享受他的呵護寵愛,騙自己他只有我一個妻子。”
  呆愣半晌後,小翠才吶吶道:“可是,你這不是掩耳盜鈴的作法嗎?”
  可柔白眼一翻,“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啊?這個嘛……”小翠攢眉苦思。“若說堅持原先的想法,可是皇上又對小姐真的很好,小順子公公還告訴我,皇上不喜漁色,他從未特別注意過某位嬪妃。
  “而且皇上的個性孤傲冷漠不好親近,可在這飛燕宮中,皇上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令人不可恩議地疼寵小姐,飛燕宮外的人雖然不清楚宮內的情形,但他們因為常常聽到皇上從飛燕宮傳出去的笑聲,都在議論紛紛呢!”
  她這一說,可柔卻是將臉蛋拉得更長了。
  “不過,若讓小姐留下來嘛……”小翠沉吟。“以小姐的性子,恐怕是容不得皇上去找別的嬪妃,但卻又不能禁止皇上去找別的嬪妃,這也是……難啊!”
  “最糟糕的是……”可柔接著喃喃道。“他好像打定主意不讓我離開了!”
  小翠想了想。“好像是這樣哩,像小姐那樣子激怒皇上,照小順子公公的說法是——足夠死上千萬遍啦!”
  可柔長歎。“我真不懂,後宮那麼多女人等著他寵幸,為什麼他就非得綁住我這個根本不想要男人的嬪妃呢?”
  “因為皇上很喜歡你啊,小姐。”小翠直言。
  “我寧願不要!”可柔無奈道。“難道我也得像娘一樣,等良人的寵愛一過,就開始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直到受不了了就終止自己的生命來結束痛苦?”
  小翠聞言大驚。“不行哪,小姐,您可不能這麼想呀!好,好,我們還是繼續想辦法離開這兒吧!”
  “你說的容易,做起來可難了!”可柔依然提不起精神。“你沒瞧見我已經盡力在激起他的怒氣了嗎?可他就是不肯發火啊!反而還常常逗我,讓我出糗,然後他就開心得不得了,笑得比誰都大聲,這樣我怎麼離開啊?”
  小翠愣了。“那……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可柔自問。“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嘍,等我聽到他寵幸了哪位嬪妃之後,我的火氣肯定就夠大到可以一見到他就給他一拳加一腳,這樣他不可能還是不生氣吧?”
  “這樣喔……”小翠遲疑了下。"那今晚……”
  可柔苦澀地笑笑。“我想今晚他應該會留宿在蘭美人那兒,這樣我明天就可以進冷宮了!”
  小翠凝視她半晌。“可是小姐一旦離開了皇上,也是會傷心難過的吧?”
  “是,沒錯,”可柔坦承。“或許我還不太瞭解自己對他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知道若離開他,我一定會很難過,可這總比每天想像他和其他嬪妃恩愛纏綿的景象,所受到的打擊與痛苦來得好吧?”
  小翠歪著腦袋,思索片刻,“大概吧。”
  “那就是嘍!”可柔輕歎。“好了,去收拾一下吧,我想明天他一來,就給他戴上個黑眼圈,接著他就會大發脾氣叫我滾進冷宮裏去,當然我們就得‘服從旨意’趕緊溜了,免得他後悔,明白嗎?”
  然而,起更過後不久,齊天君就出現在一臉驚訝的可柔面前。
  “朕只是在她那兒用過晚膳就回來了。”他平靜地說。
  喔,該死,他為什麼要回來呢!
  這晚,齊天君頭一次不必化身為采花大盜,就可以上可柔的床。

  太后五十大壽,齊天君為其大張旗鼓,內城各處皆張燈結彩,並大肆宴請宮眷群臣共樂,席間尚有百戲、雜耍,並施放各種煙火。
  宴席是在三面開放的清心閣歡飲,太后正中端坐,左右兩旁是齊天君和梅貴妃,齊天君身邊緊伴著可柔,梅貴妃和曹玉蘭相鄰,還有各嬪妃和王爺皇子們。而其他宮眷大臣們則在閣前廣場左右兩旁圍坐,中央則是戲台表演之處。
  首次參與宮內盛會的可柔感到極為新鮮,可她好奇的眼神卻時時被身旁的齊天君所吸引,因為,在飛燕宮內一逕是輕松開懷的齊天君,每每一踏出飛燕宮便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就如此刻,他擺出一副莫側高深的神情,唇邊時時噙著譏誚的痕跡,而微眯的雙眼總帶給人一種寒然的感受。
  緩緩啜飲的齊天君,似乎對她好奇的眼神一無所覺,兀自將自己的目光在席間徐徐遊移,極少理會她或與她說話。看在他人眼裏,倒像是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說他對她挺厭煩的也可以。
  可沒有人知道,在無人可見的席案下卻另有風光。他的手老抓著她的手不停地揉捏撫掌,她要是甩開,他就去摸她的大腿,若她再拍開,他就索性進攻至她雙腿間。無奈,她只好抓回他的手,任由他在她掌心誘惑地畫著圈圈。
  她抬眼,正好對上齊天文詼諧的眼神,他示意地舉杯朝她敬了敬,奈何可柔只是狠狠瞪他一眼後,甩都不甩的逕自讓自己的神情更為冷然淡漠。
  宴席已至尾聲,戲演完了,大家都覺得雜耍也看夠了,於是開始彼此閒聊起來。梅貴妃在暗中推了推太后,太后會意,轉眸覷一眼神色冷漠的齊天君。
  “皇上,聽說至今皇上仍長宿在飛燕宮。”
  齊天君依眉輕挑,淡淡道:“沒錯。”
  “這樣恐怕不太好吧,皇上?”
  “不好?”齊天君輕哼。“兒臣愛宿哪兒就宿哪兒,這有什麼好不好的?”
  仗著今天是自己的壽辰,太后大膽放言。
  “後宮都在談論,如此冷傲的德妃卻能長得皇上的寵幸,必屬狐媚誤國之女,希望皇上慎之。”
  “狐媚誤國之女?”齊天君目光驟寒。“既說她冷傲,又何來狐媚之說?朕又何時為她誤了國家大事?”
