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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倪匡-夜遁《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48:38     標題: 倪匡-夜遁《全文完》

《夜遁》簡介︰

  杜如風呆呆地站著,天下的

  杜如風欲哭無淚,木然站立著,但是他也並沒有站立了多久,因為一陣陣急驟的馬蹄聲,已然傳了過來,杜如風心知,那定是對方的援軍到了,他向前奔出了幾步,身形一縱,便掠出了圍牆。

  落日的余暉,映得江面上,泛起了一片金光,遠遠有船只駛來,仿佛是從一片金紅色的光芒之中,凌空飛來一樣。宋家班的那艘船,仍然停在江邊,隨著江水,緩緩地起伏著。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48:50

夜遁 序
在我準備移居美國,息交絕游的前一天,台灣的多年好友陳曉林兄趕來送行,素面相對,如平生歡。我便提及近來整理的短篇奇情與武俠小說,也全權委托曉林兄以「袖珍系列」的形式,安排出版。事實上,港台版權各自區分,這項授權並不影響香港方面的出版安排。

至于這個系列中收入我的短篇武俠作品,亦有緣由︰不寫武俠小說久矣,忽然有香港出版社商情出版舊作,想了一想之後,對白是︰「長篇的不必出了,雖然寫的極多,但不值得再版。中篇的和短篇的,可以整理一下,大概淘汰三分之一,出三分之二,其中倒也不乏頗有可觀者。」

寫小說,最早開始大量寫的是武俠小說,除了武俠小說之外,幾乎各種各樣的小說都寫過,覺得最難寫的是武俠小說,所以就舍難取易,專寫新類型的小說了。

武俠小說之中,長篇的多,中短篇的少,但創作中短篇的武俠小說,頗有興趣,所以也寫過不少。可以重新整理出版─中篇故事,頗合時代快速節奏,希望大家會喜歡。

臨赴美前,于香港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49:01

夜遁 第一章
月色如水,映得江上泛起一陣銀波,在月色中看來,焦山顯得格外奇偉深邃,林木蒼翠。

長江到了鎮江這一段,豁然大開,江面寬闊,水流平穩,再加上屹立江中的金山、焦山,更襯得鎮江城形勢險要,非同凡叫。

宋德佑元年,右丞相文天祥奉使,入元軍議和,元軍扣留文丞相,執文天祥至鎮江,天下震動。

江水看來仍然那麼平靜,但是平靜的江水中,有著謨康陌盜鰨鎮江城中,自表面上看來,也像是沒有什麼事發生,然而暗中卻也出現了謨康陌盜鰲

熱鬧繁華的鎮江城中,只不過多了一個人,然而這一個人,便能引起軒然大波,文丞相被執,已到鎮江,每一個人的神色都顯得沈郁,尤其是江湖上的仁人義士。

這時,在焦出的一幅懸崖之下,江水拍擊著岩石,發出有節奏的聲音,激起一陣陣的浪花,在懸崖一塊凸出丈許的大岩石下,泊著一艘小船,船身在不斷搖晃著,船艙中,只有一張方桌,方桌上點著一盞油燈,燈光黯淡,映在桌旁三個人的臉上,帶著一片陰影。

三個都默默不作聲,桌上則攤著一張羊皮紙,紙上置著縱橫的街道,三個人都看著那張紙,神色凝重!

那三個人,兩個是中年人,一個高而瘦,另一個矮而肥,還有一個,是額骨甚高,一臉英氣的年輕人。那矮而肥的中年人,手指在紙上慢慢移動著,終于停在一處地方,他說道︰「這條街,三日之前,兩端都有元軍守衛,趕開行人,有人見一輛馬車,密不透風,駛進街中的一所巨宅,宅門大開,馬車駛進之後,宅門就立時緊閉,接連三天,元軍的大人物,進出不絕。」

年輕人雙眉軒動,道︰「這樣說來,文丞相就是被囚在這所巨宅了?」

那矮胖子的樣貌,十分滑稽,當他緊蹙雙眉的時候,五官都擠在一起,他沉聲道︰「可能是,但還要等胡炳來了,才能確定,他是鎮江城中的地頭鬼,一定可以打探出確實的消息來的。」

那高瘦的中年人道︰「奇怪,他應該來了!」

三個人一起接起頭來,那年輕人撐開了船艙的窗子,就在這時,只听得一陣櫓聲,傳了過來,滿江銀波的江面之上,有一艘船,順流搖了下來,來勢極快,轉眼之間,便來到了近前,那矮胖中年人叫道︰「是胡老弟麼?」

船上看來有三四個人,但是卻無人回答,來船卻已疾靠了過來,船尾有人拋起鐵錨,墮入汪中。

船上那三個人,一見這等情形,都呆了一呆,各自伸手按向腰際,那年輕人心急,「嗆啷啷」一聲岱,已將圍在腰際的一條十七節三撥銅鞭,抖了出來。

但也就在此際,只听得來船上有人道︰「兀那船上的人,可是在等胡炳胡二爺麼?」

船上三人,互望了一眼,矮胖子道︰「正是,胡二節在何處,如何不見?」

來舶的船艙中,餃出了一個人來,月色之下,若得出那人清秀的一張臉,左右兩邊額上,皆有老大一搭紅記,看來十分駭人,他一雙眼楮,骨碌碌地轉著,道︰「胡二爺負了傷,正在艙中!請過來看視!」

船上三人齊皆吃了一為,這時,艙中也傳出一陣陣聲吟聲來,三人听得出,那正是他們等他帶消息來的胡炳的聲音,三人立時出了艙,一躍而過,到了來船之上,來船上,原來蹲在船尾約兩人,這時也站了起來,三人也不在意,那臉有紅記的人,這時也縮回了艙中,三人一起走了進去,船艙之中,卻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之中,只听得胡炳聲吟聲,陣陣傳來,顯見他傷得極重,矮胖子急道︰「朋友,請掌燈!」

他才說了一句話,眼前陡地一亮,兩個火折子同時晃著火點著了兩盞燈,當燈火一亮之際,船艙中的情形,人人可見,進來的三個人陡地一震!

只見船艙中,除了那青臉漢子之外,另外還有四個人,那四個人中的三個,都執住了一個血人,一個站在那血人的身後,抓住了血人的頭發,將血人的頭抓起來,那血人全身都是傷痕、烙痕,簡直已不復是人形,他赤著上衣,身上墳起的深紫色鞭痕,少說也有七八十道之多,血珠子在鞭痕上一顆顆迸出來,若得人毛發直豎。

而更令得三人震驚的,是當那血人的頭被硬抓了起來之後,他們認出,那奄奄一息的血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在等著的胡炳!

這時,只見胡炳的口唇抖動著,自他口中,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來,他已然散亂的目光,停在矮胖中年人的身上,他的聲音轉來實是令人心悸,他道︰「趙大俠……我吃不住打……只得將你們的所在,供了出來,你們……可別怪我!」

一看到胡炳已成了一個血人,三人早已呆住了,直到胡炳講出了這句話來,三人才陡地一震,那年輕人立時回頭一看,只見艙門口,已有三個人堵住了退路,而在他們面前,連那臉有紅記的在內,有四個人之多!

胡炳只不過說了兩句話,但是那兩句話,卻也足夠使三人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了,那是胡炳在探听文丞相被幽禁在何處時失了手,落在敵人的手中,他吃不住拷,才將他們三人的所在處,供了出來!

三人一想到這里,心中又驚又怒,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厲吼,同時,「鏘鏘」雨聲叫,兩柄長劍,也已出鞘,三人一起背靠背站定。

面上有紅記的那人,陰側側一聲冷笑,那拉住胡炳頭發的人手一松,胡炳的身子,向下直倒了下來,「碎」地一聲響,倒在艙板上,雙眼翻白,已然死了。

額頭有紅記的那人一面冷笑著,一面道︰「你們三人,還想動手麼?」

那年輕人怒喝道︰「你先吃一鞭!」

他手腕一沉,手中的十七節鋼接,已然直揚了起來,鞭梢的尖簇,直刺對方的胸口,那人又是一聲冷笑,一翻手,「錚」地一聲叫,竟將鋼狡梢,抓在手中!

那年輕人的十七節鋼接,每節兩寸,俱呈三稜,極其鋒銳,那人竟伸手將鋼鞭抓住,若無其事,三人都陡地一虔,定楮看去,只見臉有紅記的那人,手上戴著一副極細的白金線織成的手套,那手套看來極其柔軟,是以他的手指能伸縮自如,但是卻又不怕兵刃所傷!

一看到了這一副手套,三人心頭大為震動之余,也立時想起了一個人來,那年輕人首先失聲道︰「你,你是金掌天魔婁魂!」

面有紅記的那人冷然一笑,道︰「閣下大概是近年來頗出風頭的杜如風杜少俠吧!這兩位,一定是人稱大江雙杰的趙大俠、曾二俠了,不知道三位是要動手呢,還是跟婁某人回去?」

金擎天魔在說話之際,一手仍然握著杜如風十七節鋼鞭的絞梢,而杜如風也曾連連暗中用力,但是婁魂卻絲毫不動,絕奪不回鋼鞭來。

大江雙杰和杜如風,知道對方七人之中,竟有一個是金掌天魔婁魂,心中已涼了半截,因為這金擎天魔,乃是黑道上第一高手,早就風聞他投了韃子,但也無由證實,如今自然是再無疑問了!然而,他們三人還是齊聲喝道︰「自然是動手!」

婁魂一等三人出口,立時發出了一聲怪呻,手背向上一振,杜如風一時之間,還舍不得就此撤鞭,是以在婁魂手臂向上一振間,一股大力涌到,他整個人都被震得向上,飛了起來,「蓬」地一聲,撞在艙頂之上。

杜如風在身子一被抖了起來之際,已知不妙,但是根本不待他有再掙扎的余地,身子已撞上了艙頂,可是他見機極快,一台了上去,明知鞭是奪不回來了,右手一松,雙掌齊出,「砰砰」兩掌,擊向艙頂,只听得「嘩啦」一聲響,艙頂上已被擊穿了一個大洞,他身子一弓,「錚」地自艙頂的破洞之中,穿了出去。

杜如風一穿出了艙頂,便大叫道︰「快走!」

他是在叫還在艙中的大江雙杰快設法逃走,因為對方人多,又有金掌天魔那樣的高手在,萬萬不是敵手,不走只有就胡炳的後路了!

他「快走」兩牢出口之際,人還在半空之中,也就在這時,「嗤嗤」兩聲叫,月光之下,兩道晶虹閃耀,一前一後,已有兩柄月牙形的飛刀,同他疾射了過來,原來在那舶的船頭和船尾上,還各有著一個人,飛刀就是曲那兩個人發出來的。

杜如風身在半空之中,兵刃也已失去,一見飛刀射到,他只能在半空之中,便把了扭身子,可是兩柄飛刀的來勢極快,杜如風身子才一扭動間,兩柄飛刀,已將他一起射中,杜如風身形一例,「砰」地跌在船艙頂上,骨碌碌地滾到船舷。

當他自船艙上滾跌之際,船艙之中,刀劍兵兵交理,呼喝之聲,已然不絕于耳,分明是大江雙杰,已和敵人動起手來,杜如風一躍而起,他肩頭上和月復際,已是血流如注,傷得極重!

而船頭、船尾,剛才疾發飛刀的兩個人,這時已經涼了過來,杜如風喘著氣,大叫了一聲,一聳肩,便已跳進了汪中,水花四濺,等到那兩人趕到船舷時,杜如風的身子,已沉進了江水之中了。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49:05

夜遁 第一章
月色如水,映得江上泛起一陣銀波,在月色中看來,焦山顯得格外奇偉深邃,林木蒼翠。

長江到了鎮江這一段,豁然大開,江面寬闊,水流平穩,再加上屹立江中的金山、焦山,更襯得鎮江城形勢險要,非同凡叫。

宋德佑元年,右丞相文天祥奉使,入元軍議和,元軍扣留文丞相,執文天祥至鎮江,天下震動。

江水看來仍然那麼平靜,但是平靜的江水中,有著謨康陌盜鰨鎮江城中,自表面上看來,也像是沒有什麼事發生,然而暗中卻也出現了謨康陌盜鰲

熱鬧繁華的鎮江城中,只不過多了一個人,然而這一個人,便能引起軒然大波,文丞相被執,已到鎮江,每一個人的神色都顯得沈郁,尤其是江湖上的仁人義士。

這時,在焦出的一幅懸崖之下,江水拍擊著岩石,發出有節奏的聲音,激起一陣陣的浪花,在懸崖一塊凸出丈許的大岩石下,泊著一艘小船,船身在不斷搖晃著,船艙中,只有一張方桌,方桌上點著一盞油燈,燈光黯淡,映在桌旁三個人的臉上,帶著一片陰影。

三個都默默不作聲,桌上則攤著一張羊皮紙,紙上置著縱橫的街道,三個人都看著那張紙,神色凝重!

那三個人,兩個是中年人,一個高而瘦,另一個矮而肥,還有一個,是額骨甚高,一臉英氣的年輕人。那矮而肥的中年人,手指在紙上慢慢移動著,終于停在一處地方,他說道︰「這條街,三日之前,兩端都有元軍守衛,趕開行人,有人見一輛馬車,密不透風,駛進街中的一所巨宅,宅門大開,馬車駛進之後,宅門就立時緊閉,接連三天,元軍的大人物,進出不絕。」

年輕人雙眉軒動,道︰「這樣說來,文丞相就是被囚在這所巨宅了?」

那矮胖子的樣貌,十分滑稽,當他緊蹙雙眉的時候,五官都擠在一起,他沉聲道︰「可能是,但還要等胡炳來了,才能確定,他是鎮江城中的地頭鬼,一定可以打探出確實的消息來的。」

那高瘦的中年人道︰「奇怪,他應該來了!」

三個人一起接起頭來,那年輕人撐開了船艙的窗子,就在這時,只听得一陣櫓聲,傳了過來,滿江銀波的江面之上,有一艘船,順流搖了下來,來勢極快,轉眼之間,便來到了近前,那矮胖中年人叫道︰「是胡老弟麼?」

船上看來有三四個人,但是卻無人回答,來船卻已疾靠了過來,船尾有人拋起鐵錨,墮入汪中。

船上那三個人,一見這等情形,都呆了一呆,各自伸手按向腰際,那年輕人心急,「嗆啷啷」一聲岱,已將圍在腰際的一條十七節三撥銅鞭,抖了出來。

但也就在此際,只听得來船上有人道︰「兀那船上的人,可是在等胡炳胡二爺麼?」

船上三人,互望了一眼,矮胖子道︰「正是,胡二節在何處,如何不見?」

來舶的船艙中,餃出了一個人來,月色之下,若得出那人清秀的一張臉,左右兩邊額上,皆有老大一搭紅記,看來十分駭人,他一雙眼楮,骨碌碌地轉著,道︰「胡二爺負了傷,正在艙中!請過來看視!」

船上三人齊皆吃了一為,這時,艙中也傳出一陣陣聲吟聲來,三人听得出,那正是他們等他帶消息來的胡炳的聲音,三人立時出了艙,一躍而過,到了來船之上,來船上,原來蹲在船尾約兩人,這時也站了起來,三人也不在意,那臉有紅記的人,這時也縮回了艙中,三人一起走了進去,船艙之中,卻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之中,只听得胡炳聲吟聲,陣陣傳來,顯見他傷得極重,矮胖子急道︰「朋友,請掌燈!」

他才說了一句話,眼前陡地一亮,兩個火折子同時晃著火點著了兩盞燈,當燈火一亮之際,船艙中的情形,人人可見,進來的三個人陡地一震!

只見船艙中,除了那青臉漢子之外,另外還有四個人,那四個人中的三個,都執住了一個血人,一個站在那血人的身後,抓住了血人的頭發,將血人的頭抓起來,那血人全身都是傷痕、烙痕,簡直已不復是人形,他赤著上衣,身上墳起的深紫色鞭痕,少說也有七八十道之多,血珠子在鞭痕上一顆顆迸出來,若得人毛發直豎。

而更令得三人震驚的,是當那血人的頭被硬抓了起來之後,他們認出,那奄奄一息的血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在等著的胡炳!

這時,只見胡炳的口唇抖動著,自他口中,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來,他已然散亂的目光,停在矮胖中年人的身上,他的聲音轉來實是令人心悸,他道︰「趙大俠……我吃不住打……只得將你們的所在,供了出來,你們……可別怪我!」

一看到胡炳已成了一個血人,三人早已呆住了,直到胡炳講出了這句話來,三人才陡地一震,那年輕人立時回頭一看,只見艙門口,已有三個人堵住了退路,而在他們面前,連那臉有紅記的在內,有四個人之多!

胡炳只不過說了兩句話,但是那兩句話,卻也足夠使三人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了,那是胡炳在探听文丞相被幽禁在何處時失了手,落在敵人的手中,他吃不住拷,才將他們三人的所在處,供了出來!

三人一想到這里,心中又驚又怒,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厲吼,同時,「鏘鏘」雨聲叫,兩柄長劍,也已出鞘,三人一起背靠背站定。

面上有紅記的那人,陰側側一聲冷笑,那拉住胡炳頭發的人手一松,胡炳的身子,向下直倒了下來,「碎」地一聲響,倒在艙板上,雙眼翻白,已然死了。

額頭有紅記的那人一面冷笑著,一面道︰「你們三人,還想動手麼?」

那年輕人怒喝道︰「你先吃一鞭!」

他手腕一沉,手中的十七節鋼接,已然直揚了起來,鞭梢的尖簇,直刺對方的胸口,那人又是一聲冷笑,一翻手,「錚」地一聲叫,竟將鋼狡梢,抓在手中!

那年輕人的十七節鋼接,每節兩寸,俱呈三稜,極其鋒銳,那人竟伸手將鋼鞭抓住,若無其事,三人都陡地一虔,定楮看去,只見臉有紅記的那人,手上戴著一副極細的白金線織成的手套,那手套看來極其柔軟,是以他的手指能伸縮自如,但是卻又不怕兵刃所傷!

一看到了這一副手套,三人心頭大為震動之余,也立時想起了一個人來,那年輕人首先失聲道︰「你,你是金掌天魔婁魂!」

面有紅記的那人冷然一笑,道︰「閣下大概是近年來頗出風頭的杜如風杜少俠吧!這兩位,一定是人稱大江雙杰的趙大俠、曾二俠了,不知道三位是要動手呢,還是跟婁某人回去?」

金擎天魔在說話之際,一手仍然握著杜如風十七節鋼鞭的絞梢,而杜如風也曾連連暗中用力,但是婁魂卻絲毫不動,絕奪不回鋼鞭來。

大江雙杰和杜如風,知道對方七人之中,竟有一個是金掌天魔婁魂,心中已涼了半截,因為這金擎天魔,乃是黑道上第一高手,早就風聞他投了韃子,但也無由證實,如今自然是再無疑問了!然而,他們三人還是齊聲喝道︰「自然是動手!」

婁魂一等三人出口,立時發出了一聲怪呻,手背向上一振,杜如風一時之間,還舍不得就此撤鞭,是以在婁魂手臂向上一振間,一股大力涌到,他整個人都被震得向上,飛了起來,「蓬」地一聲,撞在艙頂之上。

杜如風在身子一被抖了起來之際,已知不妙,但是根本不待他有再掙扎的余地,身子已撞上了艙頂,可是他見機極快,一台了上去,明知鞭是奪不回來了,右手一松,雙掌齊出,「砰砰」兩掌,擊向艙頂,只听得「嘩啦」一聲響,艙頂上已被擊穿了一個大洞,他身子一弓,「錚」地自艙頂的破洞之中,穿了出去。

杜如風一穿出了艙頂,便大叫道︰「快走!」

他是在叫還在艙中的大江雙杰快設法逃走,因為對方人多,又有金掌天魔那樣的高手在,萬萬不是敵手,不走只有就胡炳的後路了!

