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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十一 給她點毒藥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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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6: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柯白莎仍在辦公室。我用鑰匙開門,走進接待室時,白莎已經把她私人辦公室門打開,如
此我一進門她就能見到我。顯然怕我一頭鑽進我的辦公室,不告訴她最新發展似的。
  「哈囉,唐諾。」她打招呼,語音愉快,順耳。這種聲音她只在兩種場合使用:不是怕別
人就是想從別人處得到些東西。
  「你好,白莎。」
  「找到些什麼,好人?」
  我說:「我們在一個浴室裡找到了包妲芬。她顯然是進去嘔吐,兩邊門都鎖上了,休克了,
躺在地上昏了過去。」
  「中毒?」
  「絕對。」
  「像她先生一樣?」
  「看起來一樣。」
  「坐下來,唐諾。來支煙。告訴我宓善樓怎麼樣,有沒有生我們的氣?」
  「最好他少發神經。他的人整個屋子搜查過幾遍,還是我發現的病人。」
  「怎麼會呢?」
  「房間設計很怪。衣櫃太大了,除非特別注意,否則不太容易發現兩個房間當中還有一個
浴室。是很容易錯過的。他們又忙著找毒藥,以為會找到一個糖罐裡放著整罐的砒霜。」
  「假如包太太也中了毒,當然她和丈夫一樣都是受害者了。」
  「這,就是宓警官耿耿於懷的了。」
  「他會怎麼辦?」
  「他不要我知道,所以趕我回來。」
  「我們該怎麼辦?」
  「不知我們能不能比警方搶先一步。」
  「搶先什麼?」
  「要能知道就好了。」我說。
  「無論如何,我們在這件案子裡沒什麼顧慮了,是嗎?」
  「毒藥是在我給包太太送去的鯷魚醬裡的。」
  「你不會讓他們控訴你下的毒吧?」
  「我不知道他們會控訴什麼?完全要看有多少毒量和他們調查的結果。假如每管鯷魚醬裡
都有毒,我們就糟了。」
  「怎麼會?」
  「喔。他們會以為我為了生意,故意––」
  「故意毒殺自己的客戶?」白莎問。
  「故意給他們一點東西使他們不舒服。也許用量過多了一點。反正目前難說,總要多知道
一點才能安心。」
  「可以,不過不能再花錢了。」白莎冷冷的指示著。
  「這件案子我們還是賺錢的呀!」
  「像你這樣花法我們馬上不賺了。一元錢在你眼中不過是船大王的一分錢。我搞不清你為
什麼就長不大。我––」
  有人在敲辦公室大門,先是客氣有禮地敲,而後重重有節奏地敲著。
  「老天,難得有機會和你好好地聊聊天。是不是又來了個平腳板的警察。」白莎生氣地說。
  「你要和我聊什麼?」
  「喔,聊事情。去,看看是什麼人?」
  我走過接待室,把門打開。
  蔡凱爾,鬍子才刮過,剛按摩過,衣服燙得筆挺,高興地笑著說:「你好,你好,是賴先生
自己來開門。我來找你再談談買地的事,賴先生。」
  「請進。」
  「什麼人?」白莎問。
  「一個想賣一塊地給我的人。」
  白涉的坐椅神經質地吱嘎了一下:「叫他滾出去,可惡。我要正式和你談點事情,你總是找
點理由––」
  「請進」我對蔡先生說,「我要你見見我的合夥人。」
  「聽聲音一定是個和藹可親的女士。」蔡凱爾一面說,一面跟我走進白莎辦公室,向白莎
有禮地微笑著。
  白莎臉脹得紅紅的。她冷冷發光的小眼從頭到腳地看著凱爾。
  我說:「我尊敬的合夥人柯太太。白莎,這位是蔡凱爾。」
  白莎說:「我管你什麼––」
  「包啟樂的小舅子。」我繼續說。
  白莎一句話沒說完便打住了。突然從辦公桌上方伸出一隻手給凱爾。
  她逢迎地說:「地產生意,是嗎?蔡先生。我聽說最近很吃香。地產可能是最不怕通貨膨脹
了。這年頭有錢還是買地最靠得住。」
  凱爾和她握手。他說:「真高興見到你,柯太太。我自己的看法,笨蛋才在這時候想買房地
產。不過人再笨,他們的鈔票不笨。柯太太,你對哪一類土地有興趣呢?」
  白莎楞在那裡,舌頭一度轉不過來。她突然說:「你以為在跟什麼人講話?」
  「當然」凱爾繼續說,「假如你是喜歡聽假道學的人,用假道學的方法來討好你,我也會
,柯太太。不過,你自己也在說房地產價值比較固定。有人喜歡金子,但是金子不會生利,金
子只是財富,只是國家和國家間的金錢標準。有的地方,個人還不准有金子。
  「土地就不同,柯太太。完全不同。土地本身可以生產,它也比黃金有價值。它可以完全
被個人擁有。假如你––」
  「你給我滾出去!」白莎向他喊叫道。
  我抓住蔡先生的手說:「我只要你見見我的合夥人。我們到我辦公室去談談。」
  「噢,這樣。」蔡說。他向白莎深深一鞠躬:「能見到你真是幸會,柯太太。這年頭很少能
見到像你這樣直爽的女士了。」
  「要是我真像你說的那樣直爽」白莎說,「我早就把你耳朵叫聾了。」
  「當然」蔡先生說,「目前地價之所以會漲,是因為有人在炒地皮的關係。所以地價上漲
實在和通貨膨脹沒有太大關係,也不成比例。老實說,也不過是一個市價,不是真正可以賣得
出的價格。真正有一天通貨膨脹而引起地價漲價的話,柯太太,你會見到大大的出你意料的價
格。無論哪一天你有空閑的話我再跟你聊。柯太太,真是高興能見到你。晚安。」
  白莎說:「去你的。唐諾,我要見你,不要––」
  「我想,蔡先生這次來主要是想雇用我們替他辦事。我知道房地產買賣對他來說只是個副
業。」
  白莎連吞了兩口口水,狠狠地瞥了我一眼,向蔡硬擠出一點笑容說:「你們去聊你們的,我
這兩天情緒不好。」
  「真的呀?」蔡問。那語氣很有教養,充滿了同情心。
  白莎說:「真他媽一點不錯。但是我們講究教率。唐諾有頭腦。我是一個硬傢伙,什麼東西
都擋不住我。假如你要我們調查––」
  「讓我來和蔡先生談。白莎。」我托著他肘部說。
  白莎做一個鬼臉,我和蔡走出她的辦公室,來到我的辦公室。
  我把辦公室門關上,讓蔡坐下,我自己在辦公桌的一角上坐下。
  蔡先生問:「發生了什麼?」
  「你看呢?」我問。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
  我說:「城裡有好多家偵探社。我們並不是最好的。」
  「接受我的聘請,你有顧忌嗎?」
  我笑著說:「我猜你要用你姐夫的名義來聘請。」
  蔡凱爾把他才修過指甲的手伸進上裝裡面口袋,拿出一隻快被現鈔脹破的皮夾,說道:「我
自己的名義,現鈔的名義,你是要替我工作,還是不要。」
  我說:「還先要談一下。」
  「你來講。」
  「在你講清楚之前,我是一句也不會講的。」
  蔡問:「你先要知道我的立場?」
  「你是什麼立場?」
  「亂七八糟一大堆,而我在正當中。」
  「能多告訴我一點嗎?」
  「我覺得你是知道的,是嗎。」
  我搖搖頭。
  蔡說:「我有一段時間,工作太艱難了。」
  我沒有說話。
  「我想那一段時間我心寒了,我怕工作了。」
  「過敏了?」
  蔡說:「也可以那樣說。但是我弄鈔票沒有困難。有的時候我缺點賭本。那是因為我喝了酒
開始不用頭腦亂搞。」
  我說:「這樣一定滿好玩––只是付所得稅的時候,要找筆錢困難一點。」
  他向我笑笑,我也向他笑笑。
  「吸煙?」我問他。
  「謝謝。」
  「我看看,這裡應該還有點酒。」我說。
  「喔,不。我碰都不要碰。下次好了。」
  「你好像把早上的運氣都彌補過來了。」我說。
  「是的。」
  「我看,我們至少讓它在身邊暖一夜吧。」
  「不要管我」蔡說,「我在摸索,應該用什麼步驟進行。」
  「依我看來,把所有牌都攤明在桌上,可能是最好的步驟。」
  他說:「是的,我也這樣想。但是那樣沒有個性,沒有技巧。」
  蔡凱爾揮動他的手把辦公室的一切包括在他手勢範圍內。「這個地方要鈔票來維持」他說
,「布置得不錯,家具實用,正合宜辦公室使用,沒有不需要的廢物。」
  「所以又如何?」我問。
  「所以你想要塊地產的時候,就有人會給你付錢。」
  「那會太明眼了。」我說。
  「本來就如此,是嗎?」他問。
  「怎麼說?」
  「是不是啟樂請了你們?」
  我只是向他笑笑。
  凱爾說:「我就怕最後一定要我自己用腦子來猜東猜西,做推理的遊戲,我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
  「喔,要集中精力,要絞盡腦汁。我寧可花力氣去挑選一匹獨贏的馬。現在我們來看,要
用錢才能聘請你,對嗎。」
  「這問題不必集中精力,也能知道。」
  「好,我從最基本開始,要有錢才能請你辦事。已經有人請你偷偷辦事––不,我不喜歡
『偷偷辦事』這四個字,因為你不會喜歡這幾個字。讓我們圓滑一點。有人出錢請你調查包啟
樂的家居生活。請你的人不可能是妲芬,因為你請了一個人今天下午在跟蹤她。啟樂倒真需要
一個偵探。不過他不見得有頭腦去請一個。當然,今天早上你在他辦公室胡搞一通––等一下
,我懂了。」
  「懂什麼?」
  他微笑著說:「什麼都懂了。早上你不是在那裡胡搞一通。啟樂知道我早上要去他辦公室,
他叫你去那裡的目的是可以遇到我。賴,你有沒有派人跟蹤我,看我從啟樂那裡拿到錢,做什
麼去了?」
  我只是微笑著。
  「就是這樣,對嗎。」蔡凱爾思索地說。
  「你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問。
  他說:「別傻了。誰沒有呢?你有,你合夥人有,大家都有。再說,我不喜歡別人管我私生
活的閒事。啟樂是什麼意思,找把柄敲詐我?我可從來沒有勒索過他呀!」
  我說:「假如你想用釣魚方法問點線索出來,你最好換一點新鮮的餌。」
  電話鈴響了。我接電話,白莎也在接電話,我說,「我來接,白莎。我想這是我的電話。」
  房吉明的聲音說:「哈囉,是的,賴先生。我是吉明。」
  「是的,吉明。有結果嗎?」
  房吉明說:「賴先生,也許我正好一頭撞進了你要的東西裡去了。我接的那個白班的老兄告
訴我,白天包太太只出去了一次。就是去白基地大廈看桂喬治牙醫生,然後去買了點東西。」
  「是的。」
  「我現在在頂好藥房的公共電話亭裡」吉明說,「我才看過他們的毒藥出售登記––」
  「這是你去的第一家?」我問。
  「不是,我已走過四、五家。這是––是第六家。」
  「好,找到什麼了?」
  房吉明說:「昨天下午二點鐘,登記簿上寫著:三氧化砷。買主是一位護士,叫歐露絲,是
那個牙醫生的護士。這是最近一週我唯一找到的純砒登記。這一家也是這附近最後一家還沒打
烊的藥房。假如你––」
  我說:「到我們辦公室來。能不能馬上到我們這裡來?」
  「是的,當然。」
  我說:「我對這件事十分有興趣,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馬上過來。」
  他說:「好,我馬上過去。」我聽到他把電話掛斷。
  柯白莎,她在她辦公室也在聽這個電話,她說:「歐露絲是什麼人?」
  我說:「不要提人名。」
  「歐露絲跟你有關連嗎?」白莎問。
  我說:「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間。」
  「為什麼不是?喔,我懂了。好吧。」
  我聽到白莎把電話掛上。
  蔡凱爾對我:「很神秘,很好的櫥窗秀。」
  「什麼?」
  「那個神秘兮兮的電話。表示你們工作很忙,很有結果––是個蠻不錯的表演––我認為
是你合夥人在她辦公室打給你的。她有客戶的時候,你就打過去表演一下,是嗎?」
  「為什麼你這樣猜?」我問。
  他懷疑地看著我說:「老天,不要告訴我這不是作戲。」
  「為什麼?」
  「聽起來太戲劇化了。」
  「人生本來就像演戲。現實生活為什麼不能戲劇化呢?」
  「只能漸進,不能太戲劇化。人生應該是單調的,應該是乏味的。大自然本來變化慢的。
人的性格也不能很快改變的。拿你來說,別人以為你偵探行業多姿多彩,我相信你其實無聊得
要命。」
  「又釣魚?」
  「沒有,只是閑談。」
  「那就閑談吧。」
  蔡凱爾靜思地笑著。「那個管家」他說:「妲芬喜歡他能隨時在她身邊,把他當奴隸看。他
不喜歡伺候人。他不在乎做司機,你知道為什麼嗎,賴?」
  「我不知道。」我說。
  「是妲芬強迫他這樣做,讓他做他不願做的事。她是隻貓,一隻大野貓,而他只是隻小老
鼠。他迷戀她昏了頭,自己沒有辦法,只好任她擺佈。」
  我說:「我以為你從不去他們家裡。」
  他對著我看了很久,神秘地說:「我會把下蛋的鵝殺掉嗎?」
  「你是在說那邊可以生金蛋出來?」
  「還用我一件件仔細說嗎?」
  「仔細說有幫助的。」
  「幫助什麼?」
  「幫助我。」
  他說:「我相信你為了保護你真正的雇主,會把這件事推在我頭上。我相信付你錢叫你把一
切告訴我是不可能的。賴先生,我讓你毫無顧忌地全力為你雇主做任何事。我只要你告訴我所
有發現的事實,我要和你討論證據,我願付錢。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他說:「老天,你是那麼正派。」
  我說:「我不能侍奉兩個主子呀。」
  「你怎麼知道是兩個呢?」
  「我不知道。」
  他微笑著。
  我聽到接待室大門有人敲門。我一伸腿站到地上,還沒有開辦公室門,白莎已經把大門打
開。我聽到房吉明向她問好及問起我的聲音,然後是白莎喊我:「你要見的人。」
  蔡說:「我要走了,我不過路過進來串門子。」
  「哈囉」房吉明從白莎肩後看到我打開辦公室門,「我可以等,沒關係。」
  我說:「不要等,房先生。這裡來,見見蔡先生。」我又對蔡先生說:「這是房先生,幾分
鐘之前打過電話來的偵探。你認為櫥窗秀的。」
  「真的呀!」蔡回答。
  房吉明說:「真的。」
  我說:「我想你已經找到了我要的資料,房先生。暫時沒有要你幫忙的了。我馬上給你開支
票。」
  「沒關係」房吉明說,「我會做好開支單,明天送來––」
  「不,我現在給你開支票。」我說著把抽屜打開。
  白莎說:「這那是做生意的方法,唐諾。為什麼不等明天他送明細表來,審核一下––」
  「因為明天我可能不在這裡。」我簡短地說。
  我把支票本握著一個角度。在一張空白支票上寫著。「我要你跟蹤這個人。先下去安排一
下。」
  我誇張地簽了一個字,用吸水紙吸乾墨水。把支票交給房吉明。
  房吉明對支票瞥了一眼,我看到蔡在注意他的表情,但是房吉明看了上面的字,臉上一點
表情也沒有。他把支票對折,放入口袋:「謝謝,賴先生,任何時間你們有工作都可以找我。我
會盡量配合,使你們滿意。」
  「謝謝你,房先生。」我告訴他。
  房吉明轉頭向蔡凱爾,好像純客套性地咕噥了兩句,走出門去。
  蔡凱爾說:「我想你們是正經的做生意。看來那人真的打電話進來過。賴先生,他是不是在
為這件案子工作?」
  我很認真的說:「不是,是完全另外一件事。我們有一個客人想知道月亮中有沒有嫦娥,我
們派這個人出去把月光粘在捕蠅紙上,送到檢驗室看看有沒有嫦蛾身上穿的尼龍絲在裡面。」
  蔡假裝熱烈地和我討論道:「呀,想得真周到。我自己有時也有這個疑問。我告訴你一個秘
訣,假如你把月光用捕蠅紙捉住了,你必須把捕蠅紙放在一個鋁盒裡,否則不可能檢驗出什麼
來。」
  我說:「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了。盒子也準備好了。」
  白莎說:「兩個無聊的瘋子。」
  蔡說:「只是開開玩笑。賴先生和我彼此十分了解。是嗎,賴先生?」
  「我希望」我說,「你了解我。」
  他說:「我了解,了解,完全了解。我看該說再見了。」
  蔡向白莎深深一鞠躬,再和我握手。
  「再見」他說,「我想我很喜歡你們兩位。」