  僵窒了下,太后忙道:“哀家並沒有說皇上誤了什麼國家大事,但是皇上不能責怪那些沒有得過皇上寵幸的後宮嬪妃們心有不甘吧?她們在宮中虛度光陰,眼睜睜的看著皇上所有的恩寵全在德妃一人身上,甚至賜住飛燕宮,皇上該知道飛燕宮不當屬於她的。”
  齊天君仰杯一飲而盡,仁立於後的小玄子忙又斟上,齊大君冷冷地環視所有嬪妃。
  “天下盡屬朕之所有,何況一座小小的飛燕宮?朕愛給誰住就給誰住,誰敢說不當,嗯?”齊天君的聲調冷厲,嚇得嬪妃們皆瑟縮不已。
  太后柳眉輕皺,稍稍猶豫了一下,梅貴妃忙又推上兩把,太后暗暗一咬牙。
  “好,皇上,既然哀家希望立梅貴妃為後,皇上不肯,立大皇子為儲,皇上也不願,那麼哀家就要求皇上將飛燕宮賜予梅貴妃,畢競她才是四妃之首,她才有資格住進飛燕宮。不過哀家也要皇上記得,”太后斜睨著可柔。“坤鳳宮只有皇后住得,所以皇上不能讓德妃住進坤鳳宮。另外……”
  太后飛膘曹玉蘭一服。
  “哀家希望不要再聽到嬪妃們跟哀家抱怨皇上專寵一人,卻從未寵幸過她們的話語了。”
  她轉眼直視齊天君。“今天是哀家的壽辰,哀家相信皇上不會拒絕哀家吧?”
  太后的話尚未說完,齊天君身上便已散發出一股令人心驚膽戰的寒酷暴戾之氣,就連可柔也都畏縮地躲遠了些。
  “是嗎?太后要朕把飛燕宮轉賜給梅貴妃是嗎?”齊天君的問話宛如寒冰似的迸出在陰寒的氣氛中。“太后不想再聽到那些未曾受過朕寵幸的嬪妃們的抱怨是嗎?”
  太后實在有些畏寒,但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眸中酷芒一閃,齊天君碎然起身,“好,朕答應!”他轉首。‘小玄子,立刻傳朕的旨意,所有朕未曾寵幸過的嬪妃明日統統遣散出宮,並明白告訴她們,這是太後福德澤被!”
  他回眼對上目瞪口呆的太后:“這樣太后就不會再聽到她們的抱怨了!"他繼而又轉向梅貴妃,雙眸更怒。“梅貴妃,朕把飛燕宮賞賜於你,明日午時後即可搬入!”
  不想看到梅貴妃的任何反應,齊天君轉身迅速離去。
  “小順子,記得明日午時前把德妃娘娘的所有物品統統整理好搬出來。”
  “搬到哪里,皇上?”
  齊天君快速的身影幾乎已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咆哮聲遠遠傳來——
  “幹龍宮!”

  “小……小姐,我們要搬了嗎?”
  “沒錯。”
  “搬到哪里去?冷宮嗎?”“不,幹龍宮。”
  “幹……幹龍宮?!但……但那是皇上的……”
  “也沒錯。”
  “可……可是皇上為什麼忽然間要我們搬到於龍宮?”
  “他氣瘋了!”
  他真的是氣瘋了,可柔想,瞧他的神情,再聽他說話的語氣,還有他最後的決定,她可以感覺到他真是連小弟弟都氣歪了!
  結果齊天君憤然離去後,壽宴也進行不下去了,只好草草結束,還好已近尾聲,否則還真是掃興。接著,中途接來小翠後,小順子就逕自把她送至幹龍宮來交給小玄子,說一聲他還要回去整理,然後就離去了。
  快三更了,小玄子直接帶她進齊天君的寢殿去休歇,瞪著那張特大號龍榻,可柔由著小翠幫她換上紗緞睡袍,之後,她卻僵直地站在床邊,死也不肯上床。
  “有沒有別的床?我要睡別張床!”
  “為什麼?”小玄子詫異地問。“皇上就睡這兒啊,娘娘還想往哪處睡去?”
  可柔搖頭,“不,我不睡這張床。”
  “可是,娘娘,您不睡這兒能睡哪兒?”
  可柔還是搖頭,“我不管,另外給我找張床就是了。”
  瞧見小玄子為難的樣子,小翠也忍不住幫他勸著可柔。
  “小姐,為什麼不能睡這張床呢?你總得說個原因吧?否則三更半夜的,你讓小玄子公公還上哪兒另外找床啊?這可是幹龍宮耶,皇上的幹龍宮耶,不能說你想幹啥就幹啥的嘛!”
  可柔依然搖頭,堅持的說:“另外給我找床,否則我寧願不睡!”
  “小姐啊,”小翠受不了地叫道。“你不想睡這張床,至少得給個原因吧!說不定你把原因說出來了,小玄子公公就可以幫你解決啊!小姐,把原因說出來嘛,究竟為什麼你不睡這張床呢?”
  “對,為什麼?”
  突如其來的低沉附和聲,讓他們三人同時聞聲望去,卻驚見滿身帶著陰沉之氣的齊天君緩緩走進寢殿裏來。
  “奴才見過皇上。”
  沒理睬小玄子和小翠的施禮,齊天君一逕死盯著可柔,臉色似乎仍處於溫怒之中。
  “德妃,告訴我為什麼?”
  可柔有些畏懼,但她仍提高了胸脯,強裝平靜地說:“因為我覺得很惡心,一想到你和多少嬪妃在這張床上睡過,我就惡心得想吐!”
  齊天君渾身再次散發出驚人的陰厲之氣,可柔心懼地悄悄往後退了兩步,屏息預備承接前所未有的怒氣,說不定他還會親手宰了她了事。但卻沒想到死瞪住她老半天之後,齊天君僅是怒哼一聲就拂袖離去。
  可柔不由得喘出一口氣,有點失望,也有點慶幸。
  小玄子悄悄來到她身邊低語,“娘娘,皇上一向都在偏殿召幸嬪妃,寢殿這兒,娘娘可是第一個被皇上允許進人的嬪妃。從皇上登基之後,這張床也只有皇上睡過,沒有其他人了!”
  “啊?”可柔傻眼了。
  “娘娘,快請上床歇著吧,您放心,皇上是很生氣,但是也忍下來了。奴才想皇上該是到練功房去發泄了,等皇上發泄過後,自然就沒事了。”
  可柔呆了半晌,這才慢吞吞地爬上床躺著,小翠幫她蓋上被子。之後,她聽見小玄子招呼小翠出去,殿門關上了,周遭一片靜謐,靜得令人心傷。她翻身面對床裏,不想老望著殿門,猜測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但是,睡著他的床,蓋著他的被,聞著他的氣息,她還是忍不住想到他,猜測他是如何發泄怒氣的?猜測他能否完全消氣?猜測他……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柔依然大睜雙眼,視若無睹地盯著前方壁上,想著他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突聞一聲咿呀啟門聲,她頓時屏息,靜聽著熟悉的腳步聲來到床邊,靜立了一會兒,脫衣的熟悉聲入耳,被子被掀開,溫暖的健碩軀體在她身後躺下。
  她咬著下唇,任由他攬臂將她擁入寬闊的懷抱裏,濃烈的男性氣息迅即鑽入她的鼻內,她不禁滿足地輕歎一聲。
  他沒有說話,僅是輕咬她小巧細致的耳垂,細啄她修長優美的頸項。
  “對不起。”她低喃。
  齊天君停了一下,隨即將她翻轉過來面對他,雖然他還是默不出聲,可他雙眸寫滿了柔情與憐愛,熱燙的雙唇徐徐覆上她的,就像是允諾他不變的情懷。
  這一夜,她溫順地配合他無盡的需索,終宵繾蜷,直到曙光透過窗紗灑人滿地銀絲,兩人才沉沉睡去。
  感覺好像只眯了一下眼,齊天君便被小玄子叫醒了。
  “皇上,再半個時辰就要上朝了。”
  齊天君愛憐地在疲憊酣睡的可柔唇上親了一下,這才慢慢抽出枕在可柔腦袋下方的手臂,再幫她蓋好被子,然後下床讓小玄子幫他著衣。
  “叫外面的人小聲點,別擾了娘娘安眠。”他小聲地吩咐。
  “是,皇上。”小玄子也小聲應道。
  “叫幾個人過去幫幫小順子,務必在午時前把娘娘的東西都送過來。”
  “是,皇上。可是……”小玄子單膝跪下替齊天君套上黃緞靴。“娘娘的物品該擺哪兒?”
