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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凰云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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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斷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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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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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02:48: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這夜天空仍然不見月色,沙成山繞道來到槐樹坡。他選了一棵高大的樹攀上去,幾乎,他就坐在樹梢頭!

  那棵樹長在槐樹坡斷崖上,既能看到方家集,也可以看到坡兩邊,雖在黑夜,沙成山仍能極目看得很遠!

  此刻,二更天剛到,從方家集那面一條人影如飛的往這邊撲過來!

  黑影到了小廣場中央,只是稍一頓,便往圍牆後面繞過去!

  沙成山立刻認出正是柳仙兒。他心中暗想,這時候怎不見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出現?

  沙成山真怕柳仙兒被熊霸天遇上。真要遇上,今夜豈非是白來了?

  沙成山又向四周望了一眼,便立刻躍下樹。柳仙兒的聲音已經傳來:「沙成山,你在哪兒?」

  木然似的走近柳仙兒,沙成山道:「柳仙兒,你這般明敞著呼叫我,敵人早被你嚇走了!」

  柳仙兒拉著沙成山道:「此刻尚早,敵人不會來的。沙成山,我們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只要姓方的出現,我們便立刻捉活的!」

  沙成山望望方家集,道:「你們大公主呢?她怎麼不來?」

  柳仙兒低聲道:「她回苗疆去了!」

  沙成山怔怔的道:「她怎麼放心得下?這時候回苗疆幹什麼?」

  柳仙兒有些無奈的道:「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再細細告訴你!」

  指著那棵大樹,沙成山道:「走,到樹頂上去,那樹枝葉繁茂,是個好地方!」

  柳仙兒抬頭望去,笑著同意的道:「真難為你會找到那棵樹,我們上去!」

  沙成山與柳仙兒先後登上大樹頂,柳仙兒十分自然的倒向沙成山懷裡,笑道:「你還怕我嗎?」

  一聲苦笑,沙成山道:「溫柔鄉也是死人塚,若說不怕便是欺人之談。不過,沙成山見怪不怪,樹頂之上你施展不出叫人心跳的舉動,有什麼可怕的?」

  柳仙兒吹氣如蘭的道:「那可不一定!如果你不怕,雖在樹頂上,我們仍然可以折騰一番!沙成山,你信不信?」

  一笑,沙成山道:「別逗了!倒是你快說,冷若水為何回轉苗疆?」

  重重的在沙成山臉上吻了一下,柳仙兒道:「沙成山,我們百毒門在苗疆是個大門派,七壇主八護法個個武功不俗。就是因為門主夫婦二人練毒入魔,他們十五位便輪流守護在總壇,這事已經有五年了!」

  沙成山不解的問道:「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真的就能治好冷泉夫婦身上的毒?」

  柳仙兒點著頭,道:「能,藥老子的話很有道理,只要門主練就『百竅神功』便能立刻自由操縱週身經脈。所留體內劇毒,更能轉為有利武器,出掌揮拳,毒氣便能傷人於無形。沙成山,你想到沒有?如果你助我們得到秘籍,往日一段仇恨,自然也就迎刃而化解了!」

  沙成山心中暗吃一驚:如果真的冷泉練就「百竅神功」,中原武林還有好日子過?

  就在他思忖間,柳仙兒的嫩臉貼在了沙成山臉上泛青的鬍碴子上面,她磨呀磨的口中發出「啊」聲不斷!

  沙成山宛如濤濤江心的大石頭而不為所動,左手卻仍摟住柳仙兒,低聲細語的道:「柳仙兒,敢情你想在樹頂上開闢另一種戰場?」

  柳仙兒咦咦唔唔的道:「沙成山,我向你挑戰了!就怕你不敢接受!」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是不敢,是不能!」

  柳仙兒仰起赤紅的嫩臉,道:「為什麼?莫非你……你受過宮刑……」

  沙成山冷叱道:「胡說八道,單就我的粗鬍碴子,可以知道我十分正常的是個大男子漢了!」

  柳仙兒立刻笑問:「那麼又為什麼你不能?」

  沙成山重重的道:「因為,有人來了!」

  柳仙兒忙挺直上身四下看,道:「沒有人嘛,你……」

  沙成山冷冷的道:「有,而且是大隊人馬往這邊走來了,你因為心中存有雜念,所以未曾注意到罷了!」

  柳仙兒忙靜下心來聆聽,不由面色大變,道:「不錯,是有不少人往這邊來,而且……而且……」

  沙成山立刻接道:「而且不下百人之多!柳仙兒,你猜這會是誰?」

  柳仙兒雙眉一緊,道:「我怎麼猜得出來?總不會是八大門派的人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如今的八大門派自以為清高,他們表面上不屑於奪取秦百年之物,甚少出動,我看這必是另有他人了!」

  柳仙兒未再說話。遠處人影幢幢,宛似出洞的一群黑螞蟻,往這面奔過來……

  不錯,來的人沒有一百也足有八十多,這些人到了燒燬的宅子前面廣場上,立刻成隊形的站在一起,有個大漢揮舞著手中刀,分派著人員……

  就在這時候,六個女子簇擁著一個灰髮老婆婆走來,大漢立刻上前恭迎!

  樹上,沙成山笑了!

  柳仙兒忙問道:「你笑什麼?沙成山!」

  指著遠處廣場上面,沙成山笑道:「你還未曾看出來嗎?

  那是無憂婆婆,她今夜率領這麼多人趕來此地,不知她在弄什麼鬼?」

  不錯,來的正是「無憂婆婆」花滿天!

  只聽她尖聲吼道:「高護法,把人手分開來,立刻動手挖,別再耽擱了!」

  大漢立刻應道:「門主寬心,今夜一定把這宅子翻個身!」

  果然,就在花滿天走入燒燬的宅子不久,姓高的已把人手分好,從前院到後院,每個院子三十人。

  只見這些人都扛著大鋤頭鐵耙子,斧頭鑽子也全帶來了!

  於是,只聽得方寬厚的宅子裡叮咚之聲不絕於耳,挖地掀牆此起彼落!