  我們兩個看他走過接待室,走上走道時把大門關上。
  「這傢伙想要什麼?」白莎問。
  「他說是來談地產生意的。」
  「嘿,他倒底想要什麼?」
  「我想他是來看看我們是不是仍在調查這件案子。還是因為包啟樂中毒,我們就中止了。」
  「他為什麼要知道呢?」她問。
  我拿起帽子說:「這一點我還沒時間研究。白莎,我還有事要做。」
  「唐諾,你去哪裡?」
  「出去。」
  她站在那裡,臉孔泛紅,眼有怒意。我走出去,把門順手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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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6: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正如我所料,力士溪路那棟公寓樓前門的鎖十分普通,不需什麼特殊枝巧,放得進鑰孔的
鑰匙,都可以開得了門。我就這樣進門,爬上樓,走下走道,輕扣歐露絲的房門。
  薄薄的公寓門後,我聽到有人移動的窸窣聲。但是無應門的反應。我又用指節輕輕地再敲
一次。
  「什麼人?」歐露絲在門裡問道。
  「是為你的汽車。」
  「你不是把它拖進車廠了嗎。」
  我不說話。
  她把門拉開一條縫。我看到一雙小心的眼睛,爾後整個臉變成驚奇:「噢,賴先生。」她說
著開始把門打開,又突然停止。「我沒穿衣服。」
  「那就穿吧。」
  「不行,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說:「很重要。」
  她猶豫了數秒鐘,一定把所有可能性都衡量了,才把門打開。她穿著睡衣,外面有件長袍
罩著,腳上穿雙鑲毛的拖鞋。一份報紙在椅邊,當然她才坐在椅上臨睡看報。壁床已拉下來。
整個房間已沒有太多空間。那燈下的椅子是唯一尚稱舒服的位置。其他可坐的都移至牆旁,把
空位讓給從壁上拉下的床了。
  她說:「怎麼回事?我以為車禍的事我們都講好了。有什麼困難嗎?」
  「坐下來,露絲。我要和你談談。」
  她看了我一眼,在床上坐了下來。
  我把豎燈移開一點,在椅子上坐下:「你不喜歡那包太太––包妲芬,是嗎?」
  「我說過嗎?」她反問我。
  我說:「請你不要見怪,不要兜圈子,我要真實的情況。」
  「做什麼?」
  「因為非常重要,對你對我都重要。」
  「想知道什麼?」
  「你對包妲芬真正的感覺。」
  「我恨她,我厭惡她,我憎恨她。我要告訴你一件實情,假如她先生出了什麼事,尤其是
中毒的話,一定是她幹的。」
  「誰?」
  「她。」
  「我想你不是因為特別恨她才這樣說吧,露絲?」
  「不是。」
  「你嫉妒她?」
  「為什麼?你什麼意思?我為什麼嫉妒她?」
  「因為你的老板太照顧她了。」
  「你以為我在愛桂喬治?」
  「有沒有?」
  「老天,沒有!」
  「但是你還是在嫉妒她。」
  她躊躇著,好像在自問良心,然後說:「要看你說嫉妒是什麼定義。假如你說她神氣活現地
進出診所.完全忽視我的職權,答案是『是的』。假如因為桂醫生對她不錯,所以我要嫉妒,
那就不是。」
  「她有一種––診所是她的味道?」
  「完全正確,她跑進來,把我甩在一邊,好像我完全沒有一點權力,不是辦公室的一分子
。別人看起來我是她鞋底的一塊泥巴。萬一擋路,推開就行了。等候的病人都在睜眼看著,最
令我生氣了。」
  「生氣到跑出去買一點砒籍給她吃?」
  「賴唐諾!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有人給了包妲芬很大劑量的砒霜。」
  「你說她也中毒了?」
  「是的。」
  「包啟樂先生有沒有中毒?」
  「有。」她看著我,我看著她。
  「怎麼會這樣呢?」她問。
  「是呀,怎麼會這樣呢?」我反問她。
  「我?」
  「你。」
  「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沒有在他們食物中放砒霜?」
  「你瘋啦?」
  「你沒有用砒霜來做什麼事?」
  「沒有,當然沒有。」
  我說:「露絲,你注意聽。我一切都為你著想。我現在以朋友立場問你問題。假如警察來問
問題的話,他們態度不會友善,問題也不一樣。」
  「警察為什麼要問我問題?」
  「因為」我說,「你跑到藥房去買過砒霜。你買來幹什麼?講呀!快些回答這個問題。」
  「我從來沒有買過砒霜呀!」
  「登記簿上可有登記!」
  「什麼地方?」
  「頂好藥房。」
  她搖搖頭:「不是砒霜。」
  「你買的是什麼?」
  「我為桂醫生買點他要的東西,用拉丁字寫的。」
  「你還記得嗎?」
  「我抄下了它的。我看––一定還在我皮包裡。」
  我說:「我們來看一下。」
  她在她皮包裡摸索一陣,拿出一張硬條,上寫:「ARSENITRIOXIDUM」。
  我說:「沒錯,這是砷化合物中最毒的一種。也是包先生、包太太中毒的毒藥,最可能是它
混進了鯷魚醬。」
  「但是––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呢?」
  「毒藥不可能到別人手裡。至少我買的不可能到任何人手裡去。」
  「為什麼呢?」
  「因為,我回辦公室,告訴桂醫生我已經把他要的藥買回來了,他叫我放在檢驗室的架子
上。那時他在忙一個病人。是個小紙包。」
  「那是昨天?」
  「是昨天上午。」
  「你把紙包怎麼處理了?」
  「我把它放在檢驗室架子上。」
  「你把紙包拆封了?」
  「沒有,沒有拆開紙包。我照原樣放在架子上。」
  「之後呢?」
  「我不知道––也許知道一點。我後來還見過一次,至少我認為還是那紙包。今晚我整理
我自己東西的時候,我還見到一次,至少我認為是那一包,還在原位沒拆封。」
  我笑著,搖搖頭。
  「你什麼意思?」
  我說:「一定是開過了。也許外面包裝照原樣包回去。但是裡面東西一定是取出來了。裡面
東西放進了鯷魚醬,塗到了蘇打餅乾上面,給包先生、包太太吃下肚裡去了。明天警察會到全
市的藥房去找三氧化砷的出售登記。他們也會找到你的名字。他們會知道你替桂醫生工作,桂
醫生又和包太太混得不錯。你有理由恨她。你因為她而失業之後,當然更恨她了。此外你會面
臨桂醫生否認請你買過毒藥,從來也不知道架子有那紙包。那就是你會面臨的。你再想想看,
包先生和包太太怎麼會中毒的?」
  她用悲觀、無助的眼光看著我:「我對這問題回答不出來。」
  「再仔細想想。」
  「我實在想不出來,我沒有答案。」
  我說:「我倒有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她問。
  我說:「給桂醫生當頭一擊。把他打成被告。告訴警察今天傍晚我們兩個在一起。你聽到我
打電話回辦公室,知道了包啟樂中毒這件事。
  「你要記住,不可以弄錯。你要裝著完全不知道他太太也中毒了,只是柯白莎在電話中喊
叫的資料,只知道包啟樂中毒了。知道嗎?」
  「是,我懂了。」
  「記住,你要一切都說老實話。只是對我今晚第二次到這裡看你的事不要說出來。你最後
見我,是我帶你回家,把你東西拿上來,留了點錢為了給你修車。懂了嗎?」
  「是,懂了。」
  「你打電話給警察總局」我說,「你說要找一位知道包啟樂案子的人講話,誰都行,說你
有消息要告訴他們。然後把一切告訴來接聽的人。」
  「之後呢?」
  「之後你掛上電話,不論做什麼,只是不要穿衣服。就像現在一樣,睡衣,罩袍,拖鞋。」
  「為什麼?」
  「因為你要使場面吻合一個大原則,你為什麼沒有一聽到包先生中毒,立即報警。因為那
個時候你還沒有想到其中的關聯。後來你想到桂醫生實在有理由希望包啟樂離開這個世界。桂
醫生對包太太有點超過一般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你特別要注意,不能顯露對包太太的恨意,不
能有自己感情的表露。唯一不滿的只是桂醫生開除你這件事。」
  她點點頭。
  我說:「你去買砒霜這件事,你上床時才想到。所以你想了一、二十分鐘,決定報警。」
  她點點頭:「他們還會來看我?」
  我說:「在你掛上電話後,他們的無線電巡邏車幾乎立即會到這裡。二、三分鐘都用不到。」
  「之後呢?」
  我說:「之後你告訴他們怎樣去買砒霜,醫生怎樣叫你放在架子上,你告訴他們相信紙包還
沒有被拆開,但是你不能確定,你也不能確定最後一次見到紙包是什麼時候。但你想警察應該
對這些事有所了解。」
  「之後呢?」
  我說:「之後他們會到桂醫生辦公室去。他們會找到那紙包。他們會找到桂醫生。桂醫生就
必須忙於自衛。假如桂醫生說老實話,你就沒有事。假如他死咬著沒有叫你去買毒藥,不知道
架子上有紙包這件事。警方就會對他懷疑,認為他在說謊,就會給他壓力,有可能案子就破了
。懂嗎?」
  她點點頭。
  我說:「好了。把我這次的拜訪忘記了。給我五分鐘時間使我能離開這裡遠一點。記住,五
分鐘之後才可以打電話。萬一正好在附近有巡邏車的話,電話早打了他們會遇上我的。」
  她又點點頭。
  我把我公寓地址和電話簿上沒有的電話號碼寫在一張紙上交給了她:「這是我的地址和電話
。你有什麼困難,可以給我打電話,或過來看我。」
  她點點頭。
  我說:「好,我走了。」
  她從床沿上站起,走到我旁邊,用平穩、自信的聲音說道:「是你故意把車撞上我的,是不
是?」
  我看著她坦白的眼睛說:「是的。」
  「我就這麼想。所以你要付這筆錢,是嗎?」
  「是的。」
  「你不會自己掏鈔票吧?你會請客戶開支這筆錢?」
  「是的。」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這樣好一些。現在你為什麼要來警告我呢?」
  「因為我喜歡你。我認為桂醫生也許是狡猾的傢伙。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我看到她眼睛因為感動而閃光。突然,她伸出雙臂,把我脖頸一抱,把嘴唇壓到我唇上。
我感到她嘴唇的溫潤,觸到她薄睡衣裡溫熱的軀體,聞到她的髮香。
  她只稍稍吻了我一下,就把我推開。
  我站前一步。
  「到此為止,唐諾」她說,「現在有事要辦。再見。」
  我轉身,向門口走去,我說:「這貼藥很夠勁。」
  「謝謝你。唐諾。」還是那樣有信心的聲音。
  「謝謝『你』。」我告訴她。打開門,走下樓,爬進公司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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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6: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西斜坡道,新社區開發中心頭子包啟樂的辦公室,八時正開了門。
  我知道,那是因為我從清晨七點就開始坐在車中注意動靜了。
  開門的是瘦削而文靜的小姐,也就是昨天我來的時候在打字的那位小姐。
  我給她兩分鐘,讓她把帽子拿掉,把打字機罩子取下,再補一下臉上的化妝。然後我打開
大門走了進去。
  從她對付那架打字機的樣子,好像她準備立即工作,沒有什麼喝點茶、看看報這一類前奏
曲。
  我走進去的時候,她把頭抬起:「早安。」
  「哈囉,包先生在嗎?」我問。
  「不在,包先生九點半以前不會來的。」
  「他的秘書––她姓什麼來著?」
  「華小姐。」
  「在嗎?」
  「她九點鐘上班。」
  「推銷員呢?」
  她說:「目前都不在,但他們都依規定八點到八點半之間一定到。」
  我看看錶言說:「可惜我不能等。」
  「有沒有我可以幫你辦的事?」
  「我要買一塊地。」
  「昨天你來過,是嗎?」
  「是的。」
  「你好像和蔡先生一起出去的。」
  「沒有錯。」
  「那你已經決定要買哪一塊地了?」
  「還沒有。」
  「怎麼會呢?」
  我說:「蔡先生對這些土地的說法比較不平常,而且想法蠻特別的。」
  「是的」她澀澀地說,「可以想像得到。」
  「我姓賴。」我說,「賴唐諾。」
  她說:「我是尹瑪莉。也許你想看看地圖。你既然已經實地看過,也許我可以在地圖上再告
訴你一點資料。」
  「好」我說,「我們來看看。」
  她把打字椅推離桌子。走向一個架子,拿出一張地圖平鋪在櫃台上。
  她說:「假如,賴先生,你想知道選擇新社區要注意些什麼的話。我一定盡可能將我知道的
告訴你。」
  我說:「我會非常感謝你的好意。」
  她拿支鉛筆沿新社區四周虛劃一個弧說:「說起來也許是理論性的,但是我認為要賣一塊地
給顧客,一定要雙方都完全真正滿意才算是成功的買賣。」
  「很有道理。」我說。
  她向我看了一下,看不到什麼表情。
  她說:「你自圖上可以看到,視線好的地段,總是盡量劃成小一點,一塊一塊的,容易賣出
去,也給人較多的選擇。」
  「當然。」我說。
  「地產商也認為這樣可以多賺點錢。但是我發現,買地的時候看起來這樣大小的地足夠造
房子和車庫,而將來在設計車庫的進路的時候就發生困難了。
  「當然你也會發現,這些視野廣的地方都是陡坡的地方。在造房子的時候有不少建築上的
困難。房子的後半部會一層高於一層。要是考慮設個車庫在後面,問題更大。不是要把車庫放
在房子前面,就是車子要開上極陡的斜坡才能進車庫。這種車道是危險、不方便、永遠不滿意
的。」
  我緩慢地點點頭。
  她說:「依我的經驗看來。在這種高低不平的新社區要選一塊地的話,第一要選合理的坡斜
度。看好將來哪些房間造前面,哪些房間在稍高的後面,而對車庫的位置要首先注意到。購地
的人被預先告知了這些因素,他會在將來沒有後悔。再說你不把視線作為第一考慮因素之後,
在價格上就可以合理得多了。
  「當一個新社區才被推出的時候,大家會來參觀,看新開的道路和欣賞風景。風景固屬重
要,但是一旦定居,舒服、方便、稱心才更重要。不知你認為如何,賴先生。」
  我說:「尹小姐,你是個老實人。我不是故意這樣。」
  「故意怎麼樣?」
  我我:「我是個偵探。包啟樂和他的太太昨晚被人下了毒。我是來對他的工作做一番了解的
。我想可以從你這裡知道得比誰都多。所以我用了剛才這種方式開始。」
  她看著我,一點也沒有驚奇的表情,但是有一點受傷害的感覺在她眼中:「這樣公平嗎?」
  「不。」我說。
  她把地圖捲起,放回架上,說:「至少我很高興,你還是告訴我老實話了。」
  我說:「你把地圖收得太早了。我想付點定金買塊土地。」
  「哪一塊?」
  「隨便你選中的任何一塊。」
  「這也是為了便於調查嗎?」她問。
  我從口袋中拿出皮夾說:「我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元,一百元可不可以做一塊地的定金?」
  「一百元可以把一塊地保留到你來付第一期付款為止。我們分三次付款。」
  「像你剛才建議的那種土地,一塊要多少錢?」
  「我建議你買二千五百元左右一塊的地。」
  「一百元定金可以留到我付頭期款?」
  「是的。」
  「給我弄張合同。」我說。同時把五張二十元鈔票放在櫃台上。
  「哪一塊地?」
  「由你幫我選好了。」
  「賴先生,你這樣做,是不是只為了做個好人。」
  我說:「我本來想你會把推銷的老套搬出來,甜言蜜語,只要做成生意就成。那樣我就東說
西說的套你一點消息。」
  「而你改變主意了。」
  「是你讓我改變主意的。我覺得聽從你的建議來選擇,我一定會買到貨真價實的理想土地
。」
  她又把地圖鋪到櫃台上。看了二、三塊地的地號,走到檔案櫃去取參考資料。走回來在一
塊地上用紅筆畫了一個圈,說:「我認為這一塊地不錯。」
  「什麼價格?」