  齊天君略一思索,“書籍雜物就放祥龍殿,以後那兒就是德妃娘娘的書房了。至於首飾衣物鞋襪等放這裏就行了,以後這裏是朕的寢殿,也是娘娘的寢殿,明白嗎?”
  “明白了,皇上。”
  “好,行了,待會兒朕上朝後就讓小翠過來伺候著,還有小順子過來後還是叫他跟著娘娘,免得娘娘亂逛又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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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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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龍宮既是皇上所居住之主宮殿,自然是整個皇城中規模最壯麗宏偉的一座宮殿,不但其內之殿閣座座豪華輝煌,宮內各處更是景致秀麗如仙境。
  堆石為山,蓄泉為湖,亭台樓閣數十座散落其間,再點綴著賞心悅目的嘉花名木,迷人之幽境渾然天成,巧奪大工,絲毫不像人間塵境。
  但相對的,因為是皇上的宮殿,禁軍守衛也特別多,在幹龍宮逛了好幾天後,可柔才找到一處比較隱密的私人遊樂場所。
  雖然也是一片密林,但比飛燕宮那片柏林大了一倍多,於是,齊天君又得另外交代幹龍宮的太監、宮女、守衛們,要是瞧見密林內冒出濃煙陣陣,于萬別大驚小怪的拿水去潑,那是德妃娘娘又在烤魚了。
  雖然如此,但剛開始大家一看到冒煙就趕緊跑去密林裏察看,然後便被可柔轟出來。好一陣子之後,大家終於習慣,再看到冒煙,不管冒得多大,總是見怪不怪地撇過頭去不予理會。
  小翠仰頭望著坐在高枝上的可柔。
  “小姐,下來吧,要是讓皇上瞧見就不好啦!”
  “放心吧,”可柔悠哉悠哉地晃著兩只腳。“他這會兒在禦書房批閱奏章,小玄子說今兒個奏章很多,至少要一、兩個時辰後才能批閱完畢。”
  無奈,小翠只能靠在樹下,單腳無聊地踢著落葉。
  “小姐,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可柔很乾脆地回答。
  “小姐!”小翠抗議。“哪有人這樣的嘛,這樣人家心裏沒個底,很難過日子耶!”
  “好吧,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可柔往下望去。“你也看見啦,無論我怎麼激他,他就是不生氣。即使我們初至幹龍宮那一夜,他明明就很火大了,我都瞧見他七孔在冒煙了呢,可他就是硬憋住了,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那……”小翠躊躇著。“小姐有沒有考慮過留下來?”
  “留下來?”可柔喃喃道,雙腳忽地停止了晃動。“我能留下來嗎?現在他是很寵我,可是以後呢?誰又能保證他能疼找多久?等他厭倦了我,還是會去找其他嬪妃不是嗎?”
  小翠往上斜睨,“喂,小姐,你不會是說我們已經卡在這裏了吧?不想留,又走不了,我們是要和皇上耗下去嗎?”
  可柔不知道該說什麼,小翠依然脫著她許久。
  “小姐,小翠服侍你那麼久了,你還不能跟小翠說老實話嗎?”
  可柔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小翠輕歎。“小姐,別忘了小翠是服侍你的貼身丫鬢,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呢?”
  可柔又無語了。
  “該有兩個多月了吧,小姐、’可柔沈默片刻,“知道你還問!”
  “你不打算讓皇上知道嗎?”小翠以極力不贊成的語氣說。
  可柔冷哼一聲。“知道了,他就更不會放我走了!”
  小翠猛翻白眼。“就算不知道,他也是不放你走啊!”
  “那你要我怎麼辦?真的就這樣留下來了嗎?”可柔色厲內荏地叫道。“我告訴過你,我不要和一個有一大堆妻妾的男人在一起的不是嗎?”
  小翠搖頭歎氣。“小姐,再下去也是瞞不住了!”
  可柔眼珠子一轉,異想天開地建議,“那我們就這樣溜了吧?也不用他貶我進冷宮了,就這樣直接給他偷溜掉,然後跑得遠遠的,讓他找不到我們,如何?”
  小翠張口結舌地瞪了她好半晌。
  “小姐,請問你幾歲啊?這麼幼稚的念頭是你想出來的嗎?”
  臉一沉,可柔不高興地瞪回去。“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小姐啊,就連我小翠都知道,幹龍宮守備森嚴,想要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事,你怎麼可能想不到?”小翠不可思議地說。“還有,我擔保跑不了半天,皇上就會追來了,我們又怎麼個跑得遠遠法?最後,就算真讓我們逃掉了,小姐就不怕連累家裏的人嗎?”
  可柔揚了揚雙眉,再搓了掛鼻子,又輕咳兩聲,最後才咕噥道:“算我沒說過!”
  竊笑了會兒,小翠又問:“好,那小姐到底打算怎麼辦?”
  可柔咬緊下辱,考慮了老半天,終於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我還是不能接受他是個多妾的男人。”
  “可皇上現在都不再去找別的嬪妃啊!”小翠辯駁。
  “那又如何?你能擔保他永遠不會去找了嗎?”可柔反問。“告訴你,只要他去找一次,我肯定會瘋掉,說不定還會親手宰了他呢!”
  “喔,那我們還是跑得愈遠愈好廣小翠忙道。免得小姐因弒帝而被五馬分屍。
  可柔滿意地點點頭,“所以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讓他貶我進冷宮。”
  “可是……”小翠忽地眨了眨眼。“孩子呢?孩子一定是在冷宮出世,皇上也一定會知道,然後……小姐,你捨得離開孩子嗎?”
  啊!又是一大難題!
  真傷腦筋,怎麼前一個問題還沒解決,後一個問題又蹦出來了呢!