  遠處的大樹上,柳仙兒尖聲笑道:「沙成山,花滿天蠻幹起來了,哈……」

  沙成山笑笑,道:「如果花滿天知道方寬厚未死,她就不會如此亂來。只可惜她不知道!」

  柳仙兒柔馴得宛似一頭小貓般,在沙成山的懷裡笑道:「花滿天想寶想得快要瘋了!怎麼不多想一想,方寬厚怎麼會把那麼貴重之物隨便亂放?宅子都燒燬了,東西還能存在嗎?」

  沙成山心頭像是自己抱了個刺蝟似的,生怕柳仙兒突然玩詐,笑了一下,道:「且等著看花滿天掘地三尺之後無功而退的模樣吧!」

  柳仙兒呵呵笑的撫蹭著沙成山的粗而泛青的鬍子,道:「沙成山,那一定是很沮喪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突然遠處黑暗中鐵蹄滾動如雷,一彪人馬卷地而來!

  蹄聲也驚動了正在燒燬的宅子裡挖地的人們,一個個伸頭引頸的看過去!

  沙成山雙眉一緊,低聲的道:「這批人又會是誰?」

  鐵騎來的真夠快,一下子全到了宅子前面的廣場上。

  天空彎月如鉤,沙成山極目望過去,不由得一愣,自言自語的道:「怎麼會是他們?怪了!」

  柳仙兒在沙成山耳邊低問:「沙成山,你認識這批人?他們是誰?」

  沙成山仰起頭又仔細看,點著頭,道:「是他,不會錯,『快刀』閻九子!」

  柳仙兒急急的又問:「誰是『快刀』閻九子?這些人……」

  沙成山面上肌肉微抖,雙目炯炯的道:「柳仙兒,你聽人說過——西陲二十四鐵騎沒有?」

  柳仙兒點著頭,一邊開始暗中數著「一匹……二匹……嗯……是二十四匹快馬!」

  沙成山冷冷道:「這就對了,姓閻的吃我削去一耳,受傷不輕,此刻必是找我而來!」

  柳仙兒驚異的道:「這麼說來,你的仇家追來了?」

  沙成山愣愣的道:「你如果怕惹出另外麻煩,柳仙兒,我們就此拆伙!」

  柳仙兒猛的抱緊沙成山,道:「就算是來了二十四天神,我也認準你沙成山!要拆伙且等寶物尋到了再說吧!」

  隱隱的,只聽得遠處傳來聲音,道:「朋友們哪條道上的?今夜來此何事?」

  是個粗漢聲音傳過來:「各位,可曾遇上個叫沙成山的傢伙?」

  樹上面,沙成山立刻聽出是「快刀」閻九子的聲音,便不由得嘴角一牽!

  聲音傳過來的十分清晰,沙成山又聽出了「無憂婆婆」花滿天的聲音:「你們提那個替人辦事混口飯吃的狗雜種?我老婆子前不久還同他打了一架,哼……若非他手中有把會吸鐵的怪刀,他早已不存在了!」

  一個尖尖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個女子:「你也同姓沙的有過節?」

  另一粗漢也問道:「各位是何門派?在此幹什麼?」

  花滿天的聲音,道:「湘西無憂門,花滿天就是我!」

  一個女子聲音,道:「原來是花門主,我等來自西陲……」

  「無憂婆婆」花滿天立刻驚異的道:「西陲二十四鐵騎?我老婆子聞名久矣!」

  閻九子指著馬上一位三十多歲女人對花滿天道:「這位孔二娘,是我們當家的!」

  花滿天笑起來,道:「西陲二十四鐵騎中竟然有女子,而且又是當家的,哈哈……不讓我老婆子專美於前了!」

  沙成山也是十分驚異!

  傳言西陲二十四鐵騎神出鬼沒,殺法粗野,其間竟會有個女的,這個女子必然十分了得,否則她又如何懾服那麼多粗狂的男人?

  馬上面,姓孔的女子沉聲道:「花門主,我們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姓沙的王八蛋?」

  她又指著一邊的閻九子,道:「姓沙的自以為刀法古怪,殺傷了我家老二,我們是專門找他而來,還望花門主指點一二!」

  哈哈一聲笑,花滿天道:「這麼說來,各位並非為搶寶而來了?」

  馬上坐的孔二娘冷冷道:「搶寶?我們沒有興趣。殺了姓沙的我們便立刻走人!」

  花滿天十分滿意孔二娘的話,只要二十四鐵騎不參加奪寶,她便放心不少!

  回轉身,花滿天高聲道:「你們快找,來的是友非敵,大家盡放寬心!」

  花滿天的話甫落,孔二娘立刻問道:「花門主,何處可以找到姓沙的?」

  稍作思忖,花滿天心中竊喜的沉聲道:「各位可以在這附近找找,如果要我為各位探聽姓沙的去處……嗯……三日後我在此地告訴各位!」

  孔二娘立刻點點頭,道:「也好,就這麼說定了,三日後我們在此聽消息!」

  她話聲甫落,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孔二娘連個「謝」字也不說,好像花滿天應該為她傳遞消息般驕狂自大,不可一世!

  站在花滿天身邊的一個女子憤然道:「這女人忒也囂張,好像我們應該為她辦事似的……」

  花滿天未動,她冷然的望著絕塵而去的二十四鐵騎,口中發出得意的笑聲,道:「我會在三天之內打探出沙成山的下落。哼……三天,三天之後,我們早已把此地掘翻個身,至少這三天之內我不用擔心姓沙的來搗亂了,哈……」

  一邊,另一女子也笑道:「有他們在四周逡巡,我們還擔心什麼?還是門主有見地,屬下等佩服之至!」

  此刻,樹上面的沙成山心中著實憤怒!

  雖然他相信花滿天絕對找不到那兩件寶物,但花滿天利用二十四鐵騎為她在四下裡保護,著實叫人可惱!

  事情十分簡單,如果「西陲二十四鐵騎」不即離去,至少方寬厚就不敢從暗中走出來,這對於自己的工作便造成一定的妨礙!

  柳仙兒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

  沙成山見柳仙兒一副慵懶的睡態,桃腮泛紅如塗顏色,心中暗自思忖——她怎麼會是百毒門的女子?如果她能像丘蘭兒一般,那該有多好?

