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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馥梅] 與虎謀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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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2:57:43 |倒序瀏覽 | x 2
【簡介】

那個……他只是枚不小心接到「暗器」的無辜路人,
應該不在拋繡球招親人家所開出的條件範圍內吧?
想是這麼想,硬跟在他身後的女人卻讓他不得不認清現實,
不過別開玩笑了,他可是專獵人頭的「虎將」耶!
又不是一心求死的笨蛋,蠢到帶拖油瓶等著被人砍,
可真看見一直像個小媳婦般的娘子倔強的挺著背脊說要走,
自己的手又很沒骨氣的伸出去拉著人不放,
一開始他給自己的理由是「退貨到府」能保她平安,
不料最後竟莫名其妙的走調成根本不想放開,
儘管先前一再提醒自己嬌嬌女不是他的菜,
但天天聽她「夫君、夫君」的叫,害他也習慣成自然的想……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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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2:58:31
楔子   


  「荒谷」是一處幾乎與世隔絕的深山谷底,雖名為荒谷,卻一點也不荒涼,反而四季如春,風景如畫,空氣中總是飄著淡雅的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但是既然名為「荒谷」,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吧?

  如果你堅持問出一個原由,那麼荒谷谷主杜千天就會告訴你,之所以命名為荒谷,是因為他高興。

  杜千天當年和師弟林靜天決定退出江湖,隱居山林時,在機緣巧合下發現這處人間仙境,之後便在此地定居,而為了防止干擾,杜千天就在其唯一的入口處設下重重機關。

  剛開始的五年,每當元宵過後,杜千天都會出谷十天半個月,然後就會順手帶回一或兩個,甚至數個流離失所的孤兒回來收為徒弟,他視他們的才能和興趣,教導他們各式武功和武器,時光荏苒,如今他收了三女十男共十三名徒弟,並依著他們入谷的先後排名。

  老大「絕命」,居滅世居。

  老二「雪豹」、老三「豺狼」、老四「虎將」、老五「蒼鷹」,居禽獸窩。

  老六「紅牡丹」、老七「黑薔薇」、老八「秋海棠」,居花園。

  老九「鬼面」、老十「閻羅」、十一「修羅」、十二「夜叉」,居地獄谷。

  十三「虛無」,在杜千天屋旁建一木屋,名無名居。

  荒谷佔地非常廣闊,至今除了杜千天之外,大概還沒有人有時間把整個荒谷走完一遍,許是因為入谷時間的關係,同時間入谷的人感情都比和其他人來得好,也因此各自成了小團體,每個小團體也選擇了不同的地點居住,因此平日碰面的機會並不多,但這並不影響眾人的感情,尤其老么虛無,遊走於各個師兄姊之間,受盡「疼愛」。

  平日,杜千天這些徒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賞金獵人,每個人都忙著抓犯人領賞金,鮮少留在荒谷裡,除非累了想休息,才會回荒谷修生養息,而大家修生養息的方法,就是耕田、種菜、采收、打獵、捕魚,過著有別於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悠閒日子。

  但荒谷之名,並沒有因為十三名徒弟在江湖上的聲名大噪而傳了出去,因為杜千天三申五令,絕對不許他們張揚,至於為什麼,他沒說,他們也沒問。

  而上次解決了那只笨鳥,這次登場的,就是那頭老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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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2:59:39
第一章   


  大街上,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聽說今兒個是京城裡最大的廟宇普羅寺三年一度、為期十日的廟會,也難怪普羅寺方圓數十里皆是人山人海,遊客多如過江之鯽,小販也早早將街道兩旁擠滿,趁機營生。

  熱鬧中,只見一名身著青衣僕人裝扮的男子,在城西街道上氣喘吁吁的奔跑,俐落地穿過人群,衝向街尾那棟大宅。

  「安童,跑這麼急做什麼?」站在門外守門的僕人看見他,一邊幫他開門,一邊問。

  「出事了!不多聊,我急著稟告老爺去!」安童腳步沒停,話才說完,人已經穿過轎廳,往大廳奔去。

  「等一下,安童,老爺不在正廳啊!」守門的僕人見狀,抬手圈在嘴邊,對著遠去的背影大喊,「老爺和小姐在琴室!」

  安童的身影一頓,又跑回轎廳,從廳西的磚門跑向西側園林,繞過曲折長廊,穿過假山庭園,還沒來到琴室,就聽到一陣行雲流水的美妙樂音,如詩如畫,如泣如訴,感人肺腑。

  小姐的琴聲實在太迷人了,若是以往,他會靜靜的等待小姐把琴彈完,可是今天不同,事態緊急啊!

  「老爺……」他站在敞開的琴室入口,語帶焦慮的低聲輕喚。

  朱聖青僅是手一抬便制止了他,依然閉著眼欣賞女兒精湛的琴藝。

  「老爺,大事不好了。」安童抹了抹額上冷汗,硬著頭皮再次開口。

  琴聲驟然中斷,就見朱寶兒一雙柔荑壓在琴弦上,緩緩的抬起眼,望向家僕。

  「安童,進來再說。」她溫軟的語調安了安童的心。「爹,別冒火,事情定是緊急,先聽聽。」

  朱聖青這才緩了臉色,不過仍看得出來不太高興。

  「小姐說話沒聽見嗎?還不進來!」

  「是,老爺。」抖了抖,安童趕緊弓身跨進門檻。

  「有什麼事?」朱聖青問。

  「是這樣的,方才小的陪總管到酒樓查帳,巧遇在定遠將軍府當丫頭的同鄉,結果聽到一個不得了的消息!她說,昨兒個晚上服侍將軍府的主子們用膳時,聽見定遠將軍的大公子對將軍提到要向老爺提親,打算娶小姐過門呢!」

  「什麼」

  「老爺,定遠將軍的大公子林伯孝,目前有名分的妻妾共計八位,沒有名分的侍寢無數,據說將軍府裡的丫頭們只要稍有姿色,也全都逃不過他的魔掌啊!」安童一臉焦慮。

  「可惡!」朱聖青一掌往身側的高腳幾拍下。「一名好色之徒,竟然將主意打到寶兒頭上,打算把我的寶兒置於何地」

  「是啊,小的聽到這個消息,知曉事關重大,便忙不迭的趕緊跑了回來報告老爺。」安童抹了抹汗。在這種大冷天的,可見他跑得多急。

  「上元燈節那天遇到林伯孝,瞧他看你的樣子,我心裡就有不祥的預感,原以為過了一個半月沒有什麼動靜,想必沒事,沒想到……」暴怒的中年人低咒,「可惡!」

  「女兒並無仙姿玉容,再說出門一定覆上面紗,為何林伯孝會覬覦女兒?」朱寶兒輕蹙娥眉,心中不解。

  「你的美好,就算遮面也難掩。」朱聖青驕傲的說。女兒秀麗的容貌雖非貌美無雙,傾國傾城,卻有一股婉約嫻靜的氣質,讓人與她相處,便會覺得心平氣靜,舒坦安然。

  「爹爹自誇之語,讓外人聽了可要取笑了。」她溫婉一笑,隨即面容一整,輕柔詢問:「爹,若定遠將軍真來提親,咱們不允,結果會如何?」纖手輕緩的撥弄琴弦。

  「定遠將軍性傲官架大,林伯孝個性蠻橫霸道,若他們真上門提親,根本不會問咱們的意見。」朱聖青皺眉。朱家財大,可勢微,商賈一遇到官字輩,還是得禮讓三分,可問題是,現今關係著寶貝女兒一生的幸福,讓不得啊!

  朱寶兒紅唇微抿,一雙柳眉輕蹙,垂下睫,掩住眼底那陡升的堅毅,在這電光石火間,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寶兒,乖女兒,你別憂心,爹會想辦法,絕對不會讓你落入火坑。」朱聖青瞧見女兒垂下頭,以為她擔憂,趕緊輕聲安慰。

  「爹。」朱寶兒一雙明亮瞳眸盈盈地望向父親。「咱們心知肚明,要與定遠將軍鬥,無異是以卵擊石,女兒不希望爹爹為了女兒毀了朱家基業,甚至是枉送性命。」

  「我才不管!」他惱怒的喊。「你是我的心肝寶貝,要我眼睜睜的見你落入火坑,死也不從!」

  她無奈的望著開始發孩子氣的爹爹,「爹,事情可以不到那種地步,女兒有一建議,不知可行否?」

  「你有辦法?」使性子的男人倏地欣喜,女兒生性聰慧,他是信得過的。

  「現今咱們也只是聽見耳語傳言,尚未證實,與其等著將軍府的人上門『逼親』,倒不如早一步將女兒婚配。」

  「婚配?」朱聖青蹙眉,似乎在考慮這個辦法的可行性,一會兒,他搖頭。「女兒啊,爹不覺得這辦法可行,以林伯孝那霸道的行為,若得知你有了婚配,很有可能會私底下去威脅男方退親,不僅連累了對方,若對方退親,也壞了你的名節啊!」

  「爹,女兒的意思是,公開招親。」

  「什麼」他聽了不禁錯愕。公……公開招親?

  「年前,南街的吳家不也為吳姑娘舉辦拋繡球招親?咱們可以比照辦理,包個大紅包,委請知府大人當公證,據說知府大人與定遠將軍素來不合,女兒想,就算林伯孝打算鬧場,知府大人也鎮得住。」

  「是行得通,可是……」做爹的仍在猶豫苦惱。「接繡球的人,什麼販夫走卒都有可能啊!女兒,爹怎麼可以讓你受這種委屈呢?」

  「爹,女兒反倒覺得販夫走卒更好,這樣爹就能當女兒的靠山,不怕夫婿不疼愛女兒,更何況,總比進將軍府好,對不?」

  「女兒……」他就這麼一個寶貝,竟然要嫁得這般倉卒,他心中真是萬分不甘啊!

  朱寶兒起身,走到父親身旁,柔柔的握住他的手,微笑望著他。

  「爹,您別為女兒擔心,我可是您的女兒啊!性情如何,您是最清楚的了,女兒不會作讓自己吃虧的決定。」

  「好吧!就聽你的。」朱聖青歎氣,知道女兒外柔內剛的個性,精明不外顯,腦袋甚至比他這精明的商人多拐了好幾彎,所以她應已做了全盤的考量了。「那,你覺得日期訂在何時比較妥當?」

  「過幾日便是牡丹時節,花期約在三月五日至二十五日,女兒想,日子就訂在三月十六吧!」朱寶兒思考了一會兒,胸有成竹的說。

  


  元宵過後,杜千天那十三名回到荒谷過年的徒弟,在喝完那只笨鳥的喜酒之後開始陸陸續續的離開。

  虎將包了一個大禮給師弟媳,知道姬光艷會好好照顧那只傻到讓人心疼又喪氣的笨鳥之後,便離開荒谷工作去了。

  晃蕩了月餘,意思意思的捉了幾個犯人,因緣際會的,他巧遇六師妹紅牡丹,還順手幫她逮著一個通緝犯,之後,兩人便結伴同行。

  「四師兄要往何處去?」紅牡丹媚人的眼波流轉,毋需刻意,便已風情萬種。

  「我?呵呵,我向來是隨性行走,遊山玩水,沒有定向。」反正和那四個人約定見面的日子未到,他不急。「六師妹若有目的地需要師兄同行,直說無妨。」虎將是聰明人,毋需點明,便知一二。

  「四師兄可曾聽聞,這大半年,京城有人一直在探詢我的消息?」

  「嗯,笨鳥回谷的時候說過,修羅似乎也提過。」虎將點頭,左手翠綠玉笛習慣性的旋了兩轉。「怎麼?六師妹要往京城查探虛實?」

  「正是,我喜歡正面迎擊。」紅牡丹露出一抹艷麗的絕美笑容,但若仔細觀察,可以看出那笑中帶著一抹殘意。

  「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他笑問,心裡開始為那個不知死活的人哀悼。

  「還不知道呢,也許有,也許沒有,既然四師兄沒有目的地,何不隨師妹一塊兒去,以備不時之需。」她輕笑。

  「我瞭解了,反正這兒離京城也不遠,過幾日便是牡丹時節,就當作是躬逢其盛,就隨師妹到京城去吧!」虎將淡淡一笑。

  「多謝四師兄。」

  於是,他們安步當車來到京城,探查數日,終有眉目。

  坐在祥瑞酒樓二樓靠窗的位置,兩人一邊望著底下熱鬧的街景,一邊討論這幾日探查到的消息。

  「宜親王府?」虎將蹙眉思索。「你確定要前去一探?」

  「否則這趟不是白來了嗎?」薄紗下的美顏帶著微笑,左手微微掀開薄紗,右手夾一箸佳餚入口。

  虎將手上玉笛又旋了兩轉,這是他在思考事物時的習慣動作。

  「宜親王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叔叔,行事神秘,甚少有人見過他,也有傳言說他身體病弱。」徐徐的喝了一口美酒,炯目睇向師妹。「雖說消息是從宜親王府傳出來的,也不一定就是宜親王本人。」

  「我沒有說是他,只是打算一探宜親王府罷了。」

  「需要我同行嗎?」他問。

  「這種小事,應該還不需要吧!」紅牡丹輕笑。

  「打算什麼時候?」

  「今晚。」

  「那麼現在還有時間,我們就去賞花吧!據說京城裡牡丹花最有名的在開化坊的令狐楚宅,而慈恩寺與普羅寺也榜上有名,咱們就去瞧瞧這京城的牡丹美不美得過我眼前這朵紅牡丹。」虎將微笑起身。

  「好啊!咱們就去瞧瞧嘍!」她輕笑,未遮掩的媚眼生波,風情盡現,僅是一雙眼,便能迷倒眾生。

  「呵呵,我說六師妹,你還真是罪過啊!」虎將低低一笑。這朵牡丹就算遮了面,還是這般招蜂引蝶。

  聞言,她刻意朝師兄一眨眼,大方上前勾住他的手臂,而虎將也不介意,反正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他們也都知道彼此間的情感單純,可是兩人舉止親匿離開祥瑞酒樓的樣子,卻落入了酒樓內某個人的眼裡,只見那人跟著起身,隨後跟上。

  不知是因為人群熙來攘往太過熱鬧,隱去了跟蹤者的行蹤,或者是跟蹤者功力過人,以至於虎將與紅牡丹兩人皆不曾察覺身後有人跟監。

  「啊!」突然,紅牡丹低呼一聲,勾住虎將的手臂被人群擠開,眨眼間,兩人便被衝散。

  「師妹!」虎將大喊,聲音卻被吵雜的人聲淹沒。

  他擠到路旁,立於高處,鷹目四望,搜尋著師妹的身影,卻遍尋不著,最後決定回到祥瑞酒樓—他們的落腳處。若師妹找不到他,應該也會回去酒樓會合才對。

  沒想到,他這一等便是三天,這三天內他也到處尋找,甚至潛入宜親王府,可卻一無所獲。這六師妹,難不成憑空消失了?

  「這位客倌,請問是晏寒松晏公子嗎?」祥瑞酒樓的掌櫃突地上前打量著虎將的打扮。黑色布衣,戴斗笠,目前將斗笠置於桌邊,左手持一翠綠玉笛,與描述相符。

  虎將挑眉。「是,掌櫃有事?」

  「晏公子,這是給您的書信。」他奉上一封書信,上頭寫著晏寒松三個大字。

  聞言,他立即接過。

  「請問掌櫃,這信是何人、何時送來?」這筆跡……是牡丹!

  「半個時辰前,一名僕役打扮的男子說了晏公子的姓名,並形容了公子的模樣。」

  「多謝掌櫃。」客氣道謝,等到掌櫃退下,他才拆開信,就見信中只簡短的報了平安,請他毋需擔憂,可先行離去等字。

  他沉吟了一會兒,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不過沒看見他們師兄弟姊妹間求救的暗號,也就不在意了。也許牡丹有事要處理,分不開身吧。

  既然沒事,那就依照他的計畫,賞花去了。

  


  結果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虎將一點概念也沒有,只記得自己經過一處人山人海之地,望見遠處一高台,得知是某戶人家正在為閨女舉辦拋繡球招親。

  由於他距離遙遠,與最外圍人群間還隔著一條街,對這檔子熱鬧事沒有興趣的他也沒有再留意,舉步正打算經過,突然感覺從後方傳來一道凌厲的氣勢,於是他反射性的抬手一擋,那顆紅色的東西便落入他的手中。

  在他還搞不清楚狀況之下,那戶人家的家丁已經揚聲高喊——

  「有人接到繡球了!」

  緊接著人群立即蜂擁而至,恭賀聲不絕於耳。在他若想強行離去,勢必得傷人的情況下,萬不得已,只得進入朱府。

  「是這位公子接到小女的繡球?」朱聖青望著挺立於堂前,依然戴著斗笠,看不清面貌的男子。

  他神情冷漠不語。繡球是有人刻意打給他的,而且內力應該不弱,可他觀察這戶人家的人,皆是不懂武的普通人,那麼是誰?為的又是什麼?

  「是的,老爺,是這位公子接到小姐的繡球。」一旁的家丁回答。

  「這位公子可否拿下斗笠?」朱聖青有禮的詢問。

  虎將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的抬手,拉開綁縛在頸間的繫繩,摘下斗笠,神色冷淡的望向堂上中年男子。

  「這是一場誤會,我只是一名過路客,並沒有參與盛會的意思,接到繡球完全是意外,你們將繡球收回,趁著人群未散,重新拋一次繡球吧!」交回手中的繡球,重新戴上斗笠,他轉身就準備離去。

  「等等,公子既已接到繡球,這就是所謂的姻緣天注定,方才知府大人也已經做了公證,繡球是公子接到,已無疑慮。」朱聖青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以他閱人無數的眼光來看,這男子絕對不簡單。

  虎將只是冷冷的盯著他,不發一語。

  「當然,如果公子不符合我們開出的條件,就算你想當我朱家的姑爺也不成,如何?」朱聖青也道。

  「什麼條件?」他冷聲問,想要盡快脫離這種混亂。當然他可以斷然離去,沒人能攔得住他,可是他不想這麼做,一來,他們都只是普通人,二來,他不想太引人注意,三來,有官方介入,事情就是棘手!

  「請問公子貴姓?何方人氏?」

  「晏,北方人氏。」

  「我可以相信接下來晏公子所說的話都是實話嗎?」

  虎將冷睨他一眼,再度沉默。

  「好吧,我就當晏公子答應了。」久等不到承諾,朱聖青微微一笑。「請問晏公子貴庚?」

  「……二十五。」

  「呵,剛好在條件內。」朱聖青點頭。他發誓,自己真的看見男子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可有婚配?」

  「不曾。」他不留一絲情面的加注,「也不想。」

  但朱聖青卻當作沒聽到他後面的話,繼續問:「可有不良嗜好?」

  虎將眼神微閃。「吃喝嫖賭佔了兩樣。」

  「哦?敢問是哪兩樣?」

  「前兩樣。」虎將冷睨他一眼。這樣都騙不到?

  「喔,那兩樣啊,我想沒有人能不吃不喝才對。」朱聖青忍著笑說:「你的外表符合五官端正、四肢健全的條件,看來一切都沒問題。」

  「朱老爺,在下只是一名江湖流浪者,居無定所,餐風露宿,你不會希望把女兒嫁給我受苦的。」他也不算危言聳聽,自己平日的確都是遊走江湖,居無定所。

  「關於這點,我也有解決之道,你可以……」

  「老爺!」朱寶兒的貼身侍女紅玉突然跑進來。

  「紅玉?你為什麼……」心念一轉,朱聖青馬上便瞭解她的來意,倏地舉手制止她回答。「我知道,你先下去。」

  「哦?」紅玉不由得楞了楞。她什麼都還沒說耶!

  「先下去,我一會兒就過去。」這個傻大姊的個性實在是讓人無力啊。

  「喔!是,老爺。」原來老爺真的知道,好神奇喔!

  朱聖青歉然的望向虎將。

  「晏公子請稍待,晚些時候知府大人想見你,老夫去去就來。」

  虎將將眉蹙得更緊。就算拿知府大人壓他也沒用,他之所以沒有離開,只是認為自己可以平和的解決這件意外,不想節外生枝罷了。

  才離開大廳,朱聖青就看見原本應該在房裡的女兒出現在大廳外,立即不悅的沉下臉。「女兒,你不該在這裡的。」他低聲的說,上前將她拉走。

  朱寶兒也沒有反抗,直到離開大廳一段距離之後才開口。

  「爹,女兒有話要說。」

  「什麼事?」

  「爹,您剛剛打算提出入贅的條件,是嗎?」

  「是啊,他說他只是一名江湖流浪者,居無定所,還餐風露宿,入贅應該是皆大歡喜才對,我想他也不會反對吧!」

  「爹,你真的覺得他會答應入贅?」她不相信爹爹的眼光退步至此。

  聞言,朱聖青沉默了一下。不,他一點也不覺得那個人會答應,可是,不答應不行!