  可柔猛搔著腦袋,“呢……這個嘛……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好,你慢慢想沒關系,可是小姐,拜託你先下來好嗎?”小翠哀求。“我的心都快停了耶!”
  可柔雙眼一翻,“沒出息!"她罵道,而後慢慢從樹上下來,找了一塊又大又平的石頭就坐下,雙手托腮,認真的思考起來。
  孩子呢?孩子怎麼辦才好?她捨得拋棄孩子嗎?當然捨不得,可是皇上一定會留下孩子的,難道她也得留下來才能保有孩子?不,她才不要留下來看他和別的女人親親熱熱!可是不留下來的話,就得放棄……
  “嘖嘖,娘娘,少見喔,居然這麼安安靜靜的!”
  誰?是誰?竟敢這樣調侃她!
  可柔循聲望去……混蛋,原來是那個每天閒閒無事幹,到處亂晃的六王爺齊天文。
  實在不想理會這個老是嘲笑她的男人,可柔轉個身背對他,拉好裙擺,端端正正的坐好,大家閨秀的規矩又全數出籠—一擺好,這才瞪著前方,繼續思考她的棘手問題。
  “奴婢見過六王爺。”
  “免了!”齊人又擺擺手。‘小翠,小順子在找你呢,他說娘娘的新衣裳做好送來了,讓你去看看有沒有問題。”
  “喔,那……”小翠瞧一眼落人沉思中的可柔,想想似乎沒必要打斷她的思緒。"那奴婢過去了,麻煩六王爺跟娘娘說一聲。”
  “行了,我會的。”
  看著小翠離去後,齊天文才轉回身,漫步踱到可柔斜對而倚著樹於坐下。
  “娘娘,想什麼?”
  沒聽到!可柔看也不看他一眼,心裏暗忖著。
  “想娘家嗎?”
  下輩子吧Z可柔心想著。
  “想三皇兄嗎?”
  神經病,可柔忍不住翻白眼的沖動。
  “想三皇幾多陪陪你嗎?”
  謝了,不必了!她依然不為所動。
  “想如何讓三皇兄將你打人冷宮嗎?”
  真聰……可柔驀地倒抽一口氣,繼而猛轉眼驚視著齊天文。
  齊天文倏地露齒一笑,神情充滿了戲謔。
  “從你進宮第一天起,三皇兄就知道啦,至於他是怎麼知道的,也毋需追究那麼多了,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知道,所以無論你怎麼觸怒他,他都不會生氣,因為他知道你在於什麼。”
  齊天君居然都知道?!可柔完全傻了!
  “其實三皇兄能那麼容忍你,也相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廣齊天文拔起一根野草疇著。“我想這幾個月來,你也聽過很多關於他的描述,喜怒不定、冷漠狂傲、乖戾霸道,這就是他對所有人的態度,包括母后,可就是……”他瞄她一眼。
  “對你除外!”
  可柔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灼灼雙目,齊天文的神情逐漸轉為嚴肅。
  “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他呢?他對你不夠好嗎?他不是把他所有的心神和時間都耗在你身上嗎?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可柔欲言又止地輕啟雙唇,可又立即闔上,她咬緊住下唇。
  齊天文搖頭,無奈歎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你又何必計較那麼多!”
  “有的男人就不會!”可柔沖口而出,可一說完就後悔了,她這一辯解就等於承認他所說的一切。
  齊天文凝視她半晌,“可是他不再去找其他嬪妃了不是嗎?他甚至遣散了後宮三分之二的嬪妃,而最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讓你住進幹龍宮!"他突然失笑,“你知道這事讓母后和梅貴妃有多後悔嗎?”
  可柔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他現在是沒有去找其他嬪妃,可是你能保證他以後永遠也不會嗎?嬪妃被遣散了,三年後還是可以選更多不是嗎?就算我現在住在幹龍宮,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把我趕出去!”
  齊天文張了張嘴,繼而搖頭,“你真是……就算你嫁的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保證他永遠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啊!”
  “我知道,"問柔下巴一揚。“所以我寧願終身不嫁!”
  齊天文皺眉,“老天,你這不是因噎廢食嗎?”
  可柔的腦海中倏地浮現母親那副痛苦哀傷、淒涼絕望的面容,不禁苦澀地哼了哼。
  “餓死總比心死好!”
  齊天文沈默了,良久後,他才又不滿地說:“這樣實在不公平,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三皇兄對你的感情有多深嗎?如果你真的離開他了,他一定會非常痛苦的。你為了畏懼未必會有的痛苦,卻要把痛苦強加在三是兄身上,這樣公平嗎?”
  可柔盯視齊天文片刻後道:“天下間沒有絕對公平的事,然而男人的心是貪婪的,所以他絕對不會把所有感情灌注在一個女人身上,男人的心也是硬的,或許失去我真的會令他痛苦一時,但是絕對不會有女人絕望時的痛苦那麼的深切久遠,男人的心更是善變的,所以我離開後,很快就會有另一個女人佔據他的心。”
  她輕歎。“相反的,女人的心卻是如此的脆弱,稍稍一碰就好了,你憑什麼要求公平呢?”
  齊天文緊攢眉頭。“老實告訴我,你對三皇兄難道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沒有嗎?”可柔自問,而後突然笑了,如此苦澀又無奈。"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一個男人對我那麼好,怎麼可能不愛上他呢?就算我再不想,一點一滴的情絲總是在我不知不覺中就悄悄地纏到他身上了,而當我發覺時,他早已擄獲了我的心,再怨歎已是無用了!”
  “是嗎?”齊天文狀似頗不相信,“既然你也愛三皇兄,為何還想離開他?那樣你就不會痛苦嗎?”
  “當然會,我會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好痛苦,可那也是甜蜜的痛苦,因為……”可柔浮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在我的回憶裏,一切都會是最溫馨多情的,他會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男人,這會是一段最纏綿縫蜷的感情,這樣就夠了,我不想讓醜陋的結局毀了這一切,你明白嗎?”
  她慢慢眯起雙眼。“如果你硬要讓這一切有個結果,肯定會是當他厭倦我而回頭去找其他嬪妃的時候,那時我就會開始恨他,而我不像我母親那麼軟弱只會自己痛苦,我會想報複,最後當我恨到極點時,或許我會親手殺了他,而後自殺!”
  齊天文驚喘,“老天!”
  可柔的神情冷漠,眼色更冷。“難道這才是你要的嗎?”
  齊天文一時說不出話來,真的看不出來這個有時淡漠、有時活潑的女孩子,愛恨居然是如此強烈得可怕。
  “你瞭解了吧?”唇角的笑容又改為嘲諷,可柔淡淡道:“我愈是愛他,就愈需要離開他,否則我們只會同歸於盡而已!”
  齊大文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聲音來,“你……,你就不能相信他會永遠專情於你嗎?”