他「快走」兩牢出口之際,人還在半空之中,也就在這時,「嗤嗤」兩聲叫,月光之下,兩道晶虹閃耀,一前一後,已有兩柄月牙形的飛刀,同他疾射了過來,原來在那舶的船頭和船尾上,還各有著一個人,飛刀就是曲那兩個人發出來的。

杜如風身在半空之中,兵刃也已失去,一見飛刀射到,他只能在半空之中,便把了扭身子,可是兩柄飛刀的來勢極快,杜如風身子才一扭動間,兩柄飛刀,已將他一起射中,杜如風身形一例,「砰」地跌在船艙頂上,骨碌碌地滾到船舷。

當他自船艙上滾跌之際,船艙之中,刀劍兵兵交理,呼喝之聲,已然不絕于耳,分明是大江雙杰,已和敵人動起手來,杜如風一躍而起,他肩頭上和月復際,已是血流如注,傷得極重!

而船頭、船尾,剛才疾發飛刀的兩個人,這時已經涼了過來,杜如風喘著氣,大叫了一聲,一聳肩,便已跳進了汪中,水花四濺,等到那兩人趕到船舷時,杜如風的身子,已沉進了江水之中了。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49:28

夜遁 第二章
也就在此際,只听得接連幾下打然巨叫,每一巨響,船艙都塌下一大片來,接連幾下巨裨過後,整個船艙,都已塌下,圍住大江雙杰在動手的是六個人,金掌天魔只是背負雙手,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觀看。

船上的地方能有多大?八個武林高手在船上一動手,船身傾蕩不已,大江雙杰水性極佳,誰都知道,是以圍住了他們動手約六個人,招數緊密,只是不讓他們兩人有突圍而走的機會。

婁魂的臉上,始終掛著寒森森的冷笑,他道︰「兩位算了吧,大軍正用得著你們,留下來替大軍效勞,百官厚爵,有何不好?」

大江雙杰兩柄長劍,嗤嗤向前疾刺而出,逼開了一人。

他們一逼開了面前一人,身子雙雙躍起,眼看他們已可以搶到船頭,再造一步,也可以躍入江中的了,可是兩柄吳鈞劍,已自他們身後攻到,逼得他們不得不撤招相格,而他們的去路,也被另外兩人阻住。

大江雙杰一面拚斗,一面大喝道︰「什麼大軍,是宋軍還是元軍?」

婁魂「嘿嘿」冷笑著,道︰「宋軍已盡,如何還能當大軍之稱,自然是人元他話還沒有講完,大江雙杰已直向他沖了過來,喝道︰「畜牲不如的奸賊!」

兩人一竟不發一言,兩柄長劍,直刺婁魂,他們顧得反攻婁魂,便難以顧及向他們攻來的兵刃,圍攻他們的人又多,他們劍勢雖快,但是劍才攻出,超大的背上,已被一柄宣花斧擊中,曾二的脅下,也被一柄單刀,直刺了進去,可是兩人的雙劍,仍然向前剌出!

然而,他們已受了致命傷,兩劍剌出,已是無力,刺到了劍尖離婁魂的胸口,還差三五寸之際,兩人的身子已向前直倒了下去,雙劍刺向艙板,「撲撲」兩聲,將艙板刺穿,人也倒伏在艙板之上。

婁魂像是早已知道大江雙杰的兩劍,必然刺他不中一樣,背負雙手站著,連動也未曾動過,直到兩人什在艙板上,他才冷笑一聲,道︰「將他們翻轉來!」

立時有兩個人,將大江雙杰,翻了過來,這兩個名揚長江下游的武林高手,已是出氣多人氣少,眼看活不成了,婁魂又冷然道︰「還有一個呢?」

那發飛刀的兩人齊聲道︰「中了我們的飛刀,跳下水去,也是死多活少!」

婁魂冷笑著,挺頭向那塊突出在江上的岩石看去,道︰「將他們兩人,連胡老二的尸體,一起放在那塊岩石上,這幾天,事情多著啦,也好叫想來生事的人看看,不怕死的只管來!」

船上的七八個人,齊聲答應,有人負了大江雙杰和胡炳的尸體,躍上了那塊岩石,將他們三人的尸體,靠在峭壁上,順手拉了山藤,綁住了他們三人的尸體,扎在樹上,不便跌倒。

遠處,可以望到鎮江城中,點點燈火,但是大江雙杰和胡炳,卻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只有別人可以看到他們,江上過往的船只,都可以看到那塊岩石之上,有三具尸體,看到的人,大都不出聲,雖然他們心中都知道這三人是為什麼而死的。

天色蒙蒙亮,海灘上的圓石,被不時沖上灘來的江水洗得很潔淨,一艘船緩緩駛來,靠在淺灘上。船頭上一個彪形大漢,用力舉起鐵錨來,雙臂一振,鐵錨「呼」地飛了起來,連著鐵錨的鏈子,發出一陣「嗆啷啷」的聲窖,鐵錨「撲通」

一聲,跌進了水中,濺起了老高的水花來,那大漢又用力拉了拉,才轉頭叫道︰「船泊岸了,大伙快出來吧!」

那大漢的話中,帶著很濃重的山東口音,他一聲才叫完,就听得前艙之中,首先傳來了唔咕咕一陣笑聲,門簾一掀,走出了兩個少女來。

那兩個少女,一個身形碩長,另一個稍矮些,兩人都不過十八九歲年紀,的花衣,一面笑著,一面掠著自額上被下來的頭發,那身形碩長的一個叫道︰力哥,可是到了鎮江麼?」

那大漢笑道︰「可不是,老爺子呢?問問他們是立時進城去,還是怎麼著?」

中艙突然又傳來了一下怪里怪氣的笑聲,道︰「只怕進不得城!」

隨著那怪里怪氣的聲音,艙中走出一個瘦子來。那瘦子實在瘦得可憐,偏偏他一身衣服,又大得出奇,是以倒像是一支竹竿,撐住了衣服一樣,他一搖三晃,走了出來,那兩個少女立時嘟起了嘴,道︰「鐘大叔又來說掃興話了,鎮江城是大地方,我們不立即進城去賣藝,找銀子,難道等在江邊餓死?」

那被稱為鐘大叔的瘦子也不生氣,只是嘻嘻她笑著,道︰「大丫頭益發牙尖嘴利了,不信,你去問你爹,是不是進城去!」

那兩個少女略呆一呆齊聲叫道︰「爹!爹!」

她們兩人的叫聲,十分清脆動听,那大漢則已按過了跳板,踏到了岸上,自言自語道︰「就算不進城,也得上岸去走走,在船上憋死了!」

他一面說,一面已自跳板上,走了上去,他身形壯大魁偉,怕不有兩百斤重,壓得跳板「咯吱」,「咯吱」一直響,這時,那兩個少女,也已從後艙中,迎出了一個精神拉鎳、滿頭白發的老者來。

那老者來到了船艙,同已到了岸上的大漢望了一眼,叫道︰「大力,別上岸!」

大漢在岸上答道︰「我只是在岸邊走走!」

他像是生怕被人拉上船一樣,急急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一堆岩石之旁,突然之間,他發出了一聲怪叫-那大漢的嗓門,本來就大得驚人,這大聲一啡,真可以說得是驚心動魄,將船上那幾個人,都嚇了一跳,身形矮小的少女立時頓著足,道︰「大力哥,你想死了,喧嘩鬼叫嚇人!」

那大漢則已轉過身來,朝陽恰好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臉色,十分蒼白,他張大了口,指著兩堆岩石中的一個縫,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那瘦漢子雙眉一揚,道︰「大力不知看到了什麼?」

那白發老者皺著眉,搖著頭,道︰「真沒有辦法,那麼大的個兒,能學得起三百斤重的石擔來,偏偏膽小如鼠。」他講到這里,提高了聲音,問道︰「大力,你,你看到了什麼?」

那大漢無名無姓,就是因為他天生神力,是以人人都叫他大力,別看他身形魁偉,力大無窮,可是膽子卻小得像是一個小姑娘一樣,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手仍指著那塊岩石之後,直到老者一問,他才道︰「一個,一個死人!一個死人!」

他大聲嚷叫著,老者和度漢子盡皆一怔,兩人一起奔下船去,到了岸上,大力雙手捂住了臉,不敢再向前看去,那兩個少女,在船上,神色也頗驚惶。

這五個人,連那白發老者在內,絕不是什麼英雄俠士,江湖上的豪杰。不錯,他們也是走江湖的,但不過是江湖上賣藝的班子。提起「宋家班」來,在大江以北的鎮市、鄉村,倒也很有些名聲,給大人小孩帶來過不少歡樂,也贏得過不少彩聲。

那白發老者姓宋,自然是班主,他叫宋進,那瘦漢子是宋進的好友,喚做鐘登天,那兩個少女是表姐妹,頎長的一個是宋進的女兒,閨名玉兒,身形較矮的那個是宋玉兒的表妹,自小父母雙亡,跟著姨丈闖江湖,她叫作白月明,一班子五個人,倒也其樂融融。

這時,宋進和鐘登天,兩人奔到了那塊大石之前,同大石後看去,果然看到一個人,一半身子在岸上,雙腿還沒在水中,那人的雙手十指,一起留在河灘之上,像是怕掙扎到了這里,想要爬上海灘來,但是卻違最後的一分氣力也用完了,是以只好昏死在這里。

在那人的身上,還有一絲的鮮血,在不斷地滲出來,順著江水的流動,向外飄了開去。宋進和鐘登天,全是老江湖了,一看到這等情形,齊聲道︰「這人還沒有死,快扶他起來!」

兩人一面說,一面已爬上了那塊大石。

宋進和鐘登天攀過了大石,跳下河灘,將那人扶了起來,只見那人面如紙金,肩頭和月復際,各有一處傷口,兀自在滲著血,宋進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還有一口氣,宋進揚頓叫道︰「大力,快來幫手!」

他不叫還好,大力只是捂著臉,站在當地不動,他一叫,大力怪叫一聲,連連向後退去,雙手亂搖,道︰「不,不行……我……怕死人!」

宋進又好氣又好笑,罵道︰「混帳東西,他不曾死,只不過受了重傷!」

大力仍然遲遲疑疑,不敢上前去,宋進和鐘登天兩人無奈,只得一邊一個,架住了那人,越過了大石,向前走來,這時侯,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也自船上走了下來,她們打量著被宋進和鐘登天抬著的那人,只見他奄奄一息,實在已是死多活少,但是,仍然可以看得出,那人很年輕,很英俊。

宋進和鐘登天,將那人扶到了跳板旁邊,跳板十分狹窄,勢難扶得那人上船去,宋進又回過頭來道︰「大力,你還站著干什麼,還不過來幫忙?」

大力遲疑道︰「老爺子,這人……當真沒有死?」宋進只得苦笑,道︰「我騙你干什麼?」

大力仍然在疑惑著,但是他總算遲遲疑疑,向前走了過來,白月明最淘氣,看到大力那種樣子,心中早已又好氣又好笑,等大力走前了幾步,她低聲道︰「大力哥,小心些,要是他已死了,冤魂會纏住你的!」

一句話將大力嚇得魂不附體,雙手抱著頭,又遠遠避了開去,白月明樂得「格格亂笑」,宋進臉色一沉,道︰「月丫頭,人命關天,這人經不起耽擱,你卻還來開這種玩笑!」

捱了宋進的責罵,白月明做了一個鬼臉,吐了吐舌頭,也不敢再笑了。宋進明知大力受了嚇,不肯再來幫忙的了,只得負起了那人,再出鐘登天扶著,慢慢上了船。

一到了船上,他就將那人扶進了艙中,向外叫道︰「玉丫頭,月丫頭,你們別閑著,快找我們的刀傷藥來,再去熬一碗濃姜湯!」

兩人答應著,輕輕巧巧上了船,大力哭喪著臉,也漸漸向跳板走了近來,他心中確實害怕,踟躕著不敢上船,只是在岸邊徘徊著。

就在這時,只見岸上四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的四個人,全是奇形怪狀,那四人真馳到江邊,勒住了馬,盯住了大力望著。

大力給這四人,看得極不自在,他又最怕惹事生非,是以縮起了頭,像是恨不得將頭縮進脖子去,好不讓他們看到自己一樣,大力的那種情形,惹得馬上那四人,一起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向船一指道︰「這船是你的麼?你們從那里來干什麼的?」

大力結結巴巴,道︰「我們……從仙女廟來,宋家班是賣藝的,誰不知道?」

那四人互望了一眼,一起抖起纏繩,又向前疾馳而出,最後面的那人,在馳過大力的身邊時,順手揮起鞭子,「叭」地一鞭怞在大力的膀子上。

那一鞭的力道,還著實不輕,怞得大力衣袖破裂,膀子上立時墳起了一道血痕,大力也不敢吭聲,只是件起手,將鞭痕吮在口中。

而那四人,已漸漸馳遠了。

大力自然听不到那四人在馳遠之後,講了些什麼,那四人一面馳出去,一面在交談,一個道︰「昨晚殺了大江雙杰和胡老二,婁前輩真是好計,將他們三人的尸體,掛在江岸,有船自北來,非看到這三個人不可,也得自己思量思量了!」

另一個道︰「自然是,要不然,昨夜城中,怎有那麼平安,當然是他們三人的死訊,已傳出去了!」還有一個道︰「听說,昨晚在焦山腳下,還走了一個叫杜如風的?」

最後一個笑道︰「那家伙中了陳寨主的兩柄飛刀,又跌進了江中,自然是死多活少。我們且照著袁前輩的吩咐,沿江岸飛馳,一看到有可疑的人物,立時下手,免得他們進城去生事!」

其余三人一起答應著,那四騎早已馳遠了,大力還呆立在江邊,恨恨地摔著手,自言自語地道︰「神氣什麼,好在我皮粗肉厚,也不怕捱鞭子!」

在岸上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在艙中的那些人,全不知道,他們將那垂死的人扶進了艙,鐘登天拉開了那人的衣服,那人的傷口,已被江水浸得向兩旁翻轉了過來,看得宋進和鐘登天兩人,不住搖頭。幸而他們走江湖賣藝的班子,真的就是跌打刀創藥,鐘登天將大把的虎骨粉灑了下去,宋進又捏開了那人的牙關,灌了一小瓶熊膽下去,再將那人兩處傷口扎好,剝了那人身上的衣服,用一張舊被子,將那人的身子,裹了起來。

自這時,白月明和宋玉兒,也端著姜湯,走了進來,鐘登天又將濃姜湯灌進那人的口中去。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在一旁看看,白月明口快,道︰「姨丈,這人是什麼人?」

宋進並不轉過頭,他在那人的衣襟中,找到了一句金鎳子,足有三五十兩重,放在一張桌子上,他又找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已被水浸得透濕,信上的字跡,也全都化了開來,根本看不清上面寫些什麼。

他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我看他不是常人,一定是武林中的高人。」

宋玉兒皺著眉道︰「可是他年紀還輕得很!」

鐘登天道︰「年紀輕怎麼樣,總不見得人人都像我們一樣,一輩子只是賣藝,年輕的俠客有的是,有一個俠客,叫杜如風,獨力格殺了四十個韃子軍官,救了揚州市大街一街的生寮,听人說,他才二十來歲!」

鐘登天正在講著,只听得裹在被子中的那人,已發出了一下聲吟聲來。

那人一發出了聲吟聲,各人的目光,便全都集中在那人的臉上,只見那人青白色的嘴唇在發著抖,發出斷致的聲吟聲,又過了片刻,才貝他睜開了眼來。

可是,雖然睜開了眼,卻是目光散亂,是不是看得到眼前的東西,也是大有疑問,他睜開眼之後不久,又合上了眼,直到這時,才听得他用極微弱的聲音道︰「我在……什麼地方?」

白月明搶著道︰「你在我們的船上!」

那人又喘了一口氣,才又道︰「你們是什麼人?」鐘登天道︰「我們是賣藝白月明又搶著道︰「宋家班,在大江南北,倒也有小小的名頭!」

白月明在那樣的時候,雖然她對于「宋家班」三個字,感到十分自負。而那人的口角,居然泛出一絲微笑來,道︰「是!宋家班,我看過,有一踩著高蹺的,可以說是天下無敵,還有一位……力氣……真……大……」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3:24

夜遁 第三章
他講到這里,己是上氣不接下氣,宋進連忙按住了他的胸口,道︰「你別說了!」

宋玉兒撇了撇嘴,道︰「爹,他怎麼不說我們走繩子走得好?」

宋進道︰「你也得看他是不是說得下去,大力呢?快叫他上船來,在岸上他這樣子太惹眼了!」

宋玉兒一轉身,出了艙,大聲叫了幾下,大力才上了船來,他手臂上,仍是鞭痕宛然,眾人見了,都吃了一驚,忙問道︰「怎麼了?」

大力滿臉委屈的道︰「剛才有幾個人策馬馳過,有一個無緣無故,怞了我一鞭……這人……究竟是死人還是活人,臉色好難看!」

那人休息了片刻,精神倒恢復得快,他又睜開眼來,臉上泛著慘淡的笑容,道︰「你說我是死人還是活人!」

那人突然開了口,大力又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向後退去,鐘登天趨前問道︰「閣下何人,為何受了傷,在江中飄蕩?」

那人嘆了一聲,又同船艙中的三人,若了半晌,才道︰「我姓杜,名如風。」

這「杜如風」三字,才一出口,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首先叫出了「啊」地一下驚叫聲,鐘登天和宋進兩人,張大了口,合不攏來。白月明和宋玉兒兩個女孩子,連忙趨前一步,睜大了眼楮,望走了神色憔悴的杜如風,充滿了好奇的神色。

杜如風是近年來聲名大噪的少年俠客,大江南北,名頭響亮,他專和韃子軍官作對,遇有韃子兵燒掠鄉村,強施殘暴,一叫杜如風遇上,便無幸理,有幾個僥幸逃過了杜如風的追擊保住了性命的韃子軍官,記住了他的樣子,命畫工給了出來,掛在各處通道、城門之上,懸賞黃金千兩,取杜如風的首級,宋家班乃是逢鄉過鎮賣藝的班子,如何會不知道杜如風的名字,是以當他們知道自己救過來的這個人,竟是杜如風時,一時之間.又是驚駭,又是歡喜,一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過了好半晌,還是白月明先開口,她指著杜如風的頭,道︰「你……就是,這一顆腦袋,值得千兩黃金?」