  「爹會說服他的。」

  「爹,不用了,不需要入贅,就是他,不用管其他的條件了。」她不認為那位公子是一個會被說服的人,而且也不希望他被說服。

  「為什麼?那個人只是個過路客,若不入贅,你肯定要跟著流浪吃苦的,爹怎麼可能捨得讓你吃苦受罪呢?萬萬不行!」他連連搖頭。

  「爹,女兒想過了,不是本地人也好,只要離開這兒,就不用擔心林伯孝派人尋釁,連累他人了。」

  「這……」儘管知道女兒的顧慮是對的,可是……「可是爹捨不得啊!」

  原本他是打算,如果接到繡球的人是普通販夫走卒或尋常人家,那麼自己若提出入贅的條件,佐以龐大的利誘,相信對方絕對會答應,沒想到如今不僅不能將女兒守護在羽翼下,還要讓寶貝女兒跟著流浪,居無定所?

  「女兒並非一去不回啊,爹,只是暫時避避,您這幾日也瞧見了,拋繡球的消息一傳開,那林伯孝的臉色有多難看,若非知府大人坐鎮,事情絕不會這麼順利,女兒擔心就算成了親,搶人妻的事林伯孝亦是做得出來的。」

  「爹知道,爹都知道,可是除了捨不得之外,最大的問題是……」他眉頭一皺,表情非常不滿。

  「怎麼了?」朱寶兒疑問。

  「女兒啊,問題是那個人說他只是路過,接到繡球只是意外,根本不承認這件婚事啊!」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朱寶兒聞言也是一呆。她只瞧見那人的背影健壯挺拔,昂然挺立於豪華的廳房中,全然不因自己一身布衣而侷促,是一個擁有非凡氣勢之人,如今再加上不為財富所惑,這人……值得她為他冒險。

  「那就想辦法讓他非娶我不可!」她難得說出這種任性的話。

  「女兒啊,你真的想清楚了?」

  「是的。」朱寶兒堅定的望著爹親。

  朱聖青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對於她一反常態的堅持己見,他知道這個寶貝女兒終於要露出本性,不再壓抑自己,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想開,但是衝著這一點,他就勉為其難的盡力而為吧!

  也罷,那男子眼神凜然無畏,應是個好漢子,心思輾轉間,他已有了決定。與其隨便將女兒嫁給販夫走卒,委屈了她,不如就選擇那個外貌、氣勢都足以匹配女兒的男子。

  「好吧!我會想辦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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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3:01:07
第二章   


  「別跟著我!」虎將停下腳步,冷冷的瞪向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女人。

  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是誤會一場,為什麼那個朱老爺一定要將女兒嫁給他?甚至不惜拿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的理由將她趕出朱家,連個婢女也沒有,讓她只能纏著他。天知道他們連拜堂都沒有啊!

  他們對他一點也不瞭解,甚至不知他是好是壞,為何能這麼放心的將她丟給他?真是太奇怪了!

  但更讓他搞不懂的是自己。

  明知道她一定會成為他的麻煩,為什麼就是不能狠下心來丟下她不管?

  「我已經回不去了,夫君應該聽到我爹所說的話,不是嗎?」朱寶兒走到他身旁,仰頭凝望著他。

  因為個子比他小,所以她可以就著夕陽餘暉,從斗笠下緣將他看得一清二楚。

  老實說,他長得這般丰神俊逸讓她頗為意外,只可惜,這一路上他都面無表情,讓向來擅長察言觀色的她毫無用武之地。

  「不要叫我夫君,我和你並未成親。」他掃了一眼覆著面紗的女人。他甚至連她長什麼模樣都還沒看過,只有那雙靈動的鳳眸顯示出她的個性並非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柔弱無助。

  「從接到繡球那一剎那,你就是我的夫君了。」

  「你像個燙手山芋似的被丟給我。」朱聖青的舉動太過反常,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知道肯定另有文章。

  「大概是因為我有麻煩吧!」朱寶兒也不隱瞞,黯然的低下頭。「定遠將軍的大公子林伯孝想要強娶我為妻,你不知道,那人家中已有妻妾八名,侍寢無數,家中丫頭也都遭他染指,而且他脾性暴虐殘忍,將軍府裡已經有好幾個人被他虐待至死,卻因為將軍府權大勢大,將事件硬壓了下來。

  「像這種人,我爹萬萬不可能讓我嫁給他,所以不得已才為我舉辦拋繡球招親,如果夫君不要我,我也無家可歸了,除非真的嫁給林伯孝,然後讓我爹等著替我收屍。」

  看著她低垂的螓首,微哽哀傷的語調,他不禁猶豫了。

  「你們又如何得知我會比那個林伯孝善待你?」末了,他冷冷的開口,硬是壓下心頭那股惻隱之心。他不是那只笨鳥,不會自找麻煩,不會!

  「我相信這是上天的安排。」朱寶兒說得理所當然。

  上天的安排?虎將嘲諷的一笑。不,根本是有人暗中搞鬼!

  他會查出來的,不過不是現在,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先處理。

  「就算你覺得這是上天的安排,我終究只是一個陌生的過客,這一走,就算你的家人想幫你收屍都辦不到。」他故意恐嚇。

  「若真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朱寶兒一副認命的樣子。

  他的眉頭立時蹙起。他最不喜歡這種不知為自己著想,愚笨認命的姑娘!

  「你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向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跟著我,沒有婢女伺候,凡事要自己動手,只會受苦。」

  「我不算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我會做很多事。」只是要重頭學起。她偷偷的吐了吐舌。

  虎將有些氣悶的瞅著她。為什麼她這般固執?看她嬌柔的模樣,本以為只要三言兩語就能將她嚇跑,為什麼她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真的如外表那般柔弱嗎?

  「跟著我,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他的人生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礙手礙腳的千金小姐。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夫君接到繡球那一刻起,我生是晏家人,死也是晏家的魂。」朱寶兒執拗的回答。

  虎將只能瞪著她。他可以飛身離開,她絕對趕不上,絕對能將她丟得一乾二淨,可是……他卻發現自己拿她沒轍!

  心頭氣悶,他不發一語的轉身就走。

  朱寶兒面紗下的唇微微往上一勾。嘻,她贏了。

  得意的跟上他的步伐,雙手則抱著她寶貝的箏,有些費力的往上一托。唉~她知道自己不該帶箏出門,可是這是她唯一寶貝且堅持一定要帶的東西,沒有它,她會渾身不自在的。

  至於一得知不能跟著她便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紅玉……唉!她會想念她的。

  「啊!」一不留神,她迎頭撞上不知何時又停下來的男人。「痛……」她低呼,眼眶因撞痛鼻子而盈上些許水氣。「下次要停下來,麻煩夫君先出個聲警告,好嗎?」雙手抱著箏,她沒有多餘的手可以撫慰一下被撞痛的鼻子。

  虎將只是轉過身來,朝她伸出手,「給我。」

  「哦?什麼?」朱寶兒楞了楞。

  「你的箏,給我。」他指了指她寶貝地抱著、用綢布裹得妥善的箏。

  「為什麼?」她不解,眼底有些戒備。

  虎將抿唇不語,瞧她沒有遞上的打算,乾脆直接動手「搶」了就走。

  「嗄?」朱寶兒追了兩步,看見他只是將箏夾在腋下,她才恍然大悟,面紗下嘴角上揚的弧度加大了。

  原來……他察覺她拿得有些吃力了,是嗎?

  「或許你是過膩了千金大小姐的生活,所以乾脆趁此機會脫離,這些我不管,但是你最好記住,要跟著我,就別讓我聽到一句抱怨,否則我就會把你丟回去。」清冷的聲音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又突然響起。

  笑容一僵,她的心臟因他的話而加快速度鼓動著,只能錯愕又震驚的望著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背影。

  他知道了?他猜到了她的心思

  不,不可能,連爹爹都讓她隱瞞過去,以為她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一個陌生人,怎麼可能會這般神准的猜中她心裡打的主意一定只是巧合罷了!

  一直以來,她對自己身為女人就必須受到種種束縛非常不滿,幸而爹爹疼寵她,讓她讀書識字,對她有求必應,她要什麼,從來不會拒絕,所以她能博覽群書,藉由書中所述認識門外的世界,卻也因為如此,讓她的心更加嚮往。

  她知道,若要求爹爹成全,縱使他會擔心猶豫,相信最終還是會答應,可是從小的教養,善解人意、孝順貼心的性情,卻不願讓爹爹因她而承受他人非議,落得教女不嚴、敗壞禮教的罪名。

  所以,渴望被壓抑,逐日累積,最終,當這個機會來臨,她當機立斷,乾脆反過來利用一切。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冒險,搶到繡球的人有八成可能也是京城人,自己只會是從這一處深閨跳到另一座牢籠罷了,但是這男人的出現,卻讓她覺得連老天都站在她這邊。

  是的,她下了賭注,現在不僅贏了,從他「體貼」的接過她的箏這點看來,她還贏得漂亮。

  朱寶兒眼底閃爍著堅定的決心。她一定會努力讓他改變想法,讓她跟得心甘情願!

  虎將並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天色。若是以前,自己絕不會考慮停下休息,可是今天不一樣,還是趁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來,找個地方準備過夜吧!

  「今晚你可以好好的考慮清楚,想通了之後,我會送你回家。」虎將最後一次聲明。

  「我……」她忙想重申自己的決心,卻被他抬手阻斷。

  「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不用急著下定論。」說完便轉身自顧自的尋了一處平坦的地方準備過夜。

  「夫君,今晚咱們要在這兒露宿嗎?」朱寶兒眼底頓時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掃了昏暗的四週一眼,除了隨風搖曳的林子,還隱隱能聽見溪水的聲音。

  虎將卻誤解了她東張西望的舉動。

  「如果你害怕或不習慣,我可以送你到最近的客棧去。」

  「不用、不用,我會習慣的。」她搖頭,迫不及待的追問:「我需要做什麼嗎?撿柴?生火?打獵?」

  他狐疑的望向她。她似乎太興奮了一點吧?

  「怎樣?夫君,我需要做什麼呢?」她期待的回望。

  莫名的,他藉著放下手上的箏避開那雙晶亮的眸子,將箏放在準備紮營的地方。

  「我負責晚膳的食物,你去撿些柴回來生火吧。」

  「是,夫君。」

  


  「咳咳……」朱寶兒被濃濃的煙霧嗆得猛咳嗽。

  生了老半天的火,每次好不容易生起一絲絲火苗,就馬上變成濃煙竄出,以至於她攪和了老半天,卻只是差點被煙嗆死。

  「奇怪,為什麼火生不起來呢?」她忍不住咕噥。

  又瞎忙了好一會兒,結果只換來更多的濃煙時,朱寶兒忍不住喃喃抱怨,「可惡!一定是夫君給我的打火石有問題,火才會生不起來!」

  「咚」的一聲,一隻仍在掙扎的野雉突然掉在她面前,她嚇了一跳,驚愕的抬起頭來,正好迎上一雙冷峻的瞳眸。

  「啊,夫君,你回來啦!」糟了,她剛剛的抱怨他聽見了嗎?

  虎將淡漠的瞧了一眼那堆猛冒煙的「火堆」,再冷冷的抬眼。

  「你說你會做很多事,看來不包括生火這一項。」

  朱寶兒立時紅了臉,幸好有白紗遮著。

  他蹲下身,接過她手上的打火石,「有問題的不是打火石,而是你撿回來的柴太濕了。」

  「濕?這是乾的啊,又沒下雨。」她不懂。

  「你必須撿枯枝,而不是從樹上折新鮮的樹枝,新鮮的樹枝裡含有水分。」望了一眼那些鮮綠的樹枝,他突然有一種未來將會是一連串麻煩的預感……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脫口而出之後,隨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虎將只是木然的睨她一眼,彷彿在說「我早知道你不會」似的。

  「這只野雉交給你處理,我去撿柴。」他比了比一旁的野雉,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遞給她。「你可以到溪邊去處理,清洗乾淨之後再回來。」說完,便起身要離開。

  「啊!夫君請留步。」朱寶兒連忙喚住他。

  「有問題?」他故意一挑眉。

  「是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她微笑,反正他已經看準她什麼都不會,她也不打算逞強,要懂得不恥下問才學得會嘛!「夫君所謂的『處理』,有哪些步驟呢?」

  「殺了它,將羽毛清理乾淨,開膛破肚清理內臟,之後,洗乾淨拿回來準備火烤。」

  朱寶兒渾身一震,驚訝的瞪著腳邊仍在掙扎卻無法動彈的野雉,再看看手中的匕首,臉色漸漸蒼白。

  「我……」

  「不行的話就放著,等一下我自己來。」他早知道她不行,只是想嚇嚇她而已。

  「我只是……」朱寶兒很是掙扎,就著明亮的月光,她看見那只野雉眼底滿滿的恐懼,和她驚駭的眼對望著,如果月亮不是那麼明亮,她沒有看見那只野雉的眼神,也許她不會這般猶豫……

  啊,月亮!今晚是滿月?

  「我初一十五吃齋,所以……不可以殺它……」

  「是嗎?」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愛逞強的女人!

  「當然是。」

  「今晚是十六。」他皮笑肉不笑的提醒。

  「嗄?」朱寶兒楞了楞。啊,是啊,今兒個是十六,她拋繡球的日子,怎麼忘了呢?

  「麻煩你處理了。」他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無奈的抬頭望了一眼比十五還明亮的月亮,「都是你害的。」朱寶兒對著月亮嘀咕。

  怎麼辦?真要殺它啊?

  她和野雉大眼瞪小眼,「對不起,請你見諒,我也是逼不得已……」

  嗚嗚,不行,她肯定下不了手啦!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立刻決定自首,承認自己的無能。

  「夫君,它好可憐,我下不了……」懺悔的話中途全吞了回去,她驚愕的瞠大眼。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林伯孝噙著邪惡的笑容站在不遠處。「我林伯孝看上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不要過來!」朱寶兒害怕得大喊,踉蹌的退了幾步,撿起地上的木柴朝他們丟去。「走開!」

  一時閃躲不及的林伯孝被木頭擊中,登時惱怒的大吼。

  「你們還楞在那裡做什麼?把人給我抓回去!」

  「是!」幾名將軍府的護衛立刻圍了上來。

  朱寶兒轉身就逃,可是一下子便被抓住。

  「啊—放開我!」她放聲尖叫,拚命掙扎。

  「放開她!」冷酷的聲音突地從眾人背後冷冷的響起,只見虎將左手玉笛筆直的指向地面,昂然挺立,面容冷峻的望著他們。

  「夫君!」朱寶兒先是高興的喊,可恐懼隨即盈上心頭。他一個人,怎會是林伯孝的對手呢?「夫君,你快走!」

  聽見她的話,虎將面無表情的望向她,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

  「呵呵,原來就是你,來得正好,覬覦我林伯孝想要東西的人,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他邪笑著將朱寶兒扯了過來,並命令手下,「你們去把他給我抓起來,好好的教訓一頓,殺了也沒關係!」

  「住手!住手!你不可以動他!」她恐懼的嘶喊,「夫君,你快走,快走啊!不要管我了,快走!」

  「你就睜大眼睛看著,他等一下的下場,將會是往後你若再反抗我時,你爹以及朱家上下所有人的下場!」

  「夫君……」朱寶兒滿懷歉疚的低喃。是她害的……「放開我!」突然,她奮力的掙扎,張口咬住鉗制住她的手。

  「賤人!」林伯孝吃痛,憤怒的甩了她一個耳光,將她打跌在地,也打掉了她臉上的白紗。

  月光下,一張白 清秀的臉顯露出來,只見那無瑕的肌膚上倏地浮上了鮮紅的五指印,並以極快的速度腫了起來。

  「你們真該死!」一聲冷酷的詛咒響起,下一瞬間,虎將便迅速竄出,在林伯孝不及眨眼間便來到朱寶兒身旁,將她攔腰抱起送到一邊,同一時間,幾名護衛已經在原地動彈不得。

  「嗄?」她怔楞了好一會兒。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在這等著。」安頓好她,他抬手輕輕碰了一下那紅腫的頰,這才神色陰寒的轉向驚愕的男人。

  「你……你……」林伯孝顫著聲,被那瞬間爆發的駭人氣勢給震傻了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惹上不該惹的人了。

  「你打她。」虎將冷聲陳述。

  「你想做什麼?我爹可是定遠將軍,你若敢動我一根寒毛,我爹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那我就把你們全都殺了,並且毀屍滅跡,你覺得你爹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才知道你死了,又要花多久時間才查得到我頭上?」他冷酷的勾起唇角,面露殺意。

  「我……我……」這一聽,林伯孝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他和他爹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次面,就算之後查到了又怎樣,他已經死了啊!

  「以後不許你再找朱家的麻煩,聽清楚了嗎?」

  「我……你憑什麼命令我!」他還在逞強。

  「就憑你這顆腦袋是我暫時寄放在你脖子上的,只要我想,隨時隨地都可以取回!」虎將聲音冷颼颼。「往後,見著了朱家人,你最好馬上避開或繞道,否則朱家隨便哪個人碰見你,接著不小心傷了風、掉了根發,我都會把帳算到你頭上!聽清楚了嗎?」

  「清……清楚了……」

  「既然聽清楚了,就給我滾!」他不想多生事端,手中玉笛數起數落,解了一干護衛的穴道,冷眼看著他們擁護著林伯孝匆忙逃命去。

  


  「嘶——」朱寶兒倒抽了一口冷氣,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溢出眼眶。

  虎將手一頓,浸了冰冷溪水的手巾再次覆上她紅腫的臉頰,只是這一次力道更輕、更柔。

  眨著淚眼,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暗自揣測著他緊蹙的眉是因為心疼她,還是對於她帶來的麻煩感到不耐?

  那因為她喊疼而變得溫柔的力道,以及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關心,她可以自戀的認為,他其實是心疼她的吧?

  「為什麼不求救?」他突然開口。

  「什麼?」她眨眨眼,回過神來。

  「遇到危險,為什麼不求救?」

  「我……我又不知道你會武功。」朱寶兒小聲嘟囔。

  是啊,她又不知道他會武,她對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會叫他快逃,不顧自身的危險,叫他逃。

  危急之時,她開口的不是「救我」,而是「快走」,這個女人好傻,傻得讓他……心有些泛疼。

  凝望著她紅腫的臉,胸口又有了殺人的衝動,只因她不該受到這種傷害。

  「夫君……」朱寶兒被他的眼神盯得不知所措,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

  他這才回過神來,瞧見她羞澀的模樣,猛地站起身。

  「我去重新把手巾弄涼。」

  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朱寶兒不知道為什麼,臉頰漸漸的發熱起來。

  她低頭輕聲呢喃,「我是怎麼了?」

  他是怎麼了?虎將瞪著湍流的溪水,理不清自己心頭這一團混亂。

  從之前聽到她驚恐的呼叫聲開始,他就渾身不太對勁,那瞬間盈滿心頭的,竟是恐懼。

  因為她聲音裡的恐懼而恐懼,沒有多想便立即飛身趕去,原本想要不著痕跡的解決這件事,可沒想到那林伯孝的一巴掌,竟然讓他差點理智全失……

  她總是夫君夫君的喚他,全然不理會他的糾正,固執的堅持著這名不副實的稱呼,到後來他也就由著她去,懶得糾正了。

  想起方纔她那羞澀的小女兒嬌態,他的心又是一陣騷動。不該啊……

  「夫君……」怯怯的呼喚在他身後響起。

  早在她出聲之前,他已經察覺到她的到來,可他佯裝不知,硬是不回頭看她。

  目前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不必要的負擔,而她無疑是其中之最,他相信林伯孝絕對不敢再找朱家的麻煩,他算是仁至義盡了。

  「明天我就送你回家。」背著她,他冷硬的開口。

  「夫君,我不回去。」朱寶兒上前蹲在他身旁,望著他的俊偉側顏,正色的說。

  「我不是你的夫君。」他依然沒有看她一眼。「既然林伯孝的威脅已不存在,你跟著我的理由也就消失了,還是回去當你的千金小姐吧。」

  「夫君只是過客,林伯孝就算能安分,也維持不了多久,等到他發現夫君已鞭長莫及,到時候我依然難逃魔掌。」

  虎將不由得抿唇,儘管知道她說的沒錯,但是這不該是他的責任!

  「跟著我,只會增加我的負擔,你並不是我的責任。」

  朱寶兒垂下眼。「既然夫君這麼堅持,我也無話可說,夫君毋需專程送我回去,就這樣分道揚鑣吧!」站起身,她徐徐步離溪邊。

  「我會送你回去。」沒有將她安全的交到她爹手中,他怎能安心。

  「既然我不是夫君的責任,那麼夫君也不必為我費心,我並沒有要回朱家。」朱寶兒背對著他道。這是她另一個賭注,如果最後他真鐵了心不讓她跟,她就自己流浪吧!好不容易出來了,她說什麼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人送回去。

  「朱寶兒!」他終於轉身面對她。瞧見她不服輸的挺著背脊,就知道她是存心的!