  雙眉一揚,嘲諷之色更深,她反問:“你信嗎?”
  “呃!"齊天文僵窒住了。
  她濃密的長睫毛緩緩垂下,“其實我也很矛盾,有時想到那些曾被他寵幸過的嬪妃們,現在卻只能像我母親一樣暗夜飲泣,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長夜,我也無法安心。"可柔淒然道。“她們都望穿秋水的期待皇上偶一夜的溫存,而我卻貪心的要求皇上的全部,但是……我就是無法接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實,所以我只能離開,這樣對我、對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齊天文實在不曉得他還能說什麼。
  “所以,”可柔淡淡一笑,多少無奈盡在其中。“如果你真是為我們好,就幫我想辦法離開他,否則你就要先有心理准備,一旦他開始厭倦我時,你就必須先殺了我,在我還未開始恨他之前先殺了我,那麼至少這還會是一段美好的愛情。”
  語畢,她長長籲出一口氣,而後起身向他微微頷首,“好了,我該走了,小翠應該在等我去試穿新衣裳了。”
  禮貌的行禮後,可柔優雅的離去,齊天文瞪著她離去的方向許久,他突然開口道:“三皇兄認為我該如何抉擇?是幫助她離開你呢?還是把劍磨利了等著殺她?”
  話落,人影倏閃,齊天文的面前落下了身穿龍袍的齊天君,他也凝視著可柔消失的方向,良久之後——
  “我寧願讓她殺了我。”

  在幹龍宮寢殿后方,靠近奇石疊成的小山處築有一方小上坡,波上植滿杏樹,旁邊有茅亭、修竹,野趣無窮。
  可柔人寢前總愛來這兒仁立沉思,想著她到底該如何,才能將彼此的傷害減至最低,情況已經跟最初計劃的狀況不同了,她沒料到自己會傻傻的把心丟在齊天君身上,更沒料到齊天君也如此眷戀於她,而最超乎預計之外的卻是“第三者”的降臨。
  齊大君寂然而至,抬手示意小翠噤聲並要她離去,而後他溫柔地從可柔身後環抱住她,用他的溫暖燙勻了她的心。齊天君身上的大袍也密密地裏實了她,不讓一絲寒風侵襲她纖小的嬌軀。她沒有說話,他亦不出聲,任由幽靜籠罩住他們。
  夜深人靜,更漏未曾停歇,可柔站得腿麻了,很自然的把身軀癱向齊天君懷裏,他將她摟得更緊,一隻手卻悄悄地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真的不想告訴朕?”
  可柔這時有點醒然,有點恍惚,有點無奈,有點傭懶,還有點滿足。“不想。”她低喃。
  齊天君輕歎一聲,“還是想離開朕?”
  “是”“為什麼不能相信朕?”
  “因為皇上是男人。”
  齊天君無語片刻,“要如何才能讓你相信朕?”
  可柔也沈默半晌。“皇上,難道你不明白嗎?即使臣妾相信皇上,願意和皇上共度一生,但臣妾還是不會快樂的。一想到後宮其他的嬪妃。因為臣妾之故而必須在自傷自憐。自怨自艾中度過漫漫長夜,在寂寞、無望中迎來黎明,又送走落日,君主近在咫尺,卻如遠在天涯。那種日夜期待,卻由希望至失望,終至絕望的痛苦,從娘親身上,臣妾有刻骨銘心的感受。”
  “皇上,臣妾不希望自己是造成那些哀思想情的罪魁禍首,卻又無法大大方方地叫皇上去安慰她們,所以皇上,讓臣妾走吧,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呀!”
  “最好的辦法?”齊大君頗感無奈。“對你?還是對朕?朕是一國之君,權掌天下,卻連個心愛的女人也留不住,只因為朕的後宮嬪妃太多,即使朕不再去找她們了?好,如果朕答應你,讓那些嬪妃有更妥善的未來,讓她們不必再獨守空閨幽怨度日,你是否就願意留在朕身邊了?”
  可柔震了震。他的意思是……他的身邊只會有一個女人嗎?可是……又能維持多久呢?
  她的長久沈默今他不安,“這樣還是不行嗎?”他痛苦地闔上眼。“老天,你到底要朕如何做,你為什麼不說明白呢?
  可柔垂下雙眼。‘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忘記娘親所受到的痛苦折磨,我好害怕自己也會跟她一樣,所以我寧願讓一切在最美的時刻劃下終止符,不希望走上同歸於盡的不歸路。”
  齊天君聞言慘然一笑。“朕卻寧願和你同歸於盡也不願意嘗受失去你的痛苦!”
  “皇上……”輕喚兩個字,可柔又猶豫地頓住了。
  齊天君深吸一口氣,“說吧。”
  可柔咬著下唇,躊躇半晌後才吶吶道:“我想……皇上已有兩子,所以……所以我想向皇上請求,讓我留著自己的孩子好嗎?”
  齊天君輕輕一愣,繼而喜色倏現。
  真笨!他怎麼忘了還有孩子,就算他留不住她,只要留住她的孩子,她就走不了了。
  “皇上?”
  “啊,抱歉,愛妃,”聲調聽來歉意十足,可齊天君臉上卻是笑容滿面,但背對著他的可柔瞧不見。“宮中規矩,恐怕是不能任由皇子、皇女流落在外哩!”
  "啊?那怎麼辦呢?”
  她神情淒慘的說著,齊天君的神情卻是更歡愉。
  “真的很抱歉,愛妃,朕實在無能為力!”
  呵呵呵,這叫兵不厭詐!

  初一歲首,百官朝賀,在王朝正殿,齊天君一身袞冕,莊嚴肅穆的出席慶典,百官身穿朝服,列隊排列御前,置旌旗,設儀仗,備太常雅樂,還請外番使節。各王公宰相率先領百官向皇上賀歲,執酒上壽。皇上接受拜賀,然後大擺宴席賞賜群臣。
  之後,齊大君回到後宮,又接受各嬪妃的行禮,同樣擺宴並上演樂舞和百戲。
  首座是齊天君,一邊為太后,另一邊齊天君原要可柔傍坐,但太后堅持梅貴妃為四妃之首,理當由她佔據齊天君鄰座,而可柔只能居於太后下首。齊大君面色陰沉地思索片刻,隨即吩咐可柔回宮休息。理由是——
  德妃身懷有孕,不堪勞累。
  居於幹龍宮的可柔極少出宮,即使是太后宣詔,齊天君也會緊隨而至,因為只有這種時候,太后才有機會對可柔說些“有的沒有的”。齊天君不願意老是想落跑的可柔,趁此機會與太后“勾結”而逃出宮去,所以他總是三、兩句話便將可柔趕回於龍宮去。
  可是這兩句簡單的理由卻聽得太后心頭大震,梅貴妃更是險些摔下椅子去。
  德妃懷孕了?!