杜如風揚了揚眉,勉力一笑,道︰「現在可能已經漲價,不止一千兩黃金了!」

宋進雖然老于江湖,可是也直到此時,才緩過氣來,他忙化道︰「小孩子不要胡說!」

白月明涯了罵,嘟起了嘴不出聲,宋進忙又回過頭來,道︰「大力,剛才馳馬經過的幾個是什麼人?」

大力道︰「誰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宋進的面色,更是嚴重,又對鐘登天道︰「你快到船頭去守著。」

鐘登天也是神色緊張,他道︰「我們可要離開這里?」

宋進搖頭道︰「……那會惹人起疑!」

他們在急匆匆你一句我一句間,杜如風已掙扎著,想在林板上坐起來,他道︰「列位,我是懸賞拘拿的重犯,窩藏者同罪,我已醒了,讓我走吧!」

杜如風才彎著身子坐起了一半,傷口處一陣劇痛,已痛得他的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面色灰白,口唇亂頭,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宋進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胸前,令他又躺了下去,正色道︰「杜俠士,我們未曾發現你,沒話說,既然遇上了,不等你傷勢痊愈,你絕不能走︰」

杜如風苦笑著,道︰「這位是宋老丈吧,老丈的盛意我十分領情,但是昨日焦山下一戰,我負傷逃月兌,現在韃子必然已知幸存的是我,一定在搜尋我,卻不免連累了各位,那就不好了!」

鐘登天面色一沉,道︰「杜少俠,這是什麼話,莫非瞧不起我們走江湖賣藝的麼?」

大力在一旁,忽然沒頭沒腦接了一句,道︰「誰敢瞧不起咱們?」

杜如風忙道︰「這位言重了,而且我實在還有極要緊的事,絕不能在此久待。」

一直未曾開口的宋玉兒,直到這時才緩緩地道︰「就算你有要緊的事,也得等傷好了才能辦!」

鐘登天道︰「杜少俠,你好幾次出生入死殺韃子,為了救百姓總不成不讓我們老百姓也救作一次?」

鐘登天的聲音之中,實是充滿了至誠之意,听得杜如風心頭,不禁心血上涌,在他蒼白的臉上,竟然也泛出了幾絲血色來。但是他隨即嘆了一口氣,道︰「我不能救百姓,單憑我們血氣之勇,有什麼用處,能救國家的,只有一個人!」

大力又楞頭楞腦地問道︰「那人是誰?」

杜如風仍然長嘆一聲,並不回答,宋進和鐘登天兩人齊聲道︰「杜少俠指的,可是文丞相文大人?」杜如風閉上了眼楮,看他的神情,像是他已感到了極度的疲憊,但是他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宋進將聲音壓得更低,道︰「听說文大人出使議和,卻被韃子所扣,更將他帶去見韃子皇帝,是不是?」

杜如風又緩緩點點頭道︰「他現在在鎮江!」

宋進、鐘登天、宋玉兒、白月明四人,都吃了一驚,他們多多少少都知道文丞相起兵勤王,天下人心振奮的事,只有大力,卻是渾然不覺,問道︰「那個文丞相,卻是干什麼的?」

他話才一出口,白月明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大力連忙住了口,不敢再說,宋進這才道︰「杜少俠就是為了這個……才受傷的?」

杜如風仍然閉著眼楮,這一次,他既不點頭,也不言說,需知江湖上的仁人義士,營救文丞相文大人,乃是性命相搏,置生死于度外的大事,行事自然也得機密異常,他雖然知道眼前的幾個人,絕不會是韃子的眼線,但他卻也不想將他們的計到,隨便說出來。

宋進和鐘登天兩人,一看到杜如風那樣的情形,自然也已明白了他的心意,是以他們已不再問下去,宋進道︰「杜少俠,你傷得十分重,無論如何,得休息幾天,只要和我們在一起,不會有人疑心你的。」

杜如風這時,根本連行動的能力也沒有,他只好又嘆了一聲,道︰「可是我想進城去︰」

宋進和鐘登天互望了一眼,鐘登天道︰「杜少俠,如果你現在就行動的話,傷勢轉劇,只怕……只怕……」

杜如風沉聲道︰「那我就煩你們一件事。」

宋進忙道︰「杜少俠如有吩咐,無不從命。」

杜如風道︰「你們進城賣藝,圍觀者必眾,可能圍觀者之中,有我的朋友在白月明心急道︰「我們怎麼認得出他來呢?」

杜如風望著白月明,勉力一笑,道︰「麻煩這位姑娘,在踩繩子的時候,將這個……」

他講到這里,伸手向自己的身上模去,一模之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剝了個精光,他不禁大是窘迫,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鐘登天忙道︰「杜少俠要找什麼,你衣物全在。」杜如風道︰「是一塊玉佩。」

白月明忙在杜如風的濕衣中翻尋了起來,在一條腰帶上,找到了一塊玉佩,那玉佩一半玉質雪白,另一半卻是血也紅似的,白月明道︰「就是這個?」

杜如風道︰「是,姑娘將這個系在腰上,在高處踩繩,我的朋友見了,就知道那是我的東西,一定會和你們聯絡的。」

白明月忙點頭道︰「好,姨丈,我們這就進城去!」宋進點頭道︰「杜少俠咐咐了的事,不宜遲了,玉兒,你留在船上,服侍杜少俠,來,我們收拾家伙,這就進城去了!」

宋進一吩咐,鐘登天、大力、白月明三人,就忙了起來,宋玉兒也忙著收拾東西,不一會,應用的物件,搬了出來,扎成了兩個大捆,全由大力挑著,宋進、鐘登天、白月明一起上了岸,臨上岸之際,宋進還著實吩咐宋玉兒幾句,著她小心看顧杜如風。

當宋進吩咐宋玉兒留在船上,看顧杜如風之際,宋玉兒只覺那是理所當然之事,一點也沒有想到別的,可是等到眾人全走了之後,船上只剩她和杜如風兩個人了,她的心中,就不免有些異樣的感覺,杜如風是名聞天下的俠士,她只不過是一個江湖賣藝班之中的人,兩者之間相去實在太遠了!

可是這時侯看來,這天下聞名的大俠士,卻和普通人完全沒有什麼不同,他非但和普通人沒有不同,而且還那麼虛弱,傷得那麼重,需要它的照顧。

一想到了這一點,宋玉兒的心中,不禁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她只是怔怔地望走了杜如風,一動也不動。

杜如風閉著眼,他雖然閉著眼,但是也可以知道,宋玉兒正在望著自己。他感到十分窘迫,船上只剩下了他和宋玉兒兩個人,他想靜下來,可是要您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使他靜不下。

過了半晌,他緩緩嘆了口氣,睜開眼來,宋玉兒明亮的眼楮,仍然注視著他,但一看到他睜開了眼,就垂下了眼皮。

杜如風緩緩地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

宋玉兒低下了頭,道︰「天蒙蒙亮泊的岸。」

杜如風道︰「你們昨天晚上,經過焦山腳下,可曾看到了……」

杜如風的話還未曾講完,宋玉兒已急急地道︰「看到了,焦山腳下,一塊凸出的大石上,綁著三個死人,在他們的身旁,還押著老大的火把,真駭人!過往的船只,全都快快駛過,不願停留。」

杜如風痛苦得臉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怞擂著,他的聲音也像是在嗚咽一樣,他道︰「那三個人,昨晚是和我在一起的,他們全……死了!」

宋玉兒仍是征征地望著杜如風,她忽然道︰「杜少俠,像你們這樣一身武功的人,一定是不怕死的了?」

杜如風緩緩地搖著頭,道︰「人那有不怕死的,但是一件該做的事,就算明知要死,也一定得去做,這才叫俠士!」

宋玉兒道︰「可是每個會武的人全是那樣?」

杜如風苦澀她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有很多人,一身武功,可是卻用來為非作歹,甚至認賊作父,有投靠了韃子的,唉!」

宋玉兒似乎也可以領會到杜如風那一下長嘆中所包含的沉痛心情,是以她不再言談,艙中也靜了下來。

陽光燦爛,銅鍵在陽光下,閃著黃燦燦的光芒,大力一手提著銅鑼,一手握著錘,用力地敲著,他站在一支竹竿旁邊,那竹竿上懸著一面錦旗,旗的邊緣已經有點破爛了,但旗上所統的「宋家班」三個字,卻還是那麼鮮明。大力起勁地敲著鑼,「當當當」的鑼聲,很快地將入從四面八方吸引了過來,一大群孩童,擠著,擁著,早已圍成了一個圈兒。

那是在大街角處的一個空地,等到人越圍越多時,大力放下了銅鑼,宋進向四周圍作了一個揖,大聲道︰「宋家班路過貴地,獻獻丑,討一點盤纏,賣幾帖膏樂,要好了,多賞幾聲彩,要得不好,眾位多多包涵!」他一回頭大聲叫道︰「伙計!」

鐘登天當時一聲答應,連翻了三個空心筋斗,翻到了宋進的身邊。

大力已經拿過一捆竹子來,那一捆竹子,每一根都有五尺來長,大力將那捆竹子解開,一根插在一根之上,轉眼之間,便接成了一副足有二一丈來高的高蹺。

尋常踩高蹺的也見得多了,但是三丈來高的高蹺,卻也罕見,圍觀的人,都竊竊私議起來,有見過宋家班耍技的,更是口沫橫飛,介紹起來。

鐘登天等大力接好了高蹺,他走了過去,手扶住了兩根高蹺,大力在他的背後,用力一推,只見兩根高蹺,陡地直了起來,當高蹺直起來的時候,鐘登天人就變成向前沖出去,只听得那邊的人一聲嘩呼,人人都當要倒向前了。

可是也就在高蹺向前,微微一頓之際,鐘登天的身子突然向上一挺,已經站直,他一站直,三丈來高的高蹺,又向後倒來,後面的人,又是一陣嘩叫。

可是盡管高蹺前後搖晃,鐘登天擺動著身子,卻始終末曾倒下來。

旁觀的人,這時又明白,那是鐘登天故意在玩弄著花巧,是以立時又一疊聲地喝起彩來,鐘登天滿面笑容,雙足踏在高蹺瞪上,竟然又雙手一松,向四周圍作了一個揖,高蹺擺動,更是險象環生,直到鐘登天又扶住了高蹺,這才齊齊松了一口

氣。

鐘登天扶住了高蹺,向前走著,忽進忽退,走了片刻,在彩聲不絕中,他又叫道︰「拿來!」

大力一聲答應,「呼」地一聲,地出了一股繩索,鐘登天一伸手接住,便向街角走去,他將手中的繩子,打一個活結,結在一幢樓房的屋角上。

這時候,不但廣場中圍滿了人,連兩面街道上,幾家大酒樓的窗口中,也擠滿了人,向外看著熱鬧。

鐘登天系好了一端,又拉著繩子搖搖晃晃,走了過來,他用高蹺跨過了人叢,到了廣場的另一邊,又將繩子的另一端,結在另一幢房子的樓角上。

那根繩子,足有四五土長,離地足有三丈,在半空之中,懸懸蕩蕩,就在這時,宋進突然向白月明大喝一聲,道︰「還不上去!」

白月明裝出一副害怕之狀,道︰「老爺子,那麼高,我實在不敢上去!」

宋進也裝著大怒,道︰「那麼多人看著,你不上去怎麼行?小心我斬了你!」

他一面說,一面果然抄起一把明晃晃的鋼刀來,作勢欲砍,白月明叫著,一面以雙手遮著臉,一面滿場子奔著叫道︰「我不敢上去,不敢上去!」

老于看江湖人賣藝的,自然知道,宋老兄絕不是真要砍白月明,白月明也不是真的不敢上那繩索去,可是也有初次看到的,不知就里,不禁義形于色,有幾個人,甚至走了出來,大聲斥責、呼喝著,責備宋進不該硬逼白月朗上繩索去。

這時候,宋進持刀呼喝,白月明奔逃,不明就里的途人大聲斥責,場子之中,著袕亂得可以,但是突然之間,所有的聲音,都一起靜了下來。

只見白月明滿場子奔著,突然向大力奔了過去,一面奔過去時,一面還在叫道︰「大力哥哥,宋老爹要殺我哩,快幫我一幫!」

她叫著,直撲到了大力的身前,只見大力兩條又粗又結實的膀子陡地一箍,已將白月明絨細的身子抱住,緊跟著大喝了一聲,道︰「上去吧!」

他雙臂向上一送,只見白月明整個人,都已被他拋得向上直飛了起來,白月明也在那時發出了一下驚呼聲,就在那一下梵呼聲之後,所有的嘈雜聲叫,全都停了下來,只見白月明是被拋高了三丈六七高下,眼看要跌下來了,自那麼高的半空中跌下來,豈是鬧著玩的?是以人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白月明被拋高了兩女六七之後,已開始停止了上升之勢,要向下跌來了,但也就在此際,只見白月明一伸手,在高蹺上的鐘登天,伸手將懸在半空中的繩子,陡地壓下了尺許,白月明五指緊處,已將繩子緊緊抓在手中,雙方配合得妙臻毫巔!

這一下,立時贏得了如雷的掌聲,原先聲勢詔冢在斥責宋老兄的人,也呆住了,這才知道,原來那是班子中預定好了的手腳!

白月明一手抓住了繩,臉向下,還向所有的人,做了一個鬼臉,道︰「這一下,不走兩趟獻獻丑,也不行哩,各位多多包涵!」

她人雖然在半空之中,但是在一陣彩聲過後,人人屏住了氣息,四周圍又靜得出奇,是以她清脆玲瓏的聲音,每一個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白月明話一說完,身子又翻了過來,雙手抓住了繩子,先連翻了十來個大風車,身子隨著繩,突上突下翻騰著,真是好看之極,在彩聲如雷中,她身子一出,雙腳已踏在繩子上。

那時,她還是雙手雙足,一起抵在繩上的,但等到她雙足一踏在繩上之後,她的身子,突然向上挺了一挺,整個人已站了起來,繩子晃動著,白月明的雙手,輕輕搖擺著,她人就在繩子之上。

然後,她慢慢地,試探地跨出了一步,又跨出了一步,等到她接連跨出了三步之後,她的動作,突然快了起來,迅疾無比地走到了繩子的一端,一個急轉身,衣袂飄動,神采飛揚,這一下,更是看得所有的人,如痴如醉,直著嗓子,只管叫好。

白月明站得高,走得快,不但圍在空地前的人們看得清楚,便是空地附近的幾條街道上,行人車馬,也都佇足而觀,擠了個水泄不通,附近的幾間茶樓門口,更是人人爭著,探出頭來觀看。

白月明在轉過身來之後,探手在腰際,輕輕一按,將杜如風給她系在腰際的那塊玉佩,輕輕揚了一揚,在陽光之下,那塊玉佩,映著日光,更是質地晶瑩,映出一道道的光芒來。

也就在那一剎間,在街石的酒樓,二樓窗前的一副座頭上,有兩個中年人,神色陡地一變,互望了一眼,一個壓低了聲音,道︰「咦,這小妞兒的玉佩,是杜兄弟的家傳之寶!」

另一個的神色更是緊張,道︰「一點也不錯,杜兄弟在大江雙杰遇難後,音訊全無,這玉佩在小妞兒身上,只怕他已凶多吉少了!」

看那小妞兒的樣子,像是故意要人看她腰際的玉佩!」

等到他講到「凶多吉少」四字時,聲音已大為哽咽,另一個忙道︰「不見得,那一個一听,立時大喜,道︰「若是這樣,那麼,在這班賣藝人身上,可得杜兄弟的下落!」

兩人又互望了一眼,一個自懷中模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兩人一起站起來,擠開了站在窗前看熱鬧的許多人,急急走下酒樓來。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3:38

夜遁 第四章
到了酒樓門口,站立著台頭觀看的人更多,那兩人推開了十來人,好不容易出了門口,但在街上也全是人,根本沒有法子走近空地去,兩人正在干著急間,突然听得街那頭,傳來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按著,便有人發起喊來。剎那之間,只听得馬蹄聲,呼喝著,叫喊聲,大哭大叫,在街上的那些人,全都亂了起來,四下狼奔豕突,再夾雜著「啪啪」的鞭聲,原來在街上的那些人,全被趕得如潮水般,向兩旁退來。

人潮迫來的勢子實在太猛,將那兩個中年人,又這回了酒樓之內。這時,街上可以說是亂到了極點,有跌倒的,有被擠得叫爹叫娘的,小孩子前一刻還在興高采烈,這一刻卻是鬼哭神號。

在混亂中,只見十余騎疾馳而來,就在廣場之前,勒住了馬,那十余騎中,倒有八九個,全是蒙古兵的軍官,有兩三個是漢人。

那兩三個漢人,裝東古怪,樣子奇特一望而知,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這時候,白月明在繩上,也不再踩繩子了,只是怔怔地站著。宋進,顯然也料不到突然之際,會有那樣的事發生,是以他也只好呆立著。

只听得其中的一個韃子軍官,呼喝了兩聲,也沒有人听得懂他在講些什麼,個漢人則策騎向前走了一步,喝道︰「誰是班主?」

宋進忙走向前來,拱手行禮,道︰「小老兒宋進,是宋家班班主……」

他一句話才說完,只听得「呼」地一聲裨,問話的那人,揚起馬鞭,劈頭劈腦,已向宋進鞭了下來,那一鞭的來勢極快,宋進如何避得開去!百忙之中,他只是側了側頭,「叭」地一聲向,那一鞭,還是斜斜地劈在他的左頰之上,頰上立時墳起了一道血痕。

大力在一旁,一見宋進無緣無故,捱了一鞭,心中大是不滿,立時大聲道︰「為什麼打人?」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為什麼打人?你們再在大街之上,聚眾喧囂,一個個斬了你們,快替我收拾家伙,滾出城去!」

四周出人聲漸靜了下來,人人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宋進一看這等情形,知道自己不依是不行的了,他唯恐大力又吃眼前虧,是以連忙向大力使著眼色,打躬作揖,道︰「是!是!照老爺的吩咐就是!」他一面說,一面接頭向上叫道︰「丫頭,還不快下來,別耍了!」

自月明答應一聲,走到了繩子的一端,雙手抱住了鐘登天的一只高蹺,滑了下來,鐘登天也忙著解繩結,宋進道︰「我們立時就出城去,老爺多多包涵!」

那漢子回頭,同韃子軍官咕曠了幾句,韃子軍官一揚馬鞭,十余騎又向前直沖了出去,散開的人,正在漸漸田攏來,又是好一陣混亂。

等到啼聲走過了,鐘登天已解著繩子下了地,收起了高蹺,不但宋家班的幾個人,只是默默地收拾著東西,一聲不出,連再次圍攏來的途人,也是一聲不說。不知道是那一個人先開始,將一塊碎銀,向前拋了出去,一時之間,銀子、銅錢,如雨而下,宋進激動得台著淚,不住道謝,和白月明兩人,將銀子、銅錢,一起撿起,兜了一大兜,大力已挑起了家伙,一行四人,走了開去。

他們走過了幾條街,跟在他們後面的人,已漸漸少了,宋進才嘆了一聲,道︰「看來,鎮江城中,不是我們找飯吃的地方!」

他正在感嘆著,只見兩個中年人,快步來到了他們的身前,那兩個中年人,先不約而同,同白月明腰際的那塊玉佩,望了一眼,然後又同宋進拱了拱手,道︰「老爺子,同你打听一件事。」