  沙成山沒有動,但卻輕聲的對柳仙兒道:「醒醒,柳姑娘,快五更天了!」

  揉揉眼睛,柳仙兒抬起頭來,道:「我一定睡了很久!」

  她遙望大宅子那面,火把中,無憂門的人正在忙乎著,不由得憤憤的道:「看來今夜姓方的不會來了!」

  沙成山點著頭,道:「柳姑娘,我要先走一步,你也該回去歇著,明晚二更天再來吧!」

  柳仙兒深深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除了公事,你就不想辦點私事?」

  沙成山知道柳仙兒的話中含意,笑著在柳仙兒鼻子上捏了一把,道:「公事沒辦好,哪有心情搞私事?柳仙兒,我是個公而忘私的人,因為……我是沙成山!」

  順著大樹躍下地面,沙成山剛落在地上,柳仙兒已跟著他到了下面。沙成山笑問:「你怎麼也下來了?」

  柳仙兒帶著失望表情,道:「你都走了,我在上面喝西北風呀!」

  沙成山低聲道:「二更天我們再來,不見不散!」

  柳仙兒撒嬌的道:「我會來的,就怕你會黃牛!」

  沙成山乾笑一聲,道:「要抓方寬厚,怎麼會黃牛?再見了!」

  沙成山走的真快,眨眼之間便消失在黑暗裡!

  柳仙兒怔了一會兒自語道:「奇怪,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女子,沙成山竟然對我視若無睹,他……」

  此刻,遠處傳來雞叫聲!

  方寬厚的那幢燒得面目全非的大宅子裡面,「無憂門」

  的人已停下工作,很快的集合在一起,沒多久便一窩蜂也似的消失在黑暗中!

  沙成山回到客棧裡,他實在想不通,「西陲二十四鐵騎」人馬,怎會知道他在方家集呢?

  一定有人對他們說了,否則,他們不會找到這種小地方來的!

  沙成山躺在床上,他細細的推敲著,一時間也猜不透誰指引這二十四鐵騎找到方家集來的!

  迷迷糊糊裡便睡著了……

  沙成山是被人叫醒的,有個年輕夥計笑對他道:「客官,有人在方家燒掉的凶宅子後面等你,說是你一定要去,不去是王八!」

  沙成山憤怒的一把揪住夥計,叱道:「這人是誰?」

  年輕夥計絕對想不到這位不怕鬼的瘦漢子手勁如此大,竟然把他提得雙腳離地,不由得雙手直搖,道:「客官,你先放下我,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重重抖著手腕,年輕夥計幾乎一屁股跌坐地上。直起身來,夥計苦兮兮的道:「我若不說實話,那人就要揍我;我把那人的話一字不漏,半句不改的告訴你,差一點你又要揍我,真是的……」

  沙成山站直身子,問道:「是誰要你這麼傳話的?」

  夥計指著門外,道:「是個黑大個子,那人長像賽韋陀,一雙大手掌像盤子,手指頭就似棒槌一樣粗,黑不溜粗的總有個七尺高,嚇人哪!」

  一笑,沙成山想起這人一定是「黑天剛」熊霸天,不由得走至門口,道:「過午了嗎?」

  夥計忙點頭,道:「是的。客官,你可要吃些東西再去?」

  沙成山立刻吩咐小二,道:「切二斤醬牛肉,大蒜兩三個,我邊吃邊走。他娘的,倒要看誰是王八!」

  夥計已走出門外,突又回頭道:「客官,我要是你,便寧願當王八。去,準定是送死!」

  沙成山冷沉的道:「王八好當氣難受,快去拿吃的來!」

  夥計剛才領教過沙成山的「一把抓」,知道沙成山不簡單,聞言不敢再多口,立刻取來二斤醬肉一把大蒜,直著眼看著沙成山走向鎮外!

  燒燬的凶宅子距方家集三里地,沙成山走到台階前的廣場上面,兩斤醬牛肉早已吃光!

  繞過高圍牆,沙成山來到後院。不錯,果然是有人在等候著他。令沙成山驚異的是,等他的人有三個。

  其中只有一個他認識——皖北「飛索門」當家,「撥雲手」管洲!

  「撥雲手」管洲人長得粗壯,但跟在他身邊的二人之中,有一個賽過黑鐵塔,單是一雙銅鈴眼,便似鑲在眼眶裡面的兩粒核桃,凶殘模樣果真嚇人!

  頹廢的後院井邊,「撥雲手」管洲已哧哧冷笑起來……

  沙成山沒有開口,他面無表情的帶著一片冷漠……

  一邊,兩個大個子已自腰間取出麻繩,沙成山立刻嘴角一牽,道:「管門主這一向得意?」

  「撥雲手」管洲冷沉的道:「得意個屁!」

  他摸著右脅,又道:「上次你姓沙的在我這地方開了彩,就差沒把管某開膛破肚!一刀之賜,沒齒難忘,這次便是趕來回報的。沙成山,這一次我可並非是替白良助拳,這裡只有我飛索門的人!」

  一笑,沙成山道:「沙成山也未忘記管門主的金索!」

  說著,便伸左手摸了一下面頰!

  「撥雲手」管洲側身指著兩個大漢,冷冷道:「他二人是我的屬下——皆是我飛索門護門使者!」

  沙成山眼珠子盯在管洲的面上,並不去瞄一下另外二人。淡淡的,沙成山道:「管門主,約鬥沙某,只須一聲招呼,似你們那般惡言一句,實在有失風度!」

  一怔,管洲沉聲道:「沙成山,你在嚼什麼香根?」

  沙成山重重的哼道:「可要沙某一字不漏的再說一遍?」

  點點頭,管洲怒道:「你說,是什麼話令我有失風度?」

  沙成山冷笑連聲,道:「客棧小二傳言,有人邀我來此,不來便是王八,而且叫那店小二一字不漏的告訴沙某。姓管的,如此傳話,豈非三歲孩童?」

  管洲猛的側頭望向身邊大個子,叱道:「是嗎?你是這樣傳話的?」

  不料粗漢怪聲吼道:「門主,這種小子欠挨罵,不罵哪裡會來得這麼快?」

  管洲虎目怒視!