  完了!她要是生個女兒那還好,要是生的是皇子,以齊天君對她寵愛的程度,恐怕大皇子的太子寶座就要飛啦!然後……皇后的寶座也……然後……曹氏家族夢寐以求的榮顯貴天下也……
  太后與梅貴妃惶恐的雙目對上,旋即側首悄聲命令宮女喚來國舅晉見。
  將一切看在眼裏的齊天君不發一語,僅是面無表情地啜酒看戲。
  不久,國舅來到,太后賜座在她自己身邊,一陣唏嗦耳語後,國舅也是臉色驟變。
  後宮中有太后、有梅貴妃,但曹氏卻無人撈上一官半職,即使有,在齊天君登基之後也被廢去,就連國舅也是空有名號而無實權。原因無他,因為曹氏族人全是貪婪無能之輩,而以齊天君的賢能英明,自然不會讓這種人站上朝廷腐敗朝綱,破壞天下百姓的安寧平和。
  所以曹氏才會用盡心機想把大皇子推上太子寶座,也要將梅貴妃送上皇后之位,如此梅貴妃才能偕同太后以一國之母名義“管理”後宮,借機除去所有會搶去大皇子太子寶座的人。等大皇子登上帝位,就該是曹氏一族飛黃騰達的時候。
  如今危機降臨,若一個處理不慎,曹氏的夢想就要煙消雲散,所以太后和國舅趕忙耳語討論,商議著該如何解除危機。在梅貴妃惶急的注視下,太后和國舅似乎終于有了結論,太后清了清喉嚨,狀似隨口地出聲。
  “啊,皇上,哀家……”
  “這次又要說什麼?”齊天君淡然插進口。“立後?立太子?還是兩樣都要提?”
  太后一顆心提得老高,乾脆承認道:“既然皇上明白,就該有所決定,即使皇上認為兩位皇子皆不堪大任,至少也要立後吧?畢竟歷朝皇上都在登基時便立後,而皇上己登基十年有餘,後位卻始終虛懸,似乎不太合理。”
  齊天君的嘴角輕撇出譏誚的線條,懶洋洋地單手托腮,深沉的雙眸凝視在太后臉上。
  “要朕立後是嗎?”
  太后點頭。“哀家是認為皇上早該立後了。”
  “那麼……”齊天君慢吞吞地拉長了語句。“兒臣若想立德妃為後呢?”
  雖是預料之中,太后仍是倒抽了口氣,旋即沖口道:“絕對不可!”
  “喔?不可?”齊天君眼瞼半閱,好似無聊得快睡著了。“為何不可?母后當有很好的說辭吧?兒臣洗耳恭聽。”
  “她是平民出身,不夠格母儀天下!”太后斷然道。
  齊天君嘲諷地笑笑,“兒臣記得母后也是平民出身吧?”
  似乎已有所准備,太后立刻反駁,"可哀家是書香世家出身,德妃卻是商賈之女。”
  齊天君抓起酒杯一口飲盡,再慢吞吞地放下酒杯,雙眸轉至前方戲臺上。
  “母后,兒臣的太祖母可也是商賈出身喔!”
  太后呆了呆,“真的?”說著忙將詢問的眼神移至國舅那邊,國舅皺眉想了想,而後無奈點頭,她輕啊一聲,半晌,她又道:“她進宮不久,若立她為後,恐後宮不服!”
  “啊,這倒是,皇后統領後宮,若嬪妃們有人不服,她這皇后就很難做了。”齊天君贊同地點點頭,雙眸徐徐移到梅貴妃臉上。“不過沒關系,哪些人不服,叫她來跟兒臣說,兒臣保證讓她心服口服!”
  梅貴妃抖了抖,忙垂下眼。太后和國舅相顱一眼,國舅臉容稍沉,雙眼不斷使著眼色,太后咬咬牙,隨即也沉下臉來對著齊天君。
  “皇兒,哀家要你立梅貴妃為後!”
  又是皇兒?
  齊天君心中冷笑著,神情陰驚到極點。
  “是嗎?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後?”
  輕細卻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森語氣,令聽聞者皆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太后更是心驚膽戰。那回她要齊天君提拔曹氏子弟為官,齊天君便是以這種口吻拒絕她,而當她以太后的身份欲使他聽命時,他卻以皇上的身份警告她後宮嬪妃不得幹預政事,念在她初犯而恕過,若然再犯,同樣要人冷宮度餘生。
  當時齊天君的無情絕然口氣,她仍記憶猶新,就如此刻一般無二致,嚇得太后不敢回話。
  “嗯?太后怎麼不回答朕?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後嗎?”
  太后瑟縮了縮,國舅忙暗中扯著她的裙擺,梅貴妃也直眨眼,無奈,太后很勉強地點了頭。
  “哀家……希望皇上立梅貴妃為後。”
  “喔……原來是希望……”齊天君松下臉色,又換上嘲諷的神情。“朕還以為太后忘了朕才是一國之君,天下間沒有人能夠命令朕做任何事哩!”
  齊天君的雙眸緩緩掃過神色極不自然的三人,最後回到太后臉上,他再度用手支著下頷。
  “不過,很抱歉,母后,兒臣恐怕要令母后失望了,因為兒臣從來沒想過要立梅貴妃為後,而且,兒臣也暫時不可能立德妃為後。”
  三人聞言同時松了一大口氣,但太后還是忍不住要問:“為什麼?”
  齊大君無奈的開口,“因為德妃根本不想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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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9 00:22: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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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水節,這一天,男女老少都要到水邊洗濯,象徵洗去一年的塵垢和積病。皇上則會開放金明池、瓊林苑、金水河供騎射、競龍船、觀百戲,又在臨水殿賜宴,看池中爭標,君臣同樂二則後二十日,熱鬧非凡,盛況空前。
  但是可柔沒得去,因為齊天君擔心場面太亂照顧不到她,所以她只能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在幹龍宮內到處亂晃,邊暗自摘咕埋怨不已。
  好煩!
  真的好煩!
  齊天君明擺著就是不放她走,甚至要小順子看她看得緊緊的,就怕她溜了似的。她實在不耐煩了,忍不住想用更激烈的手段來逼他。可是就連她跟他、端他,甚至揍他幾拳,別說是發怒了,他甚至還笑眯眯地挪揄她力氣不夠大,最好去學武練練身子。
  一火大,她索性沖到禦書房去畫花了他的奏摺,這下總該要生氣了吧?
  真是活見鬼!他居然只是揚了揚雙眉,而後批評她的畫實在不怎麼樣,還建議要請個先生來教教她。
  她真是沒轍了!