宋進沉聲道︰「不敢,請說。」

那兩個中年人中的一個,指著白月明的腰際,道︰「這塊玉佩,是我們一位要好兄弟的傳家之寶,不知如何含在這位姑娘身上?」

白月明仁道︰「原來你們認識……」

她下面「杜少俠」三字,還未曾出口,宋進便陡地喝道︰「住口!」

宋進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但是他一生浪跡江湖,人心險詐詭異,其深莫測的事,卻見得太多,他知道,杜如風首級值千金,正不知有多少人想找他,眼前這兩個人,看來雖然誠懇,但是在未知底細之前,又豈可胡言亂語?白月明給宋進一喝,不敢再言語,宋進道︰「兩位所指,卻是什麼人?」

這時,他們恰在一條街口,在街口的一條木牌上,貼著一張老大的告示。

在那張告示之上,晝著一個人形,看來有七八分和杜如風相似,那兩個中年人一見間,吹了吹嘴,道︰「就是告示上的那人!」

那告示,正是元軍晝影圖形,捉拿「叛賊」杜如風的告示,各州各府,各鎮市皆有張貼,宋進呆了一呆,道︰「兩位是他的什麼人?」

那兩人道︰「是他的生死兄弟!」

宋進強打了一個「哈哈」,道︰「兩位這樣說法,若是叫韃子奸細听到了,卻是殺身之禍!」

那兩人正色道︰「國已破,家已亡,個人生死,何足掛齒,我們和杜兄弟商議著,有極重要的事待辦,但是他忽然下落不明,請老大指點!」

對方的話已說到了這一地步,宋進實在是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推托的了,何況,杜如風要他們帶著那塊玉佩出來,就是為了要引起他自己人的注意。這時,白月明心急,已經好幾次想搶著講話,但是卻被鐘登天在一旁,使眼色阻了下去。

大力在一旁,卻是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別看他天生神力,身形壯大,但是實際上,他卻是天真純樸得如同小孩子一樣。

宋進又猶豫了片刻,才道︰「好,兩位且跟我們來,但是兩位的裝束,和我們身份不合,最好偏遠望,以免招人起疑。」

那兩個中年人大喜,道︰「好,不知杜少俠現在,情形怎樣,倘祈告知!」

宋進道︰「他身受重傷,但性命無虞!」

他說完了這一句話,立時轉身,向外走去,大力、鐘登天、白月明跟在他的身後,等他們四人,走過了那告示牌,那兩個中年人才跟著向前走去。

看官,那兩個中年人一起步,看在會象的眼中,便可以知道他們是武功極高的高人。那兩個中年人,一個叫柏長青,另一個姓魚,單名一個烈字,是武林中出了各的高手,江南四俠中的老大和老二,也正是和杜如風有聯絡,準備在韃子手中,救出文丞相的義士。

他們六個人,四前兩後走著,焦烈和柏長青兩人,心中十分緊張,自杜如風忽然音訊全無,大江娃杰慘死之後,他們一伙十多個人,急得團團亂轉,如今忽然有了消息,如何不緊張?

也就是因為這一緊張,是以他們兩人,連後面跟著四個探頭探腦的人,也未曾覺察!

那四個探頭探腦的人,是從街角跟過來的,他們和焦、柏兩人,保持著一兩丈距離,看來像是尋常的路人一樣。四人中有一個,身形又矮又胖,神情詭異,一面走一面在說︰「不錯,這兩人是江南四杰中的人物,不知他們和賣藝漢子有什麼交道?」另一個道︰「現在怎麼知道,跟下去看看,就一定可以知道了!」

還有一個神色蒼白的,顯得十分小心,道︰「要不要先去報告婁天魔?前面兩人武功極高,若要動起手來,只怕不是他們的手腳。」

那人幾句話才一出口,另一個就「呸」地一聲,道︰「你怎麼了?誰知道跟下去會發現什麼?現在去報告了婁天魔,跟了一場空,就得捱罵。若有了發現,功勞又不會記在我們身上。升官發財的是他,你怎麼那麼蠢?」

那人挨了一頓責罵,不敢再說什麼。四個人仍然跟著宋進等六人。不一會,便已然出了城,直向江邊走去。一出了城之後,少了掩蔽,那四個人跟得也遠了些,不敢如此貼近,怕會被前面的人發現。

而前面宋進等六人,急于趕路,仍然未曾發覺已有人跟了他們好半晌。

行了不到半個時辰,大江已然在望。江水浩蕩。離遠望去,更是氣象萬千。在將到江岸時,那四個人,便找了一棵大樹,隱身在樹後。眼看著宋進等六人,登上了那艘停在江邊的船。他們才走了出來,藉著樹木和江邊大石的掩蓋,向前接近去。

卻說宋進等一行六人,士了船只,宋玉兒一听得甲板上有人聲,就從船艙中走了出來。宋進忙道︰「玉兒,杜少俠怎麼了?」

宋玉兒將手指放在嘴唇上,壓低了聲音,道︰「他才睡著了,看來傷勢是不擬了!」

一听得杜如風睡著了,各人都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宋進沉聲道︰「請進艙來。」

柏長青和焦烈兩人,首先彎著身,走了進去。艙中的光線很黑暗,也益襯得杜如風面如白紙,神情十分樵碎。兩人立時搶前了幾步。宋玉兒忙道︰「兩位,他才睡著,還是別吵醒他的好!」

宋玉兒已然將語音壓得很低了,但是杜如風是何等樣的人物,雖在熟睡中,也是極易驚醒,更何況他此際,身受重傷,身在險地,自然更是警覺。宋玉兒的話才一出口,他已睜開眼來。

杜如風一睜開眼楮來。柏長青和焦烈兩人,便齊聲道︰「杜兄弟!」

杜如風慢慢轉過頭,道︰「是誰來了?」

焦烈和柏長青又踏前了一步,杜如風已看清了兩人是誰。在他蒼白的臉色上,立時現出了一絲笑容來,道︰「兩位來了。那真太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掙扎著揚起雙手來,握住了焦烈和柏長青的手臂,神色激動,顯得有說不出來的興奮。白月明在一旁忙道︰「他們全是看到我在踩繩子時,懸在腰際的玉佩,是以找到我們的。」

杜如風微微地喘著氣,道︰「多謝姑娘,兩位……來的時候,可有人跟了來,鎮江城中,敵人的高手太多,不可不防!」

杜如風一句話,提醒了焦烈和相長青兩人,兩人忙道︰「宋老丈,請你出去看看!」

宋進立時出了船艙,同岸上張望著,跟了來的四個人,已離岸極近了,但是他們各自隱身在大石之後,宋進卻瞧不見他們。

是以,他看了一看,見江岸上閃無一人,立時又縮了回來,道︰「沒有人。大力,你到甲板上去,見有人走近,立時呼喚。」

大力楞頭楞腦,答應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柏長青這才道︰「杜兄弟,大江南北,已有三十余名高手,齊集在……」

他講到這里,焦烈突然向相長青使了一個眼色,柏長青也陡地醒起,他們聚集的地方乃是極度的秘密,要是給元軍高手知道了,調兵遣將,自然不難一網打盡,如何可以隨便說出來?是以他立時住口不言。

柏長青話講到一半,便陡地住了口,船艙之中,氣氛多少有點尷尬。宋進忙道︰「杜少俠和這兩位慢慢詳談,我出去把風!」

杜如風叫道︰「宋老丈,你們不用出去。」

他抬起頭來,望著柏長青和焦烈兩人,道︰「兩位,宋家班中人,雖然不是我輩江湖上俠義之士,但是他們甘犯奇險,救我在此,我們便和自己人一樣。而且他們肝膽照人,有許多武林中人,怕還遠遠不及他們呢!」

在船艙中的宋進、鐘登天、宋玉兒、白月明四人,一听得杜如風這樣稱贊他們,個個都激動得漲紅了臉,說不出來的高興。宋進忙道︰「杜少俠,你這樣說,著實太度學我們了!」

杜如風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間,還客氣作甚,柏大俠,來的武林同道,全在何處?」

柏長青仍然壓低了聲音,道︰「眾人分成了兩撥,一撥在城西,西落巷尾,振聲鏢局的舊址。另一撥,扮成了醫卜星相,小販雜耍,各色人等,在城南的土地廟中寄居,倒是不露痕跡。」

杜如風喘著氣,道︰「由誰來總領其事?」

焦烈苦笑道︰「杜兄弟,大伙全等著你啦!」

杜如風道︰「怎麼可以等我?大江南北的豪杰之中,聲望、武功在我之上的,又不是沒有。」

柏長青道︰「是,聲望資歷在你之上的不是沒有,但若講到智謀奇妙,除杜兄弟你之外,卻是不作第二人想,你不去主持其事,大伙兒都想不出一個仔主意卜來!」

杜如風苦笑道︰「還說什麼智謀過人,焦山腳下中了伏,差點連命都送了!」

你又音訊全無,如何不令人著急,天幸我們找到了你!」

焦烈道︰「勝負乃兵家常事,我們已聚會過兩次,一致公推你出來主持。偏偏杜如風在林上掙扎著,生了起來,道︰「你們看,我傷成那樣,如何還能作這樣的大事?」

柏長青道︰「這倒不打緊,來的高手中,有幾位神醫在,只怕你一見到了他們,將息上兩三天,便可以全然復原了!」

杜如風低著頭,沉吟不語。焦烈催道︰「別猶豫了。眾豪杰全在等著你,快去與他們會合吧!」

宋進、鐘登天、宋玉兒、白月明等四人在一旁,听得他們三人,在商議那樣的大事,全都不敢插嘴。宋玉兒秀眉緊鎖,她明知杜如風傷得極重,行走不便,但是她也轉出,這件事似乎非杜如風出面主持不可。是以她也抿著嘴,一言不發。

杜如風又嘆了一聲,道︰「文丞相被囚在何處,是否已探明白了?」

柏長青道︰「多少已有點眉目了,鎮清坊一所巨宅,原是鎮江將軍的宅第。連日來,守衛嚴密,文丞相多半是在那里。」

焦烈按著又道︰「杜兄弟,事不宜退了。听說韃子準備押文丞相北上,等到大軍押著文丞相啟程時,那就更難下手了!」

杜如風一听到這里,雙手在林上一按,奮力站了起來,道︰「好,我去!」

在宋進他們離船而去的時候,杜如風已穿上了內衣,他一站起來,自然不至于赤身露體那麼狠狠,可是他傷得極重,才一站起便覺得天旋地轉,再加上船在江邊,浪頭沖了土來,多少有點搖晃不定。是以了一站起,身子一側,便向焦別的懷中,跌了下來。

焦烈忙一伸手,將他扶住。杜如風神色堅毅,道︰「既是如此,我們快去!」

宋玉兒失聲道︰「少俠,你傷得那麼重,如何還能夠走動?」

白月明也忙道︰「不行,城內各處大街,都畫著你的像,你不能進城去!」

這兩個女孩子,全是神色焦切。她們所說的話也都表示她們的心中,對于杜如風的安危,極其關切。杜如風心中實在不能不感動!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走得動得去,走不動也得去,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柏長青和焦烈兩人,一邊一個,扶住了杜如風。柏長青道︰「各位放心,只要一到城內,和各位英雄豪杰會合,杜少俠便可無礙了!」

宋進等四人,都皺著眉不出聲。柏長青和焦烈,已扶著杜如風,出了船艙。

陽光曬在杜如風的臉上,看來杜如風的臉色,更是蒼白,杜如風深深吸了一口

氣,道︰「宋老丈、鐘大叔、宋姑娘、白姑娘、大力,再見了!」

宋進等四人,跟了出來,除了大力,渾然不覺外,其余各人,神色都是十分悲戚。宋玉兒更是連眼角也紅了。柏長青和焦烈兩人,身形拔起,落向岸上,扶著杜如風向前奔了出去。

宋進嘆了一聲,道︰「行了,杜少俠走了。他畢竟不是和我們一路的人。他是一條龍,怎能和我們這種人長處在一起!」

宋進的話,更令得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心中一陣淒酸,她們眼睜睜地望著柏長青、焦烈和杜如風三人的背影。三人一上了岸,便已走出了兩女許。

但是,也就在此際,只見一塊大石之後,突然一聲大喝。兩條人影,陡地疾撲而出,兩柄明晃晃的鋼刀,映著日光疾砍而下,猶如半空之中突然起了兩道精虹一樣,真將宋進等五人驚得呆了。

也就在這一剎那,只听得柏長青和焦烈兩人,齊齊發出了一聲悶哼,身子突地向後退來。

分。叫柏長青和焦烈兩人,雖然是武功造詣高的高手,這一退,也是退得驚險萬分。只見刀光閃耀,兩柄利刀疾削了下來。「嗤嗤」兩聲響,柏長青胸前的衣服已被劃開了兩道口子。但是,柏長青的還手也真快,就在那一剎間,他右腳已經疾踢出去。只听得「砰」地一聲響,將一個人踢得口吐鮮血,向後疾跌了出去。

那人中了柏長青的一腳,本來是不致死去的,但是怕向外跌出之後,正好撞在一塊大石上,只听得「撲」地一聲向,他的腦袋,如何有石頭堅硬,立時撞了一個腦漿迸裂而亡!

另一個一刀不中,手腕陡地一翻,第二刀攻了土來。就在那時,另外兩人,大聲吶喊,叫道︰「欽犯在此,誰敢拒捕?」

那兩個人一面叫,一面也從大石之後,撲了出來。杜如風忙叫道︰「先別理我!」

焦烈和柏長青兩人,也知道若是一面扶著杜如風,一面絕難和人動手,是以各自手背向後一摔,平平將杜如風向後推了出去。

他們在將杜如風向後推去之際,用的力道,極其平和。但是杜如風是運站也站不穩的人,如何當得起這一堆。身子向後跟蹌跌出了幾步,便跌倒在地,船上的幾個人見了,連忙一起奔了下來,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首先奔到,扶起了杜如風來。

焦列一到,那兩人更是不敵。剎那之間,全死在一劍一?之下。杜如風掙扎著叫道︰「沒有別人了麼?」

焦烈奔了過來,道︰「沒有了。這匹人多半是在城中跟了出來的。」

宋玉兒忙道︰「杜少俠,太危險了,不如快上船,我們駛往他處去吧!」

杜如風神色凝重,緩緩搖了搖頭。

柏長青向大力一招手,道︰「這位朋友,快來幫忙,將死人拋下江去!」

他看到大力高頭大馬,身形魁梧,便叫大力來幫忙,卻不料大力的膽子最小,看到那人死得如此可怕,早已驚得呆了,柏長青不叫還好,柏長青一叫,他甚至雙手捂住了臉,身子發起抖來。

柏長青呆了一呆。和焦烈兩人,各拖了兩具尸體,用力拋進了江中,道︰「宋老丈,江岸上的血債,你們需用土掩了,不然大是不便。」

他一面說,一面又來到了杜如風的前面,杜如風也立時道︰「快走!」

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神色黯然,松開了手來,柏長青和焦烈兩人,仍是一邊一個,扶住了杜如風,向前疾行而去,轉眼之間,已看不見了!

宋進嘆了一聲,道︰「我們快收拾一下這里,再進城去看看,總有可供咱們賣藝的地方!」

白月明突然道︰「姨丈,不如我們也跟杜少俠去,一起去救人!」

宋進瞪著眼道︰「你看看人家是什麼本領,你有什麼本事,就可以和人家一起去救人了?」

白月明嘟著嘴,道︰「我和玉姐姐,會踩繩子,鐘大叔能登高蹺,姨丈你會縮骨鑽圈兒,大力可力大無窮,這不全是本事麼?」

鐘登天自嘲似地苦笑道︰「要是憑咱們這些本領,就能做那樣的大事,那麼,武林中那麼多英雄豪杰,全都可以蒙著被子睡覺,不必賣命了!」

白月明還在不服,但是宋進已然道︰「別吵了,以後,不管有人沒有,誰也不準提這件事,韃子的耳目太多,叫他們听到了,自討苦吃!」

大力第一個回答︰「是,我不說,我不說!」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瞪了大力一眼,但是她們素來知道大力膽子小,是以也不說什麼。白月明眼珠轉動,陡地想起一件事來,道︰「姨丈,你不是說要再進城去找地方賣藝麼?我看有一個地方甚好!」

宋進呆了一某,道︰「你怎知鎮江城中,什麼地方賣藝好?」

宋玉兒立時道︰「爹,她的心思你還不知道麼,她是要到城南的土地廟去!」

白月明立時道︰「偏布能猜中我的心思,我不是要到土地廟去,是要到西落巷尾去!」

宋玉兒取笑道︰「原來你不是想進城去賣藝,是想到西落巷尾,去看杜少俠!」

白月明紅了臉,咬著下唇,沖著宋玉兒,連聲道︰「表姐,你說你不想去見他,說呀!」

宋玉兒也低下了頭,紅著臉,卻是一言不發。宋進在一旁,若了這等情形,也不禁長嘆了一聲道︰「別吵了,城南土地廟,倒是好地方,我們縱使不賣藝,也可以到那地方去看看!」

白月明雖然頑皮,但是姨丈的話,也是不敢不听的,當下鐘登天、宋進等四人,合力將泥土翻轉,蓋住了血漬,仔細看了一遍,再也看不出曾經廝殺過的痕跡了,才仍由大力挑著擔子,一起向城中進發。

他們繞著城牆,來到了南門,只見城門外,兩隊韃子兵,一字排開,有幾個韃子軍官,看來身形高大,神武勇猛,正目光灼灼,在審視每一個人,雖然未曾上來盤問,但是也使每一個人在走進城門時,覺得極不自在。

他們一行人離城門遠遠,就看到接連幾個告示牌,牌上都晝著圖形,杜如風是第一個,接下去還有幾個,連柏長青和焦烈都在內。那全是懸重金捉拿的人犯。

他們看到了告示牌,心頭又不禁忡忡亂跳,大力更是低著頭,向前疾行。

尚幸一行人順利進了城,同行人問明了城南土地廟的所在地,行了小半個時辰。便已到達,只見那座土地廟極為寬敞,廟前的空地更大,許多醫上星相,耍雜耍的,已經擺下了攤子,人群全都圍成了一堆一堆。

宋進看了看,已有三班班子在耍雜耍,他一面命鐘登天敲起鑼來,一面先擠進人群,向那三班在耍雜耍的拱著手,通︰「在下宋家班,在江北也小有名氣,到這里來討口飯吃吃!」

那些正在賣藝的,有的並不理他,有的只是隨口答應幾句。

宋進乃是何等樣人物,況且他已經知道,有大批武林中人,正在此處齊集,是以他看出,那些在賣藝的人,其實並不是真正跑江湖的流浪漢,而全是武功極高,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反正他既然已打了招呼,便也不再理會人家的事,鑼一敲動,便有人圍了上來,這時候,他心中在想,杜如風等三人,不知道是否已經進了城?是不是已和他那鋼朋友見了面,正在商議著大事?