  「二千七百五十元。」她說。
  「弄張合同,我現在就簽字。」
  她走回打字機,把本來在打的紙抽掉,捲了一份合同到打字機上,用很有信心的手打上所
要的一切資料。她又小心地回來,在地圖上再對了一次地號,確認不會弄錯。她說:「你可以看
到,這合同包啟樂先生已經簽過字。賴先生,假如你在這個地方簽字的話,我就給你一張一百
元的收據。」
  我簽了這份合同。
  她走回打字機,打了一張一百元定金的收據,由她自己簽字,上面冠以包啟樂的大名。她
把收據交我收執。
  「賴先生,假如我不親自認為這是一塊好地,我不會請你買下。請你相信我,即使是純投
資,這也是值得的。」
  「我完全相信你。另外,在不違背你對老板忠誠的情況下,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消息?」
  「我對老板的忠心是盡一切能力使這裡的行政上軌道及檔案整齊無短缺。」
  「華小姐做些什麼?」
  「華小姐是包先生的私人秘書。」
  「她管的也是這個新社區嗎?」
  「可以這樣說,是的。」
  「他的私人函件?」
  「是的。」
  「她跟包先生多久了?」
  「大概三個月。」
  「你呢?」
  「十二年。」
  「你對業務一定十分精通。」
  「那當然。」
  我說:「假如這問題比較不敬的話,請你能原諒。她現在這個包先生私人秘書職位,不是比
你的職位重要,報酬也多嗎?」
  她平靜地看著我,然後答道:「是的。」
  「你一定認識第一位包太太?」
  「是的。」
  「你當然也認識蔡先生。」
  「是的。」
  「我想你恨他?」
  「不會。」
  「華小姐恨他?」
  「我知道。」
  「他是不是過不多久就來咬包啟樂一口?」
  「是的。」
  「但是你不恨他?」
  「不恨他。」
  「為什麼?」
  「因為,第一,蔡先生不是表面上那種人。他根本不是周期性的酒鬼,那只是假裝的。他
來這裡要錢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錢花了。我認為他這樣做是在刺激包先生,看他精神會不會崩
潰。」
  「為什麼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麼他是在玩深一層的遊戲?」
  「我不知道,老實說,賴先生,我倒希望你能弄清楚。」
  「弄清楚什麼呢?」
  「譬如為什麼蔡先生請人化驗人的頭髮?」
  「他這樣做了?」
  「是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從這辦公室裡寫的信。他說要一個商業地址。」
  「什麼樣的信?」
  「一封給化學分析偵詢公司的信。」
  「你看到那封信了?」
  「沒有,我不知道內容。我只知道他在包先生離開這裡去度蜜月的時候,寄了這封信。回
信來的時候,包先生已經回來。一個包先生的秘書那時負責替包先生拆一切的信件。她沒有注
意這是寄給蔡先生的信,但是已拆了開來。她一看內容,是人的頭髮的化學分析報告。再看信
封,原來是寄給蔡先生的。」
  「蔡先生發現他的信被別人拆看,有沒有生氣?」
  「他很不高興。」
  「包先生結第二次婚多久了?」
  她說:「你查一下人口移動登記就知道了。」
  「既然查一下就可以得知」我說,「告訴我又何妨?」
  「二年多,我想正好二年半。」
  「包先生的秘書有沒有告訴包先生那封信的事––那封誤拆的信。」
  「我不知道。」
  「第一任包太太是不是死得很突然?」
  「她突然得病。開始痊癒了,但兩個星期後又突然復發。」
  「死亡原因呢?」
  「一種急性腸胃疾病。」
  「食物中毒?」
  「我不知道,包先生說是急性腸胃疾病。很嚴重的。」
  「有沒有解剖屍體?」
  「我知道有一位負責的醫生。有了醫生的死亡證明書,大概就可免做屍體解剖了。」
  「不錯,你可知屍體是火化了還是埋葬了?」
  「火化了。」
  「骨灰呢?」
  「自空中撒在他們一所別墅的山後了。第一任包太太熱愛大自然,尤其愛山。她愛鳥類,
還是個專家呢。」
  「噢,她還不是純粹的家庭主婦,還不是只會吃吃玩玩的。」
  「不是。」
  「為了這個新社區,包先生很忙?」
  「是的。」
  「第一任包太太就常在那所別墅裡忙她的鳥?」
  「是的。」
  「他們生活離多聚少?」
  「是的。」
  「華小姐是介紹所介紹來的,還是包先生先認識後聘用的?」
  「他先認識她,再聘她來幫忙的。」
  「多久?」
  「大概兩個禮拜。」
  「偶然碰到?還是她來找工作?」
  「偶然碰到。」
  「你受到這種不平等的待遇,為什麼仍在這裡工作?」
  「這是私事了,賴先生?」
  「是的,這是私人之間的問題。」
  「我不回答這個問題。」
  「華小姐是不是特別能幹?」
  她突然說:「華小姐有個漂亮的體型,尤其是穿了緊身毛衣更是美麗。她有曲線。她有全世
界的自信和大膽,但是她對做房地產生意啥也不懂,再說也永遠學不會。因為我懂,而她不懂
,所以她總要裝模做樣,盛氣凌人。但是她又離不開我,總要我做她的事––不是求我幫她,
而是用她的權力命令,說是分配工作給我做。」
  突然尹瑪莉開始哭泣。我手伸過櫃台在她肩上輕拍著:「但是你還是幫她把事情都做了?」
  她一面飲泣,一面點著頭。
  「你為什麼不故意做錯一點什麼,讓她吃不完兜著走呢?」
  她走到她辦公桌,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張紙巾擦著眼淚,又擤擤鼻子,把紙巾拋在廢紙
簍裡。
  她說:「我不能這樣做。第一,華小姐有辦法說謊脫罪。但是我在這裡是替包先生服務的。
我盡量把他的事做好,他付我薪水,我把他的一切事做好。我想我已經––已經跟你說––說
得太多了。」她又開始哭泣。
  我問:「蔡先生送出去化學分析的頭髮,是不是他姐姐的頭髮?」
  「不,我不認為如此。這是他姐姐死後六個月之後的事。無論如何是一小撮頭髮,只是一
小撮––像髮刷上的。喔,我有點昏頭了,我說太多了。」
  「都說出來對你有好處。」我告訴她。
  我看向窗外說:「看來有一個推銷員來了。你去洗洗手,弄點冷水在眼上,回來時一切都過
去了。」
  她急急看我一眼說道:「我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這樣沉不住氣。我覺得你相當有辦法。你看起
來很可靠。」
  「是的。」
  她說:「我今天早上很神經質。我很不舒服。」
  「你聽到包先生的事了?」
  「是的。」
  「他今天早上如何?你知道嗎?」
  「好多了。已經好多了。」
  「包太太如何呢?」
  「我沒有問。老天,她也病了?」
  「是的,她也中毒了。」
  「食物中毒?」
  「砒霜中毒。」
  「噢,我就怕是這樣。」
  「怕怎樣?」
  「中毒。我一直認為有人想要毒––包太太。」
  「為什麼?」
  「只是我的一種感覺。」
  「但是你沒有感覺到包先生會有人要毒他。」
  「沒有,只是包太太。」
  「為什麼?」
  「喔––她對待人的方法。」
  我說:「好,快去洗洗手,弄點冷水在眼上。」
  但是,從那輛爬上山坡後停在辦事處前面的車裡出來的,不是推銷員,而是華素素小姐。
  她一陣風似地走進來。看到我,給我一個甜美的笑容:「喔,賴先生早,你來了。」
  我點點頭。
  她瞥一眼尹瑪莉的桌子,奇怪地說:「老天,這女孩子還沒有來呀?」
  我說:「喔!來了。她在這裡––這不是來了嗎?」
  尹瑪莉自洗手間出來說:「早安,華小姐。」自顧走向打字機。
  「你想要什麼嗎?」華素素問我。
  我說:「是的。我是來買地的。」
  「噢,你看到了你想要的地了。」
  我說:「尹小姐已幫我辦好了。」
  「你說你簽了合同了。」
  「是的。」
  「讓我來看看。」
  我把口袋中合同的副本拿給她。
  她說:「嗯,這一塊。第七區,第十號。尹小姐,你弄清楚這一塊沒有出售過嗎?」
  「絕對沒有。」她一面說,一面在把紙捲進打字機。「我查過檔案了。」
  華素素說:「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你的合同和收據,我要核對一下,以免弄錯。」
  我把合同和收據一起交給她。她給我一個笑,幾乎有如給我一個吻。
  她走進了包先生的私人辦公室。
  尹瑪莉自打字機抬頭向我看,眼淚在眼眶轉:「請你不要買其他的地。賴先生。」
  我問:「其他的地?我為什麼要買其他的地?」
  「除了這一塊之外」她說,「你看不出她想幹什麼嗎?她––」
  華素素自辦公室出來。她說:「在包先生桌上有一個私人備忘錄,尹小姐。這一塊地不能出
售。」
  她走到櫃台旁,拿出地圖,再給我一個笑:「對不起,賴先生,我對發生的事十分抱歉。尹
小姐給你的這塊地是非賣品。由於使你失望了,我告訴你怎樣可以補償你。」
  她看著地圖,眼睛、鼻子、臀部都會說話。「我們這裡有一塊地,比你選的定價要高出七
百五十元錢。當然也比你選的要好得多。但由於你已經付了一部分定金在那塊我們員工弄錯的
地上,我要把這一塊完全依照那一塊一樣的價格賣給你。」
  她拿出一本收據簿說:「我給你重新開張收據,一百元定金在那塊地上。」她對尹瑪莉說:「
尹小姐,做張合同,賴先生,地區三,第十九號地。價錢要完全依照本來選的一塊給他,使他
大大占點使宜。」
  有一段時間的靜默。然後尹瑪莉給我一個絕望的一瞥,拿起印好的空白合同,捲進她的打
字機。
  我搖搖頭:「華小姐,我不要這一塊地。我要我原本簽好合同的那塊地。」
  「對不起,賴先生,那塊地現在沒有辦法賣給你。」
  我說:「我付了款,訂了契約,又怎能可以不賣了?」
  「但是,賴先生。你能了解,我給你選的絕對比那塊地好得多。地勢要高一點,視界更好
––」
  我說:「我買的那一塊不行的話,就哪一塊都不要。」
  她說:「那就產生很多麻煩了,賴先生。我––」
  「我也抱歉,不過那是我親手所選的地。」
  她說:「那我要打電話問問包先生,這塊地倒底有什麼情況。備忘錄只說暫時停止出售。」
  「那是你的事。」
  她的語音如冰:「好,我來給包先生打電話。」她又走進包先生的辦公室。
  尹瑪莉感激地看著我。
  「怎麼回事?」
  「根本沒有什麼備忘錄」她說,「我就知道她要搞鬼的。」
  「為什麼?」
  「因為這樣她會給你個新合同,新收據。算是她的推銷成績。她會把我給你的合同撕掉,
照記錄看,也是她的成績。」
  「你認為她做作了那麼許多,只為了賣出一塊地的成績?」
  「還有一個效果––使我失去賣出一塊地的成績。」
  我笑笑,再給她一個保證:「放心,我會堅持到底。」
  她一下子講不出話來,揮手向我做了個飛吻。
  這本來是一個常見的不出聲的感激表示,但是給她做得有點笨手笨腳,想來她連飛吻都不
太輕易給別人。
  私人辦公室門打開。華素素出來冷冷地說:「好了,我都弄好了。賴先生。我一定要給包先
生打電話,讓他親自解禁。不過你可以買你選的那塊地了。」
  我伸手要收據和合同。她自櫃台把這些推過來,好像我有口臭,狐臭,又剛吃過大蒜似的。
  「你和包先生在電話上談過了?」我問。
  她點點頭。
  「他今天早上好嗎?」
  「很好。」她冷冷地說。
  我說:「那真太好了。我最後知道的時候他還生死未卜呢!」
  「怎麼說?」她突然問。
  我說:「昨天晚上他給人下了毒,你不知道?」
  我注意到她臉上血色突然消失。她的手緊抓櫃台邊緣,以支持體重,我以為她膝蓋會垮下
來,但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她問:「你說是包先生,不是包太太?」
  「他們兩個。」我說。
  「你能確定?」
  「是的。」
  「謝謝你。」
  她說,轉身走向包先生的私人辦公室,打開門,走了進去。
  我把合同折成對折,放進口袋。臨出門沒有忘記給坐在打字機前的女郎一個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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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九點二十分我來到辦公室,向接待室的女郎點點頭,走進我自己私人辦公室。
  房吉明坐在裡面和卜愛茜在聊天。
  愛茜說:「房先生要見你。我想你不會喜歡讓他在接待室等。宓警官曾用電話和白莎談過,
我怕他隨時會來。」
  「你做的很好。」
  我說完這話後,問房吉明:「房,有什麼新消息?」
  房吉明說:「你叫我跟蹤那個人,我就照辦。」
  「他知道嗎?」
  「不知道,他自己有一肚子困擾在。」
  「那好。我以為不容易跟蹤他。他去哪裡了?」
  「他去白基地大廈。」
  我吹了一個口哨。
  「他乘電梯上樓」房吉明說,「看他好像不會一下就出來,我把車停好。也走到電梯說要
去六樓。那裡值夜班的要我到角上進出簿去簽名,又問我上六樓去看什麼人。」
  「你怎麼說?」我問。
  「我說我要去看桂醫生,有顆牙齒不好。他說桂醫生不在。我說我有個特約,桂醫生一定
會來看我的。值班的說,桂醫生不在上面,所以上去也沒有用。他在和我爭的時候,我看一眼
進出簿。最後一行上寫著『阿爾發投資公司,蔡』。」
  「然後呢?」我催著問。
  「我假裝被夜班說動了。告訴他我到外面去等一下,看看桂醫生會不會來。我走過去看看
大廈用戶公告的牌子。阿爾發投資公司有一間辦公室在六一零,桂醫生的是六九五。這些資料
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我說:「我也不知道。那之後呢?」
  「我就在外面坐在汽車裡,過了一會,一個女郎進去。那女郎沒有簽進出簿。我不知道為
什麼,我只知道她沒有簽,我又不能去問,一問一定會引起夜班人的懷疑。我想他要是懷疑了
,一定會通知所有的住戶,有私家偵探在附近活動。」
  我點點頭。
  「所以」房吉明說,「我只好坐定在車裡等。才不過一、二分鐘女郎就出來了。她一出來
,蔡凱爾馬上跟在她後面。女郎有計程車候著。她坐上計程車,我看到蔡凱爾在跟蹤她。」
  「你有沒有跟蹤他們?」
  「有。」
  「去了哪裡?」
  「聯合車站。」
  「之後呢?」
  「之後女的付了計程車費叫車走。她走進車站。蔡停了車跟進去。我冒個險,就把引擎開
著人離開了車子。女郎進去,投了一毛硬幣在自動存行李的櫃子,打開櫃門,放了一件東西進
去,把櫃門關上,鎖起,把鑰匙取出,走出車站,搭了部公共汽車離開了。」
  「蔡凱爾呢?」
  「蔡好像對她已沒有興趣了。開自己的車子走了。」
  房吉明打開他皮夾,拿出一張紅單子說:「我被捉住了,不熄火離開車子。可以報公賬嗎?」
  我說:「當然,不要掛在心上。由我們處理。」
  「謝謝,只希望對你有點幫助。」
  「會的,沒問題。」
  房說:「好。這傢伙頭也不回一路開回金手臂公寓。他住那裡。我查過,沒有錯,他的名字
在信箱上,蔡凱爾,二三一室。」
  電話響起。
  卜愛茜在接聽之前先對我說:「有個年輕女人找你好幾次了。不肯報名字,也不肯留電話號
碼,只說會再打來。所以每過十來分鐘打電話找你一次。可能是她,要不要和她講話?」
  我說:「好,讓我來接聽。」回頭對房吉明說:「那個女郎––蔡在跟蹤的女郎,是什麼長
相?」
  房說:「乾淨整齊。灰套裝,紅頭髮,她––」
  卜愛茜一面聽著電話,一面給我做了個姿態,對電話說:「等一下,賴先生可以和你立即講
話。」我指示愛茜拖延一點時間,對房吉明說:「大概五尺三,一百一十磅左右。灰套裝,深茶
色長襪,藍鞋,紅髮––」
  「就是她!」
  我拿起電話說:「哈囉。」
  歐露絲聽到我的聲音,好像一切都解除緊張似的說:「喔,唐諾。真高興終於找到你了。我
就怕你早上不會回辦公室。我從早上輪流打電話到你公寓和辦公室。」
  「我出去了一會兒,有什麼事?」