  另一大漢已沉聲道:「門主,別忘了我們是來索命的,罵他幾句也好培養出我們搏殺的情緒,管他風度不風度!」

  「撥雲手」管洲眨了幾下眼,冷笑道:「不錯,罵得好,對!」他冷冷的直視沙成山,又道:「沙成山,你已經很快的來了,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管門主,你已承認自己有失風度了!」

  猛搖著頭,「撥雲手」管洲高聲道:「我並未失去風度,沙成山,你更未當上王八,因為你及時的趕來了,所以這王八二字你就當不上了。當然,我們的邀約方式也成功了,哈……」

  管洲大笑,他身邊的兩個大漢更是捧腹狂笑起來……

  沙成山懨懨的垂下雙臂,面色已見冷酷!

  他在對面三人笑得幾乎流出眼淚之後,淡淡的道:「管門主,可否介紹這二位的大名,也好令沙某略加認識?」

  管洲猛沉的一掌拍在右邊黑大個子胸上,道:「他是『賽韋陀』石磊,另一個『巧手飛索』申屠,二人實際上是我『飛索門』下的『黑紅雙煞』。沙成山,管某說的夠清楚了吧?」

  沙成山笑意掛在嘴角上,道:「黑紅雙煞的名號在皖北相當響亮,沙某今日有幸一會,足慰平生了!」

  「賽韋陀」石磊怪聲道:「姓沙的,今日之會也是你此生最後一會,因為你沒有機會再生離此地了!」

  沙成山猛的心頭一震,立刻十分平和的問:「管門主,請問你們如何會知道沙某在此方家集的小客棧?是誰告訴你們的?」

  嘿嘿一聲笑,「撥雲手」管洲道:「水大漫天,樹大招風,沙成山,你就別再多此一問了!」

  沙成山無奈的一聲怨歎,道:「管門主,我們原本是無怨無仇的,只因『龍爪門』白良的兒子白快活,你們聯手狙殺沙某於奔赴陽城的官道之上。管門主,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未能狙殺沙某,沙某也未佔得便宜,不料你們仍不放過沙某,千方百計的又找上我。管門主,即使你們能得手,你又得到什麼好處?」

  仰天縱聲大笑,管洲道:「沙成山,你這篇可憐之談,是為自己求饒?」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怎麼會為自己求饒?我只是想免除以殺戮的手段來化解彼此的怨隙。因為,我們雙方並未有什麼深仇大恨,所以,製造一次諒解,總比悲慘的殺戮要高明吧!」

  冷冷哼了一聲,管洲道:「拐個彎又抹個角,娘的,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為自己求饒,卻偏偏不敢承認!」

  帶著一臉倦容,沙成山道:「這些年的血海生涯,草莽翻騰,綴串著的是飄零的日子,那可憐復又可笑的卑賤與殘酷,生與死已難有所分別。管門主,我的命不值半文銀子,所以我看得透。正因為我看得穿,所以我根本不去幻想那美妙的將來。如果說要在你管門主面前乞饒,那便大錯特錯了!」

  雙眉一揚,管洲道:「既不求饒,何必多言?放手一搏,至少也叫管某與一批早想搏殺你的道上哥們痛快些!」

  沙成山淡淡的道:「會的,不論是殺人或被人殺,我會令某些人達到乾淨利落與痛快的地步!」

  管洲嘿嘿一陣笑,道:「沙成山,你已悟透了生死,我自內心起敬。不過往往當人們悟透生死的時候,也就是他們將死之時,沙成山,你大概就是吧?」

  沙成山嘴角上撩,輕聲道:「錯了,我是為三位著想,決不帶點滴自私自利。唉,我的苦心換來了你們的誤解,當真已無轉圜餘地了……」

  管洲憤怒的道:「沙成山,你在為我們著想?……你……

  你是為我們在費盡唇舌的乞命?操!」

  「巧手飛索」申屠早已不耐煩的怒叱道:「不知死活的狗東西,你在找死!」

  他喝罵聲甫落,人已往沙成山側面繞過去,一根五丈長的套索已開始在空中「咻咻」轉動起來……

  「賽韋陀」石磊立刻與申屠相配合,他手中掄動一把大砍刀,打橫躍在沙成山的另一邊了!

  「撥雲手」管洲冷冷的盯住沙成山,手中握著一根金索!

  沙成山十分明白管洲手中的金索,具有抽打劈砸繞纏的力量,可以當索用,更可以當棍打,十分霸道!

  極目注視著管洲手上的三尺金索,沙成山道:「管門主,我的判斷是各位決不會按江湖規矩來,當然我也並不奢想把各位塑造成君子!」

  管洲不怒反笑的道:「沙成山,我飛索門有個縛獅捆虎大陣,名曰『十索捆仙陣』,顧名思義,是由十位高手組成。

  如果我把他們帶來,沙成山,你能逃得出嗎?」

  沙成山的雙目一厲,道:「遺憾,希望有一天能見識一下『飛索門』的『十索捆仙陣』,不過……」

  管洲立刻問道:「不過什麼?沙成山,有話快說!」

  沙成山淡淡一笑,道:「不過我以為管門主率領的二位護門使者,必然高於你門下的『十索捆仙陣』,對吧?」

  濃濃的眉毛上揚,管洲哈哈一笑,道:「沙成山,你是怎麼有此一猜的?高招!」

  沙成山暗中咬牙,他沉聲道:「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黑紅雙煞』成名皖北,卻未聞什麼『十索捆仙陣』!」

  他一頓之後,又道:「不過沙某從不會輕視任何一個敵人,管門主,你們還是看錯沙某了!」

  「撥雲手」管洲沉聲道:「沙成山,不要再說什麼了,更不要怨我以三吃一,因為你不同於他人,我們也是不得已,你認了吧!」

  沙成山未再開口,他冷視著管洲,而實際上他卻以眼角餘光看著兩側敵人——兩個不容忽視的敵人!

  猛古丁一聲雷吼!

  緊接著一聲咒罵:「狗操的沙成山!」

  吼罵來自兩側,空中立刻發出「咻咻」聲!

  大砍刀從右側暴劈暴斬,呼轟著便往沙成山的左面直撲而上——那真是凌厲至極的殺法,閃電般的快捷,空氣中響起撕裂聲與尖嘯聲,窒人呼吸!

  沙成山的雙目仍然直視著正面的管洲!