  她款款地轉過身。「原來夫君記得我的名字。」輕聲一笑,卻不小心牽動了臉頰上的痛處,她又倒抽了口氣,白煞一張俏臉。

  虎將無聲的歎了口氣,將手巾擰了三分干,上前輕柔的為她覆上。

  「別動。」察覺她想要撇開頭,他抬起另一手輕輕扣住她的下巴。

  「夫君既然不要我了,又何必管我臉上的傷?反正明日過後咱們就要分道揚鑣,到時候就算有人欺負,或者我被壞人抓了賣了,還是露宿街頭冷著餓著,也都不干夫君的事了—」

  「我說了,我會送你回家。」他打斷她,不想去想像那種情景。「還有,我不是你夫君,不要叫我夫君。」

  「我也說了自己無家可回,對朱家來說,我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了,被夫君嫌棄休離已經夠丟臉,怎麼可能再回去?」她目光灼灼。「還有,你是我夫君,從接到繡球的時候就是了。」他要否認,她也可以不厭其煩的強調。

  「我沒有嫌棄休離你,我們根本不是夫妻!」

  「夫君一直不承認我是你的妻子,就是嫌棄。」

  「我只是說出事實。」他語氣嚴厲,可覆於她臉上的手卻很溫柔。「回家去,對你比較好。」

  朱寶兒拉下他的手,紅著眼凝望著他。

  「如果夫君不要我了,那就別再管我,我明日就離開,絕不會讓夫君為難。」轉身離去,這是她最後的孤注一擲,賭的是他冷凝表情下的溫暖。

  而當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離去時,她知道自己又賭贏了。

  「你不認識我。」

  「大部分的夫妻在成親前都互不相識,而且,以後多得是時間可以讓我們互相認識瞭解。」她巧笑倩兮的回過身。

  「坐下。」他拉著她到大石旁。既然她這麼堅持,有些事情也該讓她知道了。

  朱寶兒很聽話的坐下,仰起頭望著他。「夫君有話要說?」

  虎將點頭,在她身旁坐下。「我是一個賞金獵人。」停頓了一下,偏頭望向她。「你知道什麼是賞金獵人嗎?」

  「是專門捉拿官府懸賞的犯人,領取賞金的人嗎?」朱寶兒好奇的問。

  「沒錯,這就是我,一個在刀口舔血的賞金獵人。」一雙炯目凝望著她。他們的生活,像她這種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是無法想像的。

  「所以呢?夫君希望我做什麼嗎?」雖然心裡清楚他告訴她的目的,可她仍佯裝一臉疑惑。

  「我沒有希望你做什麼,只是讓你知道,跟著我,很危險。」她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我不怕,你會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的。」她認真的盯著他說。

  保護他?

  虎將幾乎失笑。他這輩子何時需要別人來保護?尤其是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很可笑的話,但是卻讓他覺得窩心極了。

  明知道不該,可在她認真堅定的眼神下,他卻再也無法像過去那般決絕。

  斂下心頭升起的苦惱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悸動,他有點浮躁的丟下一句,「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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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3:03:05
第三章   


  她承認自己確實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行行走走,餐風露宿,每到一個地方,他會先將她安頓好,再出去做他的工作—抓犯人,然後她會在等待的時間,寫封家書報平安,讓爹爹放心。

  他每次消失,至少都要一整天,有時候會徹夜不歸,更有些時候,會有兩三天、甚至更多天沒有消息。

  那時候,她都會以為他丟下她離開了,可是最後他總會出現,然後移往下一個地方。

  今天,他們來到了一個叫團風鎮的地方,雖然這段日子以來,她的體力、耐力都增進不少,可是連續走了三個多時辰沒有休息,她的腿幾乎已經抬不起來,全身骨頭也都像要散掉了似的,幾乎要撐不下去了。

  她充滿怨念的瞪著前方腳步依然輕鬆的男人,為什麼他都不覺得累?

  「需要休息的話,就說一聲。」虎將回頭望了她一眼,清楚看見她蒼白的臉色,以及滿臉的疲累。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證明她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之外,還證明了她是一個「倔強的」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她從不喊苦,不喊累,有時候見她倔強的樣子,都會忍不住想要測試一下她到底能倔到什麼地步,但是每每見到她疲累的模樣,先投降的又是自己。

  「我不要緊,夫君就依照預定的行程走,我跟得上。」她向來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或者,他根本沒有目的地,不過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基本上,到目前為止,對於他的事,除了他是個賞金獵人之外,其他的依然一無所知。

  這個倔強又固執的女人!虎將在心裡無奈的歎息,知道自己又一次投降。

  「我們找家客棧用午膳。」反正他原本就打算在團風鎮暫停,和幾個人見面。酷著一張臉,他淡漠的轉過身不再看她,在大街上尋了一會兒之後,便踏進鎮上唯一一家客棧。

  朱寶兒暗暗鬆了口氣,抬起沉重的腳跟在他後頭,誰知前腳才跨過門檻,後腳卻抬得不夠高,她一時反應不及,就要往前撲跌。

  「啊—」驚叫聲才在嘴裡轉著,腰際便一緊,只見前方的男人彷彿後腦勺有長眼睛似的,一旋身便環住了她的柳腰,讓她省了一頓皮肉痛,以及當眾出糗的命運。「啊,好險好險。」她抓著他的手臂,慶幸的低呼。

  虎將扶她站穩之後,立即退了開來,轉身面對迎上前來的小二哥。

  朱寶兒暗自吐了吐舌,貼近他身後,偷偷的揪住他的腰帶,並避開那些客棧裡的客人瞧見了外來客的好奇眼光。

  「兩位客倌裡面請坐,用膳還是住宿?」小二哥熱情的招呼。

  「用膳。」虎將右手向後一探,抓開她揪著自己腰帶的手,在她嘟唇暗怪他小氣的時候,卻沒有放開她。

  朱寶兒偷偷一笑,乖乖讓他牽著她的小手跟在小二哥後頭,在一個靠牆的位子坐下。

  「坐裡面。」他對她說。

  她聽話的坐了進去,才一坐定,他便將箏放在桌沿,把包袱丟到她腿上,沒坐到她對面,反而在她旁邊坐下,不著痕跡的為她擋去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垂著頭輕撫包袱,朱寶兒心窩泛出甜甜的感覺。他注意到她不喜歡那些眼光了。

  靜靜的看他點了幾道菜,在等待上菜的時間,她忍不住更偎近他。

  「夫君,你有沒有發現客棧裡的氣氛不太尋常?」

  「沒有。」他替她倒了一杯熱茶。

  「說謊。」她低聲咕噥,偷覷著四周。

  「眼睛別亂瞟,喝茶。」早在踏進客棧時,他就察覺到那些客人的異樣,只是選擇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但她的敏感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喔!」朱寶兒一臉無趣的垂下眼,端著茶杯慢慢喝茶。就知道他說謊,沒道理她都察覺了,他卻沒有。「夫君……」她貼得更近,在他耳旁低聲輕喚。

  「什麼事?」虎將僵著身子,拚命忍下想要將她推出安全距離外的衝動。她馨香溫軟的身子太貼近自己,讓他感覺變得異常敏銳。

  「我們是不是進了黑店?」她是好奇多一點,擔心少一點。

  「我不知道。」冷淡的睨了她一眼,他沒打算滿足她的好奇心。

  朱寶兒斜睇著他。「小氣。」她小小聲的嘀咕。

  他是清楚的聽見了,不過卻當作沒聽見,當小二為他們上菜的時候,才吩咐道:「小二,麻煩你找個人幫我送一封信到趙氏醫館給趙大夫。」他掏出一封信交給小二。「然後麻煩給我們兩間房。」

  「是的,客倌。」小二恭敬的接過信,「客倌,您是要普通房,還是上房?」

  「兩間比鄰的普通房就行了。」

  「哦?非常抱歉,客倌,普通房分開的還有幾間空房,可卻沒有比鄰的,上房倒是有,兩間房比鄰,還有獨立的小跨院,您要不要改定上房?」店小二仔細的說明。

  「那就兩間上房吧!」虎將無所謂的決定。

  「是,小的知道了。」

  待小二退下之後,朱寶兒立即接著問:「你以前來過這裡?」

  「嗯。」簡單的點頭,他仍是沒有解釋的意思。

  「為什麼要房間?」

  「我們今天不趕路了。」

  「可是現在午時剛過而已。」太奇怪了。

  「你想繼續趕路?」他反問。她根本連腿都抬不起來了。

  「呃……」她不想。「隨便你,我沒意見,不過是你自己說要休息的,與我無關喔!」這點她必須強調。

  虎將差點沒笑出聲,不過他當然沒有,只是淡漠的點點頭。

  決定留下的原因,的確與她無關。

  


  兩間上房位於一處獨立的小跨院,環境還算清幽,可朱寶兒哪管現下是大白天,早早梳洗完畢之後,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虎將則靜坐在房內,半個時辰之後,他離開房間,先在她的房門外靜聽了一會兒,才轉身步出跨院,悄悄的離開客棧,往鎮郊的方向走去,一直到沒有人煙的郊外才停了下來。

  「我來了,你們可以出來了。」虎將對著空氣說,下一瞬間,兩道人影突然出現。

  「老大,你太慢了,收到你的信之後我們就趕過來,結果等了老半天,你才姍姍來遲。」林子璇率先喊。

  「老五,那是因為老大身邊跟了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趙裕仁出聲說:「沒將小美人安頓好,老大怎麼走得開?」來這裡之前,他就先到客棧探過了。

  「只有你們兩個?」虎將沒有解釋的意思。

  「嗯,老三、老四在寨裡和大夥兒忙著呢。」趙裕仁解釋。

  趙裕仁、楊伯翔、馬鴻耘、林子璇,他們四個原本是一個山寨的四名當家,三年前虎將正欲捉拿他們歸案,卻發現這山寨裡除了這四個傢伙之外,其實都是一些可憐的老百姓,平時只是務農、打獵、捕魚,自給自足,多餘的收成拿到山下團風鎮上販賣,換取微薄的收入,不是什麼作惡之人,全是因為拒繳惡縣令不法的高額課稅,而官差又打不過這四個當家,才讓惡縣令編派了不實罪名,成了通緝犯。

  因此,他反過來協助他們搞垮惡縣令,並讓上頭的人偵辦此案,後來新的縣令上任,這四個傢伙竟然奉他為老大。

  他們只知道他是賞金獵人「虎將」,至於禽獸窩的所在,雖然他們好奇問過,不過他並未透露分毫,他們也就識相的不敢再問。

  「大家還好吧?」虎將與兩人閒話家常。「寨裡開銷足夠嗎?」

  「大夥兒都很好,老大就甭操心了,還是擔心自個兒的處境吧!」林子璇揮揮手。

  「是啊,老大,那六個人分頭到處追查你的下落耶!看來是要替他們的小弟報仇。」趙裕仁皺眉,擔憂地接話。

  「我知道。」虎將點頭。前些日子,他追查七名江洋大盜的下落,斬了其中排名第七的男子歸案領賞,如今他們也找上門了。

  其實這種狀況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刻意用誇大的手法斬殺,主要也是要讓其他六人自己找上門,省得他一個個尋找。

  「老大,那六個江洋大盜揚言一定要斬你的人頭替他們七弟報仇呢!」

  「真是的,有沒有搞錯啊!他們是罪證確鑿的江洋大盜耶,是死活不論的通緝重犯,老大斬了他們一點錯也沒有,他們憑什麼報仇啊?也不想想他們自己殺了多少無辜的百姓,簡直是笑死人了!」林子璇啐道。

  「無所謂,我正希望他們自己過來,省得我多費工夫。」虎將冷酷的一笑。

  「老大,我看乾脆我們都留下來好了。」

  「醫館和山寨就夠你忙的了,你還能分得開身嗎?」趙裕仁是名大夫,在鎮上開了一家趙氏醫館。

  「放心好了,我聘請了兩位大夫在醫館坐鎮,不礙事的。現在你身邊跟著一個小美人,總會顧此失彼。」

  「對啊,老大,那個小美人……」累贅啊!

  「別小美人小美人的叫。」他不喜歡他們那樣叫她。「她是你們的大嫂。」

  「嗄」兩人震驚地張著嘴。

  沒理會他們震驚錯愕的模樣,虎將逕自交代。

  「你們想留就留下來,不過別出現,暗地裡跟著就成了,知道嗎?」

  久久等不到回應,他微蹙眉。

  「我說的話聽見沒有?」

  「嗄呃,知道了。」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奇怪。

  「我想,老大要不要乾脆到寨子住幾日?」趙裕仁突然說。

  「我再斟酌,若決定的話,會事先通知你們。」虎將沉吟了一會兒,沒有立刻下決定。

  「老大何必這麼見外呢,你可是老大,沒有你,寨子早被那惡縣令給剿了,雖然老大可能不覺得,不過我們大夥兒可都當老大是玉龍寨的大恩人,是一家人,老大隨時都能回來,你的屋子咱們可都保持得整潔乾淨,隨時都能住人的。」

  虎將微微一笑。「我知道,不過我擔心眼下若回寨子,會連累了你們,不太妥當。」

  「老大是擔心那六個江洋大盜找上門?」

  「老大,我們不擔心,我們可以幫你。」

  「不用了,他們六個我還不放在眼裡。」他將手中玉笛旋了兩轉。「等我解決他們後,去不去還得問問你們大嫂的意見,如果她願意,我會帶她到玉龍寨小住一段時日,介紹給大夥兒認識。」她不知能否習慣那種山居生活?思及此,他旋即微微一笑。就算不習慣,定也會逞強的說習慣吧!

  趙裕仁和林子璇相視一眼,眼底有同樣的驚奇,以及隱隱的憂心。

  「對了,那家客棧有一夥人有些古怪,我想今晚應該會有動靜,你們留心著,沒動靜的話便罷,若有動靜,在他們接近小跨院之前就把他們解決掉。」

  「是,我們會留意,不過老大,她……真的是大嫂?」才過了一個年,竟然就冒出一個大嫂來,太神奇了!

  「如果你們認定我是你們的老大,那麼她就是你們的大嫂。」冷淡的瞅了他們一眼,他逕自轉身離開。

  「看樣子是真的。」趙裕仁低喃。

  「真是糟糕,老大成親了,那……雅君怎麼辦?」林子璇蹙眉。

  「對啊,雅君等了老大三年了……」

  兩人面面相覷,無解。

  


  朱寶兒猛地張開眼睛。她不知道是什麼驚醒自己,直到聽見細微的說話聲,才發覺門外有人!

  是兩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粗嘎而低沉,想起稍早在樓下感覺到的不尋常氣氛,她的心跳恐懼地加快。

  不會有事的!她在心裡安慰自己。晏寒松就在隔壁,她能聽見,他一定也聽見了!

  「大白天的,我們等夜裡再來吧!」其中一人低聲說。

  「你沒瞧見那男人離開了嗎?這裡又是獨立的小跨院,沒有其他人出入,不會有事的。」另一個人如是說。

  晏寒松又離開了朱寶兒不敢置信的瞠大眼。他沒有交代一聲就走,這次要離開多久?他明明知道這家客棧有些古怪,難道一點也不擔心她出事嗎?

  「你確定那個小美人兒睡沉了?」外頭的人又開始交談。

  「我聽見小二這麼說的,他剛剛送茶水上來,敲門沒人應,肯定是睡沉了。」

  朱寶兒悄悄的下床。現在不是猜測晏寒松心裡想些什麼的時機,雖然心頭有些酸楚,可是還是要先想辦法自救才行。

  「為了預防萬一……」男人又開口了,但卻明顯不懷好意。

  「嘿嘿,我懂,只要半刻。」

  他們要幹什麼?

  朱寶兒恐懼的瞪著房門,不一會兒,她就看見門上的紙被戳破了一個洞,緊接著從洞裡伸進一根管子。

  什麼東西?

  突然,管子噴進一股煙,見狀,朱寶兒心一驚。

  是迷煙!

  和晏寒松行走江湖的日子雖然不長,但是一些常識已經具備,她立即拿手巾在盆子裡沾濕,捂在鼻上,然後退到最裡邊,跟房外的男人一樣,等待。

  半刻過去,屋內的迷煙散去,門外開始有了動靜,而她也迅速的來到門邊,環顧房內,最後選擇了桌旁的凳子,它看起來結實,重量又是她能負擔的。

  手中的凳子高舉過頭,她等著給不肖之徒一個當頭重擊。

  只是等著,等著,等到她的手都舉累了,可奇怪的是,那兩個男人卻久久沒有動靜。

  以為迷煙還沒散去嗎?

  她的手很酸了好嗎?要進來就快進來,她要狠狠的賞他們一頓……

  突然,她神情一凜。來了!

  見門縫突地伸入一把薄刃,意圖挑開門栓,朱寶兒也閉住呼吸,抓緊凳子的腳嚴陣以待。

  門輕緩的被推開,先是一個人走了進來,她抓緊時機,沒有細看便使盡吃奶的力氣朝那人的後腦狠狠敲下—

  「該死!」一聲低咒響起。

  沒暈

  驚恐只一下,她立即重新舉高凳子,準備再接再厲敲下第二擊,不料凳子立即被搶走,男人憤怒的轉過身,那張臉……

  「晏寒松!」她失聲喊道,表情錯愕,「你不是……離開了?」

  「看來是沒有。」虎將嘲諷撇唇。他真該丟下她離開的!

  危機瞬間解除,讓朱寶兒的小嘴微張。她都已經做好最糟的心理準備了說。

  「你為什麼像小偷一樣潛進來?你知不知道我……什麼?」看著他突然指了指她身後,她楞楞的問。

  「回頭,看看門外。」忍著後腦的抽痛以及暈眩的感覺,他咬牙切齒的命令。

  她不明所以的轉身望向門口,赫然發現有兩個男人以奇怪的姿勢定住不動。

  「他們……」

  「我剛回來,湊巧逮到他們,看到地上的迷煙管,我以為你被迷暈了,所以才用匕首挑開門栓想要進來察看,如果早知道門裡有個『女俠』正打算大顯身手,我就不會這麼多事了。」該死,還真痛!

  瞪著那兩個外貌猥瑣噁心的男人,朱寶兒不敢想像若他們真的闖進來,而自己沒有將他們擊暈的話……

  她渾身顫抖,腿一軟便跌坐在地上,在確認安全了的現在,方纔的恐懼一下子全湧了上來,讓她無法遏止的掩面低泣。

  「嘿!」虎將一陣錯愕,立即蹲了下來,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怎麼了?」

  「我……我嚇死了……嗚嗚……」輕扯住他的衣襟,她埋頭在他懷裡哽咽低泣。「我聽到他們說你離開,以為你又丟下我自己走了,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他們又要闖進房,我只能自己想辦法自救,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可是……嗚嗚……」

  他眼一柔,輕輕的拍撫她的背。她的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堅強……至少面對問題時,她很堅強。

  「好了,沒事了。」他低聲安慰,為自己的疏忽暗惱,見她渾身顫抖,便一把將她抱起,在她驚呼地抬起滿是淚痕、楚楚可憐的麗顏時,輕輕的將她放回床上。

  「夫君……」朱寶兒哽咽的低喚。

  「受傷的人是我,結果卻是你先聲奪人的哭了起來,那我要找誰哭訴?」他語帶調侃。

  聞言,她有點訝異的眨眨眼。他……好像變得不再那麼冷漠了,是因為發生這種事嗎?

  看見他微皺著眉頭,想到方才自己可是使盡力氣攻擊的,她立即愧疚的下床,拉著他在床沿坐下。

  「我看看。」站在他面前,探身檢查他的後腦勺,果然腫了個好大的包。「真的很對不住,夫君。」她按住他的後腦,微微施勁揉著,一邊愧疚的道歉,又滿是疑惑地咕噥,「可是你明明武功高強,怎麼會讓我給偷襲了呢?」

  虎將楞了楞。是啊,他為什麼沒有察覺?

  因為一看見那兩個猥瑣男人在門外偷偷摸摸,他就怒火狂燒,只要想到自己若晚些時候回來她會發生什麼事,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火氣,又看到地上的迷煙管以及好幾根迷煙,份量足以迷昏一隻猛獸,想到她吸入太多迷煙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心急的想要察看她的狀況,便失了鎮定,一時不察才會遭到暗算。

  老天!他竟會因為擔心她而亂了方寸,失了鎮定

  原來自己已經將她掛在心上了?虎將驚愕地打直身子退了開來,卻又馬上被她拉近。

  「別動,我知道會痛,可是請夫君忍耐一下。」朱寶兒堅持地繼續在他後腦按揉著,完全不知道他心中輾轉混亂的思緒。

  一直以來,他欣賞及預定的理想伴侶,是像三位師妹那樣能與他並駕齊驅、一同笑傲江湖的女子,對他來說,像朱寶兒這樣的姑娘只是累贅,是他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類型,怎麼可能會喜歡呢?