  「我要和你說話。」
  「昨晚上你有沒有照我告訴你的辦事?」
  她說:「這就是我要和你談的。」
  「現在談。」
  「電話裡?」
  「是的。不要––」
  私人辦公室的門一下被推開。宓善樓警官沒有敲門就晃著他巨大身軀走了進來,帽子推在
腦後,一支濕濕沒有點火的雪茄咬在牙齒間,臉上帶著友善、自然的微笑。
  他地動山搖地說:「不要緊,唐諾。不要因為我,打擾了你任何事。你打你的電話,白莎說
你在辦公室裡。我只要問你一、二個小問題。」
  我對電話說:「只要告訴我重點,不必講太仔細,我正在忙一件事。」
  「是不是有人剛進來。唐諾?我好像聽到––」
  「是的,講呀。」
  善樓一下子坐在我辦公桌邊緣上說:「哈囉,房吉明,你今天可好?」
  「馬馬虎虎。」房吉明說。
  「請你們閉嘴。」我說:「我在和小鳥講話。」
  「你的小鳥有男朋友嗎?」善樓問。
  「我怎麼知道?不問她就不可能曉得。你們兩位要聊天的話,我一輩子也聽不到她說什麼
。」
  善樓舉起一隻腿,把鞋跟放桌緣上,用兩隻手抱著小腿,笑著對房吉明說:「老套,裝著很
重要。多半是銀行打電話來,問他為什麼空頭了五元二毛錢。」
  我對露絲說:「說。告訴我。」
  她說:「有關昨天我們討論的紙包。」
  「是的。」
  「我仔細回想,也許根本沒有––你知道,根本沒有被用過。而我現在還有辦公室鑰匙–
–我本來準備寄還給––你知道什麼人的。」
  「講下去。」
  她說:「所以。為了免得引起這麼多困擾,我又回到辦公室,拿到了紙包,把它放在一個絕
對安全的地方。我要拿回來就隨時可以拿回來。」
  我說:「你這個小笨蛋,你把自己頭正好鑽進吊人結裡去了。」
  「不會,不會,唐諾。不要誤解我。我做這件事的時候,曾經仔細地看過,這包東西絕對
沒有被打開過,就像我買回來那天一樣。任何事只要一發生,我就拿出來,給他們看––證明
沒有用過,根本沒有用過。我就完全沒有事了。我隨時可以出示,紙包都沒開過,從藥房出來
原樣沒有動過。我覺得這是預防任何人問我任何問題,最好對付的辦法。而且我把它藏在一個
絕對沒有人會知道的地方。除非我肯說出來,誰也找不到。」
  我說:「我現在不能和你討論。你聽著,昨晚上我給過你一個地址。」
  「一個地址?」
  「是的。」
  「怎麼,我不記得––」
  「我告訴你,你肯定有––」
  「是的,我記起來了。」
  「去那裡。」
  「你要我––」
  「去那裡。」
  「好的,唐諾。」
  我說:「立即。不要帶任何東西,懂了嗎?」
  「是的。」
  「那就好。」
  她說:「謝謝,唐諾。我們那邊見,再見。」
  她掛上電話,我仍對著空電話說:「最大困難是他有三個證人而你只有一個。是的,他有三
個––他自己一個,另外兩個和他一起在車裡的––當然他會。這種十字路口的車禍案子千篇
一律都這樣。路權,有的時候啥也不值。右邊的人說他有路權。另一個說他已經在交叉道中心
而對面的車瘋狂地超速。你再到那地址看一下––我知道,所有證人都已經走了。但是有人就
住在那附近。有的店開在那裡,他們不會走。你先去忙起來––」
  我停下來,好像在聽對方講話,又說:「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事實上你沒有太多的證人
––我現在太忙。再見。」
  我把電話掛上,對愛茜說:「愛茜,這一類電話再也不要接過來。以後先要問清楚對方是–
–」
  愛茜說:「對不起,我以為是那個捲款潛逃案的女人。」
  「不是的」我告訴她,「是那個十字路口車禍的討厭鬼。」
  善樓顯得出奇的天真,出奇的不在意。
  「唐諾,有什麼新鮮事嗎?」
  我說:「沒有什麼。我不太舒服。」
  「怎麼啦?」
  「昨晚沒睡好。」
  「罪惡感?」
  我搖搖我的頭說:「牙齒痛。」
  「太糟了,為什麼不去看牙醫生?」
  「我馬上要去,先到辦公室來轉一轉。」
  他說:「真太糟了。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
  「包先生和包太太怎麼樣了。」我隨意地問道。
  「最後消息包太太仍舊昏迷不醒,包先生倒好起來了。看來餅乾和鯷魚醬是毒物來源已沒
有問題。奇怪的是,所有管子中的鯷魚醬都沒有毒。一定是魚醬加在餅乾上之後,有人把毒藥
撒上去的。」
  「你猜是什麼時候呢?」
  「我們不知道,包太太親自準備的小點心。她現在仍處昏迷之中,又不能問她。女傭說廚
子進來時見到太太正在準備小點心。在一個盤上大概有十幾塊小、脆、方的蘇打餅乾。廚子就
接手過來把鯷魚醬擠上餅乾,上尖下大旋轉型的一撮。」
  「做好了又過了多久才送出來吃呢?」
  善樓說:「難處就在這裡。啟樂回家晚了一點,廚子把小點心放在配膳走道裡備用。那兒也
是食物暫置及放餐具的地方。包太太告訴廚子––女的,他們要出去吃飯,所以廚子就沒再管
這件事。」
  「餅乾在配膳間多久?」
  「少則十五分鐘,多則半個小時。」
  「之後呢?」
  「之後包先生回家了。管家把盤子端出來。包先生自己配雞尾酒。包太太請他嘗餅乾。他
也說他很喜歡。他的情緒好像是最近幾天來最好的。」
  「管家有問題嗎?」
  「不必操心,我們對每一個人都仔細查過。我們也查過包太太的秘書。」
  我說:「今天下午你怕要忙死了。」
  「也許。你認為蔡先生如何?」
  「他怎麼樣?」
  「有一點玩世不恭,是嗎?」
  「我不敢批評,對他了解不深。」我說。
  「他好像有一點在壓詐包啟樂。」
  「假如真有其事」我說,「他總不至於把生金蛋的雞毒殺了吧。」
  善樓說:「我們也想到了這件事。他的目標也許是包太太。」
  我說:「毒藥假如在餅乾及鯷魚醬上,就不易控制。」
  「何以見得?」
  「沒有人能控制哪一個人會選哪一塊吃,或是吃幾塊。假如包啟樂太餓了,吃了半打,而
他太太只吃了一塊。包先生會死翹翹,包太太只是肚子痛一陣而已。」
  善樓說:「我們對這問題也曾一再研究。我認為你也許可以幫忙一、二。」
  「怎麼會?」
  善樓說:「你有不少天才腦筋,唐諾。假如你要想毒殺一個人,舉例說想毒殺一個先生而不
毒到他太太,你想利用餅乾––」
  我對他說:「滾你的蛋!我在牙痛。他們中了多少毒?」
  「很明顯的,多到可以殺掉一匹馬。假如不是韓佳洛小姐一下說出是砷中毒,醫生可能無
法救得活包啟樂。多虧提早對症下藥,才把他從鬼門關拖了回來。
  「至於包太太,因為她自己把自己鎖在浴室裡,所以情況就複雜得多。她弄了一大批砒霜
進肚子去。下毒的人是下足了量的。」
  我說:「我也在猛想。要是有一得之愚,一定馬上奉告。現在我要去看牙齒了。」
  善樓把腳自辦公桌上滑下,他說:「祝你好運,想到什麼,不要忘了告訴我。」
  我向房吉明點點頭,對愛茜說:「我去看看牙醫生對我這顆牙齒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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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6: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桂醫生的辦公室是在六樓。亮著燈光的走道上兩扇門都配有磨砂玻璃。金色字體寫著:「桂
喬治,牙醫師」。另有一行字在左下方:「必須預約」。
  我推開門進入小房間。鴿籠一樣的小房間有一張柳條編的長椅,一張小桌,兩把直椅,一
個網籃裡都是捲了角的舊畫報。一側牆上有面鏡子,鏡子邊上有扇半開著的門。
  我進門的時候,內辦公室裡什麼地方響起蜂鳴聲。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進來。」
  我走進開著的門來到一個小通道。通道底的房間裡有一位女士斜臥在倒下的牙科椅上,她
嘴巴張得大大的。
  桂醫生,高而瘦,正彎腰用個牙科用反射鏡在她口中檢查。
  他有點不耐地看向我,我問:「你叫我進來?」
  他站直,用生氣的語氣說:「我的護士不幹了。昨晚說走就走,連提前十分鐘通知都沒有。
今天我只好一個人維持一下,真是一團糟。你是誰?要幹什麼?」
  我說:「我姓賴。我要登記一下,看顆牙齒。假如可能我還希望整個牙齒給檢查一下。我–
–」
  他說:「請到外面去坐一下。我五分鐘之後見你。我這位病人快弄好了。」
  我走回接待室,坐下來等著。
  三分鐘後,剛才在牙椅上的女士出來。看她身材瘦長,三十歲左右,左手上戴一個訂婚戒
指,上面的鑽石閃閃發光。她禮貌性地笑一笑,算是略打招呼,步出門去。
  我能聽到桂醫生在裡面的洗手聲。
  從我坐的地方,我能見到通走道的門上有一個黑影。一個男人站在門外,可能是鼓足勇氣
才能進來,也可能站著聽聽裡面有什麼動靜。
  桂醫生站在門口,上身穿的是短袖工作服。手上還有加過香料的消毒藥水味。
  他說:「好了,年輕人。我們來看看你需要什麼?」
  通走道的門打開,蜂鳴聲再度響起,桂醫生抬頭看向進來的人,把雙眉蹙在一起。
  站在入口處的是蔡凱爾。
  桂醫生說:「哈囉。」
  「哈囉。」蔡凱爾說。突然發現坐著的是我,驚奇地說:「呀!原來是賴唐諾!早上好,賴
先生?」
  「不太好。」我說。
  蔡凱爾過來,我們握手。
  桂醫生站過一旁,等我進他的工作室,小心地看著蔡凱爾。
  蔡說:「對他要手巧一點,桂醫生。有一流私家偵探光臨做病人,可見你業務不錯。」
  桂醫生僵直地站立原地。
  蔡凱爾繼續對桂醫生說:「你有空時我有話要和你說。」
  桂醫生臉白如紙,一點表情也沒有,對他說:「坐這裡等,我一會兒就有空。」
  又轉向我:「你叫什麼名字?」
  「賴唐諾。」
  「你的地址?」
  我給他一張我的名片。「柯賴二氏」我說,「我們是私家偵探社。」
  「喔,是的。你來看我是為的什麼?」
  「為我的牙齒。」
  「牙齒怎麼了?」
  「我希望你能看看它們。」
  「到裡面來坐。」
  我在牙科椅上坐下。桂醫生給我胸前圍一塊白布。拿一個反射鏡在我口中把牙齒都看過,
拿一支長的金屬探針在牙和牙間探探弄弄。
  「多久沒有請牙醫生檢查了?」
  「我根本很少照顧牙醫生。」
  「我也這樣想,上次見牙醫生是多久前的事呢?」
  「看來至少兩年之前了。」
  「應該每六個月檢查一次。有沒有哪顆牙特別不好?」
  「我有點牙痛。」
  「哪一顆特別痛?」
  「右邊這一顆。
  「痛多久了?」
  「是隱隱,一跳一跳的痛,足足痛了一個晚上。」
  桂醫生把探針撥弄了一陣說:「是的,那裡神經敏感了一點,此外你有二、三顆牙須要補一
補。我一定先要給你照張X光片才能決定。」
  「你的意思除了這顆牙外,還有其他牙齒也不好了?」
  「是的,絕對。」
  「有幾顆牙不太好?」
  「我來看,這裡一顆––這裡一顆有個洞––啊,這裡還有一顆。」
  「這些都弄好多少錢?」
  「有差別嗎?」
  「當然有差別。」
  「我現在尚難估計,我先處理一下那顆痛的。我看可能要拔掉它。」
  「現在比較不痛了。」
  桂醫生拿了一個針筒,裝了點熱水進去,擠在我牙上問:「痛不痛?」
  「感到好一點了。」
  他又擠了點冰水上去,問:「痛不痛?」
  「不太痛。」
  「那顆牙最好要拔掉。」
  我說:「醫生,我的工作太多。我今天要工作。你能不能先給我吃點藥,止止痛,我下一次
空一點再來找你。」
  「可以,這裡是阿司匹林,盒子上有說明,照說明服用,明天早上十點鐘再來。我替你把
它拔掉。」
  我掙扎著自椅中爬起。
  「說不定明天有空我還可以替其他幾顆牙補一補,相當多工作,需要點時間。」
  我聽到蜂鳴聲,也聽到外面門開了又關。
  桂醫生說:「對不起,我想是另一位病人。那護士真該死。我已經請介紹所介紹了。可能要
我自己去選一個,失陪一下。」
  桂醫生走出到接待室去。我一把拉開圍巾,起立,想跟在他後面。
  桂醫生說:「那人本來在等的。我想他出去溜一溜會回來的。你說你認識他?」
  「是的。」
  「他是什麼人?」
  我說:「他姓蔡,他是包啟樂的小舅子。」
  「他的小舅子?不對吧?包太太是我的病人––我不知道她––」
  「以前的小舅子。第一任包太太的弟弟。」
  「喔,是這樣。」桂說。
  「很有意思的人。」我告訴他。
  桂醫生說:「明天早上十點鐘,我給你拔掉這顆牙。請你要準時,因為我正好有一個特約病
人臨時取消了。要不然我可能三個禮拜也湊不出時間來。」
  蔡凱爾在電梯邊上等著我。
  「牙齒怎麼啦?」他問。
  「好多了。」
  「拔掉了?」
  「沒有。」
  「算你運氣好。」
  「為什麼?」
  「桂醫生也許不歡迎你在附近亂晃。」
  「是的,承蒙你很有技巧的介紹之後。我想桂醫生非常不高興。要是我明天沒有依約出現
的話,他也不會介意。」
  蔡告訴我:「桂醫生絕對不是傻瓜。千萬不要把他當傻瓜看。」
  「你怎麼以為我把他當傻瓜看呢?」
  「你想想看、一個私家偵探,突然決定在包啟樂開發的社區買一塊地。又突然牙齒痛,找
包太太的牙醫生看牙齒。說都是巧合也太說不過去了。」
  「講巧合的話」我告訴他,「還有更妙的呢!一個阿爾發投資公司正好在最優良的位置,
你可以從走道中看到每一個進出桂醫生辦公室的人。」
  「喔,你連這個也知道?」
  「是的。」
  他說:「很有意思。你還真罩得住,不是亂蓋的。」
  「我本來準備看過牙齒後,來拜訪阿爾發投資公司。我有筆游資想請阿爾發投資公司代為
處理。」
  「好極,好極。那就面面俱到了。我們不要在這裡談。我們去我的辦公室,討論投資問題
。」
  他帶頭把我領向走道底上一個寬大的辦公室。他打開房門,沒有讓我先進去。口中唸道:「
我準是又沒有把收音機關起來,就出去了。我喜歡聽馬經。」
  他急急進去,走向一個亮著綠燈的長方型匣子,把上面一個開關關上。指著一張沙發說,
「請坐,賴,我就坐這裡。」
  我把自己沉進厚厚的皮製坐墊。向四周看了一下,問道:「辦公室?」
  四周牆上都是跑馬場上名馬的照片。這些照片都是八寸乘十寸的不反光平面紙,照相框都
很講究。辦公室遠側牆上有張大表格。
  窗前有一個大型繪圖桌,桌上有丁字尺,各色色筆,附近地上亂拋著各色帶字的塑膠長條。
  「我看你對我的工作室很感興趣」蔡說,一面把他剛才關閉的收音機移到一旁。
  「我只是在研究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比較出賽的馬。」
  我走向繪圖桌。
  「因為你萬事都不放棄研究。所以我告訴你我的秘密。」
  「什麼秘密?」我問。
  他說:「把報紙拿起來。告訴我今天下午,第二場,有哪些馬參加比賽。」
  我把那些要出賽的馬名字告訴他。他拉開桌下一個長抽屜,自抽屜中選出了幾張長的有色
塑膠條。
  他自嘲地笑著說:「你可以看到,一個人有太多空閑時間而又不甘寂寞的話,可以做多少事
情。」
  他把選出不同顏色的塑膠條疊在一起。一次一條餵入桌上一隻怪怪長匣子壁去,匣子上有
各種轉鈕,轉動轉鈕可使塑膠條向前移動,一次只一點點距離。最後調整到他認為滿意了為止。
  「現在,我要請你注意。」他說。
  他打開一個開關,在長匣的下面就現出強光來,把這些塑膠條照透,使上面清清楚楚地顯
現出馬名和其他文字資料。
  此時有一條橫的光線自匣子遠方向近方掃描下來。
  蔡凱爾又在調整小的轉鈕,每個色條就有不同的對光線感受力。
  塑膠條的兩個邊緣,有不同的缺口記號,大概是重量、騎師、馬道情況、氣候、賽程遠近
等等資料的暗記。
  最後,當蔡凱爾觀察了好幾次掃描,自認滿意之後。他把塑膠條小心收起。關閉顯然是自
己發明的機器。
  他說:「這場比賽會非常接近。你可以看到各色條子的掃描都幾乎在一條線上。只有一條有
一點點超過其他的。」
  我點點頭:「那是什麼意思?」
  他對我故意表現在臉上的困擾表情笑了一下。
  「大部分愛好賽馬的人」他說,「在選哪一匹馬會贏的時候,都很費時,而且困難。我現