杜如風、柏長青和焦烈三人,在走近城門附近時,便看到了城門口,增了兩隊韃子兵,非但有韃子兵,而且還有幾個服飾奇特,怪模怪樣的人,站在城門口,而且,城門口又高豎著告示牌,牌上至有著他們的畫像,他們也不敢由城門進去,沿著城向前走著,來到了一處城牆腳下,野草叢生,城頭上也沒有人,柏長青和焦烈兩人,停住了身子,自口中發出一陣雀鳴聲來。

只听得城頭之上,也傳來了一陣雀鳴聲,不一會,有三個人,自城上探頭,向下望去。

那三個人,只望了一望,就縮回了頭去,緊接著,便放下了三股繩索來。

杜如風身受重傷,連走路都是搖晃不定,如何還攀得繩子?由柏長青將繩子繞在他的腰際和脅下,然後,背著他,一起向上攀去。

不一會,已上了城牆,那三個人趨上前來,看到了杜如風,都是又驚又喜,道︰「杜少俠來了,那真太好了,唉,眾兄弟正在等你啦!」

杜如風心中又是激動,又是苦笑,千斤重擔在自己的肩上,本來,這正是英雄立業的大好機會,可是,他卻偏偏已受了重傷!

焦列在一旁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到西落巷尾去!」幾個人扶著杜如風,又自繩上,攀援而下,那三個人圭在前面,只揀小巷穿來插去,不一會,已到了一條筆也似直的巷子之前。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3:50

夜遁 第五章
那條巷子,兩面都是高牆,別無人家的門戶,到了巷尾,突然寬了起來,是一個很大的空地,空地之後,乃是一所巨宅。那巨宅看來已然十分殘舊,牆上的白聖剝落,門上黑漆,也已點點斑駁。但是,看過去,還可以隱約看到,牆上原來是寫著「振聲鏢局」四個大字的。他們一行六人,才一進巷子,便看到巷旁的高牆上,不斷有人跳下來。

杜如風等一行人,進了鏢局,鏢局的大門,立時緊閉,巷子之中,也變得十分冷清,但隨即,在巷口的一間小屋中,閃出了四條人影來。

那四條人影,動作極快,才一閃出,只向巷子中望了一眼,便立時向外奔了出去。

那四人奔過了一條街,便又有人迎了上來,迎上來一個人,手中牽著好幾匹馬問道︰「怎麼了,可有什麼新的發現?」

那四個人立時翻身上馬,道︰「快,快去栗報婁天魔,那是天大的功勞一件!」

迎上來的兩人,也翻身上馬,六匹駿馬,就在大街之上,潑刺刺地向前,奔了上去。這些日子來,鎮江城中的百姓,也早已習慣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騎著馬在街上亂問的了,是以一听到馬蹄聲,便紛紛避了開去,但是終究還有避不開的,鞭子便呼嘯著怞了下來。

轉眼之間,六匹馬便來到了一所巍峨的巨宅之前,在那所巨宅之前,全是一隊隊的撻子官兵,那六個人馳到了近前,勒住了馬,其中一個,自懷中取出一支令箭來,同一個韃子軍官,晃了一晃,接著,六騎又向前疾馳而出,停在巨宅的門口。

那巨宅大門緊閉,圍牆足有兩丈來高,大門之前,還有兩根極高的旗桿,六匹馬一馳到,驚動了在旗桿斗中棲息的烏鴉,一面叫著,一面振翅飛了出來。

那六人盡皆翻身下馬,他們卻不由正面進去,而是牽著馬,一個接一個,走進了巨宅旁的一條巷子,他們才一進巷子,巷尾屋角處,就有兩個人閃了出來,和他們會合,一起來到了一扇小門之前。

他們連敲了三四下,小門打了開來,各人牽著馬,走了進去。他們進了門,自有人過來,將馬牽了過去,屋中又有人迎了出來。

他們之間,相互打著手勢,又一起進了屋子,那屋子深邃高大,廊廡極多,正是原來的鎮江將軍府。他們穿過了一條長走廊,直來到了一個小花廳之前,只見小花廳正中,一張虎皮交椅之上,坐著一個人,面目陰森,神情可怖,不是別人,正是金掌天魔婁魂。

一見了婁魂,那四個人先一步搶了進去,婁魂問道︰「城中的情形怎樣?」

那四人中的一個道︰「振聲鏢局,果然是他們的巢袕,我們才見柏長青和焦烈,還有幾個人,扶著受傷的杜如風進鏢局去!」

婁魂陰森的臉上,立時現出了一絲冷酷的笑容來,他道︰「你們可會被他們發現?」

四人中的另一個忙道︰「不曾,他們在西落巷中,滿布崗哨,但是卻再也想不到,在巷口王老漢茶館中的,全是我們的人!」

婁魂霍地站了起來,當他站起來之際,竟然帶起了一股勁風,由此也可知他勁力之甚,他一站起,就立時怪聲怪氣,道︰「好,他們要來生事,我們先下手為強,攻他個措手不及,白長風!」

他最後「白長風」三字,乃是提高了聲音來叫的,只見一個全身白衣,身子高得出奇的人,應聲走了進來,人人都認得他,是婁魂的得力副手,原是陰冥教主,邪道中數一數二的高手白長風。

婁魂沉聲道︰「我帶人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你帶著一小半人,小心守護,若是走了姓杜的,你和我,都是首級難保!」

白長風陰側測地笑著,道︰「放心,絕走不了他!」

婁天魔架架怪笑,大踏步向前,走了出去。

白長風送到了二門,就轉了回來。

婁魂帶的人,全不騎馬,只是在大街小巷中,向前疾奔。

等到他們三十來人,快到西落巷時,才一起散了開來,分成了幾路,先將振聲鏢局,團團圍住,只等殺聲一起,便可一起沖了進去,不讓一個有走月兌的機會。

在振聲鏢局的大堂之中,眾豪杰正在興高采烈,杜如風一到,就已服下了幾顆治傷的靈丹,被大伙兒扶著,坐在正中。

杜如風勉力提著神,道︰「鎮江城中,敵人的勢力太大,我們在此聚集,雖然秘密,但敵人未必不知,能早日行事,自然最好。」

一個花白胡子,一臉正氣的老者道︰「正是,我們人人皆如此想,但是如何行事,還請杜少俠裁奪!」

杜如風望了那老者一眼,不禁長嘆了一聲,文丞相是被囚在鎮江將軍府中的,那幾乎是可以肯定之事,但是正如那位浙西大俠秦杏元所說,如何下手呢?

杜如風皺著眉,道︰「這事,力敵不可,智取也難以進行,我看,還得請在南土地廟的朋友一起來,集思廣益,方是辦法!」

柏長青忙道︰「我和焦兄弟去走一遭!」

他說著,一拉焦烈,兩人向外便走。

可是,他們才走出了一步,秦杏元便道︰「兩位,現在告示牌上,也有了兩位的面形,不可妄動,還是差兩個敵人不知來歷的人去好!」

秦大俠話才住口,便有兩個年輕人齊聲道︰「我去!」

那兩個年輕人將腰際的跨刀,藏在衣襟之中,大踏步向外走了出去。他們兩人,才一走在巷子中,就看到巷口有五六個人走了過來,那兩人呆了一呆,就在他們一呆之際,背後風生,似乎有人自高處落到了他們兩人的背後,兩人心知不妙,一個轉身。

杜如風道︰「兩位千萬小心!」

然而,就在他們一個轉身之際,兩柄雪亮的利劍,已經「颼颼」劃到。那兩個年輕人一掀衣襟,手才踫到了刀柄,咽喉處一涼,兩柄劍已將他們的咽喉,到出了一道極深的口子來。

那兩個年輕人的身子向後倒去,使劍的兩個人,雙腳飛起,將他們的身子,踢得向外,直跌了出去,撞在牆上,又委頓在地。

這時,那兩個年輕人還未曾立時死去,他們喉際血如泉涌,卻還可以看到,兩旁的高牆之上,有十七八個人,疾跳了下來,巷口也有人涌了進來。那些人,一望便知,全是撻子養的黑道高手!

那兩個年輕人想叫,可是他們的咽喉,一上來便為利器所傷,卻是一句也叫不出來,他們只好掙扎著站起身來,眼看那些人,奔到了鏢局之前,有的上了牆頭,有的飛身上屋,有的伏在門前,他們只好眼睜睜地瞧著,而隨著他們喉際傷口,血越冒越多,他們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終于,什麼都瞧不見了。

婁魂率領的那三十幾個高手,以婁魂為首,幾個輕功好的,已全上了鏢局大堂的屋頂,伏了下來,但是人堂中的那些人,卻還了無所覺。

婁魂伏在屋頂上,慢慢地揭起一塊瓦來。當他在揭動瓦片的時候,大堂之中,杜如風首先察覺,「咦」地一聲,道︰「屋頂有聲響!」

別人還不在意,道︰「只怕是我們自己人!」

杜如風皺眉道︰「不對吧,剛才我來的時候,屋外防守的人,全都跟了進來,現在全在此間!」

杜如風那句話一出口,眾人才陡地一怔,然而也在此際,只听得屋頂之上,「轟轟轟轟轟」五六下叫處,出現了五六個破洞,碎瓦如雨中,七八個人,已自破洞之中,飛身而下!

下沉之勢最快的,不是別人,正是金掌天魔婁魂,他人還在半空之中,便霹靂也似,一聲大喝,道︰「逆賊死期到了!」

隨著他那一聲厲喝,只見他雙掌一抬,「呼呼」兩掌,已然疾拍而出口

眾豪杰全然未曾料到,會有那樣的意外,正在錯愕之間,敵人已到,一個措手不及,婁魂兩掌再出,「砰砰」雨聲,便有兩個人中了掌,一個被套魂一掌,拍中了背心,口中鮮血直噴,另一個,一掌正被擊在太陽袕上,只听得「克」地一聲叫,連頸骨都被打斷,頭歪在一邊,立時就咽了氣。婁魂號稱金掌天魔,掌力之強,袕是非同凡響!

而婁魂才一出手間,自屋頂上躍下的其他人,早已兵刃出銷,動起手來,大堂之中,一陣混亂,措手不及之中,又有幾個人傷重而死,柏長青大喝道︰「散開來,將他們圍住!」

一干豪杰,應變極快,一面紛紛跳了開去,一面也早已舉了兵刃在手。可是,婁魂一聲長笑,道︰「也不知是誰圍住誰!」

隨著他那一聲怪叫,只听得喊殺之聲,自四方八面,傳了進來,首先,大堂正中,又有七八人闖了進來,按著,早已潛進鏢局後面的黑道高手,也已一起涌了進來,各豪杰齊聲發喊,剎那之間,混戰起來。

鏢局的大堂雖大,可是五六十人混戰起來,卻也是擠不開,剎那之間,刀光亂晃,劍影疾閃,血肉橫飛,整個大堂之中,猶如阿鼻地獄一般,有十來個人,已跳到了大堂前的空地上,還有一批人,自大堂的兩廊之中,散了開去,但是大堂中仍有二三十人在混戰。

金掌天魔婁魂,一手奪了一柄大砍刀,一手奪了一條鐵煉尖刺鞭在手,呼嘯盤旋,剎那之間,就傷了五六人,柏長青和秦杏元兩人,見勢不佳,奮力殺退了眼前的敵人,同著婁魂,雙雙撲了過去!

這時候,他們的形勢,實在又是大大不妙,因為敵人既然已發現了他們的所在,援軍一定源源不絕,就算鎮江城中,敵人沒有那麼多高手,只消調一支軍馬來,千萬人圈住了鏢局,也是插翅雞飛!

是以,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敵人的援軍未到之前,擒賊擒王,若能先擒住了婁魂,那麼,再有敵人,自然投鼠忌器,他們也可以有一條生路了。

是以,秦杏元和相長青兩人,一齊向婁魂撲出之際,招數卻異常狠辣。

相長青才一撲向前去,「嗤」地一劍,長劍便直刺婁魂的面門,而秦杏元身形一瘦,手中的長菇#反鈞向婁魂的足踝,婁魂一聲怪叫,臉向後一仰,手中大砍刀向下,陡地沉了一沉。

只听得「錚」地一聲叫,秦杏元發出的吳菇#恰好釣在大砍刀之上,而婁魂的賊煉尖刺鞭,也隨即揮出,相長青見自己的一劍,被對方堪堪避過,而對方的兵刃,已然攻到,他一咬牙,竟然不避,拚著插上對方一下,也要制住敵人!

是以,他非但不退,反倒踏前了一步,一挽手,長劍又自上而下,一劍削下!

這一下拚了命的打法,倒也令得金掌天魔婁魂,大出意料之外,金掌天魔的鐵煉尖刺絞自上而下,掃了下來,正掃在相長青的肩頭之上,已听得「嗤」地一聲響,將柏長青的肩頭之上,連衣服,帶皮肉,扯了一大片下來,立時鮮血淋灕。

而柏長青咬緊牙關,忍著徹骨奇痛,那一劍的去勢更疾,婁魂也是未能避得過去,一劍正刺在婁魂肩頭上,秦杏元一看,大叫一聲,提起吳菇#當胸攻了出去,但袁魂也在那時,疾揚起大砍刀來。

秦杏元只是看出有便宜可揀,只顧進攻,卻不料婁魂的大刀,自下而上撩了上來,一刀正砍在秦杏元的脖下,乃身直陷進了秦杏元的小月復之中口

秦杏元受了重創,攻出的那一劍,自然再難以傷敵,婁魂一松手,棄了刀,身子向後,疾退而出,秦杏元發出一下撕心裂肺的呼呻聲,身子向後便倒,血如泉涌,已然慘死!

婁魂向後一退,立時有三四個黑道高手,趕了過來,將相長青截住。

這時,大堂之中,似在混戰,但是倒在地上死傷的人卻已比動手的人更多,焦烈全身浴血,還在力敵三個黑道高手,若著大勢已定,眾豪杰實在是再也難以扭轉局勢的了!

婁魂在退出一步之後,倚著一條柱,喘著氣,他肩頭上的傷勢,也著實不輕,他定了定神,揚聲叫道︰「莫走了杜如風!」

他一叫,立時有兩個人,奔到了他的身前,道︰「奇怪,杜如風不在這里!」

婁魂扯下衣袖,哀住了肩頭的傷口,叱道︰「胡說,我剛才揭開瓦片向下看時,杜如風還在!」

金掌天庇宴魂,剛才伏在屋面上,揭開瓦片向下看時,杜如風的確是還在的,而且,他還听到,是杜如風首先發覺屋面上有異動的。

可是,自從他一自屋面上,躍到大堂之後,那一場廝殺,何等慘烈,簡直是人人紅了眼,如何還顧得與自己動手的是什麼人?只要是敵人,兵刃便狠狠送了過去,誰遠去顧及杜如風在什麼地方?

直到此際,若著大勢已定了,婁魂也受了傷,才有喘一口氣的機會,可是卻不見了最主要的杜如風!

金掌天魔婁魂一某,恰在這時,有一個武林高手,背後中了一刀,鮮血直冒,可是那高手還握著利刃,號叫著向婁魂撲了過來,舉刀便砍!

婁魂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拗,「卡」地一聲響,已將那人的手背骨,生生拗斷,他大聲喝道︰「杜如風在何處?」

那武林高手斷了手背骨,一聲慘叫,早已昏死了過去,如何還能回答婁魂的問題?婁魂一腳踢開了那人,抬頭向前看去,只見大堂之中,還在動手的,已只有柏長青和焦烈兩個人了!

而柏長青和焦烈兩人,雖然還在苦斗,卻早已受了重傷,在大堂外的空地之中,殺聲已靜了下來,七八個婁魂手下的人,握著血刃,奔了進來,他們之中,也大半帶著傷,一個喘著氣,道︰「婁天魔,外面已一個也不剩了!」

婁魂道︰「可曾見杜如風?」

自外面進來的人,都呆了一某,婁魂頓足道︰「快將死人翻來看看,杜如風可在內!」

他一面說,一面已大踏步向前走,「砰砰」兩腳,將地上的兩個死人,踢得翻了一個身,順手又從一個死人的手中,奪過一柄短槍來,一個轉身,一聲大喝,短槍向著柏長青,電射而出!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4:03

夜遁 第六章
柏長青其時,以一敵四,已是劍法散亂,難以支持,婁魂的那一支短槍,來勢又疾,柏長青連閃避的念頭也未曾起,「撲」地一聲,短槍便已刺中了他的心口。

短槍一中要害,相長青幾乎是立時死去的,可是圍著他的四個黑道高手,刀劍齊下,柏長青身上,已漲了四處傷痕,才倒了下來。

相長青一死,人堂之中,只剩下焦烈一個人了!婁魂一聲大喝,道︰「住手!」

困住焦烈動手約三人,一听得婁魂呼喝,一起退了下來,焦烈-著刀,不住喘息。

婁魂冷冷地向焦烈道︰「杜如風哪里去了?」

焦烈大喝一聲,條地揮刀,在他身邊約兩個黑道高手,走避不及,大刀精光霍霍,旋風也似,轉了一圈,那兩個黑道高手,立時倒地死去。

而焦烈卻並不收住那一刀之勢,在大刀反旋回來之際,直欣向他自己的脖子,只听得一聲怪叫,鮮血四濺,焦烈自知無望,竟壯烈自剔而死!

焦烈一死,整個鏢局之中,登時靜了下來,婁魂道︰「前後找一找,將我們自己人拖出去,放火燒了這里,以絕後患!」

眾黑道高手有然答應著,整個鏢局,前前後後,尋找了起來,人人都希望自己能找到杜如風,杜如風的首級,值一千兩黃金,那畢一竟不是小數目。

可是在前後齊皆找遍之後,四五十具尸體之中,並無杜如風,杜如風竟逃走了!

杜如風易負重傷,並未痊愈,如何可能逃得出去呢?看官,要知道杜如風確然逃了出去,這時,他正腳步踉蹌,奔向城南的土地廟去!

杜如風所以能逃月兌,正是因為他受了重傷!

如果他不是重傷末愈的話,那麼,敵人突如其來,他一定奮力應敵,而在敵眾我寡的情形下,它的下場,只怕也和現在躺在血泊之中,壯烈犧牲的眾武林豪杰不會有什麼不同!

但是正因為他重傷末愈,所以當混戰一開始之際,他使退到了一、根大柱之旁,那時候,浙西大俠秦杏元,一步搶到了他的身前,道︰「杜少俠,你快走!」

杜如風全身激動得發著抖,在那樣和敵人短兵相接,你死我活的情形之下,叫他離去,他怎麼會答應?可是,也根本不容他不答應,秦杏元拉著他,向外便走,來到左廊時,迎面三個黑道高手奔了進來,俱都死在秦杏元的吳菇V下。

那時,人堂之中,混戰方始,也沒有留意到秦杏元帶著杜攻風奔了出去。他們兩人,奔到了廊下,秦杏元急道︰「杜少俠,你快去土地廟,和楚老爺子,陶大俠見面,這里面有我們和敵人拚命!」

杜如風忙道︰「我……」

他才說了一個字,秦杏元已厲聲喝道︰「你重傷末愈,留在這里何用,還不快走?」

杜如風只覺得心中一陣發熱,兩行英雄熱淚,已然奪眶而出日自古就有道︰「英雄有疾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而這時,杜如風已知道,敵人發現了他們秘密聚集的地點,糾眾來攻,他們這些人,實是凶多吉少了!