  可是……鼻息間聞著她身上的馨香,虎將神智有些茫然,額頭不顧心中的混沌輕輕的靠上她的肩窩,任由她一下下的溫柔手勁幫他按揉,感受著她的溫柔。這樣一個柔弱的姑娘,能適應他的生活嗎?

  「夫君……」朱寶兒輕聲開口。

  「嗯?」他低應。

  「那兩個人要怎麼辦?」她小聲地問著,蒼白的臉色因他的親近而浮上兩朵嫣紅,使她顯得更加明媚動人。

  此時,她嘴角微微上勾。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回應她「夫君」這個稱呼呢!

  「等會兒我會把他們送官。」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現的太血腥,否則以他往常的作風,能讓他這麼火大的,絕對都會先狠狠的教訓過一頓才是。

  不過話說回來,過去他並不會為這種事這麼光火,不是沒遇到過有人想強暴良家婦女的,他當然也生氣,可是不像今天……

  算了,不想這個。

  「嗯。」朱寶兒輕輕點了頭。「夫君覺得還有沒有其他人?」

  「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單獨留在這裡了。」他抬起頭來,給予保證。

  「意思是……還有其他人嗎?」她的臉色又變得蒼白。

  凝視著她嚇白的臉色,以及帶著些許驚惶的表情,他一咬牙,聲音有些冷沉。

  「沒錯,還有其他人,之前在樓下你不是也感覺到氣氛詭異嗎?其中有兩桌人是同一夥的,不過會這麼莽撞行事的,大概只有像外面那兩個笨蛋那般愚蠢的人才會,我猜測,他們應該會在今晚行動吧!」見她臉上驚駭更甚,虎將眉頭微蹙,心裡閃過一絲澀意。

  她不可能會適應的,不可能。

  「我是個賞金獵人,平常所遇到的,是比這種小角色還殘酷、厲害數十倍,甚至百倍的惡徒,這就是我的生活,你明白嗎?」

  朱寶兒抿唇,輕輕的點頭,堅定的回道:「我明白。」

  「好,我這裡還有些事要辦,我會雇一輛馬車,委託兩個信任的朋友護送你回家。」趁著還未深陷,趕緊離開吧,否則依他的個性,認定了之後,就算她後悔,他也不會放她走,到時候,兩個人都是痛苦。

  她定定的瞅著他,好一會兒之後,才略帶不馴地回答。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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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3:03:45
第四章   


  「不要?」虎將一楞。

  「我不走。」她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還想要擺脫她,本還以為他有一點接受她了呢!「為什麼要送我走?」

  「你還不懂嗎?如果繼續跟著我,今天這件讓你恐懼到全身發抖的事,將會是未來最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你無法適應的!」

  「我當然可以!」她的語氣帶著些許不滿。他就這麼瞧不起她嗎?還是她看起來真的這麼軟弱?剛剛自己明明表現得不錯啊,甚至還能打傷他耶!「我的適應能力很好,而且覺得自己今天表現得不錯,你後腦的腫包應該足以證明我很有發展的潛力,不是嗎?」她堅定的望著他,說什麼也不讓他將她送回去。

  說到他後腦的腫包他就懊惱。是啊,若讓谷裡其他師兄弟知道他竟被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偷襲成功,肯定會被笑話一輩子的,而這個姑娘則會成為他們崇拜的對象,尤其是那只笨鳥,呵!

  可是,還是不行。

  「我說過,往後可能遇到的,是比今天這些小角色強數十倍、百倍的冷血殘酷殺手,或殺人如麻的強盜等等,難道你以為過去這段日子就是我生活的寫照嗎?」

  「不是嗎?」她皺眉。

  「當然不是!這些日子你根本是我的大麻煩,我必須先把你安頓好才能去辦自己的事,你知不知道這樣浪費了我多少時間?」他故意用指責的語氣說。

  「以後你可以不用先安頓我。」朱寶兒咬唇,倔強的回嘴。

  「帶著你,我什麼事都不用做了!」他嗤之以鼻。「你知不知道,若遇到格殺勿論的棘手重犯,帶著你,撇開會拖累我不談,那種血腥場面你根本連想都想像不到!為求速戰速決,我甚至上會對那些重犯直接下殺手,砍下他們的人頭交差,你懂嗎?!而你連一隻野雞都殺不了!」為了讓她死心離開,他乾脆把所有的話都挑明了說。

  「你說的沒錯,我是無法想像,可是,就算這樣又如何?你是賞金獵人,我不是,沒必要打殺!」她搖頭,極力忍下心頭的恐懼,咬牙瞪著他。「不過……」

  「不過什麼?」虎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問。難道他還抱著什麼希望嗎?真是太可笑了……

  「你得先教我幾招可以自保的辦法。」

  「教你?」他訝異的瞪大眼。

  「對,我知道夫君生活危險刺激,我想,在夫君游刃有餘之時,我是可以安穩的躲在夫君背後接受保護,可是人外有人,若有一天夫君遇到強敵,那時我絕對不希望自己成了夫君的絆腳石,所以……眼前至少我得先學會自保,讓夫君無後顧之憂。」

  虎將靜靜的凝視著她,久久不發一語。

  「夫君?」朱寶兒猜不透他表情下的心思,以往善於察言觀色的她,在他身上完全沒用。

  「在我說了這麼多之後,你還是打算跟著我,是嗎?」他低聲開口,心頭有股柔軟正以緩慢的速度蔓延開來。

  「沒錯,不管夫君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的。」她堅定的點頭。

  「要不要再考慮幾天?」他願意給她最後機會。

  「我已經考慮得非常清楚,不用再浪費時間去思考絕不會改變的事,倒是夫君可以利用這些時間教我一些基本功夫,我會盡量不拖累夫君的。」

  虎將輕輕的吁了口氣、該死,為什麼他就是拿她的倔強固執沒轍呢?為什麼最後投降的總是他?

  儘管如此,可是這一次他卻發現,自己心頭已經沒有一開始的不耐和厭煩,反而有種寬心的感覺,還帶著些許喜悅。

  既然她堅持留下,那麼……他便不會再讓她離開了。

  「想學武有些緩不濟急,我也不認為你學得來。」瞧她表情瞬間黯然,他徐徐接口,「那些可以當作是長遠計畫,慢慢來沒關係,不過我可以先教你幾招對付不軌男人的招式,簡單易懂,且是必要的。」

  長遠計畫!

  朱寶兒美眸瞬間一亮,眼中晶亮透徹,充滿欣喜。

  「小豬仔,如果改變心意,隨時告訴我,我會送你回家。」虎將最後又說,可說歸說,心裡卻知道她留越久,他就越難送她離開。

  小豬仔?!朱寶兒不滿的皺了皺鼻子。

  「我不會改變心意的。還有,別叫我小豬仔,我的名字是寶兒。」

  「朱寶兒,豬寶寶,小豬仔,很恰當啊!」他輕笑。

  「我不喜歡啦!」討厭,她像小豬嗎?

  「可是我很喜歡。」虎將瞅著她,笑意依舊。

  「嗄?」朱寶兒粉頰登時飛上紅暈,心窩兒甜蜜蜜。「算了,隨便你啦!」

  「我看我們別住客棧了,省得麻煩。」他突然決定。那夥人意圖不明,在她更強悍之前,他不想讓她多受驚嚇。

  「那我們要去哪裡?」她沒有意見。

  「我先介紹兩個人給你認識。」虎將起身,牽著她的手走到房外,越過那兩人時,他將她拉到身側,以自身為屏,沒讓她太接近。

  朱寶兒帶著些許羞意,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旁。他打算介紹朋友給她認識嗎?這代表,他願意讓她介入他的人生了?

  「裕仁,子璇,你們可以出來了。」站在小跨院裡,他揚聲喚。

  正當朱寶兒覺得奇怪的時候,就見兩道人影從牆外躍進,因為太過突然,嚇了她一跳,下意識的揪住身旁男人的手,緊偎在他身側。

  「別怕。」虎將安撫地拍拍她的手。

  「老大。」趙裕仁和林子璇齊齊望向朱寶兒,朝她一拱手,「大嫂。」

  


  朱寶兒大概瞭解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之後,對這個被她「強迫」來的夫君更是敬仰了。

  是的,強迫。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是沒想過,自己逼親的行為和林伯孝根本是大同小異,差別只在於她擺低姿態,而林伯孝則強硬霸道,說到底,本質都是一樣的。

  雖然趙裕仁他們稱她大嫂,晏寒松沒有糾正,但那都是因為他善良,為了顧全她的名節吧!

  虎將低頭望了一眼懷裡的「娘子」。他們正在往山寨的半途,四人三騎,她側坐靠在他胸前,他雙手則繞過她腰間,一方面護著她,一方面控制韁繩。

  「若不想去的話,不要勉強。」他低聲說。這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朱寶兒聞言,立刻仰頭望向他。

  「為什麼這麼說?我沒有不樂意啊!」

  「是嗎?」垂眼凝視著她,從她明亮的眼中,確實看不出不樂意,那麼就是……「有心事?」他淡淡低問。

  她好生訝異,趕緊低下頭不再看他,心中因他再次看透自己而鼓動。

  「不想說不勉強,當我沒問。」他又道。

  她搖頭,柔軟的髮絲在他頸間騷動,他雙手緊了緊,讓她更靠近自己,坐得舒服些。

  朱寶兒緩緩放鬆自己,想著要怎麼開口。

  「我在想……」雙手悄悄環上他的腰,將臉輕輕側貼在那寬闊溫暖的胸前,感覺腰間的手更緊了些,她遂放鬆自己,全然地靠在他懷中。「我和那林伯孝是一樣的……」

  話未竟,下巴突然被他抬手勾起,還來不及反應便迎向那雙炯然湛亮的雙眸,朱寶兒眼底那絲狼狽來不及隱藏,全數讓他看進了眼底。

  「為什麼這麼想?」虎將蹙眉。

  「你知道的。」想要撇開頭,他卻不放,定定的望著她,就好像連她心頭的不堪也一絲不漏的全被看得清楚。

  「小豬仔,你們不一樣。」他軟聲說,心頭僅存一絲被迫接收麻煩的不甘,在此刻正式煙消雲散。

  「都是一樣的,他強迫我,我強迫你,根本沒什麼不同。」她的聲音萬分沮喪。「我……真的好卑鄙……」

  「一樣嗎?我可無法想像,此刻坐在我身前的人如果是林伯孝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恐怖光景。」他語帶笑意。

  朱寶兒忍不住想像那種情形,接著不禁噗哧一聲,笑了。

  「天啊,好可怕的景象……」漾開美麗的笑靨,她一掃之前的沮喪黯然。

  虎將眼神一柔,放開鉗制她下巴的手,輕輕的將她的頭壓靠在自己胸口。

  「所以你們不一樣,別害我作惡夢。」

  「嗯……」她低應。他真的好好,讓她……好喜歡。

  纖細的手臂緊緊的圈住他,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怎麼辦?她喜歡上他了!在他還隨時都想擺脫她、送她回家的時候,她竟然已經喜歡上他了!

  見狀,虎將淡淡地笑著,沒有再說什麼,僅抬手輕輕拍撫兩下她的背,然後輕甩韁繩,催促馬兒加快腳步。

  越到高處,氣溫越寒,他張開披風,將她密密的裹住,只露出一張小臉蛋。

  「小豬仔,你看。」突然,他輕輕地拍了拍懷中的女子,抬手指向路旁草叢,在她耳旁低語。

  朱寶兒好奇的望了過去,一會兒終於看見他要她看的東西。

  只見兩隻兔子相偎地窩在草叢堆,一忽兒前,一忽兒後,慢慢的跳開。

  「好可愛喔。」朱寶兒低呼。「啊,夫君,你瞧!」她突然有些激動的扯了扯他的衣襟。「是小兔子,有三隻小小免耶!」

  「它們是一家人。」虎將輕笑著穩住她的身子,不讓她因為太興奮而跌下馬。

  「夫君,夫君,你看,林子邊有只小鹿!啊,跑進林子裡了……」

  「你喜歡的話,改天我帶你去探訪它們的巢穴。」他笑望她一會兒興奮,一會兒失望的樣子。

  朱寶兒欣喜地抬頭望著他。這是承諾嗎?

  似乎是,不過……只是短期的承諾罷了!

  「夫君,告訴我山寨的生活好不?住在那裡的日子我需要注意什麼、做些什麼嗎?」她在他懷裡問,決心要做一個稱職的好妻子,希望有一天,他能接受她,然後她和他能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

  「寨子裡的人都是敦厚善良的老實人,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拘束。」

  是嗎?為何她覺得趙裕仁和林子璇看她的眼光有些奇怪?

  算了,別在意,反正夫君也會在,她會適應的。

  兩人親暱的互動都落入了趙裕仁和林子璇的眼中,他們眼底有著濃濃的憂慮,想像著他們捧在手心疼寵的雅君妹妹見著這種情景會有多傷心?

  不知又過了多久,虎將突然拍拍有點昏昏欲睡的朱寶兒。

  「小豬仔,你看,我們到了。」

  她倏地振作精神,偏頭望向前方。他們已經來到山頂,頂上被開墾成一處平坦的地勢,路的盡頭是堅固的石牆,正門用厚實的木料製成,石牆內靠近正門邊還架了一個高聳的瞭望台,上頭有人站崗,一看見他們,便吹了兩聲號角。

  正門兩側寫著一副對聯,吸引了她的視線。

  上聯寫著——玉帝行兵,雨劍風刀,雷鼓雲旗天作陣。

  下聯則為——龍王夜宴,月燭星燈,山餚海酒地為盤。

  正門上頭還掛了一塊木區,上頭寫著「玉龍寨」三個大字。

  「寫得真好?」朱寶兒讚道。

  「是嗎?哪裡好?」虎將低頭笑問。

  「此巧聯妙對,起詞縹緲,韻味奇佳,其結句更見神妙,再說這字,筆跡豪邁,筆意蒼勁,神采奕然,入木三分。好對,好字!」她充滿興趣地問:「夫君可知這是誰的對?誰的字?」

  虎將但笑不語,倒是趙裕仁上前,與有榮焉地道:「大嫂,這對,是雅君的對,字,則是老大的字。」

  「雅君?」不知為何,這個名字讓她的心微微一刺。

  「郭姑娘是寨裡大夥兒捧在手心呵疼的寶貝,你會認識她的。」虎將語調有些冷情。

  朱寶兒偏頭看著他。他……不開心她問起嗎?

  可她還想知道,他所謂的「大夥兒」包括他嗎?

  厚重的大門此刻緩緩朝內開啟,門裡有一群人興奮的站在那兒,準備迎接他們久違的大恩人,其中最醒目的,是被眾人簇擁在前的一道娉婷身影。

  朱寶兒瞧見那原本一臉期盼渴望的女子一瞧見她,瞬間變得蒼白。

  再一一掃了一遍眾人,只見他們興奮的表情也瞬間僵硬。

  看來,她成了標準的「不速之客」。

  突然,那慘白著臉的女子軟倒下去。

  「雅君!」在他們旁邊的趙裕仁和林子璇倏地大喊,跳下馬就往大門口沖,在郭雅君身旁的人們也全都慌了手腳大呼小叫,簡直是一場大混亂。

  「夫君……」朱寶兒也嚇了一跳,焦急的望向虎將。

  「裕仁就是大夫,你不用擔心。」他像是沒事似的躍下馬背,再轉身將她抱下馬。

  待她站定,視線再望過去,大群的人已經護送著暈倒的郭雅君匆匆離去,一時間寨門口僅剩下他們兩個。

  朱寶兒心一沉。果然,趙裕仁他們對她古怪的態度,是和那位郭姑娘有關吧!

  那個郭雅君愛慕著晏寒松,而且看來玉龍寨每個人都知道,所以一看見她,才都顯得那般驚訝。

  「進去吧。」他將箏從馬上解下交給她,然後一手牽著馬兒,一手環上她纖細的肩,帶她踏進寨門。

  「夫君,你……」她偏頭望向不疾不徐的男人,試探的問:「你不過去嗎?」

  虎將垂眼瞅她。這小豬仔眼睛這麼雪亮,一眼就看透了?

  「我和郭姑娘不太熟,而且有那麼多人守著她很足夠了,我又不是大夫,沒必要去湊熱鬧。」

  「可是郭姑娘她……」她一頓,沒有將話說完。他不知道嗎?

  「她怎麼?」虎將冷淡的投以一瞥。

  朱寶兒望著他,瞬間,有些明白了。

  他這麼精明,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郭姑娘對他的心意?那太明顯了,明顯到她這個陌生人僅是第一眼就看得明白,更何況眾所皆知,沒道理他不知道。

  因為他知道,所以才冷漠相對,所以才保持距離,所以才當作不知道?是……這樣嗎?他對郭姑娘無意?

  「沒事。」她搖頭,「郭姑娘長得好美。」丰姿艷麗,閉月羞花,在這種荒山野地的環境,宛如一朵生錯地方的艷色牡丹。

  「是嗎?」他將馬拴在木樁上,似乎對她的論調沒有興趣。

  「本來我覺得自己容貌生得還算不錯,今天看見郭姑娘才知道何謂驚為天人,我這長相,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了。」她說的是實話,心裡也沒什麼嫉妒或疙瘩。「你不覺得嗎?」她好奇的問。

  虎將偏頭望著她,專注的眼神好像真的在評估似的,看到她一張小臉開始發熱,全身不自在時,才慢慢的說:「她美不美不關我的事,個人有個人的喜好,我偏愛普通的,而且我不喜歡太過柔弱的姑娘。」

  「是嗎?」朱寶兒楞了楞。在他眼中,她也是屬於柔弱的姑娘,是嗎?

  「我帶你到小屋去,等你梳洗過後,就可以休息一下。」接過她手中的箏,一手夾在腋下,一手牽著她,他帶她往和方纔那群人離去的完全相反方向走去。

  朱寶兒默默的跟著,心裡念頭轉得飛快。她有他偏愛的普通,現在,她要讓自己變得更堅強。

  這樣,他會喜歡上她嗎?

  


  他們住的小屋遠離眾人居住處,獨立於最西邊,建屋的地點是晏寒松指定的。

  小屋背靠一處不高的斷層,屋前約三十丈處是一池山中碧藍,名為「天泉」,是某條溪流的源頭,順著地勢婉蜒而下,連結一處飛瀑傾洩。

  天泉湖邊還有紅梅白梅交錯,雖已三月下旬,卻因為山上氣溫低,梅花仍開滿枝頭,紅紅白白,美不勝收,淡雅芳香盡數飄散在空氣之中,清晨醒來,薄霧瀰漫間,就見天泉像是淡妝素裹一般,美得讓朱寶兒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屏氣息心,只恐驚動了這山中仙子,美境因而幻化而去。

  天泉中央有一小小孤島,島上有一草亭,據說這草亭是晏寒忪親手搭建,不假他人之手。

  來到玉龍寨兩天了,這兩天,她除了認識小屋週遭的環境之外,也大概瞭解一點玉龍寨的由來,以及郭雅君和玉龍寨的關係。

  郭雅君年歲二十,玉龍寨便是她爹所建立的,寨裡的人們都是當初郭玉龍所收留,而趙裕仁、楊伯翔、馬鴻耘、林子璇四人則是他的徒弟。

  要說晏寒松是玉龍寨的恩人,那麼郭玉龍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了,尤其他又是為了寨子裡的人而捐軀,也難怪他的獨生女會受到眾人的寵護。

  「郭姑娘的身子骨很差嗎?」一昏兩天就不能下床,這麼傷心嗎?或者是因為昨兒個她和夫君一起去探望她,讓她更加一病不起?

  其實她也是硬被拉去的,因為趙裕仁「三顧茅廬」,非要請動晏寒鬆去探望「雅君妹妹」不可,最後他煩了,便答應去探望,然後就硬拉著她一起去了。

  「身子骨差……」虎將臉上表情不明,似帶著些許嘲諷,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柔弱,看來還算好,是不?」她笑望著他,暗示他自己其實不算柔弱。

  「不,你確實是很柔弱。」望著她,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明明柔弱,卻倔強的想要撐起一片天,這是一個最危險的組合啊!「有時候我真擔心……」

  「擔心什麼?」她眨眨眼,臉頰漾出一片粉紅。

  「擔心這樣的你,會被我所處的環境撕裂。」他小聲低喃。

  「夫君,我沒有外表看起來的柔弱,我會更堅強的,相信我,好嗎?」抬手覆上他貼於她頰上的手,朱寶兒嚴肅的保證。

  「小豬仔,答應我一件事。」虎將握住她的手,捏在掌心。

  「夫君請說。」他鄭重的模樣,讓她不自覺的正襟危坐。

  「別和郭姑娘太接近,保持君子之交便可。」

  朱寶兒微訝,一會兒才道:「夫君,你不準備解釋清楚,是嗎?」

  虎將搖頭。「雖然他們奉我為恩人,不過我畢竟是外人,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可以了,若時間夠久,你總會理解的。」

  「君子之交是嗎?我瞭解了。」她瞭然的點頭,看來她和郭雅君是不可能成為閏中密友了。

  可惜嗎?呵,並不,她打一開始就知道她倆不可能成為朋友了。

  「很好,走,把你的箏帶著,我帶你到一個地方。」他突然說。

  「夫君要帶我去哪兒?」朱寶兒好奇地問。

  「去了就知道。」

  待他領著她來到湖邊,她就猜到他要帶她去哪兒了——湖心草亭。

  在他小心的扶持下,她興奮的踏上小船,坐在小凳上,接過他遞來的箏後,才發現小船上缺了槳。

  「沒有槳怎麼划船?」朱寶兒不免疑問。

  只見他微微一笑。「我不需要槳,為免麻煩,所以只造船。」

  麻煩?