在已經把每匹常出賽的馬的資料整理出來了。我也可以依照不同的馬的喜惡給他們加分減分。
  「舉例來說,當我知道某一匹馬喜歡在濕泥路上跑,我給加分或減分完全依照今天牠要出
賽馬場的情況及天氣來決定。換一句話說,我的選馬,是一個依據馬的個別情報、氣候情報、
全國各馬場場地情況等等的綜合判斷。
  「當然」蔡繼續說下去,「馬賽和數學方程式不同。無論哪種精密計算,都不可能百分之
百準確。這裡面有不可知因素及運氣存在。這些都是不可預知的。不過照過去經驗及這套計算
方式,我自認相當過得去。
  「很多體育記者和馬經快報也都會搞馬賽預測,假如他們的結論和我的結論一樣的話,這
一場我就不賭,因為贏了也沒幾個。大家都買就沒意思了。」
  「你平均能贏錢?」
  他笑著說:「是很大的藝術,也非常好玩。本身就值回票價。舉個例子,今天下午第二場。
照掃描看來『貴婦人』會贏,但非常接近,不到一個馬身的樣子,可能還要接近。現在我們來
看看,職業性報導怎麼說。」
  蔡拿起報紙,用手指指著看下來,他說:「這個記者選中『人造衛星』。」他又拿起另一份
報,說道:「這個也說『人造衛星』有希望。所以大家都看好『人造衛星』。」
  「這是什麼意思呢?」
  「這意味著『貴婦人』是一個很好的賭博對象。賭贏了賭注會很高。唐諾,你到桂醫生這
裡來鬼祟些什麼?你有他什麼把柄嗎?還是死不放鬆每一個人?」
  「你的工作場所和他的辦公室,在同一大廈的同一樓,是故意還是偶然?」
  「偶然。」
  「你的意思你不知道他是包太太的牙醫生?」
  「我當然知道,那有什麼關係?」
  「假如需要的話,你只要把門打開,你就可以看到他那裡進進出出的每一個人。」
  「老天,我要知道這些的話,我可以走到他辦公室去,看看他的登記簿,三個禮拜之內,
什麼人要來都可以知道得清清楚楚。別傻了。我選這裡不過是要一個不受別人騷擾,可以一個
人工作的地方。我認為一個人工作是一種享受。何況我自認為用這種效果可以證明自己比別人
強。」
  「當然,有時也會節節失利?」我問。
  「有時」他說,「我會發作,出去狂飲幾天。這是我的毛病。這段時間當然意志不能集中
,賭馬也會輸。」
  「於是你會去找包啟樂。」
  他說:「唐諾,你為什麼會不時有些令人不快的人格表現呢?」
  「我有工作要做,我是正在工作呀!」
  「是什麼樣的工作呢?」
  「目前我是在找出什麼人對包先生、包太太下了毒?」
  「警察也在找呀。」
  「怎樣呢?」我問。
  「警察」蔡說,「組織比較強大。他們效率強,而且有權威性。你為什麼不交給他們來辦
呢?」
  「有的時候他們走錯了方向。」
  「很少會這樣。」
  「有時我發現點資料,可以幫助他們。」
  「是的,我相信是的。」
  「你想是什麼人給他們兩人下的毒?」
  蔡說:「這一定得是一件窩裡反才行。據我所知,你拿去的那些鯷魚醬都是沒有毒的。現在
假如我們從冷血、沒有感情的角度看,你好像急於提供某人一個很好的機會,使他能夠下毒。」
  「完全不是如此。我只是要使包太太把興趣放––」
  「把興趣放在哪兒?」他看我猶豫下來,追問著。
  「在一段時間內維持家庭生活的現況。」
  他想了一陣說:「我很奇怪,有的時候人怎麼這樣笨。」
  「什麼意思?」
  「我個人認為警察會在三小時之內把下毒的人繩之以法。」
  「想打賭?」
  他說:「當然敢打賭,是的,我敢和你––等一下––容我占點便宜,我敢打賭三小時之內
,警察會發現什麼人下的毒,而且有足夠的證據可以令大家信服。我敢和你平賭。」
  我問:「你有沒有內線情報?」
  他笑笑說:「你有內線情報,是嗎?」
  「沒有。」
  他說:「我只是對警方有信心。我們很多人說警察笨,因為我們常衡量警察個人。講力量的
話要從整體衡量。以團體力量言來警方還是力量強大的。」
  「你倒再形容形容看。」
  「首先我要說警察並不笨。很多警察的確沒有一般院校畢業生的科學知識,因為他們受的
教育本來有區別。但是我們忽視了他們是統一指揮、團隊合作的力量。所以我們說警方,應該
指很多很多警察集在一起,應該指警察部隊。」
  「我也知道他們能幹」我說,「不必你來宣揚。」
  他說:「那就好。警察比一般人想像的能幹得多。只有試著去謀殺人的,才真正是笨之又笨
的人。」
  「為什麼你這樣說呢?」
  他說:「看看以往的記錄。任何一個星期五的早上,你打開報紙看看。看到什麼?第十七–
十八版的某一角上總有歹徒的照片,坐電椅啦,吊死啦或是送進毒氣室去。行刑開始往往是十
點零一分,而在十點十六分宣布死亡。
  「每個星期五總有幾個。蹣珊地步上十三級階梯的絞刑台,被兩個人挾持著走進毒氣室或
跟著神父走向電椅。他們都是大笨蛋。他們都在星期五死,都在星期五嘗到現代文明的冷酷。
而執行的人也選定這倒楣的星期五來使這個人走完他的路,讓他知道這是星期五,不吉的日子
。我想起來就不舒服。這些笨人,這些個渾人。」
  「哪些個笨人,渾人呀?」
  「死在星期五的笨人、渾人。這些人是殺人者中的糊塗人,笨人,昏頭的人,天生失敗的
人。」
  「有的時候是運氣不好吧。」我指出。
  「是的」他同意,「有時是運氣不好。其實每一行皆然,人生總有順有背。開車開得好的
,不一定就不會出車禍。車禍案中死亡的,可能是最小心開車的。人生如此,捉殺人犯也如此
。笨人老死在星期五。有很多謀殺案還是沒有破。
  「我相信殺人的人今天一定很失望,而且把破壞計劃的韓佳洛恨之入骨。再說我相信他不
是一個聰明的殺人者。我相信警察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唯一不同的是警察捉到了他也沒有多太用處。因為包太太和包先生不過大病一場而已。
包先生已經不要緊了。而包太太也在恢復之中。」
  他站起來,又說:「你能進來看看真是很高興。賴先生。我現在要開始研究明天的賽程了。
我的預測系統有一個缺點,就是不斷要更新資料。你不能疏漏任何小節。我喜歡聽和看謀殺的
消息,我也喜歡討論。但是,我的吃飯錢完全靠我預測馬賽。相信你會原諒我。」
  我說:「那就祝你好運。」和他握手。
  門在我身後關上,我走了一半突然轉身,看看他有沒有在注意我。他的門關著,他甚至根
本不想知道我有沒有回牙醫生的診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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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6: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三章】

  歐露絲在我公寓門前等我。我把車開過去,彎向路邊停在大門口的時候,她正望向相反的
方向。
  感覺到有車停下,她轉過身來,雙眉一蹙看到了我。
  「唐諾!」她喊叫出來。
  我把身體移到車前右座把門打開。她伸手握住我手臂,那麼緊,我覺得她的指甲壓到了我
的肉。她說:「喔,我真高興見到了你。」
  「來很久了?」我問。
  「不久,十來分鐘。但每分鐘都好像一個世紀那樣長。告訴我,我有沒有做錯什麼?」
  「有。」
  「但是,唐諾。那包東西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我自己什麼時候要,就隨時可以拿到。是
在一個沒有人想到去找的地方。」
  我說:「我本來可以早點來的。但是我和蔡凱爾談了一下。」
  「他是誰?」
  「蔡先生」我說,「是包先生第一任太太的弟弟。」
  「喔。」
  我說:「可也是昨天晚上,你從桂醫生辦公室拿了那包毒藥出來之後,一直跟蹤著你的人。」
  「他––他跟蹤我?」
  「是的。」
  「但是,唐諾。他可不能。我––我是說––」
  「是的,有兩個人跟蹤你。其中一個是蔡先生。另外一個是我雇來跟蹤蔡先生的人。」
  「但是,蔡先生知道不知道––這包是什麼東西?」
  「我認為他是知道的。」
  「你和他談了很久嗎?」
  「是的。」
  「他說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說。他口很緊。」
  「他也許不知道我是誰。也許他––」
  我說:「別傻了。他專程從桂醫生的辦公室跟蹤你,一直到車站,看你把東西放進自動存物
櫃裡去的。」
  她站在人行道上,整個人好像要垮下來似的。
  「現在講也沒什麼用了。但是昨晚要是你照我說的做了,今天情況就不會如此複雜。給你
如此一來,我都不知道已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馬上會發生什麼。」
  她說:「假如他報警了––假如他告訴––」
  「正是如此。」
  「但是唐諾。那個紙包並沒有被打開過。根本沒有人動過它。」
  「你怎麼知道?」
  「它和我從藥房買回來時完全一樣。」
  「你怎麼知道?」
  「我把紙包打開來,看過裡面的小瓶,又照原樣把它封起來了。」
  「擦乾淨了?」
  「擦什麼?」
  「你的指紋。」
  她臉上又現出驚慌的神色:「沒有。不過那包東西真的沒人動過。」
  「你沒有把它放在天平上秤一秤吧?」
  「沒有。」
  「你去買它的時候,你買了多少重量的砒霜?」
  「桂醫生要我去買二千毫克。」
  我說:「假如瓶中有二千毫克,你根本不知道是否已被人拿走了一點點。」
  「我能不能現在再去拿回來?」
  「拿回來做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拋掉它?丟掉它?或是像你說的報警?」
  我說:「你不知道蔡先生報警了沒有。也許蔡已經報警了,警察正在等你。他們可能坐在那
裡等你去拿砒霜。你剛把櫃門打開,正要伸手進去拿小包的時候,他們拍拍你的肩膀,給你看
他的服務證件,說––」
  「唐諾,不要說了,我的神經已經夠緊張了。」
  「但是」我說,「這正是事實。我們被蒙在鼓裡,外界已發生什麼事,我們不知道。」
  「喔,唐諾。都是我不好。我看那毒藥仍在架子上,我看它真的沒有被人動過。我只想把
它移開,拋掉,而––」
  「他們要是在登記簿上發現你買過毒藥,你怎麼解釋?」
  「我就把發生的實情全部告訴他們。你看我們現在能不能這樣做?」
  我搖搖頭。
  「因為現在講起來有點像你編造出來的一個故事。你編出來為的是給自己一個不在場證明
。」
  「我不懂。」
  我說:「假如是你下的毒。你被開除了。你突然想起你用的毒藥還放在檢驗室架子上。假如
警方發現,他們會發現其中一部分已取用了。你想把那少了的再補滿它。你也許準備今天來補
充,但是昨天被開除了,你沒有機會了。所以在你把鑰匙交回去之前,你晚上回辦公室,你去
把毒藥自架子上移開。你把毒藥帶到車站,讓它在那裡過夜。目的是今天回去把毒藥的重量補
足,使和買來時相同,然後再報警。
  「只要你一承認你知道毒藥的存在,只要你承認你想你買的毒藥可能和包家中毒案有關,
你就被套牢了。你再也解釋不清楚,你為什麼晚上還要到醫生的辦公室去,把毒藥從架子上拿
下,歸你自己保管十二到十五小時之久,而後再通知警察。
  「進我車裡來,坐下來把手、腳輕鬆一下,我們還有事要辦。」我坐到駕駛座,讓露絲進
車坐我旁邊。
  「還能辦什麼事?」
  「只有一件事能辦。我要讓別人找不到你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盡量挖點情報出
來。」
  「你認為跟蹤我的人報警了沒有?」
  我告訴她:「我怎麼會知道?他非常聰明,也在玩什麼特別把戲。千萬別大意了。」
  「但是我去躲在哪裡好呢?」
  「這就是目前我們要研究的。」
  她握住我手說:「唐諾,不論你說什麼,我都照做。」
  我聽到有小童在叫著販賣報紙。我靜聽一下,把她的手從我手上移開,伸手進口袋掏硬幣。
  男童自街角過來,口中在叫:「中毒案!中毒案!最新消息。看報紙!看報紙!」
  我側身輕壓在露絲的腿上,揮手招呼報童過來,用硬幣買了一份報紙。
  報紙右側大字標題:「包妲芬中毒死亡」。露絲看到標題叫出了一半聲音,哽住了一半。
  我把報紙壓平在駕駛盤上,這樣兩個人都能看到。
  「唐諾」她說,「這下,哎––」
  「省點力氣」我說,「現在沒有時間來表演這一套。」
  很明顯新聞是最新消息。不過大部分內容都是炒冷飯。稿紙是早就寫好的。要死要活抽換
幾句話,印出來搶生意而已。報上新聞如下:「
  今晨包妲芬太太病況之突然轉劇乃至死亡,使警方面對近十年來最離奇之下毒致死案件。
  包妲芬因砷中毒於昨晚被警方送醫院,本已脫離危險階段,突於今晨復發,又因心臟本不
強健導致死亡。
  其夫包啟樂為一成功地產商,約於包太太中毒被發現前一小時亦因砷中毒被送醫治療,雖
然警方深信兩人係同時中毒。因包啟樂能於中毒後較早獲得救治,醫生宣布已快速痊癒。,最
新消息稱,包先生已起床活動,並可用電話指揮其辦公室照常進行一切業務。
  稍後包先生得知夫人死亡消息後,曾用電話與其秘書聯絡,指示關閉辦公室,待葬禮舉行
後再開放。
  至於包啟樂(三十四歲)及其太太(三十二歲)真正中毒之原因,警方雖已展開調查十二小時
以上,但仍未澄清。
  包啟樂返家後食用了包妲芬太太親手調製的小點心,突發腹部絞痛,立即被送醫治療。(
下接第四版)
  很明顯,全文早已寫妥,由於今晨包太太的死亡,所以前一段予以重寫。我把報紙折起,
向後座一塞說道:「就是如此,現在變成謀殺案了。」
  「唐諾。」
  我伸手經過她,把車門打開,說:「出去。」
  她一聲不響地站到人行道上。我跟著也從她那邊車門出來,把車門關上。
  「我們怎麼辦?」
  「我們先散散步。」我說。
  我輕握她手臂,經過人行道,步上四級水泥台階,用我的鑰匙把門打開,和她快步經過走
道,進入自動電梯。
  「去你公寓?」她問道。
  我點點頭。
  她思索地看我一下,移到電梯的一角。
  我按下三樓的鈕,電梯門自動的關了起來。電梯移動著上升。
  露絲沒有說話。
  電梯停下,門打開,我又輕扶她的手臂,用鑰匙開了我公寓的門,快快把她推進門去。
  我說:「這地方亂得很。我沒有請人幫忙。女傭一週只來一次。這裡沒有人會打擾你。電話
響不要去接。有人敲門,不要出聲。
  「我給你一個暗號。假如我找你,我打這個電話,聽到電話響,什麼也不做,只是看錶。
  「我會讓電話響四次或五次。掛斷。正好二分鐘後再打,再掛。你再等二分鐘,接我第三
次的電話。
  「你要注意錶,要是三次鈴聲每次都相隔正好二分鐘,才接第三次,懂了嗎?」
  她點點頭。
  我說:「還有一招可以解救你,能否奏效完全看你會不會做女明星表演。」
  「你要我怎樣表演?」
  「我們目前只能做一件事,而且要快點做。」
  「什麼事?」
  我說:「你現在不能自動去報告警察,因為你無法解釋為什麼昨晚上不報警。」
  「這一點你說過了。」
  「我不過再提醒你一次。我要去拿毒藥,交給警察。」
  「為什麼?」
  我說:「我會去聯合車站,我會確定沒有人跟我過去。我會仔細注意有沒有人在偷看這些櫃
子,等人來取毒藥。然後我會過去把毒藥拿出來。」
  「但是,你怎麼看得出什麼人在守著呢,站裡有那麼多人––」
  我告訴她:「我是看不出來。我只好盡能力去做、也不能保證。」
  「你要是看不出來呢?」
  「要是我看不出來」我說,「我把毒藥拿到手的時候,就有人輕敲我的肩。我就告訴他們
,你來找我,你說你想起桂醫生差你出去,去買了點砒霜。你只是想起,你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你也說除非先和我商量,否則你不願直接去報警。你就說你昨晚一直想找我但是找不到。所
以你回到辦公室,拿到了毒藥,把它放進自動存物櫃,再不斷找我。後來你找到我,立即將存
物櫃鑰匙交給我,請我趕快代你報警。
  「我告訴你,我先要稍做一些調查工作。我告訴你假如真如你所說存物櫃裡有那包東西,