那麼多熱血豪杰,全不免死在此處,杜如風一想及此,心如刀絞,怎能不盈然下淚!

可是秦杏元已用力將杜如風一推,推得杜如風跌出了丈許,轉身奔進了大堂之中。

大堂之中,兵刃交踫之聲,受傷人的慘叫聲,厲喝聲,交織在一起,令得杜如風雙手緊握著拳,他轉過身,正待向大堂之中,沖了進去。

可是他才奔出一步了,便陡地想起,秦大俠的話,確然不錯,自己身受重傷,尚未痊愈,如果沖進大堂中去,固然壯烈無匹,但是自己死在此處,那正是送了敵人的心願!哪里比得上,趁自己如今還能走得動,到土地廟去,召集另一批武林豪杰,著他們立時趕到這里來,或許雨路夾攻,能將敵人打退!

杜如風在才一被秦杏元自大堂中推出來之際,想及敵我雙方,正在進行生死拚斗,而自己偏偏像是廢人一樣,一點力也不能出,心中實是難過之極,直到此際,他想到了這一點,覺得自己尚有調兵遣將的能力,他立時又轉回身來,向前奔去,轉眼之間,便自鏢局後園的斷牆之中,奔了出去。

杜如風想到自己奔得快一步,便可以早一點到達土地廟,來援的人也可以快生來到,是以他只是不停地向前奔著,他在向前疾奔之際,根本看不清街道上的行人,也看不清街道兩邊的景物,只覺得兩旁的房屋在搖擺,在旋轉,似乎每一幢房屋,都要向著他倒了下來一樣!

杜如風重傷未愈,本來是不能那樣疾奔的,可是此際,他卻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著,汗自他的額上,不住地涌出來,令得他的視線模糊,他全然忘卻了傷口的疼痛,而當他在那樣向前疾奔之際,他全身氣血,如同萬馬奔騰一樣,幾乎連他自己也不能克制。

他一到振聲鏢局之際,眾豪杰見他受了傷,便紛紛將獨門傷藥,給他服食,本來,那些傷藥的效能,還不會發揮得如此之快,但是此際,他一發腳急奔,氣血運行暢涌,藥效也發揮得快,竟是越奔,腳步越是輕快,杜如風揮著汗,直到奔出了老遠,他才停了一停,只見前面,人頭洶涌,已到了土地廟之前了。

在人頭洶涌之中,他只听得一陣一陣的彩聲,不住地傳了出來。

杜如風挺頭看去,只見在土地廟前,兩根旗桿之間,給著一條長繩,那長繩離地,足有兩丈高下,一紅一綠,兩個穿得十分艷麗的少女,正柳腰款擺,在繩上迅速地走來走去,每當她們兩人,對面相遇,突然之間,各自身子一例,錯身而過之際,圍在下面的人星之中,就爆出一陣打雷也似的彩聲來。

杜如風一眼便望出,在繩上的那兩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

杜如風的心中,不禁打了一個突,暗忖怎麼那麼巧,宋家班在此處賣藝?然而,杜如風立時發覺,宋家班也在此賣藝,對他是十分有利的。

因為所有的人,幾乎全被宋家班的絕藝,吸引了去,別的地方,卻是十分冷清,杜如風一轉頭間,就看到一個賣上的老者,正是江北七十二家鏢局的總鏢頭,揚州大俠金天星。

杜如風吸了一口氣,逕自向金大俠走了過去,金天星還未曾認出杜如風來,見有人走來,還搖著手中的折扇,道︰「這位客官,可要算流年?」

杜如風直來到近前,沉聲叫道︰「金總鏢頭。」

金天星吃了一驚,陡地一怔,但是他也立即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杜如風,他一看清是杜如風時,心中更加吃驚,陡地站了起來,道︰「杜少俠,是你,你……你……」

金總鏢頭並不是沒有見過大陣仗的人,可是杜如風這時的樣子,卻實在地令人吃鋼了,他全身都被汗濕透,像是整個人才從汪中浮起來一樣,面色蒼白,神情驚怒,一望而知有極大的事故發生了!

而杜如風不等金天星將話講完,便雙手按在金天星面前的那張桌子上,急急地道︰「金總鏢頭,婁魂率人,正在攻打振聲鏢局,敵眾我寡,眼看不支了,你,你快帶人去救!」

金天星一听,先是一某,但是怕只是呆了極短的時間,便仰頭發出了一聲長嘯!

金天星的武功造諳極高,在他發出長嘯聲之時,正是掌聲、彩聲如雷之際,但他的一下長嘯聲,卻直冒了出來,幾乎土地廟前,人人可聞!

剎那之間,只見十來個原來在擺著各種攤檔的人,一起向金天星奔了過來,在人叢中,也擠出十來個人來,人人看到了杜如風,都驚呼一聲杜少俠,而在土地廟中,也有七八個人,疾奔而出。

前後不過一眨眼間,在金天星面前,已聚集了三五十人,金天星道︰「快到振聲鏢局去,那里出事了!」

金天星話才一出口,已有幾個性子急的武林高手,大喝一聲,科出了兵刃,向前奔去,一時之間,圍住了看宋家班賣藝的群眾,秩序大亂,亂奔亂竄,在人叢中,也跳出了七八個人來,大喝道︰「好啊,反賊在此,莫放他們逃走了!」

那七八個人,正是婁魂手下的黑道高手,一面叫著,一面想要立功,一起沖了上來,可是他們人卻少,眾豪杰沖了過去,一陣混戰,還不到一盞茶時,便將那七八人一起結果。杜如風振臂高叫,道︰「大家到振聲鏢局去!快去增援,再遲恐來不及了!」

杜如風振臂高啡,那時,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也早已下了繩,宋家班五個人,擠在一起,一時之間,他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听到杜如風的叫聲,他們才知道是為了什麼?

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齊聲叫道︰「杜少俠!」

她們兩人一面啡,一面便向前奔了過去,可是才奔出了一步,便被宋進和鐘登天兩人,死命拉住,宋進喝道︰「你們兩個丫頭想死啊!」

但是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的神色,卻只有興奮,毫無驚恐,她們齊聲道︰「看,那是杜少俠!」

這時,杜如風已然帶著眾高手,向前疾奔而出,街上有幾個韃子軍官,恰在此際走過來,遇上了如同猛虎出押一般的眾武林高手,也立時遭了殃,杜如風奪了一柄大刀在手,呼呼揮動,向前奔了出去。

他的耳際,也依稀听到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的叫聲,但是,他根本沒有時間,循聲向前看一看,就帶著眾人,直沖而去了。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4:15

夜遁 第七章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不但叫著,而且還不斷揮著手,可是杜如風連頭都未曾回過來,她們兩人的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時,土地廟前廣場上,所有本來圍著看熱鬧的人早已奔逃一空,有七八具尸體,躺在血泊之中,鐘登天忙沉聲道︰「大力,收拾家-,快走!」

大力一直只是傻楞楞地站著,直到鐘登天一叫,他才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東西來,而這時,已然听到急驟的馬蹄聲,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宋進等人,匆匆收拾了東西,急急走進了一條小巷之中,穿出小巷,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宋家班五人,是最遲離開土地廟前空地的,他們才一從小巷盡頭消失不久,一隊韃子騎兵,各執著長矛大戈,便直沖了過來,馬蹄敲在石板上,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音來,啼聲在廣場上不斷地叫著,那一隊韃子兵,立時又向前馳了出去。

杜如風帶著三十多名武林高手,一直向前奔著,他只當自己替振聲鏢局,討來了救兵,又哪里知道,振聲鏢局之中,由于強弱懸殊,在他走後不久,勝負的大局已定,而他們自己,也正是走向一條死路,以致全軍覆沒,近一百名武林精英,全都死在鎮江城中!

他們在大街上向前奔著,街上的行人,紛紛走避,不一會,一隊韃子兵,便追了上來,就在街上,一場廝殺,死了七八個武林高手,那一群韃子兵也遭了殃,各武林高手奪到了十來匹馬,或兩人共騎,或單人匹馬,直向振聲鏢局馳去。

騎在馬上向前奔奔去的武林高手,約有一半,還有一半,仍然向前奔著。

但是,等騎在馬上的武林高手馳遠之後,前面幾條巷子之中,又涌出兩隊韃子兵來。

那一半人,正是由金天星帶著隊,金天星一看到前面人多,眼看是沖不過去的了,連忙大喝道︰「快退!」

可是,一待各人轉過身來,前面巷中,又是一隊韃子兵沖將出來,那一隊兵,大半是弓箭手,半是短矛手,剎那之間,弓箭、短矛齊飛,已有五六個人,中箭、中矛,送了性命。

金天星看看情形不對,又大喝道︰「上房!」

他一面叫,一面身形向上,疾拔而起,可是他還未能跳到房頂之上,七八柄利矛,矛尖映著日光,精光閃射,帶著「嗤嗤」的風聲,已向他射了過來,他手中劍揮動,身在半空之中,居然被他格開了五入柄利矛,但是還有兩柄,刺在他的身上。

金天星一中了矛,身子自半空之中,直跌了下來,兩面的韃子兵,一撲而上,到了這時侯,尚余的那七八名武林高手,兩頭沒有退路,大勢已去,血灑長街,無一能夠幸免了!

馬兒急馳,究竟比人奔走快得多,就在金天星等一干人,慘死在韃子兵手下之際,杜如風已率著人,來到了振聲鏢局的後園。

那時,婁魂已大獲全勝,正在搜尋杜如風的下落,後園中也有幾名黑道高手在尋找。

那三四名黑道高手,正希望能在鏢局的後園之中,找到杜如風,不論是死是活,不但是大功一件,而且還可以得到一千兩黃金的賞格。

他們也听到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但是他們卻以為來的是自己人,並不在意,而等到他們忽然發現有人自後園的斷牆之中跳進來時,十來個武林高手,已經涌進後園來了,當先一個正是杜如風!

那幾個黑道高手,一看到杜如風自天而降,後面還帶著一大批人,齊聲驚呼叫道︰「杜如風!」

他們才叫得一聲,杜如風手中,大刀橫揮,早已砍翻了一人,他一步竄向前,自那人的手中,奪過一柄長劍來,劍光霍霍,又刺死了兩人。

另外兩個人見勢不佳,掉頭便走,群豪之中,立時有人趕了過來,那兩個黑道高手的背後,各中了一刀,鮮血直涌,但他們還是向前奔著,直到奔到了月洞門前,才僕倒在地,死于非命。

就在那兩個人倒地死去之際,只听得月洞門內,一聲大喝,金掌天魔婁魂,已大踏步走了出來。

在婁魂的身後,跟著二十來人,一字兒排開,杜如風一見,忙向身後,擺一擺手。他身後那些武林高手,也一起站走了身子。

這時,一面以金掌天魔婁魂為首,一面以杜如風為首,嚴陣以待,雙方暫時雖然沒有動手,但是日光映在兵刃上,發出奪目的、寒森森的光芒來,卻更令得氣氛緊張無比,每一個人都屏住了氣息。

杜如風滿頭是汗,咬牙切齒,長劍疾出,婁魂身形一縱,跳到了假山石上。杜如風心知擒賊擒王,若能將婁魂刺死,大局可定了,是以他一步也不肯放松,婁魂一上了假山石,他也身形拔起,同假山五土,直縱了下去。

卻不料,杜如風的身形,才一拔起,婁魂的身子,在假山五土,陡地一滑,疾滑下了三四尺,緊跟著,「砰砰」兩掌,擊向假山的一個石筍上。

婁魂的掌上功夫,當真非同小可,他那兩掌過處,竟然將那根兩尺來高,足有兩握粗細的石筍,硬生生擊斷,石筍不但斷落,而且,還帶起「呼呼」的勁風,向杜如風直飛了過去。

杜如風身在半空之中,長劍剛在將要叫出,未曾抖出之時,那根石筍已然迎面飛了過來,石筍向前飛過,所帶起的那一股勁風,已經使得杜如風幾乎氣也喘不過來,在那片刻之間,他簡直沒有多作考慮的余地,只好長劍向前,陡地一挺,同那根石筍,迎了上去。

石筍的來勢快,杜如風的出劍也快,電光石火之間,只听得「喇」地一聲響,劍尖已刺在石筍之上,在石筍上刺過,冒出了一片火星來。

但是石筍向前撞擊過來的力道,也實在大得可以,杜如風一劍方中,「啪」地一聲,虎口一震,他手中那柄長劍,已然齊中斷折!

同時,杜如風人在半空之中,還未曾找到立足之點,被一股大力撞了一撞,他也身不由主,向後疾翻了出去,也就在那一剎間,杜如風看得清楚,只見金掌天魔婁魂,身形已自假山石上,疾滑了下來,滴溜一轉,已經到了他的身後。

在那一利間,杜如風心中的焦急,實是難以言喻的,因為他正在身不由主地向後跌去,而婁魂卻已轉到了它的身後,那真是以逸待勞,只消在他背後,疾攻出兩掌,他如何還避得過去。

杜如風雖然在身子向後跌出之際,已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卻也無法可施,因為他根本是被那石筍一撞之力,撞得向後跌下去的!

那時候,不但杜如風知道自己已落了極度下風,連已然轉到了杜如風身後的婁魂,也已經可以看出,自己是穩躁勝券的了,是以做一面雙掌向前推出,卻蓄力不發,只等杜如風到了離他更近時,他雙掌之力,才一並而出!他的掌力,可以擊斷兩握粗細的石筍,試想,杜如風若是被他雙掌擊中,如何還有生理?

一听到婁魂那種尖銳剌耳的笑聲,杜如風不禁遍體冷汗直淋,可是,也就在那一利間,情形在突然間,又有了變化。

那根被婁魂兩掌之力,擊斷之後,向前疾飛而出的石筍,雖然被杜如風刺了一劍,略擋了一檔,但是在將杜如風的長劍壓斷之後,余勢未盡,仍然向前飛了過來,就在婁魂怪笑,杜如風冒冷汗之際,飛到了杜如風的身前,杜如風右足一抵,勉強抵住了假山石,一聲大喝,左臂抱住了那根石筍,用力向後一拋!

也就在那時,金掌天魔婁魂雙掌向前一送,排山倒海也似的掌力,向前疾涌而出!

本來,他的掌力是擊向杜如風,卻料不到,突然之間,同著他飛來的,不是杜如風,而是那根石筍!等到婁魂發現這一點時,再想收回掌來,如何來得及?只听得「砰砰」兩聲響,他那兩掌,恰好擊在那根石筍之上,剎那間石屑四濺,那根石筍,被婁魂的雙掌之力,摧裂開來,斷成了十七八截!

本來,婁魂兩掌,雖然未曾擊中杜如風,但是卻也對他絲毫無損,不過是白耗了兩掌之力而已。

但是,杜如風在向後批出石筍的同時,身子已向後疾翻而來,在地上一個打滾,就在婁魂雙掌理中石筍之際,他已然一躍而起。

這一下變化,令得杜如風反而到了婁魂身後!

兩大高手,正在性命相搏,如何可以有這一點的差別?有了這一點差別,就可以決定生死了!

杜如風一副了婁魂的身後,正是婁魂擊中了石筍,雙臂回收之際,杜如風手中雖然握的只是一柄斷劍,但是他用盡生平之力,一劍向前刺了出去,只听得「波」

地一聲,那一劍,正刺進了婁魂的後心之中!

斷劍雖然不利,但是杜如風的那一劍,用的力道,實在太大,一劍刺中,直沒至柄!

婁魂發出了一下怪叫聲,身子向前僕去,杜如風向後疾退了兩步,喘息不已,等到婁魂的那一下怪啡聲靜了下來,杜如風只覺得四周圍,靜得出奇口

那種出奇的寂靜,不禁令得杜如風的心中,起了一陣戰栗,在鏢局的後園中,有那麼多人在動手,如何會那樣寂靜的?

但是,杜如風卻還是盯著中了劍的婁魂,不敢回頭四顧,只見婁魂在中了劍之後,向前什出了兩步,到了假山石前.雙手緊緊地抱著假山石,然後,慢慢地轉過身子來,當他轉到了面對杜如風的時候,他的口角,已不住有血涌了出來。

而他面上神情之可怖,更是難以形容,他瞪大著眼,像是死得極不甘心,張大了口,又像是想要講些甚麼,但是怕終于任何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雙手一松,身子向後一例,「砰」地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直看到婁魂死了,杜如風一身如弓弦一樣,繃緊了的神經,才一起松弛了下來,他連忙抬起頭來,同四面看去。怎知他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只覺得遍體生涼,已把持不住發起料來。

他一面發著抖,一面緊緊地咬著牙,後園之中,全是死人,所有的人,全死了!跟著他,來到這里的武林高手死了,婁魂手下黑道高手也死了▔杜如風只顧和婁魂在動手,並不知道後園中其余人打得如何慘烈,但是即便未曾看到他們動手的情形,也可以從這時的情形中,看出戰斗是如何之慘烈!

有的人,到死,兵刃還在對方的身中,而他的身手,也被別人的兵刃刺中。有的人,死前還緊緊地抱住敵人,有一個混身是血的漢子,甚至至死,還以口狠狠咬著對方的咽喉!

杜如風的心中,只感到一陣絞痛,只有他一個人幸存,他絕不感到高興,反倒感到了一陣異樣的痛苦︰只有他一個人了,本領再大,又有甚麼法子,可以在韃子的魔掌中,救出文丞相來?

杜如風呆呆地站著,天下的江湖好漢,自然還有盈千盈萬,但是,能在短期內趕到鎮江來的,卻全已趕到,而如今,已全軍覆沒,只余下他一個人了!

杜如風欲哭無淚,木然站立著,但是他也並沒有站立了多久,因為一陣陣急驟的馬蹄聲,已然傳了過來,杜如風心知,那定是對方的援軍到了,他向前奔出了幾步,身形一縱,便掠出了圍牆。

落日的余暉,映得江面上,泛起了一片金光,遠遠有船只駛來,仿佛是從一片金紅色的光芒之中,凌空飛來一樣。宋家班的那只船,仍然停在江邊,隨著江水,緩緩地起伏著。

杜如風拖著疲憊的腳步,來到了江邊。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4:32

夜遁 第八章
他能夠來到江邊,真不是容易的事,因為大街上,全都豎著告示牌,告示上,都畫著他的圖形,他必需穿過許多小巷,繞過許多路,才能到達城外,來到江邊。

可是,就算是在小巷中穿來穿去,也不是容易的事,韃子官兵,像是瘋子一樣,在大街小巷中飛馳,整個鎮江城中,人人閉戶,家家關門,大街上行人蕩然,只有韃子兵結隊馳過。

杜如風也不知他為甚麼要來到江邊,來到宋家班的船只之旁。可是,當怕在向著江邊走來時,他只想到了一點,那便是︰除了這里之外,他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他本來有那麼多同伴,有那麼多武林高手,听他號令,可是那些人全死了!

現在,他只剩下一個人!

他也知道,在經過了那麼慘烈的戰斗之後,韃子一定會想到,文大人在鎮江城中,絕不安全,一定會盡快將大軍將文大人解走。

而文大人如果一破解走,那就無法再將他救出來了!