  才想開口追問何謂「麻煩」,卻在看見他運勁揮掌,朝岸邊送出一股掌風,腳一沉推動小船向前時,驚訝的忘了這個問題。

  「夫君好厲害喔!」她崇拜的驚叫。難怪他說他不需要槳!

  虎將僅是微微一笑,小船在他施力運勁下,不疾不徐的往湖中孤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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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3:04:24
第五章   


  不消一會兒,小船抵達湖心孤島,他先行飛躍上岸,將繩索綁在岸邊的石柱上,在朱寶兒企圖自行下船時,他就像腦後長了眼般,立即回頭制止。

  「別動,坐下!」他瞪她。「小船不穩,稍稍不慎就會翻船,在這種會凍死人的水溫下,我可不想下水救人!」

  聞言,朱寶兒只能皺皺鼻子,識相的坐回小凳,等他來「解救」。

  他綁好繩索,將小船固定好之後回身上船,一手接過她腿上的箏,一手圈住她的腰,攘著輕輕一縱,直接躍上岸。

  驚呼尚未出口,人已經落了地,讓朱寶兒張著嘴,只能像個呆瓜似的呆怔。

  她的呆樣似乎娛樂了他,只見他輕笑著伸手替她闔上下巴,扶著她的手肘登上島頂,來到草亭。

  亭中,僅以一截約三人合抱寬的樹幹充當桌子,桌下往內挖空,讓人有伸腿的空間,可以坐得舒適,桌旁則放置著數截較小的樹幹充當椅子。

  「這兒好美啊……」朱寶兒環顧四方,只覺煙水渺渺,如夢似幻。

  虎將將她的箏放置在桌上,解開裹布,讓她坐在箏前。

  「尚未聽過你彈箏。」他在她對面坐下。

  「我也沒聽過夫君吹笛。」朱寶兒微笑,素素纖手輕輕的在弦上撥弄。

  虎將閒適的抽出腰後玉笛,瀟灑地在指尖旋了數轉。

  「這笛,可不能亂吹。」他的笛是經過特殊設計的,在江湖上,虎將手中的玉笛可是驚人的武器,知曉虎將之名者,無人不知「笛中有劍,劍出奪魂,笛音懾魄,聞之混沌。」這四句。

  「我可沒叫夫君『亂吹』。」她柔柔一笑,素手撥弄,一曲「高山流水」便從她指尖流洩而出。

  琴聲琤琤,忽而如流水般不住地往縱深地帶流淌,忽而如月光般不絕地向密林深處傾洩,彈撥得淋漓盡致,出神入化,陡然間,突遇高山拔地而起,激流婉轉激起千層雪浪,琴聲迴盪、山高水長,最終,歸於寧靜。

  虎將毫不吝惜的給予熱烈掌聲。「如此絕妙優美、樂韻悠揚,人間哪得幾回聞。」

  「多謝夫君讚美。」她羞怯一笑,視線落於玉笛上。「輪到夫君了。」

  虎將輕勾起唇,左手玉笛旋了兩轉,舉起橫放在唇邊,「寒江殘雪」婉轉細膩的樂曲在下一瞬間響起。

  笛音清亮、飄逸,旋律優美委婉,朱寶兒不自覺的閉上眼睛,聆聽這如燕語呢喃輕揚的樂韻。

  突然,只聞笛音一轉,陌生的樂曲讓她有些疑惑,正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驀地沉重,意識漸漸渙散,只能緩緩的在桌上趴下,然後失去意識。

  此時笛音驟然一停,虎將拿起一旁備用的披風為她披上,大掌溫柔的輕撫了一下她的發,滑過她的臉頰,接著驀然轉身,對著空曠湖面揚聲喊話。

  「尊駕既已到來,何不上草亭一敘?」

  「哈哈哈——」一陣嬌軟脆亮的笑聲從湖面四方傳來,緊接著一道粉綠身影便突然出現,踏水而來。

  虎將一看見那道身影,週身戒備的凜然氣勢瞬間一斂,表情也變得和緩,嘴角微微上揚。

  待那身影飛上草亭,他立即上前。

  「海棠,你怎麼會來這裡?」虎將熱絡地問。

  來者是他的八師妹秋海棠,與紅牡丹艷麗嬌容不同,她美得脫俗,宛如天仙下凡,給凡夫俗子不可褻玩之感。

  「四師兄功力果然過人,我都已經屏氣凝神,卻還是被你給發現了。」秋海棠豪爽地笑,顯然是一個個性與外貌截然不同的人。

  「你啊,想躲過我的耳力,再多修練幾年吧!」虎將也笑。

  秋海棠有點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視線才落在趴在桌上的朱寶兒身上。

  「這個就是四師嫂啊?」她好奇的上前,彎身仔細端詳。「眼光不錯喔,四師兄,這姑娘配你可惜了一點。」

  虎將對於她的評論不予置評,倒是對於她怎會知曉這件事有些好奇。

  「你怎麼知道她的存在?」他疑問。

  「『賞金獵人虎將身旁多了一個累贅,目前人在玉龍寨,要報仇就趁現在,抓到虎將身旁的姑娘,就等於鉗制了虎爪。』這個消息這兩天在想找虎將報仇的舊雨新知間流轉著呢!」她聳了聳肩。「我剛好在這附近,就想順便過來拜見一下師嫂啦!」

  聞言,虎將立時皺眉。為什麼會有這種消息流傳?從寶兒跟著他之後,他行事都非常低調,除了客棧那兩個不肖之徒外,也沒捉拿過什麼犯人,而且他並未報上名號,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

  「不過,其實我在這之前就從牡丹那兒知道這個消息了。」秋海棠笑著承認。

  「牡丹?你有牡丹的消息?」自從在京城走散之後,他便沒有牡丹的消息了。

  「呵呵,牡丹目前人在宜親王府裡吃香喝辣,耀武揚威呢!」

  「在宜親王府?」他挑眉。「她果然去大鬧王府了,真有她的!不過她又怎麼知道寶兒的存在?」

  「那是因為那顆繡球就是宜親王打給你的,哈哈!」秋海棠哈哈一笑。

  「宜親王打給我的?!」虎將這下子真的錯愕了,「為什麼?」

  「因為宜親王以為你是他的情敵,為了解決你這個程咬金,見機不可失,就打了顆繡球讓你成為別的女人的夫婿。」

  原來如此!總算明白那日那顆繡球「找上他」的因由了。

  「所以牡丹目前是和宜親王在一起?」

  她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牡丹是不承認啦,不過就我看來是這樣沒錯,你可別告訴她我這麼說喔!」

  「我懂。」牡丹那種性子,也虧宜親王受得了,看來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吧!

  這時秋海棠的注意力又落在熟睡的人兒身上,伸出食指戳了戳那柔嫩的臉頰。

  「睡得很沉呢,四師兄的迷魂曲果然不同凡響,幸好你的功力不是對著我發,要不然落到水溫這麼低的湖裡,搞不好會凍死。」

  「海棠,你可知消息來源?」虎將拉開她的手,不讓她擾了可人兒的睡眠。

  秋海棠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聳聳肩,放下。

  「你是指那則江湖傳言嗎?流言傳來傳去,要知道消息來源很難耶!」她一副他故意為難人的表情。「對了,這個給你。」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她拿出一本發黃的冊子。

  「這是……」虎將打開,發現是樂曲。

  「師父知道我往南方來,要我順便到這裡找你,把這樂曲交給你。」秋海棠解釋。「奇怪了,師父怎麼知道你在這裡?」

  「這三年,過年後離谷我都會在玉龍寨小住幾日,師父和師叔都知道。」

  「原來如此。好啦,我已經把東西送到,也見過師嫂了,就先走嘍,你們自己保重。」她揮了揮手。「啊,對了對了,這個你就代我送給師嫂好了,當作是見面禮。」她隨手從發上拔下一根髮釵丟給他。

  虎將手一抬,穩穩的接住,定睛一瞧,這是……「海棠?」這是她在師叔那兒學藝十餘載,練就一雙巧手與製作技術所做出來的精密防身武器,以罕見的金屬鍛造,外型是典雅的髮釵,但裡頭可是有機關的,釵身裡藏著比毛髮還細小、與髮釵相同金屬製造的針,那些針全都浸泡過藥效強大的麻藥,只要一射中皮膚,眨眼間便會倒地。

  「給師嫂防身用,很方便,師兄應該會用吧!」秋海棠笑道。

  「海棠,謝謝。」虎將心中很是感動。

  「三八,道什麼謝啊,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要不要留下來小住幾日,和你師嫂認識認識?」他淺笑邀約。

  「你們新婚燕爾,我哪好意思打擾啊!」她掩住嘴角,笑得瞹昧。

  「無妨,這樁婚事,尚未……」一頓,他沒有說完。「留下吧!」

  秋海棠不由得揚眉。好像有什麼隱情,是嗎?

  「好,我留下,明日再走,不過我還有點事要交代一下,晚點再來。」

  「好。」虎將微微頷首,目送她飛身再次踏水離去。

  低頭望著手上的東西,他淺淺笑開。海棠定是聽聞了那個消息,生怕他們有麻煩,所以才特地趕了過來,這個她順手丟來,好像不是很貴重的「見面禮」,他們師兄弟姊妹都知道有多貴重。江湖上,出自秋海棠之手的暗器,叫價都是千兩以上,既名貴又稀有呢!

  將樂曲和髮釵收進懷裡,視線望向桌上睡得香甜的小人兒,眼神頓時—柔,他先收好箏綁在肩上,再輕輕的將她抱起,捨小船,直接掠水離去。

  只是才飛身上岸,便看見站在小屋前的三個人。

  他眉頭輕蹙,尤其在看見中間那個人時,心頭更是閃過一絲厭惡。

  那是楊伯翔、馬鴻耘,以及郭雅君。

  他原想暫時避開,不過他們已經看見他,並且朝自己走來。

  「老大,你可回來了,我們見你不在,正打算離開呢!」楊伯翔熱絡的說,視線很好奇的瞥向老大懷裡的人。

  早知道他就晚些回來!虎將心裡微惱。

  「找我有事?」他冷漠的問,有郭雅君在的場面,他一向保持冷漠的態度,也甚少正眼與她對上。

  「老大來了兩天,我們兩個都還沒有機會和老大好好的打聲招呼,所以就過來串串門子。」馬鴻耘笑說。這兩天,他們都守在雅君身邊照看著。

  「晏大哥,都是雅君不好,請晏大哥不要見怪。」郭雅君臉色依然蒼白,在兩人的攙扶下,朝虎將微微一福。

  「郭姑娘客氣了,身子不適就多休息,不必到我這兒來。」我並不歡迎。

  「多謝晏大哥這麼關心雅君,雅君已經沒事了。」她嬌柔地說,視線終於從他的臉上轉移到朱寶兒身上。「朱姑娘怎麼了嗎?」

  「對啊,老大,朱姑娘怎麼了?」楊伯翔也問。

  虎將俊眉微挑,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朱姑娘」是嗎?

  「娘子沒事,只是累了,方才在草亭撫完琴便睡著,我捨不得吵醒她。你們還有事嗎?」非常明顯的逐客令。

  娘子……郭雅君臉一白,神情更加哀怨。

  「哦,沒事。」

  「有的。」她勉強一笑,柔柔開口,「晏大哥,明晚寨子準備舉辦祈神祭,晏大哥可以帶朱姑娘一起來熱鬧熱鬧。」

  「我知道了,我會告訴娘子。」虎將淡漠的點頭。「沒事了吧?」

  「晏大哥會來參加嗎?」她不放棄的追問。

  「不一定,端看我娘子的意願。」視線掃向一旁的兩人,他眼底的不悅毫不掩藏。「娘子累了,我打算讓她安靜休息,失陪了。」說完便逕自越過他們,抬腳頂開大門走進屋裡,當著他們的面將大門踢上,落栓。

  門外,就見郭雅君身子一傾,幸得楊伯翔眼明手快,及時攙扶住她。

  「雅君師妹!」馬鴻耘也一驚,趕緊扶住另一邊。「還好嗎?」

  她眼眶一紅,兩滴晶淚頓時滑下蒼白的麗顏。

  「為何晏大哥這般討厭我,我真的很惹人嫌嗎?」幽幽怨怨的語調著實讓人憐惜心疼。

  「雅君,你別胡思亂想,老大本就那種冷淡的個性。」楊伯翔趕緊安慰。

  「對啊,你想太多了,要放寬心,身子才會好啊!」馬鴻耘也在旁幫腔。

  但郭雅君卻輕搖螓首,灑落幾滴淚花。

  「不,我知道晏大哥討厭我,否則他對朱姑娘就那般呵護溫柔……」她嚶嚶低泣,揉擰了兩個男人的心。

  「雅君……」兩人心疼的拍拍她的肩,心裡萬分不捨,寨子裡大夥兒都知道雅君心儀老大,可是老大太遲鈍了,儘管他們暗示過無數次,他就是無法理解,沒想到這次老大又突然成了親……

  雅君因為傷心過度,這兩日都以淚洗面,昏厥了數次,他們能安慰的話也都說完了,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只能默默的帶她離開這裡。

  「二師兄,三師兄,我……」郭雅君抬起頭,美麗的臉上儘是讓人心疼的柔弱和淚痕。「你們說,我比不上朱姑娘嗎?」

  「不,雅君,你很好,這世上,要找到比你美、比你溫柔可人的姑娘,實在屈指可數了,你當然比大嫂好很多很多!」馬鴻耘急切的說。

  「別叫她大嫂!」她難得激動。

  「雅君,老大成親是事實,事已成定局,現下你也只能看開一點,要不然苦的是你自己啊!」楊伯翔好言勸說。

  郭雅君沉默的低下—頭,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我真的很喜歡晏大哥……」

  「我們都知道。」

  來到她的小屋,她站在門口低聲哽咽,「我想靜一靜,好好的想清楚,你們回去吧!」

  「雅君……」

  「放心,我不會做饅事的,你們不要擔心。」說完,她便推門而入,反手將門關上。

  楊伯翔和馬鴻耘相視一眼,同時輕聲一歎。

  情字擾人啊!

  


  待朱寶兒醒來,天色已是黃昏。

  剛睜開眼,她的腦袋還有些糊塗,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睡著。明明在湖心草亭聽夫君吹笛啊,怎麼會在床上醒來呢?

  難道……她聽到睡著了?

  一張俏臉瞬間漲紅、她怎麼可以對他做出這麼無禮的事!尤其他吹笛的技巧又是那般的好,明明聽得如癡如醉,怎麼會睡著了呢?

  她的行為根本是羞辱了他,可天知道,她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啊!

  怎麼辦?他會怎麼想?會不高興?會生氣嗎?

  兩人好不容易稍有改善的關係,會不會因為她的行為又回到起點?

  可是她連自己怎麼會睡著都不知道啊,她不記得自己聽到昏昏欲睡,只隱約記得自己前一刻還聆賞著美妙的樂曲,下一瞬間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好像意識突然中斷般……

  對了,他呢?

  她猛地從炕上坐起,夕陽紅霞從窗戶縫隙投射進來,清楚地告知她他不在這裡。

  朱寶兒掀開溫暖的棉被,雙腿移下床,穿上繡花鞋便匆匆走出房門,來到隔壁房間,房門是敞開的,房裡情況一目瞭然,裡頭也沒人。

  又旋身走到小廳裡,仍是沒有他的人影,她不由得有些急躁。

  突然,一陣清亮的笛音傳來,她欣喜的打開大門,一陣冷風吹進,她打了一個寒顫,才發現自己忘了披上外衣,可是現在她只想趕快找到他。

  尋聲望去,很快便見到立於湖邊的挺拔背影,朱寶兒沒有立即上前,只是靜靜的站在屋前聆聽。如果可以,她很想取出箏與他合奏一曲。

  曲子接近尾聲,她正想過去,卻看見一道身影飛縱而來,她一驚,才想出聲,便看見他放下笛子,抬手朝那人揮了揮,那人便在他身邊停下。

  是認識的?

  從這種距離,她只能確定那是個年輕的姑娘,一個武功似乎很強的姑娘。

  據她所知,寨子裡會武功的,除了趟裕仁、楊伯翔、馬鴻耘、林子璇他們四人之外,全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沒有人會武功,更別說會武功的年輕姑娘了。

  那她是誰?

  看著夫君與她熟稔的樣子,她的心沉甸甸的,還竄出一絲苦澀滋味。

  轉身走回屋內,她輕輕的關上門,沒有看見虎將轉頭望過來的舉動。

  「寶兒醒了,走吧,我們進屋去。」他對秋海棠說。

  兩人相視一眼,一個縱身飛掠,同時抵達大門。

  「你的輕功越來越精進,再過一段時日,我可能要甘拜下風了。」虎將笑道,率先推開大門。「進來吧!暫住的小屋,擺設有些簡陋。」

  坐在廳裡的朱寶兒沒料到他們這麼快回來,先是錯愕的抬起頭,頰上兩道淚痕來不及拭去,全落入進門男人的眼裡。

  「小豬仔,你怎麼了?」他立即邁步蹲在她身前,沒讓她將臉藏起來。「為什麼哭?發生什麼事了?」

  朱寶兒趕緊搖頭。堅強的人是不會哭的,她絕對不能承認自己哭了!

  「我沒哭啊,那是……是剛剛醒來,打呵欠的眼淚。」她擠出一抹微笑,匆匆起身,轉移話題,「你帶了客人回來啊,這位姑娘……」一瞧清楚那姑娘的面貌,她瞬間張口結舌,驚艷不已。老天,好美好美的姑娘!

  心,突然狠狠的一抽,她抓住衣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一個脫俗絕麗,又武功高強的姑娘!他的伴侶,合該是這樣的姑娘才能與他相配啊!

  虎將緩緩的起身,眉頭輕蹙。這小豬仔,笑容比哭還難看,她到底是怎麼了?不知道這樣只會讓他更擔心嗎?

  雖然他想問出她流淚的原因,不過他知道,倔強如她,一定不會承認的,尤其又有海棠在,對她來說,海棠是陌生人,是客人,她不會想在她面前失態。

  「四師嫂。」秋海棠大方的上前,對著朱寶兒友善的一笑。「我叫秋海棠,是四師兄的八師妹,四師嫂可以叫我海棠就行了。」

  「哦?你好,海棠姑娘……」怎麼回事?她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這像天仙般的美姑娘叫她師嫂?

  四師嫂?四師冗?八師妹?他們是師兄妹?

  是師兄妹就更親暱了,近水樓台,可以親上加親……

  「寶兒,我們有十三個師兄弟姊妹,我排行第四,海棠排行第八,我們都是賞金獵人。」他得找個機會把自己的事都告訴她。

  「海棠姑娘也是賞金獵人啊……」朱寶兒臉色更黯,這樣就更相配了,能夠夫唱婦隨……

  「是啊,不過比起四師兄是遜色多了。」秋海棠開朗的笑道,隨即上前親熱的握住朱寶兒的手,偏頭笑望著她。「四師搜,我喜歡你,太好了,我是第一個見到你的人耶!回去准叫牡丹和薔薇羨慕死了,呵呵!」

  「紅牡丹是六師妹,黑薔薇是七師妹。」虎將見她被秋海棠的熱情弄得有些搞下清楚狀況,所以在一旁做說明,「我們十三個師兄弟姊妹的感情都很好,就像親兄弟姊妹一樣。」

  朱寶兒有點訝異的望向他,一對上他似乎能看透自己的眼神,突然間紅了臉。

  老天,他……他知道了嗎?他看穿了她心裡的疙瘩?知道她正在揣測他們的關係,還為此傷心難過?