而且這包東西又正是你替桂醫生買後放在架子上的那一包,我就一定報警。但是我不願意看都
不看就去報警,最後讓警察虛驚一場。
  「這一切你懂不懂?」
  她點點頭。
  「換言之」我繼續說,「我延遲了一點報警時間,因為我一定先要查清你所說的是事實,
免得把自己頭伸出去被大家當笑話來講。我要在報警前調查一下。」
  她說:「警察會相信嗎?」
  「不會,但是陪審團會相信。」
  「太危險了,唐諾。」
  「但這是唯一的辦法呀。」
  「我有點怕,唐諾,整件事都不對勁。我怕。」
  「為了不露出馬腳」我說,「我必須表演得對你前來打擾相當厭煩。而你要表演得對我完
全信任,完全能吸引你的興趣。你是一個內向、羞怯、被開除的護士。你不敢去找警察,但是
你還是希望正義要伸張的,所以你來找我。懂不懂?你一定要對我瘋狂,崇拜。懂了嗎?」
  她又點點頭。
  我說:「這件事成不成功完全靠你這一次表演。萬一失手,我就涉嫌了,我見不到你,你就
要單獨表演了。要表演得對我五體投地,要表演願意為我而死。我不會把你放在心上,我根本
不喜歡你這種類型。你能表演嗎?」
  她唇角露出了智慧的笑容:「唐諾,交給我辦,我會演得使他們信服。」她又輕輕地說,「
其實,我的部分不須太假裝。」
  我說:「記住,不能有任何疏忽。你來找我,把心都挖出來。我很冷靜,講究實際。我甚至
在證實這些事之前,都不願報警。但是我把你放在公寓裡叫你不要離開。假如我找到的真是毒
藥,我會直接到凶殺組去找宓善樓警官,把宓善樓帶到公寓來聽你的故事。你記得住這些嗎?」
  「當然。」
  「那就好了。」
  「但是,唐諾。你為我冒太大的風險。」
  「假如一切照我所想,也不見得冒大險。」
  「假如出了差錯?」
  「那我就冒大險了。」
  「你為什麼肯為我冒那麼大的險呢?」
  我說:「我要是自己知道就好了。我想是因為昨晚你給我一吻的關係。」
  「唐諾,我覺得這樣不公平。」
  「為什麼?」
  「好像我在引誘你冒險。」
  「我自願。」
  「我喜歡你,你是好人。」
  「謝謝。」
  「我只希望你不要因為我弄得脫不了身。那樣不好。」
  「你又沒有要求我,我自己願意做的。」
  「我覺得你冒的險比你說的要危險得多。」
  我搖搖頭,說:「把存物櫃鑰匙給我吧。」
  她打開她大皮包,拿出放硬幣的零錢包,摸索了一下,蹙起眉來。然後又笑著伸手到衣服
口袋裡。
  我看到她眼中突然出現驚慌神色,我急急問道:「又怎麼啦?」
  她說:「我把它留在另外一件衣服的口袋中了,我今天早上換了一件衣服。」
  「昨天穿的那件在哪裡?送洗了。」
  「沒有,在我衣櫃裡。」
  「鑰匙在那衣服口袋裡?」
  她點點頭說:「要不要我去拿回來?」
  我搖搖頭。
  「你連自己公寓的附近都不要去。把公寓鑰匙給我。」
  她從零錢包裡把公寓鑰匙交給我。
  「那件衣服在哪裡?」
  「你進我公寓。衣櫃門是左手第一個。衣服在掛架上,鑰匙在左邊口袋裡。」
  我說:「好,你在這裡等我回來。聽電話的事不要忘記。」
  「唐諾,我––」她從椅上站起,向我走來,兩眼淚汪汪,嘴唇半開著。
  「唐諾––」她哽咽地說。
  然後,她突然轉身。
  「怎麼啦?」我問。
  她背對我,向窗外看去,搖搖頭。
  「露絲,怎麼啦?」
  她說:「是我不好。昨晚我不應該。現在你為我去冒險。只因為––只因為––」
  我說:「昨晚是昨晚,今天我已經決定冒這個險了。到你公寓轉一下不見得增加多少危險。」
  她仍向窗外看著,把背對著我。我從她雙肩的抖動,知道她在哭泣。
  我走前一步,把雙手放在她肩上,想把她轉回來。
  「唐諾,不要。你不了解,我昨天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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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6: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四章】

  我把公司車猛然在力士溪路公寓門前煞住。走到門口用露絲給我的鑰匙打開公寓大門。
  門鎖打開,我推門進去時很隨意但自然地向後望望。
  我看不到有任何人對我的行動有絲毫興趣。街上兩側有幾輛車停著,車裡都沒有人。
  我一步跨兩級樓梯,快步走過走道,來到露絲房前。我沒有敲門,直接把鑰匙放進匙孔,
稍停向兩側走道看一下,確定沒有人在注視,把鎖打開,推開房門,跨進去。
  仿佛潛意識警告我,我本能地閃避了一下。
  我還是不夠快。我覺到整個屋頂塌到我頭上。精力像退潮一樣從我腿上消夫。褪了色的紅
地毯向我迎面升起。打到我臉上,我落進黑暗的深淵。
  混沌朦朧中,我知道時間在溜走。我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時間也沒多大意義。我非常不
舒服,有東西一直在打擾我的腦子,響了一陣,又停下來。好像是牙科醫生的電鑽,只是它是
全自動的。它不須人工操作。不斷地響得我腦子發毛。
  我慢慢地努力把眼睜開。理智在漸漸地恢復。
  我躺在歐露絲公寓的薄地毯上。地上塵埃的氣味鑽入我鼻孔。我聽到像牙科鑽子聲音的雜
音,是一隻圍著我的頭在兜圈子的綠頭大蒼蠅。
  我靜靜不動地聽,看有沒有人在房間裡。
  除了那隻歇歇飛飛的蒼蠅外,房間裡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什麼也看不到,只見到椅子的腿,桌子的腿和桌子向地的那個面。
  我試著彎曲腿上的肌肉。頭痛得要命。胃仍舊不舒服,不過肌肉已能聽命行事了。
  我深吸一口氣,又仔細聽了一陣。我養精蓄銳突然用手及膝爬起來,整個人一下跳起來站
直。
  沒有任何事發生。
  整個公寓房間只有我一個人在發瘋。別人都把這裡放棄了,大家都在工作,這個時候逗留
在公寓的人本來就不多。
  整個公寓房間幽暗,有一種不真實的氣氛。只因為露絲不在裡面,昨晚和今天竟有那麼大
的差別。有點物是人非之感。
  頭痛已漸進轉好。我走向浴室門口,一下把門拉開。
  裡面也沒有人。
  我踮足悄悄走到衣櫃前,突然把門拉開,自己後跳。
  也沒有事。
  整個房間只有我一個人。
  我伸手進衣櫃找到露絲昨晚穿的灰衣服。
  我伸手到衣服左口袋,又伸手到右口袋。
  我並沒想到會找到任何東西。所以當我手摸到扁扁的金屬物體時,反倒有點意外和驚奇。
  半期望著這一定是一個陷阱。我把衣服口袋內,應該是開啟聯合車站自動存物櫃的鑰匙,
小心地用兩個手指夾出來。
  鑰匙到手,沒有手槍來指著我,沒有人喊叫,沒有人吹哨子,我相當的奇怪。
  我等著起變。又看看手中的鑰匙,下定決心很快地把鑰匙放進背心的口袋之中。
  我站定原地,對公寓作了最後一分鐘的環視。我又下了個決定,假如我要確定已檢查過每
個可以藏人的位置,我不能漏了靠牆收壁床的空間。
  我把門拉下,壁床輕鬆地跟著倒下。床鋪得極為整齊。床與牆之間尚有一點空間。一隻鞋
子從空間突出在外。我再看看這隻鞋,上面有一條腿。
  我一下跳後。
  仍沒有動靜。那隻腿一動不也動。我開亮一盞燈。一個女人的身體陷在床後的空間裡,完
全不動,不像有生命的樣子。
  我伸手去摸她的腕部。仍有體溫,但沒有脈動。我把她頭抬起。
  光線照在華素素的臉上。一隻尼龍絲襪緊緊勒在她的脖子上。
  我確定她已死亡。我退出如壁櫃樣的空間,小心地把壁床翻回靠牆的位置,把門推上。
  我走回通走道的門,用手帕把門把包起,慢慢轉動門把。用另一隻手把彈簧鎖打開。
  我把門拉開,外面也沒有人。伸出頭去,走道上也沒有人。
  我把門自身後關上,快步走下樓梯來到門廳。找到公用電話。投了一個硬幣撥警察總局,
直接找凶殺組的宓善樓警官。
  過不多久,宓善樓的聲音從電話線傳過來。
  「警官,是賴唐諾。」
  「哈囉,唐諾。我正想見你。你在哪裡?」
  我說:「力士溪路一六二七號。你最好快點來。」
  他不高興地說:「怎麼回事?這次換換方式,你到我這裡來如何?我––」
  我說:「華素素死了,包啟樂的秘書。屍體在壁床的櫃子裡。在一位叫歐露絲的女人的公寓
裡。我––」
  講到這裡我用手把電話掛鉤一按,通話中斷。
  我把話機掛回掛鉤,三步兩步把大門打開,站在門口。日光強烈地照耀我的眼睛,我本來
因外傷還在疼痛的頭部,現在又隱隱約約痛起來了。
  我站直一下,讓眼睛習慣於強光下看東西,我看看停在路邊的各種車輛,又再看看自己的
公司車––還停在我來時的原來位置。
  我步下門口的台階,把公司車門打開,坐進去,慢慢起動。沒有人跟蹤我離開這條中午靜
靜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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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6: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章】

  在聯合車站停車場我找到一個車位。
  一路並沒有人跟蹤我。
  我頂著大太陽,沿著炎熱的人行道,加入進出車站的人潮。進了車站裡面,我來到一個人
很多的販賣店。我要了一瓶可口可樂,吞服了二粒身上的阿司匹林。向四周看看,沒有人對我
有興趣。
  這個中午的時候,車站裡人不會太多。仔細觀察都是來來往住一般行人。離開上下班尖峰
尚有三、四個小時。
  我找到一個電話亭,撥電話給我的賭外圍馬經紀人。
  我問:「今天下午第二場,『貴婦人』你看怎麼樣?」
  「五比一左右,要不要?」
  「一百元。」
  他吹了聲口哨:「那麼大膽,賴。」
  「不大膽贏不了『貴婦人』呀。」我說。
  「大家都像你這樣想,馬上會變二比一了。勝算不十分大,我想你一定是迷信你自己的運
氣才選上她的。好了,有你的了。祝好運,再見。」
  我從電話亭出來。
  再仔細觀察,仍是沒有人在注意我。
  我走向設有自動存物櫃的位置,觀察號碼排列的方法。也看到了我要找的號碼。
  周圍並沒有什麼人在注意的樣子。
  我深深吸一口氣,記起我向黑市馬掮客說的話––不大膽贏不了貴婦人。又記起中國人的
一句老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狠心,拿出鑰匙,大大方方地走向存物櫃。
  鑰匙放不進匙孔。我再一看匙孔上方有塊標示,超過十二小時,另投一角始能開鎖。
  我又投了一角硬幣,聽到自動計時裝置發出開閂的輕聲。
  我把鑰匙故進匙孔,轉動鑰匙,把小門打開。
  裡面什麼也沒有,空空的。
  我把右手伸進去,向四周摸一下,又把眼湊近去,確定裡面什麼也沒有。
  我讓鑰匙留在門上,把門推上,走出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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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0-7-18 21:37: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我希望這時回辦公室,因為白莎應該正好出去午餐。
  她沒出去。
  近期新聘的接待小姐對我說:「柯太太在等你。說你一來就要見你。」
  我說:「好,我等一會兒就去看她。」
  「我先告訴她你來了。」
  「不要,我會進去看她的。」
  「但是她關照過,你一來要先告訴她。」
  我說:「我還有點事要先辦,只要一分鐘。辦好我自己會去看她。別告訴她我來了。」
  接待小姐看著我,抿起嘴唇,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我笑著說:「好了,好了。你要告訴她,你就告訴她。」我走進我自己的辦公室。
  卜愛茜說:「老天,你怎麼變成這樣子。看起來可怕極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給打昏過去了。」
  「要告訴我嗎?」
  「不要。」我說。
  看到她臉上同情的焦慮神色,我又說:「有人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在我後腦敲了一記。我昏過
去一陣。目前除頭痛外,整個背上硬硬的,彎不過來的樣子。」
  「我看你去洗個土耳其浴會好一點。」
  「我沒有時間去。」
  她說:「就找時間去。在浴室裡你也可以用腦子想––」
  門突然打開,白莎說:「你這混蛋小子什麼意思?事情一燙手,就找不到你?不知死到哪裡
去,也不通知一聲。」
  「我在為這案子工作呀。」
  白莎向我吼道:「為案子工作!你連這是什麼案子都不知道。你是在辦昨天的案子。你以為
我們在做什麼工作,清掃每天都一樣的垃圾?我們的困難是,發生這樣大的變化,我們竟沒有
辦法取得彼此間的聯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哪裡?你為什麼不打電話回辦公室?」
  我走向我辦公桌。坐進我的旋轉椅,靠在椅背上,兩隻腳蹺上桌子。椅背卡到我疼痛的脊
椎,我畏縮了一下。
  「你怎麼啦?」白莎問。
  「他頭在痛。」愛茜告訴白莎。
  白莎喊道:「頭痛!他頭痛?你想我頭怎麼樣?」
  我說:「閉上你的嘴,我要好好想想。」
  她說:「要想想?唐諾,你連該想些什麼還不知道呢!」
  我疲倦地說,「好,告訴我要想些什麼。我寧願聽你告訴我,也不要你在我耳邊亂吼。你
要我想些什麼?」
  白莎說:「我們的客戶。她目前有大麻煩了。她急需我們幫忙,而且須要大大幫忙。而我只
能坐在這裡盡量敷衍她,拖延時間。」
  「誰是我們的客戶?」我問。
  「你昏頭啦?」
  「沒有,我只是要知道誰是我們的客戶?」
  「還是那個沒有改變過的客戶,韓佳洛。」
  「她要什麼?」
  「她有了麻煩。她要你救她出來。你想她要什麼?你想她為什麼又來這裡,把她每一毛錢
都拿出來請我們辦事?五百八十五元硬碰硬的現鈔。」
  「她拿出來了?」
  「最好相信她拿出來了。她只想拿二百五十元完事。但是我硬擠了她五百八十五元出來。
我一面看錶,一面告訴她你有多聰明,多能幹。她拿錢出來,我給她收據。然後我坐在那裡,
讓椅子磨我屁股,不知道你在哪裡。合夥公司,一個人唱獨腳戲!」
  「你為什麼不自己來辦這件案子?」我問。
  白莎叫喊道:「自己辦!我當然自己在辦。你沒聽到我告訴你,她本來只肯出二百五十元,
我硬把它提高到五百八十五元現大洋。別傻了,你認為這不是辦案子,下次我們兩個換換位子
看。」
  「你的收據上怎麼說?」
  「收據上說我們收到了五百八十五元,當然。」
  「為什麼收這筆錢?」
  「為了代表韓佳洛。」
  我說:「你不該這樣做。」
  「噢,我懂了。你不喜歡她頭髮的顏色,是嗎?」
  我說:「在我們把頭伸出去之前,一定得看看環境。」
  「當然,我知道環境如何。環境是現鈔五百八十五元。環境是有人要誣陷這可憐的小妮子
。」
  「什麼人要誣陷她?」
  「這要你去找出來。」
  「他們用什麼來誣陷她?」
  她說:「捏造的證據。再說宓善樓壞透了。在他眼裡就沒有一個好人。」
  「佳洛現在在哪裡?」
  「我支她出去叫她先去吃飯。我告訴她你就會回來。老天!我太生氣了,連每次抽煙都抽
不完一支。一毛五分一支煙,抽一半就丟了。」
  「一毛五分的一半可是七分半呀!」我疲倦地告訴她,眼半閉著。
  白莎說:「你算得真準。你應該多算算。」
  室中沉靜了二、三秒鐘。我知道白莎在養精蓄銳準備下一次的衝擊。
  「我很高興」我輕輕地說:「你終於覺得我做對一件事了。」
  白莎不理我這句話,她說:「宓善樓在包家屋裡死鑽活鑽的,你猜他找到了什麼?」