  想找小翠發發牢騷,可小翠近些日子來卻老不見蹤影,好像是和幹龍宮的某個禁衛軍對上了眼,頻頻去找對方“溝通”心事。而小翠不在,小順子就更像只跟屁蟲似的跟得她煩死了,結果唯一能靜下來的地方就只剩寢殿了。
  有趣的是,一把自己關在寢殿裏,她才發現整個幹龍宮她幾乎是在透透了,反而寢殿內卻沒仔細“看”過。那怎麼行,自己住的地方都沒“搞”清楚,這很丟臉!
  於是乎,一件件的龍袍被扔了滿地,各式各樣的靴子東一支西一支,柬發冠、通天冠、翼善冠—一掛上鏡台、衣架、中架、盆架、燈座上。
  最後,她來到那座上有暗鎖的三彩櫃前,歪著腦袋打量好半天後,她聳聳肩,三不管的拿來燈座將鎖給敲開。裏面是好幾個小木盒子,有長、有方,她順手就拿起第一個打開。
  哇!她一見就驚歎著將裏面的東西拿到化妝台前的燈座旁細看。
  那是一柄精緻華美的匕首,五寸長的刀身全以純粹的白金打造,琥珀的劍柄上嵌綴著十二顆豆大的明鑽排成菱形,有如十二顆星星在閃耀,刃面上,更嵌合著一枚形同八角的絲翠,因為絲翠很大,所以刃身也比一般匕首寬厚許多。
  這實在不像武器,而比較像是價值昂貴的藝術品,但那鋒利的刀刃卻又清清楚楚地說明這的確是件能傷人的武器。
  但是它真的很美哩,如果她偷偷把它藏起來,他會不會來跟她要回去?她要假裝不知道嗎?還是再看看其他木盒子裏的東西是不是都這麼吸引人,若是,乾脆把整座三彩櫃……
  “你在看……”
  心中正想著見不得人的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猛抽一口氣,反射性地回轉過身,而後,她霍地屏息瞪著一臉震驚的齊天君,沒有人出聲,仿佛時光就此靜止。好半晌,兩人同時向下望去,只見鮮血正從齊天君胸腹間流出……
  “不!”她驚恐地低哺,“不!我不是故意的!找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聲音顫抖得仿佛風中落葉。
  他忍著痛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邊吩咐著她,“不要怕,更不要聲張,去叫小玄子進來,他就在寢殿外,快去!”
  可是她已經嚇傻了,兀自前前念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
  “可柔!"他用力搖了搖她。“鎮定一點,沒事的,快去叫小玄子進來,記得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快點!”
  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找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放心,我不會怪你的,”他溫言撫慰著。“來,乖,聽話,去叫小玄子進來,嗯?”
  忍不住又往下瞥一眼,她立時硬咽一聲,便踉踉蹌蹌地沖出去。
  緊緊捂住痛楚來源,齊天君咬緊牙關慢慢走向床榻,他才剛坐下,小玄子已急步跑了進來,一眼瞧見齊天君胸腹間居然插著一把漂亮的匕首,他差點把魂都給嚇掉了!
  “皇上!怎麼……”他驚呼。
  “閉嘴!"齊天君低吼。“你不能小聲一點嗎?你一定要搞得人盡皆知嗎?”
  小玄子忙壓下聲音,“皇上,找立刻去請大醫……”
  “不!"齊天君立刻否決。“去找六王爺,告訴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知道該怎麼做,快去!”
  “是,皇上!"小玄子回身就跑。
  還好六王爺也跟著皇上從盛宴上溜了回來,而且還被“罰”在禦書房代為批閱奏章,毋需他到處去找。
  鼻涕眼淚流滿臉的可柔連忙過來扶著齊天君躺下,嘴裏還是喃喃念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噓,別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齊天君柔聲道。“是我不好,我不該突然出聲嚇到你,這是我自找的,你別自責,真的,我真的不怪你。”
  她迷蒙淚眼盯住他好一會兒,才抽噎著說:“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容忍找?為什麼要對找這麼好?為什麼?”
  齊天君虛弱一笑,“這還用問嗎?因為我愛你,我寧願死在你手上也不願意失去你。”
  可柔扁了肩嘴,隨即嚎啕大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答應你,我不離開你了,我不再故意惹你生氣了,我……如果你討厭我,我會自己去死,我絕不要再傷害你,我發誓,真的,我發誓!”
  齊天君的臉色雖蒼白如紙,但神情卻是異常的平靜滿足,他抬手抹去她泉湧般的淚水,微笑道:“你還是不明白嗎?相信我,我永遠不會厭倦你的。”
  可柔猛點頭,“好,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挑起單邊眉毛,齊天君打量她片刻,而後搖頭。
  “不,你不相信我。但是沒關系,等我們都老了以後,你自然就會相信我了。”
  可柔還是猛點頭,"好,好,你說什麼都好!”
  齊天君雙眸一亮,“真的?那如果我要你當我的皇后,你也會說好嗎?”
  “好……呢?皇后?”她所有的眼淚鼻涕都被嚇得咽回去了。“你……你要我當皇后?”
  “嗯。”
  愣了半晌,可柔猛搖頭,“不,我不適合當皇后,還是讓給別人吧!”
  齊天君又挑起一邊眉毛,眼眸轉了兩圈,狡猾之色一閃而逝,旋即攢起了眉頭,他輕輕呻吟著。
  "啊,好痛……”
  可柔一驚,“啊,真的?啊、啊,怎麼辦、怎麼辦?那個混蛋怎麼還沒來……天哪,你流了好多血耶……”她心疼地叫著。“怎麼辦,怎麼辦哪……”
  齊天君握住她的手,“答應做我的皇后,我再告訴你怎麼辦。”
  可柔毫不考慮地脫口而出,“好,好,我答應你,快告訴我怎麼辦啊!”
  齊天君笑了,“你的貼身內衣是眉織布,拿來幫我按住傷口,這樣血流會緩一些。”
  一聲不吭,可柔立時沖去抓未好幾件內衣,可當她再一次瞥向仍插在他身上的匕首,她抖了抖,手上的內衣掉了一大半,同時又開始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齊天君只好自己拿過她手中僅存的內衣按住傷口後,才伸手去將她的臉轉過來。
  “放心,看起來好像很嚴重,其實死不了人的,別看了就好。”
  可柔扁著嘴,看來好像又要哭起來,就在這時,殿門驀的打開,幾個人一起沖進來,而被齊天文抓著的太醫,幾乎是兩腳本沾他的被拎進來往龍床前一扔,小玄子也急忙將藥箱塞進太醫手裏,小順子則關好門守在殿外。
  太醫一口氣還未喘過來,另一口氣立時又噎住,他驚恐地瞪著齊天君的傷處,窒息地叫道:“不是娘娘身子不適嗎?怎麼是……,皇……皇上……”
  “住口!”齊天文也一臉焦急地盯著齊天君的傷。“還不趕快動手替皇上療傷,你還在羅唆什麼!”