  「哎呀?難道四師嫂懷疑我和四師兄之間的感情不單純嗎?」秋海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可眼底的促狹卻那麼明顯,顯然是故意捉弄。

  朱寶兒的臉更紅了。

  「我沒……才沒有那回事兒……」她有些心虛的搖頭否認,在兩人促狹的目光中,羞傀的紅了臉,最後垂下頭,聲若蚊蚋的說:「對不起。」

  「哎呀,有什麼好道歉的,師嫂這樣代表你很喜歡四師兄,四師兄自己開心,我也為四師兄開心,怎會怪你呢!」秋海棠輕笑。

  朱寶兒這下更羞了,被說破心事,有些驚慌的望向一旁的男人,就見他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眼底又是那種讓她捉摸不清的神情。

  「我……我去準備晚膳。」實在很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不過她選擇逃離現場。

  師兄妹兩人目送她勾匆離開的背影,也沒有留人,知道她需要一點空間恢復。

  「四師兄,你選了一個挺麻煩的對象呢。」突然,秋海棠斂去笑容,「身子柔弱,性子倔強,最棘手的組合,希望她懂得量力而為,要不然會短命的。」她搖搖頭,這樣的人一倔起來反而更易惹人心疼,尤其是「有情人」。

  「我知道。她啊,遇事不會求援,明明肩膀纖細,卻總是試圖扛下一切。你知道嗎?與她初識,她尚不知我會武功時,遇到壞人將她拿住,她竟然沒向我求救,反而叫我快走,你說,這個性是不是注定要吃苦頭呢?」他暗暗一歎,一臉莫可奈何。他早就知道了啊!

  秋海棠笑望著他。四師兄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是啊,那種性子,注定要吃苦頭的。」她輕笑附和。「四師嫂好像也會自個兒胡思亂想,然後自己悶頭傷心難過,真是棘手的性子。」她是明眼人,也是聰明人。「不過還好,似乎不蠢。」

  「寶兒很聰慧。」虎將的笑容越擴越大。她……喜歡上他了?不再只是想藉由他脫離林伯孝的逼親,以及擺脫一成不變的生活?

  「她看起來像個千金小姐,會做晚膳嗎?」秋海棠有些懷疑,她可不想食不下嚥。

  「我不知道。」他皺了皺眉,不放心的起身。「我看我還是去瞧瞧,海棠,你自便。」

  「去吧!」她不在意的揮揮手。看來,四師兄也挺喜歡四師嫂的!

  兩情相悅啊——

  她笑了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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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3:05:59
第六章   


  在沒有驚動玉龍寨裡任何人的情況下,秋海棠暫住一宿之後,天亮便與師兄告別。

  「四師兄,先找個時間帶四師嫂回荒谷拜見師父和師叔吧!」離去前,她殷切交代。

  「我會斟酌的。」他當然會帶她回荒谷,在確定她的感情、確定她能適應他的生活、確定她不會後悔之後,他會帶她回去的。

  秋海棠望著他們,最後上前將朱寶兒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對她一陣耳語之後,才飛身從來時的路徑離開。

  朱寶兒捧著發燙的臉,不敢回頭,直到虎將自己走了過來,站在她身邊。

  「海棠對你說了什麼?」瞅著她嫣紅的臉蛋,他不禁莞爾。那丫頭,肯定又口無遮攔了。

  「沒有,她沒說什麼。」她飛快的搖頭,緊接著便有些懊惱的閉了閉眼。

  她知道自己的反應,簡直就是欲蓋彌彰!

  在做了幾次吐納,緩和自己羞澀的情緒和飛快的心跳後,她才徐徐的道:「海棠說她送了一個禮物給我,要你教我怎麼使用。」她刻意挑了其中一件不會讓她臉紅心跳、羞臊不已的事兒來說。

  「喔,我差點忘了。」虎將這才從懷裡掏出髮釵,交到她手裡。

  「髮釵?」朱寶兒有些訝異,為什麼髮釵要他來教她怎麼使用?「這髮釵……不是普通的髮釵?」只有這個可能了。

  「聰明。」他讚賞的一笑。「這髮釵是海棠自己製作的,它其實是種暗器,釵身裡裝了約五百根長約半寸、比毛髮還細的針。」

  「啊!」這髮釵裡頭藏了五百跟針?!好驚人!「怎能使用?」

  「這顆珍珠便是機關,每按一下,就會從釵尾那個細小的孔中射出三根針,針身抹了迷藥,一接觸便會立即昏迷。」

  她仔細的看著釵尾,好一會兒之後,終於確定確實有個非常細小的孔。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呢!

  「小心,別射中自己了。」瞧她將釵尾對著自己,他著實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海棠好厲害!」朱寶兒讚歎地說。

  「的確,海棠製作暗器的技術在武林上是非常有名的,這支髮釵若要販賣,至少五千兩起價,不過這是非賣品,這世上也僅有這一支。」

  「這麼貴重,我真的可以收下嗎?」她不安地眨巴著水眸。

  「收下吧,海棠難得會送人暗器呢,就連牡丹和薔薇也要花銀子向她購買,她願意賣已經是很大的禮遇了,可見她真的非常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她啊。」朱寶兒羞怯的一笑。那樣爽朗不做作的人,很難不去喜歡。「如果我有她一成的能力,就可以……」神情有些黯然,閉上嘴,她沒有說下去。

  「就可以怎樣?怎麼不說完?」他深思地望著她。

  「沒什麼。」她連忙搖頭。「對了,夫君,你不是說要教我防身嗎?」

  「這支髮釵就是你最好的防身武器,只要瞄準好目標,按下珍珠,就可以撂倒一、兩百人。」他開玩笑地說,「不過還是教你幾招教訓登徒子的招數好了。」

  「太好了,我會認真學習的。」朱寶兒像在發誓似的,非常鄭重。抬手將髮釵插入發中,便期待的望著他。

  虎將不禁失笑,瞧她這麼認真的模樣,他也不能打馬虎眼了。

  「好,首先,男人身體有幾個脆弱的地方,你要記住,只要力道夠、夠精準,絕對能夠爭取到逃命的時間。」

  「好。」很認真的點頭。

  「第一個地方就是眼睛,你想想,該怎麼攻擊?」他未授先考。

  「攻擊眼睛……」朱寶兒凝眉思索,抬起手,在他眼前比劃了一下。拳頭……不太對,靈光一閃,她伸出兩根指頭在他眼前虛晃。「這樣,戳眼睛。」

  「沒錯,用食指和中指戳對方的眼睛,不過這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不僅要快、要准,還要狠得下心才行。」

  朱寶兒垮下臉,不甘心的點頭。他說的沒錯,此刻的她的確很難想像將手指插進另一個人的眼中。

  「別急,慢慢來。」他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第二個地方,是腳背。」

  「腳背?」她好奇的低頭望著他的腳背。

  「你轉過身去。」虎將搭住她的肩,將她轉過身背向自己。「如果有個不肖之徒從你身後接近,意圖非禮你,當他從背後一把將你抱住……」他一邊說,一邊行動,雙手圈住她纖細的身子。

  朱寶兒心跳猛地加快了速度,感覺到緊貼在背後熾熱的體溫。

  「這時你要怎麼辦呢?」他在她耳邊低問。

  臉頰一陣燥熱,卻忽然聽見他一聲短促悶笑、可惡,他故意擾得她臉紅心跳,然後才取笑她的反應!

  察覺之後,朱寶兒力持鎮定,突然抬腳用力往他的腳背一踩,雖然腳底很痛,可是聽見他低咒一聲,她可開心了。

  「夫君,這樣對嗎?」

  「基本上沒錯,不過你的力道不夠,不足以使歹徒放開你,你現在只是激怒歹徒而已。」他低聲咕噥,雙手圈得更緊,將臉埋進她馨香的發中。老天,他不想放開她了……

  「可是我已經盡力了呀……」朱寶兒不自覺的抬手,覆在他環住自己身子的手臂上,力量似乎慢慢的消失,只能無力的靠在他胸膛,她氣息有些紊亂。「怎麼辦呢?」

  「很簡單,你要脫離歹徒的圈鎖。」虎將勉強收斂起心神。現在在教她保命之道,不該亂想才是。「歹徒若像我現在這般,連同你的手一起圈住的狀況下,你只要整個人用力的往下蹲,應該就可以脫離歹徒的圈抱,試試看。」

  用力往下蹲?

  朱寶兒深吸了口氣,眼兒轉了轉,冷不防的用力踩下他的腳背,緊接著如他所教,身子用力往下—蹲,果然掙脫了他的懷抱,可下—瞬間,她卻腿一軟,來不及跑開便跌跪在地上了。

  「啊……」好痛。

  「小豬仔!」顧不了自己腳背上的抽痛,虎將趕緊將她扶起。「摔傷了?」

  「沒事沒事,一點擦傷,不礙事。」她趕緊搖頭,拍拍衣裳的泥土。「夫君,你瞧我做得如何?後面跌倒的不算喔!」她強調,眼神晶亮興奮的望著他。

  「很好,你做得非常好。」他忍不住笑了,眉眼俱柔。

  「真的嗎?」朱寶兒開心的喊。「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是另一種圈鎖。」再次將她轉過身背對著他,雙手繞過她的腋下,直接圈抱住她的腰身,微彎身,將頭靠在她肩上,頰貼著她的頰。「假如歹徒像我這樣,沒有連同你的雙手圈抱住,你要怎麼掙脫呢?」他低喃,吐納的熱氣瞬間燙紅了她的臉。

  「這樣就不能用力蹲下掙脫了……」腰間的大掌彷彿烙鐵般,熱力穿透她的衣裳,可朱寶兒仍力持鎮定,仔細思索脫身之道,須臾,她趁他的唇在自己頸側耳後游移時,抬手握拳朝他臉上攻去,緊接著雙手向上舉高,身子滑溜的蹲下,順利脫離他的圈抱。

  虎將猝不及防,臉上被攻擊,人又被逃,只能狼狽的搗著鼻子,看著前方笑吟吟望著他的女人。

  「夫君,我做得好嗎?」她笑問,心裡其實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很好,懂得舉一反三,你是個天資聰穎的好徒弟,是所有師父一生夢寐以求的人才。」他誇張的讚美,緩緩朝她走去,眼底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可惜,朱寶兒太過興奮,完全沒有注意到。

  「我告訴你喔,我剛剛本來想戳你的眼睛,不過怕你受傷,所以靈機一動,改用拳頭揍你的鼻子,應該也是可以……啊——」驚呼一聲,人已經被他從正面牢牢的抱住。「夫君?」

  「何事?」他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溫柔凝視。

  「你接下來……要教我什麼?」她有些結巴,察覺了他的異樣,她變得不知所措,只能癡癡的望著他漸漸靠近的俊臉。

  「接下來,我要給你—個獎勵……」他輕聲呢喃,話尾剛收,唇已經覆上她。

  心跳快了,臉蛋熟了,因為太過吃驚,朱寶兒不知閉眼,於是一雙盈盈鳳眸含潤羞怯地迎視著他宛若玄玉的黑瞳。

  紅唇被他溫柔卻堅定的舌撬開,她帶著無措的丁香被動地與他糾纏,漸漸的,腦袋暈了,意識混沌了,長睫不由自主的緩緩垂下,掩住那眸光中的意亂情迷。

  良久,虎將才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甜美的紅唇,望著她迷亂的神情,知道不是只有自己為這個吻而意亂情迷,心頭很是滿意。

  「小豬仔,覺得如何?」他戲謔的啞聲問道。

  朱寶兒眨眨眼,慢慢的回過神來,對上他湛亮的雙眸,又是一陣羞意。

  「什、什麼如何?」她嬌羞的低下頭,避開那惱人的眸光,看著他腳上被自己連踩兩腳的污跡。

  「我的吻啊,娘子還滿意嗎?」虎將故意湊近她,她羞紅臉的模樣讓他覺得煞是可愛,忍不住想多瞧些時候。

  這……這個男人……

  朱寶兒這會簡直羞得抬不起頭來,早知道他這麼可惡,她就踩得更用力些。

  「啊!對了!」腦袋靈光—閃,她突然抬起頭。

  虎將沒料到她會毫無預警的動作,一時間只聞「叩」的一聲響,她的腦袋便結結實實的撞上他的下巴。

  「小豬仔……」他痛得悶哼一聲。這隻小豬仔,真懂得怎麼破壞氣氛。

  「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無措的喊,拾手替他揉了揉下巴,見他無奈的瞪著她的模樣,又忍不住失笑。

  「好笑嗎?」他斜睨著她,猛地抓住她的手將她住懷裡一帶,緊緊的圈抱住她,假意威脅。

  「不,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她非常識相的搖頭,盡量維持住唇角的水平,心跳應和著他的心跳,相貼的身子熱得發燙。

  「好了,你剛剛到底想到什麼?」虎將低柔地問,一手圈著她的腰身,一手拂過她發燙的臉側,將幾縷黑緞般的細絲撥向耳後。

  「我打算改良我的繡花鞋。」她立刻說出自己的妙計。

  「改良繡花鞋?」他感興趣的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方纔雖然我很用力的踩,可是效果有限,我的腳底也挺痛的,所以我想,如果在鞋底腳跟的地方加入一塊硬物,效果應該會更好,你覺得呢?」

  他笑了,一直知道她是聰慧的。

  「我覺得你很厲害,不過要改良之前,先學會下一招,也許你可以再加強其他部分。」他放開她。「除了腳背之外,陘骨也是弱點之一,當你和歹徒面對面的時候,你就可以踢他的陘骨,比起踩腳背,應該會更痛上幾倍吧!」

  「踢陘骨?」她狐疑的低頭,抬腳對著他的陘骨比劃了一下,沒有真的踢下去。「是這裡嗎?」

  「對,別真的踢,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不肖之徒。」他打趣的說。

  朱寶兒聞言,訝異的瞠大眼,喉頭突地發熱。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明確的承認了這個身份,怎能不叫她激動不已?!

  「嘿!怎麼了?」瞧見她突然紅了的眼眶,他立即問。

  她只是搖頭,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生怕一開口便是嗚咽。

  虎將望著她,突然輕輕一歎,將她攬進懷裡。

  「傻瓜……」他心疼不已,猜到她為何紅了眼,怕是只因為他的一句話,短短的六個字——我是你的夫君。

  朱寶兒埋頭在他胸膛,雖然紅了眼,卻溫柔的笑開。

  良久,稍稍平息了激動的情緒,她才緩緩說:「夫君,我決定在繡鞋前端也做些改變。」

  「很好,接下來最後一招,我告訴你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在哪裡,以及要怎麼攻擊,不過教你之前,你得發誓,絕對不會把這一招用在我身上……」

  


  祈神祭,是這地方的風俗,每年春耕、夏至、秋收時分便會舉辦,祭神祈福,祈求風調雨順,作物豐收。

  今夜,玉龍寨在廣場中央燃起火堆,所有人圍坐在火堆四周,十數名壯丁則在火堆旁跳著氣勢雄壯磅礡的祈神舞,鼓聲鼕鼕,直直敲入心頭,振奮人心。

  朱寶兒坐在虎將的右側,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她有些震撼,有些興奮,要不是坐在她右邊的人不是郭雅君,如果她沒有發現週遭的寨民們對她投來略帶傲意的眼光,她應該會更自在,更興奮一些。

  他們的表情好像在告訴她,她有多不識相,硬是插入夫君和郭雅君中間似的,讓她如坐針氈,沒了心思觀看表演。

  只是正當她感到無奈時,置於膝上的左手突然被溫熱的大掌握住,她訝異的偏頭望向左側的人,只見他一臉專注的望著場中正在表演的祈神舞。

  微微一笑,這會她不再在意那些眼光,反手與他十指相扣,那股溫熱從他的掌心傳至她的,竄入她的手臂,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後攻進她的心,加快了血流的速度,一時間,怦怦的心跳聲在她的耳際響個不停。

  於是她粉臉紅了,心神醉了,直到右手突然傳來一陣熱燙的痛——

  「啊!」她瞬間痛呼,驚回了神智,這才發現右手背及腿上被潑了一杯熱燙的茶水。

  虎將聞聲立即回眸望去,倏地眼神一厲,怒瞪向郭雅君,接著便飛快的將身旁人兒抱起,奔至廣場邊從湖裡引來的水道旁,將她的手泡進冰涼的水中。

  那端傳來郭雅君驚恐啜泣的聲音,緊接著的是眾人的安慰,還有……朱寶兒有些無奈的笑。竟然是責怪她這個受害者,不該這麼誇張喊痛的抱怨。

  「夫君,我沒事。」他週身冷冽的怒氣確實有些嚇人,也難怪那柔弱可憐的郭雅君會被他一瞪就嚇哭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個被燙傷的人都沒哭了,郭雅君卻哭得那般傷心,真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受害者。

  虎將瞪著她手臂上的紅痕和水泡,暗自責怪自己的大意。

  「你的腿也燙到了?」她羅裙上也有茶水的痕跡。

  「大腿的不嚴重,被手擋著,又隔著幾層布料,沒事。」朱寶兒立即搖頭。

  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她的話可不可信。

  「真的沒事,而且大庭廣眾的,我可不想濕了衣裳。」她趕緊聲明,不想在郭雅君面前太過狼狽。「還有,水很冰,若真下水,我一定會生病!」

  似乎是最後的「威脅」生效,他決定相信她沒事的說詞,只繼續地浸泡她的右手。

  見狀,朱寶兒才鬆了口氣,視線望向廣場中央,正好看見趙裕仁朝他們走了過來。

  「夫君,趙公子過來了。」她低聲提醒。

  「哼。」虎將冷哼一聲,根本懶得回頭看一眼。

  趙裕仁來到水道邊蹲下,有些猶豫的開口,「老大,雅君她是不小心的,你別怪她,她自己也燙到指頭了。」他剛剛也看見老大那冷厲的眼神了。

  「你如果不是來替你大嫂治療燙傷的就滾開!」他冷酷的說。

  聞言一窒,才連忙道:「我看看。」

  虎將冷冷的瞥他一眼,才以極輕柔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將朱寶兒的手從水中拿起。

  趙裕仁上前診察,看見她手背已經起了水泡,可見那熱茶是滾燙的,才剛從火爐上拿下,倒進杯子裡……

  不是故意的嗎?

  他眼底閃過一絲愧疚。自己就坐在雅君旁邊,親眼看見她的動作,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

  「我那兒有專治燙傷的藥膏,我馬上回屋拿來。」他起身奔回屋子,一會兒又匆匆飛奔回來,手上拿著一盒膏藥,交至虎將手中。「這對治療燙傷很有效,塗抹上去之後不要包紮,大約三日之後便能消腫。」

  「謝謝你,趙公子,讓你費心了。」朱寶兒見她夫君接過藥膏之後哼也沒哼一聲,趕緊開口道謝。

  「大嫂不用客氣,這是我該做的事。」趙裕仁難掩羞傀的望向老大,一臉欲言又止。

  朱寶兒能理解他想說什麼,但此刻她是受害者,沒道理還要負責讓別人寬心,所以她選擇當作不知道。

  視線落在身旁的男人臉上,見他自責的神情,她的心又是一揪。

  「夫君,這不是你的錯。」她用左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只是一個意外罷了,你別責怪自己。」

  「不是意外,我明知道她表面溫柔恭順,內心陰險狠毒,卻沒有多加提防,才累得你受害,是我的錯。」

  「老大,你這樣說雅君太過分了!」趙裕仁憤慨地帶為師妹抱不平。

  虎將冷冷的瞪著他,「你捫心自問,郭雅君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張了口,卻久久說不出話。

  「哼!」虎將鄙夷的冷哼一聲。「看在你們喊我一聲老大的份上,我最後給你們一個忠告,別再為美色所迷,否則總有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最後?」朱寶兒聽見這兩個字,有些疑惑,可是並沒有插嘴,她不想介入他們兄弟間的爭執。

  「老大……」趙裕仁不禁皺眉。就算雅君這回是故意的,也是因為愛著他,一時嫉妒才做出糊塗事,老大根本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就將她批判得這般嚴重。

  「我想你是聽不進去了,也罷。」虎將光看他的表情就猜得到他心裡的想法。「我們明天一早就離開,以後,年後之約也取消,我們不會再來了。」

  「老大!你真要為了一件小事做如此大的反應嗎?」趙裕仁難以置信。

  「小事?如果今天燙傷的人是郭雅君,潑熱茶的人是寶兒,你們會認為這只是一件小事嗎?」他嘲諷的勾起唇。

  趙裕仁抿唇,沒有回答。

  「不敢答,是不是?」他搖了搖頭。「你們當郭雅君是寶,當別人是草,我則剛好相反,對我來說,這不是一件小事。」

  趙裕仁無法反駁,可是瞥向朱寶兒的眼神卻從原先的愧疚變成了責怪。

  接收到他的眼神,她無奈的一歎。

  「趙公子,你不必用那種眼光看我,從頭到尾我是最無辜的好嗎?明明是受害者,你的眼光卻告訴我,你認為一切都是我的錯。」真是讓人啼笑皆非啊!