杜如風慢慢地向前走著,直來到了船邊,他並沒有出聲,只是呆立在江邊。他听到船中,隱隱有話聲傳出,也有一陣陣的撲鼻飯香。

杜如風站了沒有多久,暮色已迅速地掩了土來,杜如風仍然不出聲,船上,有人自艙中走了出來,將一盆水,潑向江上,那是一個少女。

而當那少女潑了水,轉過身來時,杜如風看得很清楚,那是白月明!

杜如風看到了白月明,白月明也看到了杜如風,她先是陡地一呆,接著,便失聲叫了起來,道︰「杜少俠!」

只听得船艙之中,傳來了宋玉兒的聲音,道︰「丫頭,好不知丑,你想念著杜少俠,也不必大呼小叫啊!」

白月明在甲板上頓著足,道︰「真是杜少俠來了!」

宋玉兒從艙中走了出來,她向岸上一看,也是陡地一呆,隨即叫道︰「爹!

爹!」

她一叫,鐘登天、宋進兩人,也一起從艙中走了出來,宋進一看到杜如風,又驚又喜,忙道︰「別站在岸上,快上船來!」

杜如風可以在宋進的聲音之中,听出他那種由衷的歡迎,他也知道白月明和宋玉兒,一直在想念著自己,它的心中,感到了無比的溫暖,他一掀衣襟,身形一縱,就從岸上,掠上了甲板。

這時候,大力地出來了,望著杜如風,呵呵傻笑著,宋進握住了杜如風的手,將他拉進了艙中,眾人也全跟了進來。

宋進讓杜如風坐定,長嘆了一聲,一言不發。

鐘登天道︰「我們離開土地廟,只听滿街上的人,沸沸揚揚說,西落巷那邊,殺得天昏地暗,上千的韃子兵全程了去,滿地都是死人!」

他的口唇頭動著,但是卻沒有發出甚麼聲音來,白月明心急道︰「那些英雄好漢,怎麼樣了?」

杜如風一字一頓,道︰「全」」死」」了!」

宋進等五人,面面相覷,心頭也全像是壓下了一塊大石,杜如風苦笑道︰「不過他們也沒有白死,婁魂帶去的那些人,也一個沒剩下!」

宋進呆了半晌,道︰「如此說來,是救不出文丞相來的了?」

一听得宋進那樣說法,杜如風的心中,猶如忽然被利刃刺了一下一樣,他身子震動了一下,道︰「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一個人,能救得出文丞相來麼?」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的神色,卻十分激動,她們兩人,互望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杜少俠,誰說只有你一個人,我們一共有三個人!」

杜如風陡地一呆,抬起頭來,苦笑著,並沒有回答。

在那時候,宋進和鐘登天兩人,也互望了一眼,宋進滿是皺紋的面上,現出十分嚴肅的神情來,他道︰「杜少俠,你何以不回答,可是瞧不起我們麼?」

杜如風忙道︰「宋老爹,我絕無此意,可是……可是……」

鐘登天接口道︰「可是甚麼?是不是那麼多英雄好漢都遭了不幸,我們這幾個,更不成了?」

杜如風又苦澀她笑了一下,道︰「這是武林豪杰的事,你們何必去送死?」

宋玉兒沉聲道︰「武林豪杰是人宋人,我們也是人宋人,為甚麼我們不能去送死?」

杜如風只覺得熱血沸騰,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如風不開口,白月明則道︰「杜少俠,你別以為我們是說著玩的,其實,我們早有此心了,只不過有武林豪杰在前,當然用不到我們,現在,已經無人可以出力,我們不妨去試試!」

鐘登天也道︰「是啊,我們今天,進城出城的時候,還都特意在鎮江將軍府前後,打了一個轉兒,韃子的防守雖嚴,但是杜少俠你說,婁魂的高手,也死了很多,阻力也去了不少!」

宋玉兄道︰「正是,而且,他們看到武林豪杰全軍覆沒,也必疏于防範。」

宋進像是已有了決定,他堅決地道︰「杜少俠,你若是不肯帶我們去,宋家班自己去!」

杜如風仍沒出聲,只是一個一個,同他們望過去,除了大力,臉上稍有猶豫恐懼的神情之外,其他各人,神色都極其堅決!

杜如風的心,跳得十分劇烈,他自闖蕩江湖以來,不知經歷過多少大陣大仗,他曾和幾個生死之交,獨闖蒙古軍的大營,也曾攔路截劫小般的韃子軍隊,每一次行事,都是鎮定,迅速,功成而退。

而在每一次行事之前,他也從來未有一次,像如今那樣,既激動又緊張!

但是這一次,卻是與以往每一次都不同,以往每一次,和他在一起,都是身懷絕技,武功極高的高手,但是現在,宋家班的五個人,都沒有一個是會武功的!雖然,宋家班約五個人,也各有各的本事,但是那絕不是武功,而且,他要去做的那件事,關系是如此之重大,關系著宋族的興亡!

白月明望著一直不出聲的杜如風道︰「杜少俠,你听到我姨丈說什麼了?你不去我們自己去!」

杜如風只覺得心頭發熱,他沉聲道︰「列位的勇氣,我著實欽佩,但是這事,還要從長計議!」

宋玉兒沉著臉,道︰「仕少俠,你不必自欺欺人了,誰都知道,這事情不能從長計議,文大人在鎮江城中,能有幾天逗留?」

宋玉兒的一句話,令得杜如風的身子陡地震了一震,宋玉兒說得很對,文大人在鎮江城中,還能有多少日子逗留?韃子兵可能明天,就將他解走口

鐘登天一掌拍在桌上,道︰「不必猶豫了,快趁天還末黑透,尚未開城,我們這就進城去,軌在今夜,伺機行事,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杜如風緩緩地道︰「鐘大叔,你可知道,若是不成的話,就全會去了性命!」

宋玉兒接口道︰「杜少俠,你受傷的時候,在艙中養傷,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一件該做的事,就算明知要死,也一定得去做,這才叫俠士,我不信學過武功的人才能行俠,我們賣藝的人就不行!」

杜如風怔怔地望著宋玉兒,他實是有點難以相信,何以那麼年輕,那麼俏麗的一位姑娘,櫻口之中竟會議出那麼堅決的話來。

杜如風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已經有了決定,他道︰「好,我們走!」

宋進立時揚聲道︰「大力,快收拾家伙!」

大力道︰「宋老爹,我們去干什麼?」

宋進道︰「去救人,救文丞相文大人!」

大力搔了搔頭,像是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宋進又道︰「你記得,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出聲,多做事,這就行了!」

大力點了點頭.各人都忙碌了起來,不一會,已將東西,收拾成兩捆,一捆大的,由大力挑著,而鐘登天已將杜如風帶進艙去,換了宋老爹的衣服,等到杜如風走出來時,宋進指著那一捆小的家伙,道︰「杜少俠,委屈你一下,你挑著這些東西,就算遇到盤查的人,也容易混過去一些!」

杜如風忙道︰「宋老爹倒想得周到。」

他們一行六人,大力和杜如風挑著東西,走過了跳板,來到了岸上。

那時,天色已經很黑了,一輪明月,掛在天際,映著江水,顯得十分清冷。明月將他們六個人的影子,映在地上,顯得又細又長,看來,他們只是一班賣藝的班子,誰能知道他們是準備拋頭頓,灑熱血,去干一件驚天動地,永垂青史的大事?

他們來到了城門口,城門上的火把,明晃晃地照耀著,趕著在城門未閉之前進城的客商很多,他們六個人,站在一堆,慢慢地等著。

在執門旁的告示牌上,就畫著杜如風、焦烈、柏長青等人的面形,有五六個之多,但是除了杜如風之外,其他的面形上卻被用朱砂劃著一個大叉叉,而且寫上了一個「戒」字,那表示這些人,全已死了!

杜如風看到他那些好友,江湖義士的臉上,被株筆打著叉叉,他實在想放聲大哭一番!

然而,現在豈是能表示心中悲痛的時候?杜如風強忍著,隨著眾人,來到了城門口,每一個經過城門的人,都要被大聲吆喝著,攘起頭來,讓兩個手中高舉火把的人,在臉上晃照著照看一番。

就在杜如風他們之前,就有一個貌相頗為威武的中年人,被那兩個手執火把的人,大聲喝出了名字,立時有一隊韃子兵擁了過來,將他捉了開去。

所以,輪到杜如風攘起了頭來時,雖然他知道鐘登天曾在自己的臉上,做過不少功夫,但是一顆心,仍然如在半空之中照著一樣。

幸而,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就在他的身邊,那兩個高舉火把的家伙,兩雙賊眼,只在白月明和宋玉兒的俏臉之上,滴溜溜地打著轉,並未怎麼注意杜如風,就喝道︰「快過去!」

杜如風放下心來,低著頭,和大力、鐘登天兩人,一起進了城門,宋老爹、白月明和宋玉兒三人,也跟著走了進去,一進了城,算是已過了一關,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互望著,面上皆有喜色。

但是杜如風的心情,卻是越來越沉重了,因為他知道,盡管混進了城,根本于事無補!可是位卻也知道,事已到此,若是要宋家班的人後退,那是萬無可能之事,只得向前,再闖一闖了。

他們在大街上走了沒有多遠,便轉進了小巷,大街上,倒還算熱鬧,鎮江究竟是大江下游的重鎮,日間,雖曾經紛亂,但到了晚上,就恢復了正常。

他們在人叢中走著,一望而知是賣藝的班子,有不少日間曾見過他們絕藝的人,還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倒也沒有人疑心他們。

他們一直向原來的鎮江將軍府走著,那將軍府前,乃是老大的一個石廣場,只見蒙古騎兵,來回馳騎著,蹄聲如雷,他們根本無法接近。

在石廣場之前,還有兩列士兵守衛著,他們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杜如風便道︰「我們不能走近去,一被他們發現,定然招疑!」

宋進道︰「繞到旁邊去看看。」

他們打橫走了開去,又走過了一個巷口,才走進那道巷子,卻不料他們才一走進巷子,我兒巷子中,跑出了一隊騎兵來。他們六個人,立時貼牆而立,那一隊騎兵跑了過來,帶頭的那個軍官,手中的鞭子,已沒頭沒腦,揮了下來。

杜如風等六人,個個都抱住了頭,大力踏前了一步,遮住了白月明和宋玉兒等兩人,是以兩個女孩子,總算未曾捱到鞭子。

騎兵直跑到了巷口,又有兩騎馳來,那兩騎上騎的,卻是漢人,他們勒走了馬,大聲叱道︰「你們是干什麼的?快說。」

宋進忙道︰「我們是賣藝班子,要回客店歇息!」那兩人罵道︰「瞎了眼的東西,這里是什麼所在,容得你們瞎闖,還不快滾出去!」

宋進忙又道︰「是……是……小可不知,這就退身去了!」他一面說,一面忙向後退去,各人跟著他,退出了巷子,急急向前走著,又走過了兩道巷口,才停了下來,鐘登天的臉上捱著一鞭,血債顯然,他苦笑了一下,道︰「近也近不了!」

杜如風道︰「照這樣情形看來,我們只好從將軍府後面,去想想辦法,我前兩次察看地形,好像府後,是另外一幢巨宅!」

宋玉兄道︰「那斯巨宅的後花園,和將軍府的後園,相距不過兩丈許。」

杜如風略停了一停,才道︰「各位,若是知難而退,現在還來得及。」

白月明道︰「誰要退?」

杜如風不再說什麼,挑起了搪子便走,走過了幾個巷口,來到了另一所巍峨巨宅的高牆之旁,那是一個小巷子,巷子中靜得出奇,那巨宅之中,也是馬燈黑火,了無人聲,顯是空置的一所大宅。

他們六人,來到了那巨宅之後,貼著牆,杜如風身形向上躍起,一伸手,便已攀住了牆頭,再一翻身,人已到了牆頭之上。

他到了牆頭上,身形一矮,伏在牆頭上,向內看去,只見那是好大一座後園,亭台樓閣,但是卻已經相當破敗,久乏修茸了。

杜如風看了一會,肯定那花園中不會有人,他才向下打了一個手勢,鐘登天拋起一團繩索來,杜如風將繩子結在牆頭,不一會,宋家班約五人,也都上了牆,躍到了那後園之中。

杜如風在黑暗之中揮著手,一行人疾穿過了後因,到了另一邊的圍牆之旁停下。他們才一停下,便听得一陣馬蹄聲,馳了過去。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4:44

夜遁 第九章
他們以耳貼在牆上,向外听著,他們都知道牆外是一條巷子,巷子那邊,就是將軍府後院的高牆了,在那陣馬蹄聲過去之後,他們還听到了一陣腳步聲,還有人在交談,一個人的嗓子十分粗嘎,道︰「哼,金掌天魔一死,陰冥教主白長風,可抖起來了!」

還有一個道︰「自然是,現在他是我們的首領,可是我看他行事有些顛倒,鎮江城中,可以說再沒有惹事生非之人,文天祥明日就要啟程,他那麼緊張作甚?」

那啞嗓子的道︰「嘿嘿,反正又不要他來巡視,樂得叫我們辛苦一下。

另一個笑道︰「將軍府外,足有數百兵士,來回巡邏,要咱們也沒有用,唱,你可知道麼?從北地,新來了三個粉頭,床上功夫,嘻嘻……」

那人說到這里,便是一陣瀅笑,氣得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睜大了眼,漲紅了臉。那啞嗓門的人又按著道︰「原來有那樣的好處,可得找幾個人,一起去樂一樂,走,反正白長風也不會知道!」

他們說到這里,一陣腳步聲,便傳了開去,可是腳步聲才一傳開,馬蹄聲卻又傳了過來。

杜如風道︰「你們先等著,我攀上去看看!」

各人都點頭答應著,杜如風在假山石上一點足,人已飛身而上,到了牆頭,雙手攀住,慢慢地冒出了半個頭來,向外看去,恰好看到兩隊騎兵,交替馳過,兩座高牆之間,約有兩女許距離。

那兩座高牆,都有兩女來高,兩隊騎兵才過,又有一隊馳到,看來交替不絕,其間無隙可趁!

杜如風看到了這等情形,只有干瞪著眼發呆,他呆了片刻,才跳了下來,宋進等人忙問道︰「怎麼樣?」

杜如風哼了一聲,道︰「根本沒有機會過去,騎兵來往不絕!」

鐘登天一聲不出,爬上了假山石,也攀上了牆頭,若了一會,爬了下來,道︰「杜少俠,來往的騎兵,只注意巷子中是否有人,沒有人抬頭望上面的!」

杜如風道︰「那又怎樣?」

鐘登天道︰「我們從上面過去,豈不妥當?」

杜如風苦笑道︰「兩座高牆,相隔兩丈許,我也難以跳得過去。」

鐘登天沉聲道︰「我們不是跳過去,是踩繩子過去!」

杜如風一听,心中陡地一動,這個辦法,雖然危險,但卻也不是不可行!

杜如風心頭一動之下,便點了點頭,鐘登天已低聲道︰「大力,準備我的高蹺!」

大力答應了一聲,將鐘登天的那副高蹺,拉了出來,一節一節,駁了上去。這時,牆外蹄聲,呼喚聲不絕,但是牆內,卻是一片陰暗,人人都屏住了氣息,心中緊張得無以復加。

這許多人中,只有大力,渾渾噩噩,也不知道危險,等到高蹺駁好了之後,他還大聲道︰「行了!」他才說了兩個字,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已齊聲低聲叱道︰「大力,你想死麼?」

大力翻著眼,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捱了罵,杜如風附在他耳際低聲道︰「低聲些,若讓牆外撻子听到了,我們全都性命難保!」

大力听到了「性命難保」四字,才縮了縮頭,吐了吐舌頭,不敢出聲。

鐘登天的手心中直冒著汗,他將雙手用力在身上的衣服上擦著,然後,用力拉住了高蹺。

杜如風在這時候,卻突然叫道︰「鐘大叔!」

鐘登天轉過頭來望著他,杜如風並不出聲,他只是低著頭。雖然他低著頭,但是他也可以覺察到,宋家班的每一個人,都在注視著他。

杜如風這時的心中,真是亂到了極點,雖然在船上的時候,他已被宋家班五個人一片為國的熱忱所感動,不然,他也不會跟他們來到這里了。

但是此際,他的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個疑問來!那麼多江湖豪杰,都做不成功的事,自己和宋家班約五個人,可以做得成功麼?

這個疑問,盤旋在杜如風的心中,他感到自己應該當機立斷,叫宋家班的人回去,別再去送死!

可是這句話,他又無論如何說不出來,一則,他知道說出來,也是沒有用的,二則,他現在已沒有辦法可想了,要將文丞相救出來,這是唯一的力量了!

杜如風低著頭,許久未曾出聲,鐘登天緩緩地道︰「杜少俠有什麼吩咐?」

杜如風疫起頭來,苦笑了一下,道︰「沒……沒有什麼,鐘大叔,你去試試!」

宋進已將一大盤繩子,掛在高蹺之上,鐘登天向後退了兩步,回頭望了大力一眼,大力一伸手,托住了鐘登天的身子,用力向上一送,鐘登天的身子,已隨著高蹺的豎起,而到了半空之中!

在賣藝的時候,鐘登天一被大力托上了半天,還得身子前俯後仰,故作驚險之狀,來博得觀眾的彩聲,然而現在並非賣藝,而是他們在利用他們的技能,要將一個舉國欽仰的偉人救出來,是以鐘登天一挺直了身子,便立時穩穩地站定。

這時,鐘登天離圍牆,約有三尺,他高蹺直豎之後,人還在圍牆之上,向下望夫,韃子兵一隊隊在巷子中馳過,看得清清楚楚。

自然,在巷子中馳過的韃子兵,只要痊頭向上看一看的話,也可以看到居高臨下的鐘登天,但是他們卻都沒有注意,鐘登天吸了一口氣,揮動高蹺,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屋角之前,他先將繩子的一端,系在屋角上,然後,又轉過身來。

他向對面的屋子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屋子,自然也有飛檐,他估計那距離,約在四丈開外。

鐘登天又吸了一口氣,他將繩子拋過去,繩子一端的活扣,如果能釣得住那對面的屋角,自然是大功告成了,但如果一下失了手的話,那就根本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了!