  「什麼?」
  「找到一隻小茶盅。鯷魚醬和砒霜還粘在邊緣上。」
  「在哪裡找到的?」
  「配膳走道的架子上。」
  我說:「不錯呀。對他而言是很好的一件證物。是他帽子上的一根羽毛。現在請你給我十分
鐘。白莎。只要十分鐘。讓我坐在這裡想出點道理來。然後我再來管這杯子。」
  白莎叫道:「十分鐘!你有一個上午為什麼不去想?」
  「只要十分鐘。」我說。
  白莎說:「她隨時都可能回來。我已經一拖再拖,又拖了。我甚至叫她到外間,請小姐打字
,一個一個字打,使我們接受她做客戶,可以白紙黑字––我告訴她。我挖空心思拖延她,早
已使她生氣了。她要我們行動,不––」
  我對白莎說:「我要用十分鐘靜靜想一想。假如你滾出去,我就在這裡想。否則我就出去想
。保證你整個下午再也見不到我。」
  白莎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她技窮地說:「好人,你聽我的。你不能用這種方式對
付白莎。白莎一直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想辦法賺錢。是白莎把錢收進來,你才能買那麼多新衣服
。白莎忙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結果怎麼樣?你一陣風一樣進來––」
  「我一定要想一件事出來,白莎。有一件事不對,但是就是湊不起來。再過幾分鐘,我一
定要對警方講點東西出來。」
  「我在想的是再過幾分鐘我們一定要向––」
  門上有輕敲聲。受驚了的接待小姐把頭自門縫伸進來說:「可以進來嗎?」
  白莎正擬對她大發脾氣,但是她一下自門縫裡溜進來,低低地說:「韓小姐在外面,你的聲
音很響,我不知怎麼辦才好––我––」
  「讓她進來!」
  「十分鐘,白莎」我說,「把她帶到你辦公室,再拖她十分鐘。這件事比較重要。我––」
  「我已經拖延到不能再拖了。」白莎說。
  她把嚇壞了的女郎往邊上一推,把門一下打開。用糖和蜜混在一起的聲音說:「噢,韓小姐
,你來了。賴先生和我對你的案子開了一次會。我們要仔細地研究一下。你一走他就回來了。
我追出去找你,但你已下樓了。你午餐用得還好嗎?請進來,賴先生要親自和你談一談。之後
我們會計劃好怎樣為你辦事的。」
  韓佳洛走進辦公室來。接待小姐趕緊從門縫溜出去。白莎把門關上。韓佳洛笑著對我說:「
哈囉。」
  「哈囉。」
  她在客戶用椅上坐下,把雙腿交叉著。
  我把眼睛閉上。
  「他在想辦法。」白莎小聲地說。
  我聽到窸窣聲。我知道那是韓佳洛在椅子上在扭動,在調節裙襬的高度。
  佳洛問:「現在整案的情況如何?你有什麼看法?」
  白莎說:「他要你把事實說出來。他要你親自說的才算。」
  「但是我已告訴你,你也叫外面的秘書打字打下來,你說要白紙黑字唐諾才算數。」
  「噢,不是記下來的細節」白莎說,「那些事賴先生早知道了。他只要聽你自己說的聲音
。你從茶盅開始說起吧。」
  我說:「是的,從茶盅說起。」
  韓佳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不是個茶盅,是個放濃咖啡的小咖啡杯。有人存心要把這件事
誣到我頭上來。」
  「事實上就是如此。」白莎同情地說。
  「但是我不喜歡這件事。」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件事,親愛的。把茶盅的事告訴唐諾。」
  她說:「那個討厭、多管閒事、假仁假義的宓警官!」
  白莎安撫著道:「我知道你的感覺,親愛的。」
  「他在那裡東翻西翻找到了那咖啡杯,裡面有鯷魚醬和砒霜。之後他又發現了小匙。」
  「這些東西在哪裡被發現的?」我問。
  「杯子是在配膳間的上層架子裡,一堆很少用的盤子後面。有人放在那裡以為不會被發現
的。一定是沒有太多時間找更好的隱藏或是拋棄的地方,才放進那裡去的。」
  「說下去。」我說。
  她說:「咖啡杯是我用過的一隻。有我的指紋在上面。」
  「喔,喔。」我說。
  她說:「是我用過的,一點沒錯。前一天晚上我用完晚餐上樓去自己的房間時,我把咖啡杯
帶了上去。在飯後我喜歡甜甜濃濃的咖啡。我放了許多糖進去,幾乎把它變成糖醬了。然後我
一次一點點的拿來品嚐。」
  「那小匙」我說,「在哪裡?」
  「在我臥房寫字桌的抽屜裡。」
  「杯子上除了你的指紋之外,還有別人的嗎?」
  「我不知道,宓警官守口如瓶。他只是給我看,杯子上有我的近日指印。」
  「這些近日指印被放大了嗎?」
  「是的。」
  「他是不是讓你自己比較,以示他不是在唬你?」
  「是的。」
  「你又怎樣告訴他?」
  「起先我告訴他我完全不知道。後來我不斷地想,我想起了:杯子是留在我房裡的,但任
何人都可以拿到的。」
  「你告訴宓警官了。」
  「是的。」
  「你不是造出來搪塞一下子的?」
  「不是,我講的是實話。」
  我問:「絕對是實話?你對警方沒有說過一句假話。」
  「沒有。」
  「你不知道是什麼人把杯子放到架子上去的?」
  「不知道。」
  我說:「假如你的故事是事實,你有一個最好的證明。」
  「什麼證明?」
  我說:「證據中有一件事可以完全證明你講的是事實。也就是可以證明你沒有說謊。」
  「是什麼呢?」她滿懷希望地問。
  白莎低聲咕噥地說:「我告訴過你,他非常聰明。」
  我說:「在杯子中的鯷魚醬一定是有毒的,因為凶手利用杯子來混砒霜進鯷魚醬裡去。」
  「當然。」她說。
  「但是」我說,「當宓警官查那小匙的時候,他會發現上面沒有鯷魚醬。這可以加強你的
證言。杯子是用來混毒的,假如是你做的,你會順便利用已經在你房裡手邊的小匙。想誣陷你
的人沒有想到小匙的事,所以拿了有你指紋的杯子,而另外用了一隻小匙。」
  「這就是關鍵,親愛的。」白莎同意地說。
  韓佳洛沒有說話。
  「你認為呢?」我問。
  她移動了一下位置。
  「說呀!」我催著說。
  她說:「我想要誣害我的人不會那麼笨。」
  「為什麼?」
  她說:「宓警官發現小匙的時候,上面還有一點點鯷魚醬。裡面也混有砒霜。」
  「他奶奶的!」白莎生著氣吐出她的意見。
  我說:「在告訴宓警官之前,你沒能仔細想一個合理一點的故事,實在很遺憾。」
  「閉嘴!」韓佳洛說。
  白莎說:「唐諾,你在說什麼,佳洛是我們客戶,你要想辦法替佳洛脫罪。」
  我對白莎說:「我們的執照是開一個偵探社。」
  「什麼意思?」
  「你想做從犯的話,須要另外一種執照。」
  白莎向我怒視著。
  「你看他說的是什麼話?!」佳洛對白莎說。
  白莎說:「唐諾,你以前又不是沒有幹過。」
  「幹過什麼?」
  「從帽子裡變隻兔子出來。」
  「那些案子的帽子裡,本來就有兔子,只是向哪裡去找的問題。」
  「那你就去找呀。」白莎說。
  「我告訴你的絕對都是事實。」韓佳洛堅持地說。
  白莎說:「好人,你不能把她拋下不管。照案子現在的發展,宓警官很可能––反正他不好
對付。」
  「是的,我知道善樓會怎樣看。」我說。
  「你做點事對付呀!」白莎大聲地說。
  「你要我做什麼?」
  「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把韓小姐藏起來,直到––我們能向他們解釋案子的實情。」
  「我們只找出實情。向他們解釋,還須要佳洛自己。」
  「我不是解釋過了嗎?」佳洛說。
  我說:「你的解釋說服了白莎。你沒有令我滿意。我想你也沒能使警方滿意。」
  「我告訴你我是被誣陷的。」
  白莎說:「先把她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到我們把案子辦妥,安全為止。」
  「什麼地方?」
  「我怎麼知道,把她放到––放到––放到你公寓去。」
  我說:「不行。」
  她說:「有什麼不行。你那小公寓不錯,而且沒有看門的管閒事,盯著什麼人進,什麼人出
。」
  「這對她的名譽不太好。」我說。
  「那有什麼關係!」佳洛說。
  白莎求情地說:「這不就結了?好人。帶她去你公寓。」
  「為什麼你不把她帶去你公寓?那會方便得多。」
  白莎喊道:「我的公寓?你說什麼?假如宓善樓捉住我把她藏在我公寓––他––他––」
  「假如他發現我把她藏在我的公寓,他怎麼辦?」
  「他什麼也不會辦。第一,他不會發現她在你公寓。第二,他要真發現了,你可以找點理
由對付。」
  佳洛說:「假如你們兩位不準備代理我,就把錢退還我,我去找別的偵探社。」
  白莎說:「當然我們要代理你的。唐諾會帶你去他公寓,不過他要你知道他這樣做冒多大的
風險。再說你也許要住在那裡相當久。」
  佳洛說:「我什麼也不說了。我現在很糟糕。我要想辦法鑽出來,我付你們鈔票就是要鑽出
來。」
  柯白莎看著我點點頭。「你的公寓」她說,「就這樣決定了。時間很緊迫,你是知道的。」
  我說:「讓我再想幾分鐘,好嗎,白莎?」
  「你先把她帶去公寓,回頭你再想。你會有很多時間可以想。照現在情況,你在這裡想,
宓善樓隨時可以進來,於是大家就沒戲唱了。」
  我站起來,對佳格說:「跟我走。」
  她快速、溫柔有情地站起。
  「謝謝你。」她對白莎說。
  白莎告訴她:「不要緊。我們會照顧好你的。」
  我看到愛茜關心地望著我,我把辦公室門拉開,讓佳洛先走出去。
  佳洛神經質地快步走著,看得出盡力在不使自己奔跑而已。
  我們走向電梯,正好有電梯下樓。我帶她走向停車場,進入我們的公司車。
  「你公寓遠不遠?」
  「我們不去我公寓。」
  「什麼?」
  我說:「別犯傻,白莎是個大好人。我不能太相信她的嘴巴。」
  「什麼意思?」
  我說,「她心直口快,只要一點不小心,漏了口風,警察就馬上知道你藏在哪裡了。」
  「她總不會那麼不小心吧!」
  「說不定。但是我不願冒這個險。萬一她走漏了風聲,我不好向你交待,你也會恨我們一
輩子。」
  「我們去哪裡?」
  「找家汽車旅社。」
  「為什麼?」
  「理由很多。其中之一,我不敢讓你用假姓名登記。假如他們要收集資料起訴你,用假名
字逃避是犯罪證明之一。」
  「他們已經準備這樣做了。」
  「所以,你不能有一點點逃避的樣子,這對你不利。」
  「怎麼能躲起來,又不算逃避呢?」
  我說:「我們找家大的汽車旅社,我來讓他們誤以為我們一起有好多人。我用真名登記:賴
唐諾團體。我也給他們我的駕照。
  「假如將來有人調查的話,我說我的目的是把本案證人都弄到這裡來集合,彼此對質及提
供線索。我要找比較隱蔽一點的地方,使無人來打擾。我把你找到作為第一個證人。我把你找
到,先把你安頓好,又去找其他證人。白莎和我準備一天內找到所有證人,今天傍晚開個會議
。」
  她想了一下說:「唐諾,你真聰明,這辦法好。」
  「你同意。」我問。
  「同意。」她說。
  我把車慢慢開上街道。她把襪子拉直。我說:「善樓已有足夠證據可以申請逮捕狀了。他還
讓你自由是因為他要放長線。所以我們要格外的小心。」
  「我把一切都交給你,唐諾。」
  我點點頭,不聲不響地駕車。
  她問:「你倒底怎麼啦?我上次見到你,你充滿活力。但今天你理智得很。」
  我說:「我頭痛得不得了。」
  「真會選時候。」
  我側頭看了她一眼。
  她向我笑笑:「我自己也偶爾用這個藉口。」
  我說:「我的是外傷引起的。」
  「什麼外傷?」
  「被人打了一下,在頭上。」
  「有人打你?」
  「還蠻用力的。昏過去了。」
  「什麼時候?」
  「兩個小時前。」
  「什麼地方?」
  「我告訴過你了,在頭上。」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打你?」
  「我想因為有人不喜歡我。」
  她沒有說話,看我把車開過橋,進入郊外,來到一家大的汽車旅社。
  「要一個雙併的,夠住六個人。有沖浴的。有嗎?」
  「正好有一間,十八塊錢。」
  「可能便宜點嗎?」
  「不行,那房間––」
  「好了,我要了。」我在登記簿上寫道:「賴唐諾團體」。
  那男人看一下我的車牌,登記起來。
  「其他的人呢?」他問。
  「都在路上。」
  「房中有三張雙人床。」他說。
  「可以。」
  「我帶你去,是六號房。」
  他拿了鑰匙,帶我下去。是一個大房子。有兩套沖浴設備,一個起居室,兩間大臥室。
  「行嗎?」他問。
  「正合需要。」我說。
  他離開了。韓佳洛進來,站在我後面。
  我說:「就這樣了。你只好在這裡等。答應我不論有什麼事,不可亂跑。」
  「我保證,你現在要去做什麼呢。」
  「回辦公室。」
  「我的好人,你頭痛不是該休息一下嗎?」
  我說:「我還有工作要做。」
  她輕輕地用手指按了我腦後腫起來的地方:「痛不痛?」
  「這裡還好,沿脊骨一直向下才僵痛,打得不輕。」
  「他們真可惡」她說,「晚上你再回來的時候,也許會好一點。我覺得原來的你比較有意
思。」
  我說:「我是原來的我時,你沒有這種意思呀!」
  她笑著說:「女人本來就是善變的。」
  「我想是的。」我說著,走向門口。
  「嗨,什麼時候回來?」
  「還沒有一定。廚房用具都在小廚房裡。我會帶點吃的來。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出去。就待
在裡面。門都鎖起來。有人敲門也不要開,就說才洗澡,還沒穿衣服。」
  她走過來,把自己停在門和我之間。「唐諾」她說,「你對我很好。」
  「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對我很好。我知道,也不會忘掉。你很可愛。你知道我––我也要仔細想一想。我騙得
過白莎,但是騙不過你,對嗎,唐諾?」
  「不必擔心騙不騙得過我。你應該擔心的是騙不騙得過宓善樓。」我把她推開,向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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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1:37: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卜愛茜把辦公室的門故意開著,所以她可以不斷看到接待室大門的動靜。我一走進接待室
,她開始手眼並用,眼睛拼命向白莎辦公室眨。用手猛做手勢叫我快逃。
  我趕緊止步,正要退出去的時候,白莎的辦公室門一下子打開,我聽到宓善樓的聲音在說
:「好,只要他一回來––」
  門上自動關閉器動作緩慢,在我還沒逃出他視線的時候,他已看到了我。他叫道:「他這不
是回來了嗎?」
  我又把門推開,走進去,說道:「哈囉,警官。」
  柯白莎,臉上冷酷,嚴肅地說:「唐諾,這裡來。」
  我一副毫不在乎地走向白莎的辦公室,一面對警官說:「找到那屍體了?」
  「沒錯」善樓說,「找到屍體了。」
  三個人都坐下。宓善樓帽子推在腦後,前額皺起,嘴裡一支濕兮兮的雪茄,神經質地不停
地咬著。還把雪茄不時從這個嘴角移到那個嘴角。
  「怎麼樣?」他問。
  我奇怪地看向他:「什麼東西怎麼樣?」
  他說:「你是什麼意思?你報警發現具屍體。講了一半把電話掛掉。你不告訴我你在哪裡,
或是哪裡可以找到你。也不說你怎麼可能正好碰上這屍體的。你報警報得那麼輕鬆,好像發現
隻別家失去的狗似的。你回到你辦公室,你還不知道和警方聯絡,甚至連你合夥人都不知道你
發現了一具屍體。告訴我,你在搞什麼名堂?」
  我厭倦地說:「你的問題真多呀!」
  「那就快點回答。」
  我說:「一次答一個。」
  「少給我來這一套。」
  我讓自己的臉表示驚奇:「給你來這一套?我以為你時間寶貴,所以請你一次問我一個問題
,我可以把要點回答你。哪裡在搞這一套!」