  管洲面上一片肅殺與冷酷,沒有動,但可以看出他在伺機而動,他要在沙成山阻擊兩邊攻勢的時候伺機而上。

  因為,他相信黑紅雙煞想在一招之間擺平沙成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不即出手!

  管洲的不動,果然造成沙成山心理上的威脅,直待兩側的攻擊者到了身前半尺之地!

  沙成山的身形怪異的變成了三個方向,他的頭偏右,腰向左,而雙腳成了一前一後,就在大砍刀貼著他的胸膛半尺之地一閃而過時,「銀鏈彎月」已極光一現的繞到了頭頂上方,七十七刀布成了一道光環,剎時間寸寸斷索紛紛自空中落下來……

  怪叫聲中一片血雨,只見「賽韋陀」左手托起右腕,狂嗥如豬的側翻三丈外!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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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空中人影閃晃,那快得難以分辨出形象的人影,抖動著金光成束,直往沙成山的頭上指去!

  是的,「撥雲手」管洲在此時出手了!

  一邊,「巧手飛索」拋去手中只有三尺的斷索,立刻躍到石磊身邊,急切的問:「傷得如何?要不要緊?」

  石磊破口大罵,道:「操他老娘親,今天石大爺卯上了!」

  他雙肩一抖,不再管右腕噴血,左手在腿上褲管裡拔出一柄短刀,對身邊的申屠叫吼,道:「再取一根繩索來,招呼姓沙的下三路,只要你能撂倒他,老子就壓上去殺!」

  申屠重重的點點頭,立刻又取出另一根繩索!

  沙成山吃過管洲金索的虧,此刻又見管洲撲來,咬咬牙,不即吭聲,然而他心中暗暗在想:「你們一心要我的命,娘的,我還有什麼客氣的?不就是以命搏命嗎?誰怕誰來著呢?」

  於是——

  江湖之上,搏殺也是一種刺激,一種令人亢奮的事。當搏殺在彼此的演進裡充滿了血腥與殘酷,刺激便也達到了高潮!

  江湖上不少殺手便視這種刺激為一種享受,他們在心靈上是興奮的,在感官上是愉悅的!

  於是,當對方無奈的倒臥在血泊中的時候,他們便得到了無法比擬的滿足感!

  然而,沙成山並非這樣,因為他並非是一個狂暴嗜血的狂人,他在搏殺時含有太多的無奈!

  此刻,沙成山的動作可真夠快,他那似動又不動的身形,突然間折疊了似的,但見他的腰身一俯之間,人已倒翻側旋到撲擊而來的管洲右邊,九十一刀連成九十一條縱橫交織的冷電激閃,狂捲急瀉,無孔不入!

  是的,又見那招「寒江月刃」!

  管洲身子躍起半空,十二個連續不斷空翻滾向十二個不同角度。隨著他的翻滾,金索破空狂抽無數次!

  他狂叫道:「快退!」

  然而,申屠根本無法脫出那片刃芒極光之外,他的另一條長索已寸寸斷裂。從左胸切上右肩的一刀,差半寸未割中他的喉結!

  「賽韋陀」石磊可就無此幸運,他的衣衫盡碎,露出正面十七條縱橫的刀口子,鮮血把他的胸毛染成了赭赤色。

  那麼偉岸的身體,頂著高牆沒有倒下去,兀自喘著一口大氣,罵道:「你奶奶的,這是什麼身法!」

  管洲沒有像上次一樣的與沙成山力拚!

  他在狂叫之後,拚命抽打穿射而來的極光冷刃,身子借力往井的另一面斜躍過去,算是脫離沙成山的刀刃之外!

  「噌」的一聲響,「銀鏈彎月」彈回刀鞘中,沙成山冷冷的望著管洲,道:「多日不見,管門主依然毫無長進,反倒不如上次那種放手一搏的雄心!」

  淡淡的,管洲道:「沙成山,你休想激我,管某不會上你的當!該如何對付你,我心裡有數!」

  沙成山面色冷酷的道:「今天本無殺人之心,尤其是你飛索門,因為這對我並無什麼益處,沒得倒加深彼此仇恨。管門主,你們不該出言不遜——不來是王八,真是可惡!」

  「撥雲手」管洲望望申屠與石磊二人,知道今日無法再打下去。

  為了退堂鼓說得漂亮而又不失掌門身份,他金剛怒目的沉聲道:「沙成山,我便老實告訴你,即便我飛索門不找你,業已有幾批人物往這裡趕來。目的只有一個——取你性命。沙成山,今日一戰,勝負暫且不論,至少我要提醒你,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深邃的雙目中發出憤怒的冷芒,沙成山咬著牙,道:「任他們找來吧,沙成山決不逃避,不過……」

  他緩緩的移動身形……緩緩的往管洲身邊移,牽動嘴角冷笑的又道:「且先收拾你們三人,這對我的威脅便減輕不少。管門主,你以為呢?」

  「撥雲手」管洲大吼一聲,道:「沙成山,你要幹什麼?」

  一聲冷笑,沙成山道:「除了宰活人,我還會幹什麼?

  管門主,你多體諒了!」

  管洲暴喝如雷,道:「兩位護門使者!」

  受傷不輕的石磊與申屠二人似是喘過氣來了,那申屠高聲應道:「門主吩咐!」

  管洲又厲叫道:「你們都聽到了,敵人一心要我們的命,你二人尚可一搏嗎?」

  雙肩蹭著高牆站起來,石磊厲吼如牛的道:「不就他娘的把血流在刀口子上嗎?門主,賜我們以忠烈,做一個『飛索門』的忠魂吧!」

  申屠也高聲怪叫道:「沙成山,你小子可要認準老子的要害下手,沒得別叫申大爺一把摟住你,看我不把你摟碎了那才算你這王八蛋走狗運!」

  冷笑,笑得苦澀無比,沙成山道:「你們的勇氣我自心眼裡佩服!朋友,沙成山決不會令各位失望,也希望各位盡力!」

  「撥雲手」管洲猛的沉聲喝道:「準備飛索縛龍!」

  沙成山立刻知道敵人要動用飛索門的絕技了,然而他更見靜立不動,那種飄逸與淡然,宛似他是局外人!