  他有些狼狽的撇開眼,心驚於她竟是這般雪亮聰慧。

  「裕仁,你以為眾人對寶兒的敵意我真的不知不覺嗎?」虎將沉聲說:「你何不想想,你們為何要敵視寶兒?她惹人厭嗎?或者她得罪你們?對你們做了什麼壞事?我想應該都沒有才對,不是嗎?那麼,你們為何敵視她?」

  「他們只是心疼雅君,沒有惡意的。」趙裕仁一頓。「老大,你該不會認為是雅君唆使的吧?她不是這種人,你真的誤會她了,她根本什麼都沒說啊!」

  「她不用說什麼,只要表現出因為寶兒的存在而傷心難過的樣子就夠了。」他冷嗤,郭雅君的手段他清楚得很!「她是你們的寶,你們為了她,可以顛倒是非,可以踐踏他人,聽聽他們剛剛說了什麼,怪罪寶兒大驚小怪、反應誇張,害你們的雅君寶貝被我一瞪嚇哭了!你覺得這是應該的嗎?」他不怒反笑,笑中儘是蔑意。

  「他們只是……心疼雅君啊!」他無力的辯駁。方才眾人的態度確實不對,他無話可說。「但是,老大真的錯怪雅君了!」

  「就算我錯怪了郭雅君,她不是陰柔害物之人,但光是你們對待她、以及為她對待他人的態度,就足夠讓我對她退避三舍。這三年來,你們還不能領悟我根本不想和她扯上關係嗎?」

  趙裕仁這下子真的無言了。

  虎將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該說的都說了,他們若不能醒悟,他也無能為力。

  「我們回去吧!」他對一直靜靜聽著他說話的小女人說。

  朱寶兒點頭,有些不忍的望向沮喪的趙裕仁,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只是跟著夫君離開廣場,回小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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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3:06:55
第七章   


  「真的要離開嗎?」回到小屋,朱寶兒輕聲問。

  虎將不發一語的拉著她坐下,打開藥膏,輕柔的為她上藥。

  疼痛讓她臉色慘白,貝齒咬著紅唇,忍著不讓自己痛呼。

  「很疼,是嗎?」瞧她硬是忍著不喊痛,讓他有些氣,卻很是心疼,最後只能化為一聲輕歎。

  「還……還好……」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上完藥應該會舒服點,你忍著。」

  「嗯,夫君不用擔心,我忍得了。」

  好不容易終於上好藥,藥性帶來一片清涼,減緩了那燥熱的疼痛,朱寶兒才吁了口氣,緊繃的肌肉也慢慢鬆懈,

  虎將見狀,緩緩的舒了口氣,看著她手臂上的燙傷,終於回答她最先的問題。

  「帶你來這兒,除了想避開麻煩之外,要教你防身的基本功也方便些,另外,我原本還打算,若你能適應寨裡的生活,就暫時讓你留在這兒,我可以放心的下山處理掉那些麻煩,結果眼下製造麻煩的卻是寨裡的人,那麼繼續留下也沒有什麼意義。」抬頭望著她。「不過,小豬仔,我得先告訴你,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她歪著頭問。

  「現下外頭有很多人想要挾持你來威脅我,找我報仇,我們這一出去,可能會有應接不暇的麻煩,怕嗎?」

  「怕,不過我會勇敢面對。」她堅定的說。

  「我會保護你的,信我嗎?」他又問。

  「我信你,我也會保護你。」她認真的答。

  「那就有勞娘子了。」虎將笑得溫柔。「我該怎麼感謝娘子呢?」偏著頭,凝望著美好的她,炯然的雙目閃過一絲異彩。

  娘子……他喚她娘子呢!

  「不……不用了……」他的眼神讓她羞澀。他……想些什麼?為何光是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口乾舌燥?

  「娘子,我會小心不弄疼你的手。」他倏地欺近,柔聲宣告。

  不弄疼她的手?什……什麼意思?他想做什麼?

  「啊!」冷不防地被他攔腰抱起,朱寶兒驚呼一聲,失措的迎向那雙熾熱的黑眸。「夫君?你要……做什麼?」

  虎將沒有回答,直接抱著她走進她房裡,將她放在炕上,才帶著笑意,沙啞低語,「我要做今早海棠離開前,悄悄對你說的事。」

  下一瞬間,朱寶兒只感覺到全身血液全住頭上衝,一張俏臉漲得火紅,心跳如鼓,越來越快,激烈得讓人擔心是不是下一刻便要眺出胸口。

  「你……你……你……」她的口舌首次失去作用,一個「你」在唇齒間繞了數回,卻遲遲帶不出下—個字。

  「你要問,我是怎麼知道海棠說了什麼,是嗎?」他俯首,鼻尖幾乎與她的相抵。

  「嗯……」意識朦朧的喃應一聲,朱寶兒只覺男性的氣息神密的包圍著她,鑽人她的鼻間,讓她眼兒開始花了,意識昏了,身子軟綿綿的,他健臂一帶,她便癱在他胸前輕喘。

  「其實我不太確定,不如我一件一件做,娘子來告訴我正不正確,可好?」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旁。

  她不記得自己允了沒有,記得的,是他溫熱的大手在她的身軀上游移,是他濕熱的唇舌挑起了她所有的感官知覺,她敏感地顫抖、難耐的呻吟,應和著他粗嘎的泜喘,他們火熱的身軀相貼,最後那堅硬與柔軟的結合,那撕裂的痛、那體貼的停留,以及接著而來激狂的律動,皆使她無法遏止的輕泣。

  在神魂激昂的攀升至雲端時,她似乎喚著他的名,不停的不停的重複著、低喚著……

  末了,耳邊似乎聽見他喃喃的低語,似虛幻,似真實,說著一句……什麼?

  不記得了,她累極、滿足的沉沉睡去。

  你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虎將側身躺著,凝視著安然睡去的人兒,慢慢的抽開手,坐起身,小心翼翼的察看她的手,心頭不免責怪自己太過孟浪,為何突然之間遏抑不住對她的渴望?

  是的,渴望。

  他彷彿在沙漠中行走多日,滴水未進的旅人,而她,則是最甜美的甘泉,就在遙遠的前方,誘引著他一步步前進,一步步接近,侵蝕著他的意志,佔據了他所有的心神,讓他充滿渴求。只是當他終於抵達,卻突然間不敢伸手觸碰,生怕最終會發現,一切只是海市蜃樓,手一伸,便煙消雲散。

  可是現在他已要了她,便不可能再放開,所以在最激狂的時候,他告訴她,她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就算住後她後悔、痛苦,甚至懇求,他也不會放開了,只會拖著她,一同墜入地獄!

  「你會後悔嗎?」他喃喃低語,指背輕輕滑過那猶帶因激情而嫣紅的粉頰,緩緩的劃過下頰,落下頸項,接著慢慢的,大掌虎口張開,輕輕圈住她纖細的脖子。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狂烈。生命是多麼脆弱,只消這麼一用力,她就永遠不會對他說出「後侮」兩個字……

  耳邊突然響起她低吟他名的聲音,眼底的狂烈倏地斂去,他眼眸一抬,定定的望著她巴掌大的臉。

  「寒松……」熟睡的人紅唇輕啟囈語,曼妙竊窕的柔滑身子不安分的蠕動,朝他偎近。

  下意識的,他側身躺下,迎接她香馥柔軟的身子,小心避開她燙傷的右手,密實的將她鎖進懷中。

  積鬱的胸口這才舒緩,徐徐的閉上眼睛,隨著她胸口的起伏,鼻間的吐納,慢慢的一同墜入甜美的夢鄉。

  


  深夜,星光隱晦,月兒也躲入雲層後,四下一片黑暗,萬籟俱寂。

  虎將突然睜開眼睛,黑暗中,炯栗的雙眸宛如兩點星芒,透過黑暗,似乎正在聆聽著什麼。

  輕輕的將懷中的人兒移開,抽出手臂,他俐落的起身下床披上外衣,拿起枕邊的玉笛,無聲無息的掠出寢房,隨手將房門掩上。

  黑暗中,俊傲的面容上,缺少溫度的冷峻眸光掃視著寂靜的夜空。太靜了,靜得詭異,連絲蟲鳴蛙叫都沒有。

  空氣中開始瀰漫出一股令人厭惡的氣息,不明顯,他卻立即感受到。

  緊接著,一道勁氣襲來,早有防備的他沒有閃開,反而揮出右掌擋下,左手的玉笛在指尖旋出一股勁風,朝夜空中凌厲擊去。

  一聲悶哼,緊接著重物落地聲傳來,他知道解決掉一個了。

  接著他倏地縱身飛掠,笛中劍出鞘,黑暗的夜空陡地劃出一道銀光,劍氣破空斬去,削斷了一棵百年大樹,也腰斬了樹上之人。

  第二個。

  沒有多做停留,他在半空中返身折回,在瞥見一道黑影接近房門,意圖趁隙竄人房中挾持人質前,率先一步飛身落在黑影與房門之間,只見黑影身形一頓,瞠大雙眼,下一秒,他手中的利劍便已經穿透黑影的胸口,笛中劍抽出,一道血柱隨之噴灑。

  第三個。

  抬腳運勁,往後倒下的屍體陡然向後飛去,倒掛在另一棵大樹上,驚飛了另一道暗藏在這棵樹上的身影。

  虎將固守房門口,笛中劍脫手而出,直接破空翻飛,襲向幾乎與夜空融合的黑影,劍指一比,笛中劍隨著他的馭劍之術,與黑影手中的大刀交擊,鏗鏘聲響湛出點點星火,黑影被那強勁的力道震飛了手中大刀,在刀尚未落地之前,劍氣已劃過黑影的脖子,頭與身份開,只聞砰然一聲巨響,重重落於地面。

  第四個。

  沒有停頓,健臂一揮,笛中劍換了一個方向飛竄過去,穿過另一棵大樹,逼出另—道黑影,此時銀光飛旋,幻出縷縷絲光,織出—張密實的網朝黑影當頭罩下,下一瞬聞,黑影便被那由千百道劍氣所織就出的密實網絡割破身軀,在半空中碎裂飛散。

  第五個。

  一道寒氣突地從他身側襲來,虎將旋身避開,卻避不了寒氣劃破他的右手衣袖,帶出一絲血光。

  他左手一揮,笛中劍旋飛回來,落於他的掌中,隨即向後一擋,鏗鏘一聲,擋住朝自己砍來的大刀,運勁一挑,逼開黑影,旋身與之對峙。

  「剩下你一個了,狂梟。」虎將酷寒的語調在夜色中響起,宛如地獄索魂使索魂的冰冷鏈條。

  「你拿不下我的命,虎將。」狂梟,七名江洋大盜之首,只見他語調張狂,不似誑語。

  虎將凝眉,舉劍正打算速戰速決,胸口卻倏地一窒,氣血陡然翻湧,張唇便噴出一口血水,接著腳一軟,單膝立即跪地,僅靠玉笛頂住地面才勉強撐住。

  「你下毒!」他這才領悟,是方才劃破他手臂的寒氣!

  「哈哈哈,現在知道已經太遲了!」狂梟張狂大笑,眼中殺意表露無遺。

  「不!」一聲嬌呼在黑暗中響起,接著香影慌亂地撲上,擋在虎將身前。「你答應過不殺他的!」

  虎將看清來人後,冷眸立時一瞇。

  「賤人!」他惱恨,原來就是她將他們的消息傳出去的!

  「不,我是為了你,為了你啊!」郭雅君嘶喊著回身,撲進他懷裡。

  虎將毫不留情的推開她,將她狠狠推倒在地,縱使渾身氣血逆流,他依然撐起自己。

  「別靠近我,你讓我覺得噁心!」他語調鄙夷。「其他人呢?!」他看也不看身側狼狽的女子一眼,沉聲質問狂梟。

  「除了這個大美人之外,就剩下你,還有你房裡的女人了。」他得意的回答。「這都要感謝這個大美人,是她在飲水中下了迷藥,喔,其實那是毒藥,不過我騙她是迷藥。」

  虎將心寒的閉了閉眼。沒想到自己會—語成讖,之前才要裕仁提防著郭雅君,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沒想到一夜未過,竟已應驗!

  「郭雅君,你真該死!」他痛恨的低語,真想親手擊斃這狠毒可恥的女人,無奈此刻的他已力不從心。

  「喔喔,大美人可不能死,我還要她替我暖床,當然,還有你房裡那個!」狂梟哈哈大笑。

  「我不要,我只要晏大哥!晏大哥,告訴他,我是你的,是你的啊!」她哭喊著朝他爬來。

  虎將看也不看的一腳踢開她,光是接近就令他噁心欲嘔,他又噴出一口血水,軟跪在地上粗喘。他不能倒下,他必須保護小豬仔……

  房門在此時「咿呀」一聲從裡頭開啟,只見一身白衣的朱寶兒盈盈立於門口,月光在此時透出雲層,她看見他,臉色瞬間雪白。

  「夫君……」她抬腳奔向他,撲跪在他面前,張手環抱住往前傾倒的他。「夫君!」

  「小豬仔,快走……」虎將氣若游絲。他護不了她,不甘啊!

  「不走!」她搖頭,扶著他,讓他暫時躺下,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換我保護你,夫君,你要撐著!」

  「小……豬仔……」他想要抓住她,不讓她胡來,可是僅抓住空氣,因她已然立起,挺直著身子,勇敢面對敵人。

  「嘖!遜色了些,不過還可以。」狂梟比較著兩個女人的容貌。

  「給我解藥。」她聲音微顫,可眼神卻異常堅定,目光濯濯地瞪著他。

  「你要解藥?」任梟哈哈大笑,從腰帶掏出一個瓷瓶朝她晃了晃,旋即又收回。「這就是解藥,你如果要,就等我脫了腰帶,脫了褲子,與你燕好一番後再說,只是到時候虎將可能已經沒命了,哈哈!」

  「狂梟,你殺了她,我就依了你!」一旁的郭雅君倏地高喊。

  「就算我不殺她,你也會上我的床!」他仰頭狂笑,這一生,就屬此刻最得意了。

  「有解藥就好辦了。」朱寶兒低喃,伸手取下頭上髮釵,一頭烏絲倏地批散而下。

  「真乖,你想在你夫君面前和我燕好嗎?」狂梟踏步上前。

  朱寶兒微微一笑,髮釵筆直的指向他,使他腳步一頓。

  「女人,你以為—支小小的髮釵能殺了我嗎?」說完又是仰頭一陣大笑,像是她的舉動娛樂了他—樣。

  「是殺不了你。」朱寶兒輕聲說,緊接著,一連按了好幾下珍珠。她沒感覺到什麼,可是眨眼間,對面龐大的身軀便僵硬的倒下。「因為針上抹的是迷藥。」她說。

  「你……」在旁的郭雅君張著一雙美眸,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朱寶兒回頭看了她一眼,非常生氣的也朝她射了幾針,見她昏迷,才哼了一聲,快步跑到狂梟身邊扯開他的腰帶,拿出瓷瓶,衝回夫君身邊。

  「夫君,我拿到解藥了!」她倒出一顆丹藥,腥臭的味道讓她覺得好惡。

  「小豬仔……」虎將氣虛的低喃,「你該不會……要我……吞下那個……東西吧……」

  「這是解藥,要命的話就張開嘴吧!」她將藥硬是塞進他的嘴裡。

  嘴裡腥臭的味道讓他噁心欲嘔,朱寶兒見狀,大喝,「不准吐!吞下!」那是解藥,非吃不可!

  「小豬仔……你……好凶啊……」虎將語調萬分委屈,只能含淚吞下那顆臭死人的藥丸。

  還好,凝窒的胸口瞬間化開,逆流的氣血也回歸正常,他徐徐的吁了口氣,在她的扶持下坐了起來。

  「覺得如何?」朱寶兒擔憂地問,焦急的望著他,拉著袖子為他拭去嘴角血絲。

  虎將憐愛的回視,抬手撫上她雪白的容顏。

  「謝謝你保護我,小豬仔,現在,你可以哭了。」

  朱寶兒聞言,眼眶陡然泛紅,「哇」的一聲撲進他的懷裡,任由方纔的恐懼佔領心頭,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

  虎將緊緊的抱著她,輕輕的晃著。

  他的娘子呵……

  


  玉龍寨於一夕之間毀於一個女人的手中。

  除了郭雅君之外,僅存的一人是昨晚連夜下山趕回醫館,診治一名急症患者的趙裕仁。

  當他接獲虎將通知,匆匆趕上山時,見到的就是屍橫遍野的慘狀,他蹣跚的奔向前,悲痛地跪坐在地上,痛心疾首地仰天長嚎,痛哭失聲。

  「為什麼?!」他撲向前,抓住郭雅君的肩猛烈搖晃,痛心的質問。「為什麼做出這種事,為什麼?!」

  「別……裕仁師兄……」她柔弱的哭著,嬌弱地軟倒在他身上。「不是我的錯,別怪我啊……」

  他猛力推開她,大聲咆哮,「對,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大夥兒的錯,我們錯疼了你,寵出了一個狠毒的妖物!」

  「師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我只是……為了得到晏大哥,是那個女人的錯啊,如果沒有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她淒切的搖著頭。「不是我的錯……不是……」

  一旁的虎將厭惡的閉了閉眼,彎身撿起一顆小石子擊向郭雅君的穴道,見她軟倒在地,才走向自己的好兄弟,將他扶起。

  「現在責怪已經太遲了,先處理善後吧!」他語重心長的說。

  趙裕仁哀痛的望著他。「若我們早些聽進你的勸告,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現下別說這些,也別責怪自己。」虎將拍拍他的肩。「他們都是毒發身亡,屍體必須燒燬,否則等屍體腐爛之後,毒性會散播開來,到時候危害更大。」

  他點頭,哽咽低喃,「我知道,我知道……」

  「狂梟目前昏迷不醒,我想,就交給你處置,還有她。」他指向郭雅君。

  趙裕仁又是掩臉痛哭,一會兒才搖頭。

  「不,我不想再看見她,不想再和她說話,老大,由你處置吧!」

  「我知道了。」心知他不忍處置恩師之女,卻也無法再放任,便說:「那麼我會殺了狂梟向官府交差,然後將她送官查辦,接下來就看她的造化了,也許她能利用她的美色迷住大人,留下一命。」虎將告知他自己將會做的處置。

  他默默的點頭,環顧四周,低啞的問:「大嫂……沒事吧?」

  「嗯,她在小屋等著,昨夜是她撂倒了狂梟,救了我一命。」虎將柔聲低語,簡單的說了一遍昨夜的狀況。

  「誰能想像得到呢,同樣是柔弱的姑娘,差別竟是如此之大,老大的眼睛果然雪亮。」趙裕仁長長一歎,低垂著頭,拖著顯得佝僂無力的身子,走向一具具的屍體,一個、一個抱著他們,走到廣場中央放置。

  虎將也上前幫忙,一個時辰之後,廣場燃起大火。

  火光映照在趙裕仁滿是淚痕的臉上,虎將立於他身旁,抬手擁抱住他。

  「老大……老大……」他再度痛哭失聲。

  虎將偏頭望著焰火,無言的拍著他。

  


  處理完玉龍寨的善後事宜,趙裕仁便失蹤了,虎將尋找了兩日,終於放棄,知道他需要時間。

  將郭雅君送交宮府後,他們便離開團風鎮,然後突然有一天,他提議回京城。

  「你還是要送我回去?」朱寶兒錯愕的問。自從玉龍寨發生慘事後,他便顯得沒什麼精神,她以為這只是暫時現象,他總會振作起來的,沒想到他卻打算將她送回京城!