當他一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手就不禁發著抖,繩子在他的手中,再也揮不出去。

在下面的人,都緊張地仰著頭,在望著鐘登天,等他揮出繩子去,可是見他老不出手,心中不禁焦急起來,白月明低聲道︰「鐘大叔怎麼了?」

杜如風立時道︰「我上去看看他!」

杜如風身形一縱,已拔高了丈許,一伸手,抓住了屋檐,按著,身子向上一翻,又翻高了丈許,落在那屋角之上,到了鐘登天的身邊。

他一到了鐘登天身邊,低聲道︰「怎麼樣?」

鐘登天的聲音,在微微發著頭,道︰「對面的屋角太遠,我……我怕拋不準!」

杜如風向對面望了一眼,道︰「我來!」

他自鐘登天的手中,接過繩子來,先拉了拉繩子一端的活扣,身子一挺,手背一揚,那股繩子,向上直射了出去,射入了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到繩子已飛到了何處,等到繩子落下來時,才看到那活扣,正好齊齊正正,套在對面的屋角之上,杜如風連忙身子向後一仰,一面將活扣拉緊,一面不使繩子蕩下來。

這時,只听得一陣喝聲,巷子中有四個撻子軍官,馳了過來,停下馬,在向來往巡邏的騎兵詢問著,過了片刻,才又馳了開去。

一等到那陣馬蹄聲馳了開去,白月明便立時道︰「大力,先托我上去!」

大力雙手抱住了白月明的腰肢,白月明的身子微微向後仰,大力雙臂用力向上一托,自月明的身子,向上百冒了起來,手一件,已抓住了繩子,按著身子一翻,雙足已抵在繩上,然後再一挺身,已經搖搖晃晃,直立在繩子之上,雙手張開,平衡著身子。

杜如風仍在屋角之上,道︰「白姑娘,千萬小心,過了屋角之後,伏在屋頂上,切不可有聲響發出來!」

白月明的臉上,雖然還帶著稚氣,但是卻十分莊嚴,她點了點頭,迅速地向前走去,當她走到了一半的時候,下面巷子中,恰好有兩隊人馬馳過,白月明低頭看了一眼,又急速地走了過去。

只見她到了對面的屋角上,伏下了身子,一動也不動,杜如風略松了一口氣間,宋玉兒也已被大力托了土來,宋玉兒踩繩子的步法,比白月明更輕巧,身形搖擺,看來美妙無比,轉眼之間,也到了對屋,和白月明並肩伏下。

按著,宋進也被大力托了土來,宋進是宋家班的班主,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的技藝,全是他訓練出來的,他自然也輕易地過了那巷子。

等到宋進過去了之後,鐘登天向下望了一眼,低聲道︰「杜少俠,大力怎麼辦?」

杜如風道︰「他不會踩繩子?」

鐘登天苦笑道︰「他一上去,繩子也承不住他的份量,況且他膽小,從來不敢上高處!」

杜如風道︰「那就只好留他在這里了,我對他說去!」

杜如風身形一縱,自屋面上飄落了下來,大力例著嘴,道︰「杜少俠,難怪他們服你,原來你會飛!」

杜如風道︰「我怎麼會飛?那是輕功,大力,我們全過去了,你得留在這里。」

大力睜大了眼,點頭,有點傷心地道︰「我最笨了,沒有事情可做。」

杜如風忙道︰「大力,你千萬不能那麼想,我們過去之後,就算救了文大人,想要退出來,也不是容易的事,那要靠你了!」

大力喜道︰「我能做什麼?」

杜如風道︰「若是有人,隔牆跌了下來,你是不是能將他接住?」

大力道︰「只要他不是三五百斤重的大胖子,我自然可以接得他住!」

杜如風道︰「那就行了,你在這里,千萬別出聲,一听到對面宅子中有喧嘩呼喝之聲傳出來,你就要留意了,或許會有人飛過牆來,那你就將他接住,負著他,立時奪路而逃,什麼也別管,死命奔到江邊去。」

大力用心听著,點著頭。

杜如風又道︰「你到了江邊,不要等我們,立時就扯帆駛船,千萬記得!」

大力點著頭,道︰「我記得了!」

杜如風拍大力的肩頭,又飛身上了屋角,鐘登天棄了高蹺,身子一縱,上了繩子,他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身子一例,便自繩上直翻了下來。

杜如風一看到這等情形,一顆心幾乎從口腔之中,直跳了出來,幸而鐘登天的身子極其靈活,才一跌下,立時手足一起纏住了繩子,略停了一停,手足並用,向前移了過去。

那時,在各人的耳際,馬蹄聲听來,似乎更加驚人,鐘登天其實很快就已到了對面的屋頂,但是在各人的感覺之中,卻像是不知過了多久!

好不容易,鐘登天也到了對面屋角伏下,杜如風才松了一口氣,他額上已禁不住汗珠涔涔而下!

杜如風看到鐘登天已安然過去,他一提氣也縱到繩子之上,他是武功絕頂的人,要在繩子上走過去,自然不是什麼難事,轉眼之間,便已到了對面,白月明低聲道︰「杜少俠,現在我們怎麼辦?」

杜如風放眼看去,只見那巨府的後園,黑沉沉地,看來不像是有人。杜如風低聲道︰「鏢局那一戰,我們的人,固然傷亡殆盡,他們的人也死了十之八九,要不然,不會調騎兵在四周圍防守,你們看,後園一個人也沒有,我們潛進屋子去看看!」

他一面說,一面已輕輕揭起了一塊瓦來。

那瓦約有一尺見方大小,瓦一揭開,屋中便有亮光,透了出來,五人伏在屋頂,一起向下望去。

只見屋面之下,是一個陳設得十分華麗的廳堂,有四個漢子,正圍著一張桌子而坐,桌上杯盤狼藉,那四個漢子,看來全是黑道中人。

杜如風看了一會,叉小心翼翼,揭開了第二塊瓦,可是那塊瓦才一揭起,杜如風便不禁呆了一某,那屋子頂上的橡子,縱橫交錯,每一個方格,不到一尺見方,不論揭起多少瓦來,皆是如此,人想要從那樣的小方格中鑽進去,可說是千難萬難!

杜如風在望著那些小方格發征間,宋進已伸手在杜如風的肩頭上,拍了一下,杜如風抬起頭來,只見宋進向地做了一個手勢,在問他是否要進屋子去,杜如風點了點頭,宋進一笑,頭一伸,已經進了那小方格,按著,身子一例,一邊肩頭,也擠了進去。

杜如風陡地想起,他曾見過宋進的技藝,正是身子在一個徑不過尺許的竹筒之中鑽過去,這縮骨絕技,原是他的看本好戲!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4:55

夜遁 第十章
宋進的身子,轉眼之間,便已擠進了那小方格,只見他的身子,站在梁上,抬頭向杜如風作了一個手勢,也就在這時,只听得有人呼喝,那四個人一起站起來,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杜如風忙向那屋子落了栓的門,指了一指,宋進的身子,順著柱,滑了下去,迅速地奔向門口,杜如風忙道︰「我們快下去!」

他們四個人,順著屋檐,滑了下來,轉到了門口,宋進已將門打開,四人閃身而入,杜如風伸手指著.令各人一起隱藏起來。

他自己卻坐到了桌旁,雙手抱著頭坐著不動。

不一會,剛才那四人之中的兩個,走了出來,他們一出來,軌看到了杜如風,征了征,一個笑道︰「你來遲了,好酒好菜,全已吃完了!」

另一個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不怕白大哥見怪麼?」

他們一面說,一面毫不在烹,同杜如風走了過來,他們才一來到杜如風的身後,杜如風條地一個轉身,雙手齊出,五指如鈞,便已抓住了他們的咽喉!

那兩個人眼珠凸出,掙扎不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也就在這時,另外兩個人,也掀簾走了進來,杜如風雙手向前一堆,將那兩人直推了出去,「砰砰」雨聲,正撞在進來的兩個人身上,他的身子,也向前疾撲而出,伸手捏住了那兩人的咽喉。

先進來的那兩人,掙扎著正要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宋進和鐘登天,一邊一個,撲了出來,小刀子刺下去,正刺在兩人的心口之中,那兩人連聲都未出,便自死去。

杜如風將那兩人拖進了房中,宋進和鐘登天便站在簾外守著,杜如風左手一翻,「嘟」地一掌,擊在一人的頭頂,那人七孔流血,立時死去,杜如風這才對另一人道︰「認得我麼?」

那人額上,汗下如雨,不住點頭。

杜如風「哼」地一聲,道︰「我問一句,你說一句,若是答得老實,我饒你一命!」

那人翻著眼,不住地點頭,杜如風松開了手,道︰「文丞相在哪里?」

那人啞著聲道︰「在……里進的院子中。」

杜如風又道︰「誰守著他?」

那人道︰「白長風親自守在門外,誰也不能走近。」

杜如風呆一呆道︰「剛才可是他叫你們麼?」

那人道︰「是,是他,他要我們到青鳳呈去找兩個粉頭來給他!」

杜如風雙眉旋地一揚,道︰「宅外騎兵重重圍住,你們如何能夠進出?」

那人道︰「我們……我們每人皆有進出的令符!」杜如風一伸手道︰「拿來!」

那人將手伸向腰際,但是他手揚起時,手中卻已多了一柄雪亮的利刃,霍地向杜如風當胸刺到!杜如風身形一例,那人的一刀,用的力道太大,一刺空之後,身子向前一俯,乃已刺進了桌子,杜如風反手一掌,拍在那人的腦後,那人在中了杜如風的一掌之後,頭還居然向上,抬了一抬,但立時頸向下垂,桌面之上,流出幾縷鮮血來,那人已被杜如風一掌擊死了。

杜如風伸手在那人的腰際,摘下一塊三角形的令符來,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也自屏風後走了出來.宋進、鐘登天兩人,已自另外三人身上,摘下了同樣的令符。

杜如風沉聲道︰「白姑娘、宋姑娘,這人剛才說的,你們也已听到了?」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撮著嘴,點了點頭。

杜如風道︰「那可能委屈你們,暫時扮一份青鳳里的姑娘,白長風武功雖高,我也不怕他,但我絕不能和他正面動手,一動手,撻子兵聞聲而至,我們敵不過人多,就萬無生理了!」

白月明遲疑道︰「他武功高,我們兩人,不知是不是能夠下手殺得了他!」

杜如風道︰「不要你們下手,你們只消將他引得背對來路,我自然會下手!」

宋玉兒點頭道︰「行,你放心好了!」

杜如風又同鐘登天望去,鐘登天道︰「我明白了,我會帶她們前去!」

杜如風道︰「還不能立時就去,先將那四人的尸體,藏了起來再說!」

鐘登天、宋進兩人,將那四個死了的黑道高手,抱到了屏風之後,只听得簾外不時有腳步聲傳過,倒沒有探頭來瞧上一瞧,五人等了小半個時辰,杜如風向鐘登天使了一個眼色,鐘登天便對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低聲道︰「跟我來,裝得像些!」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點著頭,鐘登天圭在前面,白月明、宋玉兒跟在後面,宋進和杜如風,又跟在最後,杜如風順手撕下了一幅衣襟,包住了頭,五人掀簾子走了出去,只見外面是一條四通八達的走廊,在走廊的盡頭,是一道月洞門,那月洞門,有兩個人守著。

杜如風低聲道︰「向前去!」

鐘登天帶著路,一行五人,向前走著,有幾個人走過來,打量著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瀅瀅地笑著,有一個以手指來模宋玉兒的粉頸,道︰「咦,好俊的小娘們,是那一家來的?」

宋玉兒強忍著怒火,還要裝出一副淺笑來,用手中打開了那人的手,道︰「快讓開,是白大爺召我們來的!」

那人咕嘈著,道︰「臭婊子,只要有銀子,誰不是一樣騎你壓你!」

宋玉兒心中氣得幾乎要哭了出來,白月明也征住了作聲不得,雖然說要她們扮成青鳳呈的姑娘,但是她們怎想到會有那樣的場面出現?

在前面的鐘登天忙陪笑道︰「大爺說得是,等白爺賞過了臉,再來陪大爺!」

那人掀著鼻子,哼地一聲,打量著鐘登天、宋進和杜如風三人,忽然他向杜如風一指,道︰「這人好面善!」

各人都嚇了一大跳,宋進笑著,道︰「大爺是去慣青鳳呈的,自然見過我這伙計。」

那人又「哼」地一聲,才道︰「來了兩個姑娘,倒跟了三個王八!」

那人說著,又大搖大擺,走了開去,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眼中淚花亂轉,幾乎哭了出來,杜如風忙道︰「別哭出來,我們快成功了!」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都緊緊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停了一會,他們又向前走去,來到了月洞門前,鐘登天又同那兩個守門的道︰「兩位,白爺要的,青鳳呈的姑娘,伺候白爺來了!」
作者: 阿挺哥哥    時間: 2025-2-6 00:55:06

夜遁 第十一章
那兩個人眼珠打著轉,賊溜溜地瞧著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瞧得兩人直低下頭去,那兩人一起伸出手來,各來擰宋玉兒和白月明的臉頰。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正在尷尬間,忽然間听得里面傳來白長風的聲音,喝著︰「青鳳星的姑娘來了麼?快進來!」

那兩個黑道高手,一听得白長風的聲音,忙不迭縮回手來,鐘登天陪著笑,一行人又走了進去,進了那月洞門,乃是一個小小的院示小過了院子,是一個陳設得極其華麗的廳堂。

只見一個倒吊眉,長臉,陰陽怪氣,一身華服的人,正和一個撻子軍官對坐著,在飲酒作樂,鐘登天等人才一進去,杜如風就看到,那韃子軍官的官階極高,另一個人,正是黑道高手,陰冥教主白長風!

杜如風也立時打量四周圍的情形,只見那廳堂,只有一扇門,通向另一間內室,杜如風心知白長風既然在此,那麼文大人一定是在內室之中了曰就在杜如風愉愉打量四周圍的情形之際,白長風和那韃子軍官兩人,已各自一伸手,將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拉了過去。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嬌呼來,可是她們嬌呼聲未畢,就已被白長風和那撻子軍官兩人,樓住了縴腰。

白長風樓住了宋玉兒,揚頭向鐘登天等三人喝道︰「你們退出去,自有賞賜!」

鐘登天答應了一聲,宋玉兒在白長風的懷中,竭力掙扎著,白長風轉過頭去,軌在宋玉兒的臉上,亂嗅亂親,那一旁,韃子軍官縷住了白月明,也在肆意輕薄,兩人都發出一陣笑聲來。

也就在那時侯,杜如風向鐘登天、宋進兩人,一使眼色,兩人返到了門前,將門掩上,杜如風一掀衣襟,長劍顯露,他手臂一振,「錚」地一聲,長劍已然出銷。

白長風究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一听得長劍出鞘之聲,他已經知道不妙,陡地推開了宋玉兒,宋玉兒跌向桌子,順手拿起了酒壺,同白長風劈面拋了過去,白長風一伸手,將酒壺接住,「哈哈」一笑!

可是,就在他一笑之間,杜如風一劍,已疾刺而出,白長風的笑聲,突然止住,身子發起顫來,杜如風的一劍,已自他的後心透過,直刺穿了他的身子,劍尖自前心,通了出來。

這一下變化,本在電光石火問的事,那撻子軍官將臉埋在白月明的粉頰之上,用力嗅著,竟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杜如風一劍刺死了白長風,立時怞出劍來。

杜如風在怞出劍來時,白長風的胸前、背後,盡皆鮮血直冒,鮮血射到了那韃子軍官的臉上,撻子軍官才攘起頭來,可是當他疫起頭來時,眼前精光閃耀,杜如風的一劍,已然刺到了他的面門。

那韃子軍官雖然久經戰陣,見過了不少大陣仗,可是這時,他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杜如風的一劍,已然疾刺進了他雙眼之中,他雙手一松,白月明自他懷中,掙了出來。

杜如風一縮,把劍硬生生地拔了出來,那韃子軍官並未立時死去,發出了一聲大喝,抄起一張椅子,便向杜如風砸了下來,杜如風一側身避開,鐘登天和宋進兩人,一邊一個,兩柄小刀子,已經刺進了那撻子軍官的脅下,杜如風走到了門前,只听得門外有人問道︰「什麼事?」

杜如風將門一拉,道︰「進來看看!」

門外兩個人,垮了進來,但他們只垮了一步,杜如風劍已剌出,「啊啊」兩劍,那兩人什倒在地,立時了帳,杜如風又將門關上,奔到了內室的門前,手起劍落,將門斬開,瑞開門,走了進去。

只見內室十分小,一個人,背對門而坐,正在燈上展卷讀書,神態安詳,杜如風忙叫道︰「文大人!」

那人鎮定地道︰「可是奉命殺我麼?我早已準備好了,下手吧!」

杜如風見到了文丞相,激動得身子都在發抖,他忙道︰「大人,小民杜如風,是特地來帶大人出險的!」

文天祥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杜如風,微笑著道︰「原來是杜義士,久仰大名。」

杜如風忙道︰「大人快走,稍遲恐來不及了!」

文天祥撩衣起立,杜如風挽住了他的手,兩人從內室中,退了出來,也就在此際,只听得外面,鼓噪了起來,有人叫道︰「大家小心,有人混了進來,已有四位兄弟,遭了毒手!」

杜如風一窟,忙道︰「宋大叔,你們一出去,就帶著文大人上樓,爬上屋面,沿繩子爬回去,我來擋敵人!」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齊聲叫道︰「杜少俠!」

杜如風一咬牙,道︰「跟在我後面!」

他一面叫,一面向前,疾沖了出去,「砰砰」兩聲,將兩扇門,撞了開來,恰在這時,四五個人,迎面奔了過來,那兩扇門,挾著「呼呼」的勁風,向前飛了出去,撞在那四五人身上,將那四五個人,撞成了一團,倒了三個,杜如風長劍霍霍,已趕向前去。

就在杜如風向前沖去之際,鐘登天、宋進,擁著文大人,和白月明、宋玉兒,轉上了樓梯,樓上有兩個人疾奔了下來,鐘登天叫道︰「下面有了變故,兩位快去!」那兩人飛身撲下,鐘登天等一行人,已上了樓,他們一上了樓,立時從窗中,攀了出去,在屋面疾行,到了繩索旁邊,攀著繩,同對屋迅速移去。

在中,杜如風長劍霍霍,已經刺死了三人,但是自樓上撲下來的兩人,卻已到了他的背後,兩柄鐵釣,一起鈞向它的身後,杜如風一個轉身,長劍揮出,那兩個人立時倒地,可是他的腿上,卻也吃了另一人的一刀。

而且,金兵也已聞訊趕來,吶喊之聲,響徹全宅,連已經到了對面屋中的幾個人,也全可以听到,他們略呆了一某,大力負起了文天祥,迅速地從園子的另一邊牆中攀了出去。

杜如風還在血戰,他已經傷了好幾處,可是長劍揮動,還是沒有人能近他身,同他沖過去的人,都立時傷在他的長劍之下!

圍著他的人退了下去,弓箭手自四面八方,涌了過來,箭如雨下。杜如風像受了傷的猛虎一樣,一面揮劍格擋著,一面沖向前去,將數十人一起逼到了大堂之中,他也身中了十余箭之多。

他兀立著,喘著氣,身子挺得很直,手中仍然握著劍,鮮血順著劍尖,一滴滴向下跌來,圍住他的數十人,明知他受了重傷,但是卻沒有人敢近他的身。

杜如風雙目圓睜,他已經傷重死了,但是他仍然挺立著,直到他自己突然倒了下來,那幾十個金兵,才敢漸漸地向他走了過來!

大江之上,月色如水,一艘船,正扯足了帆,在向前駛著,又快又穩,文天祥背負起手,站在船頭,昂首望著明月。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在船艙之前,暗暗飲泣,白月明便咽著道︰「玉兒姐姐,杜少俠對你說過什麼?」

宋玉兄道︰「他說,明知要死,只要該做的事,還是要去做,這才是義士!」

白月明的淚水,千得更急。船則去得更快了!

文天祥鎮江夜遁,舉國震動,文天祥月兌險之後,輾轉來到浙江溫州,重整軍旅,與韃子決斗,宋家班江湖獻技,聞訊自然快慰,但是他們五個人,沒有一個能忘得了杜如風的英勇,每一想起,心頭熱血上涌,不免泫然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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