  申屠名為「巧手飛索」,只見他抹去身上鮮血便立刻自身上抽出五條麻繩,這些麻繩十分巧妙的挽在他的腰上。

  經他抖出來,沙成山看出是三條圓形繩索。另一面,石磊也拉出三根圓索,然而其中一根已被沙成山的刀切斷!

  夠了,「撥雲手」管洲已開始遊走,三個人仍然成品字形站定!

  沙成山見那圓索繩有三尺直徑,不知其如何施展,冷冷的面對著管洲,道:「管門主,不必再多耗時辰了,殺人或被殺,求的都是乾脆利落,你們應該出招了!」

  管洲語音蕭煞的道:「沙成山,你很懂得搏殺的過程,生死玄關你早已看透,管某不能不為你這種已達至高境界的悟透生死而喝兩聲彩,佩服!佩服!」

  沙成山搖搖頭,道:「錯了,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我沙成山?所謂看透人生,認清生死,只是無可奈何罷了,譬如眼前,我能拍屁股走人嗎?刀已出鞘,便身不由己。」

  突然,「撥雲手」管洲的左手連揮,口中厲喝道:「上!五環鎖龍!」

  真玄,只見管洲騰空而升三丈餘,金索圈點二十一次,摟頭蓋臉便往沙成山罩去!

  然而,沙成山的注意力有一大半盯在申屠與石磊的身上,直待管洲到了頭頂三尺地,他才猛的斜彈向後上方,一片金光就在他的胸前閃過!

  管洲就是要把沙成山逼向半空,他知道想在一招之間擊傷沙成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沙成山人在半空,突然發現空中圓索宛如鐵環似的往自己身上套過來,如果不是他親身體認,真是難以相信天下會有人把一根繩索如此巧妙的玩弄!

  沙成山雙肩在半空中左右閃晃,那圓形繩索卻被空中的管洲連續不斷的接了又套,套不中再接住!

  光景那幾條繩索宛如片片浮雲,任那管洲一陣撥弄!是的,「撥雲手」果然名不虛傳!

  沙成山連續往後倒翻不斷,銜尾飛撲的管洲連連把五條飛索拋擲不斷!

  就在沙成山一連十一次倒翻中,憤怒的一聲狂吼,旋身便抖出「銀鏈彎月」。然而他的身形剛剛落地,雙腿已套進下面飛來的一條圓索中!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沙成山但覺雙腿一緊,幾乎橫倒在地上!

  於是,銜尾追來的「撥雲手」管洲哈哈一聲笑,金索快得不可言喻的往沙成山的脖子上繞纏過去!

  幾乎沒有多想的時間,「銀鏈彎月」便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彷彿一顆炸碎了的冰球,在這些碎芒中——宛如銀河下方流瀉出的一顆彗星,快得幾乎叫人難以想像,那「淋」聲剛剛入耳,空中已濺出鮮血!

  快速搏鬥的兩人便在血的迸濺中分開來!

  「撥雲手」管洲退到三丈外,左手猛按住右胸上方——一個血洞正在往外面溢著鮮血。他啞著聲音:「沙成山,管某第二次領教你的絕學——『寒江月落』!」

  沙成山未動身子,他彎腰伸手,三個指頭捏著套在腿上的繩子,沒有聲音,那條圓索已應手而斷!

  沙成山的這一手「金剛指」,看得申屠與石磊二人濃眉聳動,石磊喘息的道:「沙成山,我們小覷你了!」

  沙成山平淡而冷漠的道:「小覷別人,對自己就是一項最危險的事情。沙成山就從來不小覷人!」

  申屠已走近管洲身邊,急切的問道:「門主,你看我們是否就此回轉皖北?」

  管洲重重的道:「沙成山,我們的仇恨越來越深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那也是你們製造的!管門主,剛才一刀你應該清楚,我如果不中途抽回,只怕你已如他們之言,成了爬在地上的王八了!」

  咬牙「咯蹦」響,管洲嘿嘿道:「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還會找你一拚!沙成山,眼前是你殺我的絕佳機會,你還等什麼?」

  石磊與申屠二人立刻站在管洲兩邊戒備!

  沙成山冷然瞪了管洲三人一眼,道:「管門主,你雖然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但卻仍然不失應有的雄心氣概,我佩服,你們請走吧!」

  重重的直視著沙成山,管洲道:「放走我,你會後悔!」

  沙成山淡淡的道:「人生大部分就活在後悔裡,譬如我當初就不該幹上鏢客這一行業!」

  管洲憤然的道:「可是我並不感激你,沙成山,我一點也不感謝你!」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我並不需要你的感謝!」

  管洲猛的一跺腳,吼道:「我們走!」

  於是,管洲三人頭也不回的便匆匆離開這座廢宅後院,走的可真快,剎時便不見蹤影了……

  沙成山仍然沒有動,他緩緩的把頭向四周望了一陣,方才慢慢的坐下來,左手往後背摸了一把。他緊緊的皺皺眉頭,便立刻取出刀傷藥往背後敷上去!

  鮮血被他接了一把便感到背上溫嘰嘰的……

  是的,他被管洲狠狠的在背上抽了一記金索,無巧不巧的打在脊骨上而令他全身不自在。

  他心中明白,萬一再動手,自己實在不敢肯定會順利得手,何況仍有不少敵人在四周環伺,西陲二十四鐵騎就難招架!

  管洲當然不知道這些,還以為沙成山來一招「關二爺義釋老黃忠」呢!

  沙成山在傷處敷上藥,痛苦減了一大半,緩緩的站起身來,厭惡的看了看地上的一灘灘鮮血,便繞過圍牆走回三里外的方家集!

  沙成山剛剛走進「平安客棧」,有個夥計走上前笑道:「客官,你可回來了!」

  沙成山一怔,道:「有事?」

  夥計指著後面,笑道:「有個姑娘在等你,快一個時辰了!」

  沙成山眉頭一緊,道:「姑娘?長的什麼模樣?」

  夥計哈哈笑道:「除了長的漂亮,大概也就是美吧!」

  沙成山立刻往後面走,心中暗想,這會是何人?