  虎將望著她激動的樣子,突然露出消失多日的笑容。

  「我明明是說『我們回京城』,怎麼你會聽成『我送你回京城』呢?」

  朱寶兒一呆,狐疑的望著他,一會兒之後才沒啥把握的說:「你的意思……不是要送我回家?」

  「我是打算送你回家,但是!」抬手搗住她想打岔的小嘴。「我會和你一起回去,如果要正式迎娶你,至少要到你家拜見岳父。」

  她眨眨眼,神情有些激動,眼眶跟著發熱,盈上一層水霧。

  虎將放下手,微笑地望著她。「小豬仔,我欠了你一個拜堂的儀式。」

  她哽咽的搖著頭,「沒關係,我不在意的,是我不好……」

  紅唇再次被封,這次,他用的是他的唇。

  呼吸瞬間被奪走,火熱的氣息竄入她口中,熱烈輾轉的吸吮點燃了她體內的火焰,他的情是激烈的,就宛如那日玉龍寨裡的烈焰般……

  突然,她感受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惶惶與哀傷,也知道他亟欲將她納入羽翼下的深意。

  抬手緊緊的環住他的頸,以深切的熱情回應著他,面對他急切的掠奪,她無悔的付出,以行動告訴他,她在。

  隔天,他們出發返京。

  只是不再像往常一樣徒步,他買了一輛馬車,雇了一名車伕,兩人就安適的坐在馬車裡緊緊相偎,交握的雙手十指牢牢相扣。

  馬車轆轆前行,約莫一旬,他們才回到京城。

  朱寶兒興奮的握緊夫君的手,回到京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爹爹。

  「就快到了。」知曉她的心意,虎將將她攬在身側,免得她興奮過頭,馬車尚未停穩便跳下車去。

  須臾,在虎將的指引下,馬車在朱府大門前停了下來,他先跳下馬車,再回身將她抱下,兩人並肩立於大門前。

  望著久違的家園,朱寶兒眼眶不禁泛紅。

  而虎將則是望著無人看守的大門,眉頭微微蹙起,硬是壓下心頭陡然竄起的不祥預感。

  「我們進去吧!」朱寶兒沒有發現異樣,拉著他的手便要踏上階梯。

  「等等。」他制止她,敏銳的聽力聽見門內隱隱的交談聲,立即示意車伕駕車離開,然後牽著一臉狐疑的她,快速離開朱府大門,走到側面的巷子裡,悄悄的探頭監視。

  「夫君,怎麼了?」她困惑地問。

  「我還不確定。」示意她噤聲後,一會兒便見朱府大門開啟,兩個男人走了出來。

  朱寶兒一看清那兩人的面貌,秀麗的臉蛋倏地一白。

  「是林伯孝和他爹,定遠將軍!」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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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3-30 23:07:33
第八章   


  「他們為什麼會來我家?我都已經離開這麼久了,難道林伯孝還不死心?」朱寶兒拾眼望向虎將,忡忡低問:「夫君,為何我看那對父子的模樣,好像他們就是這宅子的主人似的,是我的錯覺嗎?」

  「不,不是你的錯覺。」他搖頭,看見她瞬間蒼白的臉色,心頭縱使不忍,可還是要向她說清楚。「方纔他們在門內的談話我聽見了,雖然不是說得明明白白,不過已經足夠讓人理解,他們不是『來』你家,而是已經進佔朱府,派遣侍衛進駐了。」

  朱寶兒聞言驚喘,焦急的抓住他的手。「那我爹呢?!」

  「他們並未談到岳父的事。」他搖頭。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肉裡,手臂上的刺痛完全反映出她有多心焦:

  「我要進去看看!」朱寶兒臉色雪白,為爹爹和府裡的眾人擔心不已。如果因為她而害了所有人,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等等!」他拉住激動的小女人,壓低聲音道:「別莽撞,我們先找家客棧投宿,我再回來探探。」

  「可是……」她連連搖頭。

  「聽我說,我們不知道這種狀況有多久了,莽撞闖入不是明智之舉,你並不糊塗,該知道怎樣才是最好的,不是嗎?」他慎重的望著她。

  朱寶兒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

  「夫君,我很抱歉……」她慌亂的搖著頭。「我知道你說的沒錯,只是關心者亂,我光是想到爹爹可能的遭遇,便恐惶悚懼,驚怕不安,我……我好怕……」

  「別急,別慌,如果岳父真的出事了,你更要冷靜下來,好好地計議該如何救人,不是嗎?」他很是不捨,可仍舊狠下心來要她堅強。

  「我知道……我知道……」她早已紅了眼,卻硬是忍了下來,沒讓淚水滑落,只是渾身壓抑地顫抖著,嗓音破碎,「都是我的錯,是我害的……」

  「我們先離開這裡,找家客棧投宿,等入夜,我再潛入府裡一探究竟。」

  她有辦法等嗎?幽幽地望著他,眼裡不自覺的盈滿乞求。她不認為自己能等得下去,可她知道他的顧慮是對的,她應該要聽從,她應該……

  「小豬仔……」虎將望著她愁眉深鎖的樣子,心裡又是一緊,那含淚乞求的眸光讓他心疼的將她攬入懷中,「我知道了,我們現在進去吧。」終究不忍啊!

  「夫君?!」她驚喜的抬起頭來。

  「不過我有條件,進去之後,你必須完全聽我的,不可莽撞行事,懂嗎?」虎將輕柔的為她拭去忍不住滴落的淚水。

  「我知道,我會的!」她迭聲保證。

  「你保證?」虎將不放心。

  朱寶兒歎氣。「夫君,我不是不知輕重的人,雖然有時候表現得有些固執,但那也是擇善固執,絕對不是冥頑不靈,這點我必須說清楚。」

  要不是現在情勢緊急,虎將真的會笑出聲。「我很想知道,你怎麼區分『擇善固執』和『冥頑不靈』?」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夫君到底要不要進去?」她哪會聽不出他是在取笑自己,只得沒好氣的瞪著他。

  「好吧,我就信你不是冥頑不靈。走吧!」

  他偏頭仔細聆聽牆內的聲息,接著圈住她的腰,縱身躍入牆內。

  「這裡是哪裡?」他輕聲問。

  「這裡是苗圃,位於最西側,越過這片苗圃,經過前方的假山和長廊,就會抵達琴室,順著琴室庭前水池西側的遊廊,可以直接通往書軒,書軒裡有密道,可以通往主屋以及其他地方。」朱寶兒詳盡地解釋地理位置。

  虎將挑眉望向她,她也瞥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進來之前,我已經大概想過該怎麼移動最不會驚動到任何人,希望能順利找到我爹,如果……他在這裡的話。」最後,她聲音微哽,不想去揣測爹爹可能會有不測。

  虎將揉揉她的發,低低的安慰,「岳父不會有事的,假若定遠將軍父子目的是你,他們不會對岳父怎樣,因為岳父會是最好的誘餌。」

  「嗯,我知道,爹絕對不會有事!」聞言,她深吸口氣,穩下不安的心。「走吧!」

  為求快速無聲,虎將將她夾抱在腰側,依照她方才指示的路徑快速前進,沿途避開幾名陌生的僕人,以及數名巡視的侍衛,沒有驚動任何人,順利潛入書軒。

  「那些僕人和守衛我都不認得。」朱寶兒心中的不安升至最高點。「這裡果真讓他們父子佔據了!我不懂,他們這麼大費周章,真的只是為了我嗎?」

  的確太過奇怪,可是,若不是為了她,又是為了什麼?

  「我們會查清楚的。」虎將環顧書軒說:「密道在哪兒?」

  朱寶兒走到父親的書桌前,扳動桌上一支燭台,就見書桌緩緩的向旁邊滑開,地板下登時出現一條通道,還有階梯向下延伸。

  「跟我來。」朱寶兒拉著他的手踏下階梯,扳動階梯旁牆壁上的燭台,書桌又歸回原位,四周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虎將因為練武,在黑暗中亦能視物,他看見朱寶兒在牆上摸索,接著,黑暗的通道瞬間綻放出柔和的光芒。

  眨眨眼,他有些錯愕的望著牆上以一定距離隔出的方格,每個方格裡都放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有機關能打開隱藏方格的門。」朱寶兒解釋,拉著他的手繼續前進。

  地底密道四通八達,他們彎彎拐拐行了好一會兒,探過主屋、朱聖青的臥寢、她的閨房,甚至是地窖,卻都沒有朱聖青的人影,或者是任何一個熟悉的僕人侍從。

  至此,朱寶兒開始慌了、亂了,冰涼的指尖透過她的手傳遞著不安。

  「怎麼辦?爹爹會不會已經……」她的聲音帶著哭意,幾乎要因為擔憂而崩潰。

  「冷靜一點。」虎將壓住她的雙肩,嚴肅的望著她。「我們會找到岳父的。」

  「可是到處都沒見到爹。」

  「也許在別處,若在密道不及之處,夜裡時我再過來……不行,小豬仔,你知道我一人較好辦事。」他直接截斷她未出口的話。

  朱寶兒抿唇,不想爭論這件事,只是轉身繼續前行。

  「小豬仔,等等。」這時虎將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連忙扯住她,將食指置於唇上,示意她安靜。

  側身將耳朵貼靠在牆上,一會兒之後,他牽著她的手向前行走一小段,又重複貼耳細聽。

  「怎樣?你聽見了什麼嗎?」她急切地追問。

  「我聽見你爹和之前我見過一面,好像是你丫鬟的聲音。」虎將低聲回答。

  「爹和紅玉?」她的精神立即一振。「在哪兒?快告訴我,在哪兒?」

  他又仔細聽了一會兒,才抬手指向他們所在的左前方通道。

  「那個方向是什麼地方?」

  朱寶兒凝眉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揚眉。

  「是水閣!」

  「水閣?」虎將疑惑。

  「那是在西側園林主景的彩霞池中,以層疊的石台所建構的閣樓,只有一條曲橋與池岸接駁。」她已經理解爹與紅玉為何被軟禁在水閭,想必是林伯孝他們認為出入僅有曲橋,看管方便。「離這兒不遠,往這邊走!」她在前方帶路。

  「密道有通往水池?」虎將揚眉。

  「嗯,由水池下方經過,抵達石台中央,拾級而上,出口就在水閣裡。」

  「走吧。」

  


  當朱寶兒看見水閣裡的兩人都平安時,隱忍多時的淚水當場掉了下來。

  「爹……」她站在密道的出入口,哽咽輕喚,就見床榻上與守在床邊的人同時驚愕的望了過來。

  「寶兒?」

  「小姐?」

  朱聖青和紅玉不敢置信的同聲低語,在他們回過神、正欲張口失聲喊出的時候,虎將一竄身,同時搗住兩人的嘴。

  「噓,別張揚。」他壓低聲音叮囑,見兩人點頭才放開他們。

  朱寶兒立即來到床榻邊,撲進爹爹的懷裡。

  「爹,女兒不孝,連累了你們。」

  「嗚嗚,小姐,紅玉好想你啊!」紅玉站在床邊,忍不住低泣。

  「噓噓,沒事,沒事,爹沒事,紅玉也沒事,不是你的錯。」朱聖青抱著寶貝女兒,低聲安撫,也望向虎將。「你們怎麼回來了?」

  「當初缺了拜堂的儀式,小婿打算補償寶兒。」他簡單解釋。

  「你們……」朱聖青瞧了瞧兩人,欣慰的直點頭。「好,好,好……」

  「不過這件事得緩緩,要先解決定遠將軍這個麻煩人物。」虎將低語,無聲的走到窗邊,望著守在池岸曲橋首端的四名守衛,一會兒之後才又走回來。「那些都是將軍府的侍衛?」

  「是啊!府裡的僕人和侍衛全都是將軍府的人。」朱聖青難過的說。

  朱寶兒壓抑住傷心,趕緊在床楊邊坐下,握著爹爹的手激動地問:「爹,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府裡都是將軍府的人?」

  「唉——」他未語先歎。

  「小姐,紅玉告訴您,小姐離開的第二天,那定遠將軍便帶著一大隊人馬來到府裡,說老爺勾結盜匪,打傷將軍府的侍衛,威脅將軍府大公子的性命,還搶走大公子的財物,為了要引來小姐和匪徒,便佔據了府裡,軟禁老爺,還把所有的人都抓走,關在將軍府的地牢裡。」

  「太過分了,他們怎麼可以……」朱寶兒氣憤的握緊雙手。

  「是賢婿吧?」朱聖青望向虎將。

  「我很抱歉。」他歉疚地低下頭。當初還以為林伯孝會有所忌憚,沒想到反而為朱府惹來禍端。

  「爹,不是夫君的錯,當時林伯孝帶人追上女兒,意圖強押女兒回將軍府,還想殺了夫君,幸而夫君武功高強,將林伯孝及一干侍衛打跑,女兒才得以倖免。」朱寶兒立即為夫婿澄清,隨即又紅了眼,「只是沒想到會連累了爹爹,是女兒不好……」

  「爹沒有責怪你們,而且這件事與你們無關,不是你們的錯。」朱聖青慈藹的拍拍女兒的頭。

  「對啊,小姐,那個只是借口,定遠將軍是另有目的的!」紅玉冷不防地說。

  朱寶兒驚訝的抬起頭來,望向也同樣訝然的虎將。

  「紅玉,你知道什麼嗎?」他沉聲問。

  「紅玉是躲在密道聽見的,定遠將軍主要的目的,是要佔據咱們朱家的船運,利用咱們的大船偷運一些貨物,不過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她沮喪的搖頭。

  「爹,您知道是什麼東西嗎?」朱寶兒焦急地望向他。

  但朱聖青也搖頭,「爹也不清楚。」

  「這件事我會查明的。」虎將凝眉沉思。很明顯的,定遠將軍在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那麼事情就好辦了!

  「不,賢婿,你別管這件事了,帶著寶兒快快離開這裡,我只要寶兒平安就好!」朱聖青立即阻止。

  「爹,我和夫君不會離開的。」朱寶兒握住父親的手,堅定的望著他。「現在我們既然知道定遠將軍的把柄,絕對能扳倒他!」

  「寶兒,定遠將軍官大勢大,和他鬥,無異以卵擊石,你明明懂得,何必要女婿去冒這種險呢?」朱聖青勸說。「你們趕緊離開,就別管爹了!」

  「就算要走也要一起走,這圍邸,就送給他們算了!」朱寶兒晃了晃爹爹。

  聞言,他卻搖頭輕歎。「女兒,爹走不了……」

  「為什麼?」她疑問地看著老父。

  「小姐,老爺他……老爺的腿被定遠將軍打斷了。」紅玉哽咽。

  朱寶兒驚愕的望向那毛毯覆蓋著的腿,她顫抖的伸出手,卻在半空中被爹爹握住。

  「寶兒,聽話,別管爹了,快走吧!」

  見狀她更覺心痛。太可惡,太可恨了!

  彷彿感受到她的心情,虎將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放在妻子肩上,站在她身後,鄭重的說:「岳父,寶兒說的沒錯,既然有了定遠將軍的把柄,要制他就容易了,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真的可以嗎?」朱聖青擔心地問。

  「當然,不過要請岳父再委屈幾日,暫時不能將你們救出,免得打草驚蛇,讓定遠將軍有了防備。」

  「不能一起走嗎?」朱寶兒不忍將爹爹留下。

  「寶兒,你知道的。」虎將認真地望著她。

  「那……我留下來……」

  「不行。」朱聖青頭一個反對。

  「寶兒,進來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麼?」虎將也皺眉,嚴肅的看著她。

  朱寶兒一時也無法反駁。

  「小姐,你放心,紅玉會好好照顧老爺的。」紅玉忠心耿耿的保證。

  「我知道了,我走。」強抑心痛和不捨,她咬牙道。

  虎將安慰地揉揉她的頭,知道她作這決定有多困難,再轉向岳父和紅玉。

  「兩位請再委屈幾日,紅玉,老爺就交給你照顧了。」

  「紅玉知道,姑爺請放心,姑爺也要好好保護小姐啊!」她紅著眼地說。

  「我會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小姐,你要保重。」紅玉抽噎地握住自家小姐的手。

  「紅玉,我爹就拜託你了,你自己也要保重……」朱寶兒不捨的抱住她。

  「快走吧!別久留。」朱聖青催促,雖然想念女兒,可是安全為重。「賢婿,不要太勉強,若不行的話,帶著寶兒走得越遠越好!」

  「爹……」朱寶兒上前抱住他。

  朱聖青心疼的拍拍她,接著又堅定的將她推開。「快走。」

  她就這麼哭著被虎將強行帶走,一抵達安全的地方,立即焦急的問:「夫君,你有辦法嗎?」

  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腹案,不過,因為不確定能否得到支援,所以沒打算告訴她,不忍她希望越大,到時這條路不成,失望也越大。

  「小豬仔,你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夫君。」她吸了吸鼻子。

  「那麼就安靜的跟著我,別太張揚、惹人注目,其他的就別多問了。」

  「可是……」她猶豫,最後無奈的一歎,乖巧的點點頭,沒有追問。

  「我們先找家客棧投宿,再從長計議。」虎將這才牽著她的手,帶她離開。

  她默默的跟著,偏頭覷他一眼,因為焦急,因為不安,因為擔憂,讓她心思異常混亂,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打一開始,他就是勉為其難接收她這個麻煩,如今麻煩更大更棘手,一個失當還會危及性命,他會不會厭煩,然後乾脆……乾脆撇下她?

  當疑心一起,便抑制不住,宛如雨後春筍般快速勃發。

  他要她別多問,什麼都不告訴她,是因為尚未想到解決之道,還是根本不打算蹚這渾水?

  他……可是後悔了?

  


  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投宿,虎將要了間房和熱水,讓妻子沭浴梳洗,再利用剩餘的水簡單的清理好自己。

  只是當梳洗完畢,他從屏風後走出來,就見到她依然披散著濕發呆坐在床沿,他無聲一歎,拿起掛在盆架上的棉巾在她身旁坐下,細心地替她擦拭秀髮,

  朱寶兒直至感受到頭上傳來的輕柔力道才回過神來,朝他淒然一笑。「對不起,夫君,讓你費心了。」

  「別說傻話。」他低聲的說,專注的為她擦拭頭髮。「我知道你擔心岳父,但是自己的身子也要照顧好。」

  「我知道。」她點頭,眼底閃過一抹猶豫,想開口詢問,釐清心中的懷疑,可卻欲言又止。

  好一會兒之後,虎將摸了摸她的發,覺得可以,便將棉巾收起。

  「離入夜還有幾個時辰,你最好睡一下。」

  「我睡不著。」她搖頭,急切又憂心的望著他,終究還是開口了。「夫君,請你告訴我,有辦法嗎?」

  虎將聞言,緩緩地在床沿坐下。「寶兒,你不信我嗎?」

  「我信你,可是……拜託你告訴我,說出個辦法讓我相信,讓我知道你不是在敷衍我……」她不安的喊,急躁地站起身在房裡來回踱步,沒有注意到虎將神情微變。

  「你在擔心什麼?」他深深地望著她。

  「我在擔心我爹,擔心所有人!」她用力握拳,低頭回答。

  「看著我!」虎將冷然低喝。

  朱寶兒心頭一驚,下意識的望向他。

  「你擔心我會撒手離開?」她懷疑他。

  「我……」她一頓,被說中心中的懷疑,心虛的撇開眼。「我沒有。」

  不,她有。心頭突然湧出的失望是那般的強烈。

  他明白要完全信任一個人有多麼困難,也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期望這種不可能的事,可當失望湧現,他才驚覺,自己仍是強求了。

  「是我太強求了。」他的聲音有些澀意。

  朱寶兒心口陡然一震,像是突然被他澀然的語調給震醒,望著他眼底隱隱的苦味,猛然醒悟自己的言行重重傷害了他。

  她……她是怎麼了?怎會因意急心忙便口不擇言的傷了他?

  「夫君,我不是……」她慌亂的搖著頭,滿面愧色以及對自己的惱意。「我只是情急,我……我很抱歉……」

  虎將無聲喟歎,淡淡一笑,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

  「小豬仔,你該知道萬事皆從急中錯的道理,事關重大,我們必須慎重些,你就勉為其難的信我一回,如何?」

  「我信,我信你啊!」他是什麼意思?他的笑容帶著疏離,話裡有著隔閡,讓她的心更慌了,

  「信我,就留在客棧歇息,昨夜你因近鄉情怯,激動得沒睡好覺。」見她欲言又止,他微笑保證,「你毋需擔心,我不會撒手不管,至少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妥善。」

  「我說了,我信你!」她有些兒氣悶。她又不是有心的,只是情急之下,不小心說錯了話,他何必因為這樣就把她推到千里之外?!

  虎將見狀,心裡有些無奈,上前將她拉到床沿坐下,蹲跪在她身前,仰頭望著她。

  「小豬仔,方才才說要保重身體的,忘了嗎?」抬手輕撫她臉側,他淡淡地說:「或者,你真要我把你留下?」

  朱寶兒立即驚慌的搖頭,小手也害怕地爬上他衣角。「不,別丟下我,我休息,我休息!」

  嚇到她了。

  虎將知她聰慧,定是感覺到他的疏離,所以簡單的一句話才能嚇壞她。

  「好,我不丟下你,別慌。」虎將低聲安慰,知她肯定無法安眠,於是拿起玉笛在手上一旋。「我為你吹奏一曲,舒緩你的情緒,可好?」他說。

  朱寶兒趕緊點頭,殷切地凝望著他。

  他微微一笑,在她身邊坐下,舉笛置於唇邊,吹出迷魂曲。

  初時,他並未於曲中貫入迷魂心法,單純的迷魂曲,曲調優美動人,待吹罷一回,他才添入心法,貫注內力,僅須臾,朱寶兒的身子便往前傾倒。

  他手一橫,適時接住她癱軟的身子,輕輕一帶便將她迎入懷中,雙臂緊了緊,俊顏靠在她頸側,眷戀的深吸了口屬於她的馨香,才輕柔的將她安置在床榻上,覆上溫暖的棉被,在床沿坐下,有些癡戀地望著她的睡顏。

  一會兒之後,他才起身,轉身離開房間。

  既然定遠將軍官大勢大,那麼就找一個官比他更大,勢力更強的人來制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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