  「你沒有告訴我哪裡可找你或是你在哪裡等我。當一個人發現屍體報警,他應該告訴警方
他是誰,等等資料。」
  我說:「我發現屍體不到十秒鐘就報警了。我告訴你我是什麼人。而你把電話掛了,我––」
  「電話被切斷了。」
  「我怎麼會知道?」
  「你可以再打過來呀。」
  「我正好缺少硬幣了。而且你已經知道情況了。」
  「為什麼你沒有告訴白莎這件事?」
  我說:「我沒有機會。我也不想在我們客戶面前討論這件事。我想你會喜歡由警方依警方的
方式發布這種消息。再說萬一凶嫌逃走,或知道了凶案已被發現,我不希望說是我們這裡洩出
去的消息。」
  「你考慮真周到,唐諾。」善樓說。
  「謝謝。」
  「你怎麼會正好在那裡?」
  「我去看住在那裡的女郎。」
  「歐露絲?」
  「是的。」
  「為什麼?」
  我說:「她是桂喬治牙醫生的護士。」
  「這和本案有什麼關係呢?」
  「桂醫生是包太太的牙醫生。」
  「說下去。」善樓說。
  「她曾在頂好藥房買了點毒藥。」
  「噢,你都知道。」
  「是的。」
  「還知道什麼。」
  「還不夠呀?」
  「在那裡你做了什麼?」
  「我開車去她住的公寓。」
  「按鈴了?」
  「沒有。」
  「怎樣進去的?」
  「公寓門沒有關好。」
  「房間的大門呢?」
  我把雙眼盯著天花板說,「我輕輕一推,它就開了。」
  「亂講,你最好說老實話。」
  我說:「好了,你一定逼我說。我用了萬能鑰匙。」
  「還像話,你去找什麼?」
  「證據。」
  白莎生氣地說:「這些你一點也沒有告訴我。唐諾。」
  「我沒有時間呀!」
  善樓說:「你現在有時間了。」
  我看一下我的錶,說:「說到時間,我在第二場賽馬有個極可靠的內幕消息。我要在賽完立
刻打電話及去收錢。」
  白莎說:「善樓是和我們站在一邊的。我們的客戶已證明清白。我們是按一個方向工作的。
你押了哪匹馬,唐諾?」
  「會贏的一匹。」
  「你怎麼知道會贏?」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準確頂測的方法。這個方法至今沒有人想到過。」
  「你買了多少錢在這匹馬身上,好人?」
  「一百元。」
  白莎大叫道:「一百元!老天!一定是絕對可靠嘍!善樓,我從沒見這小子曾經超越十元過
。」
  善樓說:「這離開我來此的目的越來越遠了。告訴我,你去歐露絲公寓為的是什麼?當然你
可以先說一下第二場有什麼特別消息?」
  我說:「也不是我自己發現什麼。我碰到一個人,他有一套全新的科學方法可以選出贏家馬
,完全合乎數學邏輯。」
  白莎向前傾過來,座椅嘰嘎地響。
  「哪一匹馬?」善樓問。
  「『貴婦人』。」
  「我不喜歡這匹馬」善樓搖著頭說,「牠跑不出來。」
  我說:「你實在該參觀一下這傢伙計算的方法。他把每匹馬過去出賽的資料都估計進去。都
變成個塑膠條在一隻特殊光學機器中處理。非常科學的。」
  「那麼簡單?」善樓問。
  「就那麼簡單,但是以前沒有人試過。這傢伙靠此為生,還過得不錯。」
  白莎:「哇!你拋一百元現鈔買『貴婦人』獨贏。」
  「當然。」
  白莎抓起電話,對外間的接線生說:「給我個外線。」之後她快快地撥著電話,說:「哈囉
,藍迪,我是白莎––柯太太。我對第二場有個內幕––不––我不管––快點,我知道快來
不及了,是『貴婦人』,二十元獨贏。」
  善樓說:「給我也來二十元,幫個忙,白莎。」
  「四十好了。」白莎對電話說。
  過了一會兒,白莎又說:「我的變三十,我的朋友要二十,一起湊成五十好了––當然,五
十元都用我的名義,你不必管我朋友的事。你只和我交易。是的,五十元。大概五比一,可以
。再見。」
  白莎把電話掛上。
  「你說的傢伙是誰?」善樓問我。
  我說:「他有個市區辦公室,整個下午坐在那裡只看記錄,不辦別的事。游手好閑,靠馬吃
飯,所以自己發明了一種機器。弄幾張塑膠條,有的故意快一點,有的故意慢––」
  「為什麼有的快,有的慢?」
  「因為有的馬,假如喜歡在軟一點的跑道上跑,牠可以比較其他馬加牠一點贏算機會。他
以前的記錄很齊全,消息都是最新的。計算好了只要一按電鈕,就出來了。」
  「給你說來像真的一樣。」
  我說:「本來就是真的。所有吃馬飯的人都要預測馬賽的。不過他們用人工,用紙筆,苦於
因素太多,有時顧不了那麼多。」
  白莎說:「這些鬼名堂我通通不知道。不過你那麼精,肯放一百元在上面,我當然跟一點,
輸了說不定要你賠。」
  我說:「輸了我可不管,我又沒叫你賭。我甚至不願告訴你那匹馬。是善樓逼我講出來的。」
  「但是你買了一百元?」白莎說。
  「是的。」
  「那就夠了。我們又另外有了五十元。」白莎說。
  「是的」宓警官說,「有我的二十五元。」
  白莎兩眼發光地說:「你只有二十元,善樓。」
  善樓說:「我以為我是和你平分的,我占二十五元。」
  白莎告訴他:「你說二十的。是藍迪說了大概五比一,我才改三十元,湊滿五十的。」
  「我知道,你本來也是說二十的。所以我向你看齊,後來你湊成五十了,我當然還是看齊
,每人二十五。」
  「現在弄清楚」白莎說,「我的三十元,我自己照付,你因為自己只要了二十元。你出二
十元就夠了。」
  「但是那五元是我的權利,我要那五元。」
  白莎長嘆一聲:「好,好,每個人二十五元。」
  「五比一?」善樓問。
  「五比一。」白莎說。
  「找一天我也要去看看塑膠條那一套。」善樓說。
  「我隨時有空陪你們去。」
  善樓說:「聽起來真像是個好主意。越想越好。」
  我說:「反正有我一百元。」
  「『貴婦人』在機器預測的時候怎麼說?」
  「會很接近,絕不是一馬當先。一個馬位,所以才五比一呀!」
  善樓說:「早到多少沒什麼關係,早到一根馬毛也是贏。我們現在來談包家的案子。我告訴
你們,這個案子破了。」
  白莎說:「善樓,你的毛病是老愛用環境證據。你得知道,有很多時候––」
  「這次不同。這次把她罩得死死的,絕不會有錯。」
  「令我不解的是」白莎說,「你說到謀殺包先生秘書,這一件事。」
  「也許華素素知道太多了。至少我們現在這樣認為。」
  「你認為和包家中毒案也聯在一起。」
  善樓笑笑說:「聯在一起?當然,當然。」
  「什麼人做的?」我問。
  「歐露絲。」善樓說。
  「包家兩個人中毒及公寓裡謀殺,都是她做的。」
  「是的。」
  白莎有意向我看一眼:「我以為你要把一切都推給韓佳洛。」對善樓這樣說。
  善樓說:「不是推給什麼人。我們只收集證據。現在我很想見韓佳洛。假如她和你聯絡,告
訴她我急於見她。」
  白莎向我望望。
  我什麼也不說。
  我轉頭來問宓警官:「你能確定是歐露絲下的毒?」
  善樓說:「當然。我們一進她的公寓,一切就明朗化了。我們甚至找到了她買毒藥的紙包。
現在我們甚至知道了她用多少量的毒藥。」
  「多少。」我問。
  善樓說:「真不少。專家認為超過二十毫克是致死量。二十毫克以下不致於死亡,症狀有深
有淺。」
  「她買的毒藥,用掉多少了?」
  「她買了二千毫克。三百毫克不見了。」
  「你在她房裡找到剩下的了?」
  善樓說:「找到剩下的毒藥。找到一管鯷魚醬,也只剩下一半。事實上她恨包太太,恨到極
點了。」
  「為什麼?嫉妒?」
  「不是。但是因為包太太,她把工作丟了。包太太是桂醫生的病人。因為她有名,有地位
,所以她多少有點特權。歐露絲不喜歡如此。露絲要做辦公室的皇后。她對包太太沒有禮貌。
她以為桂醫生會支持她,那小笨蛋。」
  「桂醫生如何處理?」
  「當然支持包太太,開除了護士。」
  「所以護士決定對包太太下毒。」
  「嗯哼。」
  「她認為下毒可以把工作弄回來嗎?」
  善樓把雪茄在嘴裡連換了幾個位置,他懷疑地看著我:「你想幹什麼?挑毛病?」
  「我只是問問而已。」
  「我不喜歡你說話的腔調。」
  白莎說:「但是,另外那件證據怎麼樣了––你找到的另外一件證據。」
  「什麼另外證據?」
  「那個有韓佳洛指印的杯子。」
  「喔,原來韓佳洛才是你們的客戶。」
  「我什麼都沒有說。」
  宓警官微笑著說:「你不必說。她現在在哪裡?我想和她談談。」
  白莎謹慎地說:「那個杯子怎樣了?」
  宓警官說:「韓小姐是被人誣陷的。差一點連我也被騙了。老實說,要不是後來發生了華素
素命案,我早就把韓佳洛弄進去了。我已經準備申請拘票了。真是個教訓呀,光看證據靠不住
。」
  「華素素命案方面你查到什麼?」
  善樓說:「我們還在查。事實上我離開的時候指印組還在工作。我先離開,為的就是找你。
你這個孬種,為什麼不在那公寓裡等我們到達?」
  「那是因為你沒有告訴我要等呀!」
  「你應該知道我要你等。我自然會要你等。」
  「你不是見到我了嗎?」
  善樓臉紅地道:「不要強辯。單是這件事就可以叫你吃不完兜著走。我還沒辦你用萬能鑰匙
,擅入他人住宅呢!」
  我很客氣但正經地說:「歡迎,隨便什麼時候。你要找我,可以在上班時間,到辦公室來,
再不然可以打電話––」
  「閉嘴。」善樓生氣道。
  我閉嘴。
  白莎說:「你在告訴我們華素素和歐露絲的關係。」
  「是嗎?」善樓說。拿出一根長火柴,在鞋底一擦,裝模做樣去點已經濕透了的雪茄屁股
。他說:「包啟樂已經完全好了。一點看不出出過毛病。要不是受刺激太大,醫生早要他出院了
。包太太要是能早點被發現,現在可能也已經好了。有趣的是,那個管家兼司機,當他知道包
太太死了,哭得像個嬰兒似的,比她先生還難過。」
  善樓架著二郎腿繼續說道:「我可以告訴你,這傢伙一度在我們手中。咬定自己叫馬偉蒙。
當然,有毒的餅乾是他拿出來的。假如只是包啟樂死的話,他脫不了干係。但是,丈夫好了,
太太死了,這傢伙就沒有動機了。你應該看看當他知道包太太死了時那個樣子,什麼都說了出
來。」
  「不會是做作吧?」我問。
  「做作個鬼!他當時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
  「她丈夫倒不太傷心?」
  善樓說:「他比較會控制。他打電話給辦公室,告訴他們發生什麼事,叫他們暫時停止營業
。」
  「他找辦公室什麼人關照的?」我說。
  「華素素,他的秘書。」
  「之後呢?」白莎問。
  「那邊有兩個女人在工作,華素素和尹瑪莉。我想她們兩個人不太合得來––這也是一起
辦公常有的現象。」
  「華素素一聽到包太太已死亡的消息,她立即告訴尹瑪莉。她說假如這是謀殺的話,她知
道一些事情不應該不說出來,而她準備要有所作為。」
  「她有沒有說出是什麼事?」
  善樓說:「我正要說這件事。華素素的車出了毛病,無法發動。尹瑪莉的正好在。華素素請
尹瑪莉帶她進城。」
  「瑪莉同意了?」
  「是的,瑪莉準備把華素素送回家去。但華素素要去力士溪路那個地址。」
  「之後呢?」
  「所以瑪莉把她帶到力士溪路的地址。華素素叫她在外面等一下。瑪莉坐在那裡等了半個
小時。瑪莉有點火了,認為華素素也大不像話了,連回話也不給一個,要她一直等下去,所以
她就乾脆一走了之。」
  「一點都沒有想到華素素會碰到危險。」
  「是的。她認為華素素是去找個證人談談的。這也是華素素告訴她要做的。」
  「瑪莉有沒有注意到公寓的大門?」
  「沒有,這是我們的不幸。她是勤學派的,她在學西班牙語,她有本西班牙書在身邊。她
坐在車中學西班牙文,沒有太注意公寓的大門。至少開頭的二十分鐘,一點也沒有看大門。而
後她太生氣了,覺得靜不下來了,開始東看西看,越來越生氣。她把書合起,又等了五分鐘,
然後便發動引擎,走了。」
  「你想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善樓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說:「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像你那麼聰明。照我的推理,當一個
女人恨另外一個女人,而那另外一個女人被人毒死了。你知道恨人的曾買過毒藥。有人知道這
件事,到她公寓去查,就被扼死了。連一個笨警察也不會把二和二加錯的,對不對?」
  我說:「華素素可不是沒有力氣的小個子。她有曲線也有很多肉。要是對手不是太強太大的
話她會反抗的。」
  善樓說:「那是因為腦袋瓜子上先被人敲了一下的原因。那一下是從後面打的。當然,是趁
她未注意的時候打的。多半是根短棒。在她右耳上方有一塊挫傷。」
  白莎說:「要點是你說過的,韓佳洛小姐現在已經澄清嫌疑了,是嗎?」
  善樓說:「是的,她已經澄清了。但我要和她說話。」
  白莎向我看看,我搖搖頭。
  白莎賭氣地向我說:「為什麼不?」
  「你們兩個搞什麼鬼?」善樓問。
  「沒有呀。」我說。
  善樓說:「我早就在想韓佳洛是你們的客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請私家偵探幫忙。但是她
預先知道包家會有中毒事件發生,而且希望能預防。後來我想通了,她也許同情包先生,但是
她是個好孩子,她要保持包家內部的平靜,又不希望門口會掛上喪禮花圈。使我始終想不通的
是,她為什麼願意為了包先生不出事而付錢給你們。我又想到她付的錢,可能不是她自己拿出
來的。這更意味著整個事件背後有一個人知道很多我想知道的事。所以我要找韓佳洛,而且急
著找她。」
  大家都不說話。
  善樓問:「她是不是你們客戶?」
  我說:「我告訴過你一次,善樓。我們不能提供這種資料。」
  「喔,別拗了」他說,「你們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尤其是在我告訴你們,她已沒有嫌疑以
後。我只要問她幾個問題,沒有別的意思。」
  白莎脫口而出:「她在賴唐諾的公寓裡。」
  「真的!」善樓自椅中坐直。
  「不是,她不在我公寓裡。」我說。
  善樓把頭向後一仰,笑著說:「好呀!唐諾。多好的主意!對你非常有利吧,走吧,我們馬
上去你公寓找她談談。」
  我說:「我告訴過你,她不在那裡。」
  白莎說:「你不必那樣謹慎,唐諾。宓善樓絕不會出賣我們。他說韓佳洛清白了,就清白了
。你就喜歡和警方作對。我不會。我要和警方合作。警方可以叫我們過不去,但也可讓我們賺
錢。這一點你一定要學我。」
  我說:「好,我帶你們一起去看韓佳洛。她真的不在我公寓。」
  「我懂了,把我們東帶西帶,帶到你有機會打電話給她,或是有什麼約定的暗號叫她溜掉
。你為什麼一定不讓我們見她呢?」
  「我沒有呀。」
  白莎說:「別傻了。假如你不想清清白白,我要清白。」
  善樓好奇地看向白莎。
  白莎說:「佳洛四十分鐘之前還在這裡。她把她的故事說了,唐諾決定要她暫時避免露面。
我們研究比較最妥當的地方,最後認為唐諾的公寓最為理想,所以唐諾把她帶過去了。」
  我說:「沒有,我沒有把她帶去我公寓。我把她放在一個汽車旅社裡。」
  善樓笑出聲來。
  「跟我走,我證明給你們看。」我說。
  善樓說:「當然,當然。不過我們先要去你的公寓。」
  「有搜索令嗎?」我問。
  善樓的臉脹得通紅,說道:「這件案子我可以先羈押你的,唐諾。對你來說我不需要搜索令
。你要弄明白。你再亂叫,我就教你一點禮貌。」
  宓善樓把嘴中濕兮兮的雪茄拿出來,厭惡地看了一下,砰的一聲重重投進白莎的廢紙簍裡。
  白莎喊叫道:「不可以!我告訴過你幾十次,你那該死的劣等雪茄,要臭好幾天呢?」
  善樓笑笑:「走吧,白莎。我們快走吧。」白莎自她那會叫的椅子上站起,繞過巨大的辦公
桌。善樓不輕不重地一掌拍打在她肥大的屁股上:「你先走,大女孩。」
  白莎轉過身,怒視著他:「不要你碰我。」
  善樓說:「不要忸忸怩怩,我知道你吃這一套。」又加一句:「我們走,去看看唐諾的戀愛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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