  推開房門,沙成山眼睛一亮,只見椅子上坐著個身穿粉紅色衣衫的姑娘,細細的眉兒彎彎的,筆直的鼻子長的俏,臉蛋兒嫩又紅,未開口先露出一口貝齒,這姑娘……

  一驚,沙成山道:「你是……秦……姑娘?」

  文靜的點點頭,姑娘梨渦隱現的道:「是的,我叫秦紅!」

  沙成山立刻想起陽城以南的百花谷中,當時秦百年曾掀起篷車車簾,自己便在那時候看到過這位姑娘!

  笑笑,沙成山坐下來,道:「秦姑娘,你爹可好?」

  一笑,秦紅直視著沙成山,道:「我是順道來問問,沙大俠替我爹找的東西可有眉目?」

  沙成山道:「眉目早已有了,就等姓方的出現了!」

  秦紅立刻又接道:「這件事情越快越好,如今消息已傳遍江湖,不少人正蠢蠢欲動,到那時你就不利了!」

  沙成山點點頭,笑笑,道:「秦姑娘是從虎躍山莊來?

  如果專為提醒沙某,派個別人來說也是一樣,犯不著由你親來……」

  他一頓,又問:「一多年前,聞得你哥哥失蹤,至今尚無消息,難道秦老爺子不急於找他的兒子,反倒對尋找兩件失物大費周章?這又為的什麼?」

  秦紅面色寒寒的道:「我爹無時無刻不在派人四處尋找,只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我這次就是往北邊打探消息之後才轉道來此的!」

  沙成山立刻又問:「前不久聞得老爺子大弟子關天水被無憂門擄去,後來證實消息不確實。姑娘,關天水應為老爺子出力才對,因為老爺子的東西是在他家裡丟掉的,難道……」

  秦紅淡淡一笑,道:「關師兄到我爹面前請罪,如今被派往別處辦事了!」

  沙成山又問道:「秦姑娘準備何時離開方家集?」

  眨動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秦紅道:「沙大俠,需要我在此協助嗎?」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沙某一向獨來獨往,人多反倒礙事!」

  秦紅緩緩站起身來,笑笑,道:「既如此,我便回虎躍山莊等你的好消息了!」

  沙成山也站起身,道:「我送姑娘!」

  回眸一笑,秦紅道:「不用送了。沙大俠,別忘了我們已備下的十萬兩銀子等你去取呢!」

  沙成山心中一緊,難以分辨出秦紅話中含義!

  送走秦紅,沙成山回到房間裡,立刻蒙頭大睡。也許……也許今夜就能捉到方寬厚。只要姓方的出現,這次決不輕易放過!

  夜——又是一個降霜的夜,空氣中有著冰涼的味道,吸一口便如同吸了一肚皮冷泉一般!

  沙成山背上的傷雖然有著撕裂的痛苦,但他在敷藥之後又試了一下身手,覺得仍可一搏!

  於是,他又走出平安客棧,他並未忘記與柳仙兒的約定——二更過後必須趕到槐樹坡!

  現在,槐樹坡那面一片蕭煞,有些被霜煞的樹,樹下面落了厚厚一層樹葉子,人走在上面便會發出沙聲……

  沙成山剛剛走到一棵大樹下面,上面已傳來柳仙兒的尖聲低笑:「沙成山,都快三更天了,還以為你不來了!」

  騰空而落在樹上面,沙成山笑笑,道:「能不來嗎?彼此約好了的……」

  柳仙兒愉快的一把摟緊沙成山,笑意剛掛在臉上,沙成山已低沉的「阿唷」起來……

  一愣之間鬆開手,柳仙兒道:「怎麼啦?我身上長了刺,刺痛你了?」

  沙成山一聲苦兮兮的笑,道:「你身上怎麼有刺?只因我背上有傷,被你一把摟得傷口怕又流血了!」

  驚異的瞪著眼,柳仙兒道:「是誰傷得了你?我給你看看!」

  沙成山在柳仙兒耳邊道:「白天同『飛索門』打了一架,呶!就在凶宅的後院子裡,這傷便是管洲抽打的!」

  柳仙兒驚異的道:「怎麼?連皖北『飛索門』的人也趕來方家集湊熱鬧了?沙成山,我們更應小心了!」

  一聲淡淡的笑,沙成山道:「姓管的同他兩個護門大將都傷得不輕,一時間『飛索門』還不至於給我們造成威脅,放心吧!」

  柳仙兒滿意的笑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不少。來,我替你把傷處再敷上藥。沙成山,我們苗疆用毒,但治傷的藥也是獨一無二的!」

  沙成山托起柳仙兒下巴,冷沉的道:「你該不會在我的傷處下毒吧?」

  柳仙兒瞇起媚眼,低聲吐氣的噘起小嘴,道:「別說我不會對你施毒,便這時候有人殺你,我還不依呢!」

  是的,柳仙兒當然不會再坑害沙成山,因為她要利用沙成山的力量,來奪取方寬厚手中寶物,她又怎會害他?

  於是,柳仙兒解開沙成山的上衣。微弱的月色裡,柳仙兒吃驚的道:「一根金索就打得你皮開肉綻,姓管的也真夠狠!」

  沙成山道:「我也不吃虧,姓管的流了不少血,尤其是他身邊的兩個大個子,怕得養個三兩月了!」

  柳仙兒自懷中取出個翠綠小瓶,得意的對沙成山道:「苗疆靈藥,生肌止血,只要一敷上去,你就立刻痛苦大減,明日就結癡!」

  沙成山一笑,道:「柳仙兒,這藥叫什麼名字?或許……」

  柳仙兒笑道:「最好的白藥,只有我們苗疆才有!」

  邊把白色粉藥徐在沙成山傷口,柳仙兒又以手在傷口四周輕輕的揉摸著,令沙成山頓感自在不少!

  柳仙兒沒有把沙成山上衣穿起來,她竟然緩緩的雙手在沙成山的上身前後撫摸著,光景她是動了情而令沙成山暗中喘大氣!

  就在二人高樹之上溫存不已的時候,凶宅的右面,忽見火把出現,火龍也似的直往凶宅奔來!

  是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又率領著她的門下,匆匆的趕到了凶宅!

  花滿天站在台階上叫道:「別再耽誤了,接著昨夜的工作,繼續挖下去!」

  立刻,這些大漢舉著鋤頭圓鍬叮哩噹啷的挖起來……

  有六名紫衣女子分別站在花滿天身邊,等候著花滿天指派工作!