  太醫震了震,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上前為齊大君診治,齊天文順手將泫然欲泣的可柔拉這些距離,不讓她看到療傷的恐怖過程。瞧著可柔一臉愧疚,齊天文也大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擔心,娘娘,”他細聲安撫著。“三皇兄的身體一向很好,這點,小傷打不倒他的。”
  “小傷?那還叫小傷?”可柔不敢責信地叫道,繼而猛搖頭。“不,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他傷得很重,那把匕首至少有四、五寸長,整支全插進去了,傷還能不重嗎?”
  齊天文張了張嘴,而後說道:“好吧,我承認他傷得不輕,可是我保證絕對死不了人的。”
  可柔不理會他,兀自伸長脖子探過頭去,可老是被小玄子有意無意地擋住視線,她終於忍不住要靠過去看看,齊天文連忙一把抓住她。
  “娘娘,不要過去……”
  可柔回眼一瞪,“無禮,放手!”
  齊天文無奈的放開手,任由可柔去做她想做的事,小玄子回頭看看齊天文,只見他無奈的聳聳肩,小玄子也只好踱開一步讓可柔蹲在床榻邊。可柔忍耐著不看向傷口,只盯著齊天君的臉。
  齊天君臉色慘白,雙眸緊閉,呼吸粗重急促,臉頰更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搐著。可柔鼻子一酸,淚水又掉下來,她一邊心疼地拿布中溫柔地擦拭著他如雨般落下的汗水,一邊在他臉上輕輕吹著氣。
  “對不起,對不起……”她又忍不住開始念起來了。
  齊天君聞聲睜眼,隨即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沒事,我沒事的。”
  吸了吸鼻子,可柔硬聲道:“不要笑,我知道你很痛,不要為了我勉強笑,我會更難過的。”
  齊天君斂去笑容,凝視著她,同時輕輕抬手,“握住我的手,這樣我就不會那麼痛了。”
  她立刻緊握住他的手,兩人都不再說話,僅是深情地對視著,直到太醫療傷完畢退開一步,可柔才跳起來緊張地抓住太醫的手臂。
  “怎麼樣?皇上的傷怎麼樣?”
  “回娘娘,皇上性命無礙,”太醫恭身道。“但至少需臥床七至十日左右,再靜養一段時間,這期間千萬不可勞累,以免傷口發炎,甚至繃裂。”
  “你確定?”可柔不放心地再問。
  “回娘娘,卑職確定。”
  可柔這才松了一口氣,而床上的齊天君則低沉地喚了一聲。
  “太醫。”
  太醫忙又恭身。“卑職在。”
  “記住,是娘娘不適,懂嗎?”齊天君暗示。
  驚惶已過,太醫相當謹慎且嚴肅地應道:“回皇上,卑職懂。”
  還是不放心,齊天君更露骨地警告,“要是有半絲口風露出去,你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卑職明白。”太醫回答著並抬起忠厚的老臉。“那卑職就以娘娘龍胎不穩為由來替皇上換藥。”
  “可以。”
  “可卑職開的藥方……”
  “交給我,”齊天文插口道。“我會負責抓藥來給小玄子熬藥。”
  “好,卑職就開兩份藥方子,一份給娘娘安胎以掩人耳目。”太醫設想周到地說。
  齊天君笑了,“好,就讓娘娘陪朕喝藥。”
  可柔噘了噘嘴,但沒出聲,齊天文和太醫走出去,並低聲討論著一些往意事項。
  可柔坐上床沿溫柔地替齊天君蓋好被子。“睡一下吧,皇上,你的臉色很難看呢。
  齊天君握住她的手摩掌著,“叫朕的名字。”他低語要求。
  她臉蛋微紅囁嚅道:“這樣……不好吧?那是……大不敬。”
  “朕說好就好,來,叫!”
  躊躇半晌,可柔終於聲如蚊吶般地低喚,“天君。”
  手緊了緊,齊大君笑得好開心,“可柔我妻。”
  齊天君實在不想插花進來破壞他們的濃情蜜意,卻又不得不過來提醒兩句,他輕咳兩聲。
  齊天君瞄也不瞄他一眼,猶自緊盯著可柔,“什麼事?”
  “水節休朝十日,倒是不必擔心三皇兄上朝的問題,若是有事緊急上奏,我也可代傳。但要是娘娘身體不適的消息傳出去,母后和梅貴妃一定會來探看情況的。”
  齊天君蹩眉沉吟片刻。
  “就說太醫吩咐娘娘需臥床靜養,嚴禁探訪,你去跟太醫說一聲,讓他配合我們的說詞。”
  齊天文點頭,“我明白了,我會嚴防洩露此事,免得大皇兄知曉,以為有機可越。”
  齊大君頷首,而齊天文一離去後,滿腹好奇的可柔便迫不及待地問:“大王爺想做什麼?”
  齊天君靜靜地望著她,淡淡道:“沒什麼,你不用擔心。”看她還想追問,他搶先閉上眼。“我累了,讓我睡一下好嗎?”
  可柔聞言立刻忘了自己要問什麼,心疼地又為他拉了拉被子。“好,你趕快睡,多睡一下,藥熬好了,我再叫你。”
  齊天君依然閉著眼,“親我一下。”他低喃。
  臉又紅了紅,可柔沒有猶豫,俯首輕輕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快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因為齊天君傷得不輕,太醫也就把德妃的病情說重了些,以便皇上有足夠的靜養時間。
  梅貴妃幾乎想焚香祝禱天地,希望德妃就此流產了事,最好德妃自己也順便嗚呼哀哉,那就更可喜可賀。但是幾天下來,除了太醫一成不變的說詞外,詳細情況到底如何卻也一無所知,令人忍不住心焦,特別是連皇上都“緊守”在德妃身邊,這情況實在透著可疑。
  不會是德妃真的要完蛋了吧?否則皇上為何要死守著德妃,莫非是怕錯失最後一面?梅貴妃思忖。
  終於,在整整三天見不到皇上身影,更聽不到他以往傳出幹龍宮外的笑聲後,梅貴妃忍不住跑去找太后,太后二話不說就偕同她往幹龍宮來。她也急得很,一心只希望德妃能命喪黃泉。
  “母后,太醫吩咐了,德妃不能……”
  “哀家只是看看她如何了,又不是要和她聊天說笑,不會礙著她的身子的。”
  “可是,母后,”齊天文一邊盡力擋著太后,一面暗自使眼色要小玄子去警告皇上。“三皇兄心情並不怎麼好,母后最好不要……”
  “不用再說了!”太后猛揮手。“德妃懷的說不定就是下一位皇上,哀家自然特別關心,太醫說得又不清不楚的,哀家怎能不親自來看看?你不用再羅唆了,哀家今天非見到人不可!”
  眼見太后態度堅決,齊天文也只能盡量拖慢她的腳步,讓齊天君有更多的准備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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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0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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