  大樹上面,柳仙兒低聲問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們『百毒門』掠奪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為的是挽救我們門主夫婦於痛苦之中,『無憂門』又為什麼如此熱心的非要找到秦老頭的東西不可?」

  沙成山淡淡的道:「也許……也許無憂門更需要『百竅神功秘籍』吧!」

  柳仙兒發覺沙成山上身已涼,笑笑,道:「我給你穿上衣衫,免得天冷著涼!」

  沙成山低頭一笑,道:「聽起來像是關心我的老婆要說的話!」

  柳仙兒立刻倒在沙成山懷裡,道:「只要你點點頭,我便侍候你一輩子!沙成山,我是說真的!」

  沙成山冷冷搖著頭,道:「你越是真,我便越害怕。柳仙兒,我們之間沒有創造出好的開始,便難有那成功的一半,算了!」

  柳仙兒撫摸著沙成山的青胡茬,道:「讓我們重新開始吧,沙成山!」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讓我們辦正事吧,柳仙兒!」

  不錯,沙成山的話甫落,黑夜的遠方忽然出現數條人影。

  只見這些人影到了「無憂婆婆」花滿天身邊之後,一個個指手畫腳,好像說的話十分重要!

  柳仙兒怔怔的望著!沙成山也瞪著大眼睛!

  沒有多久,這些奔來的人又一個個的走了,而且走的十分快!

  沙成山心頭結了個疙瘩。是的,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他們匆匆的來去又為了什麼?

  柳仙兒低聲在沙成山耳邊道:「沙成山,今夜方寬厚會不會出現?」

  沙成山搖著頭,道:「不會,而且絕對不會!」

  柳仙兒瞅著沙成山露齒一笑,道:「你怎麼會知道方寬厚不會來?」

  沙成山指著下面近百名創挖凶宅的人,冷冷道:「有那麼多人在,更有不少人在找他,方寬厚不是個傻子,他怎敢走出來?」

  「嗯」了一聲,柳仙兒道:「他是不敢走出來!」

  柳仙兒一頓,低頭躺在沙成山的懷裡,又道:「不來便罷,我也好同你製造友情,開闢未來共處之路!」

  柳仙兒真的歪在沙成山的懷裡睡起來了……

  沙成山的心中暗想——我們之間沒友情,當然更不會有未來。只要方寬厚掠走的東西一出現,我說乖乖,且看誰的手段高吧!

  下面,「無憂門」門主花滿天指揮著她近百名門人,這夜直挖到前院,連未倒的牆壁也被他們合力推倒,倒了的牆也打碎,可謂搜得夠徹底了!

  真可惜,無憂婆婆什麼也沒有找到。她氣呼呼的從後面走至前院,不由得尖聲叫道:「人死了,難道姓方的絕戶還把東西帶到陰司不成?」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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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02:54: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沙成山心中明白,方寬厚根本沒有死,這件事除了自己與柳仙兒,大概只有另外三人知道——一個是「玫瑰毒刺」丘蘭兒,另外二人便是方寬厚的兩個同門師弟了!

  沙成山舉頭望望天空,一隻落單孤雁咭咭叫著從槐樹坡上飛過去,大概快五更天了吧!

  就在這時候,忽聞下面的「無憂婆婆」花滿天怪叫道:「大伙也都累了一夜,且撤回去歇著,明晚再來!」

  不少無憂門的人拋去手上火把,剎時便走得無影無蹤!

  沙成山十分奇怪,怎麼該來的都沒有來?

  西陲二十四鐵騎的人呢?

  方寬厚的兩個師弟呢?

  低頭,沙成山發覺柳仙兒睡得好香、好甜,但自己的背傷仍在隱隱作痛,便低聲道:「柳仙兒!醒醒,天快亮了,走吧!」

  柳仙兒一把摟緊沙成山脖子,似迷糊又撒嬌的道:「不……不走,我……要你抱著我睡……」

  柳仙兒眼睛未睜開,沙成山輕輕的把她放在樹枝叉中間,笑笑,道:「你好好的睡吧,我先回去了!」

  沙成山剛剛落下樹,柳仙兒便驚叫道:「沙成山,你要摔死我呀!等等我!」

  沙成山已躍出五丈外,回頭道:「二更天我們再來,我得早早回客棧,免得被人看到我住在平安客棧!」

  沙成山說的不錯,「無憂門」就在找他;當然,西陲二十四鐵騎也不會放過他。

  方寬厚又不知躲藏在什麼地方,秦百年又叫他女兒前來催促,這一切都帶給沙成山不輕的壓力!

  沙成山並未等候柳仙兒,起個騰躍便走得無影無蹤。後面,柳仙兒憤然的道:「沙成山,我一定要得到你,我發誓!」

  回到客棧裡,沙成山睡得很辛苦。他不能平躺,只能一邊側臥。所幸柳仙兒的白藥真靈,過午不久,傷口就結痂了!

  這天不是大晴天,天空中飄著零落的白雲——鑲著金邊的白雲!

  沙成山剛剛起身,便見柳仙兒匆匆的走進來。沙成山吃一驚,問:「你怎麼又來了?難道不怕有人跟蹤?」

  柳仙兒指著門外,道:「天剛黑我便從住的地方走來,發現街上不少無憂門的人,為免你惹麻煩,我才走進來通知你!」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不怕他們,你也別為我操心事!」

  柳仙兒俏臉一仰,道:「喲,狗咬呂仙人哪!我知道你不怕無憂門,但你該知道無憂門的人會把你的行蹤告訴西陲來的二十四鐵騎吧?再說,這對我們要找方寬厚只有壞處而無絲毫益處!」

  沙成山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且等我吃過飯,我們由後面走!」

  柳仙兒拍拍腰上袋子!

  沙成山見她掛了一隻防油袋子,便笑問:「那是什麼?」

  得意的,柳仙兒道:「一應你喜歡吃的全在裡面!我們再回大樹上面去,一邊吃東西,一邊細看無憂門掘寶!」

  一笑,沙成山道:「東西裡面不會有毒吧?」

  柳仙兒柳眉倒豎的叱道:「看你,又錯怪好人了!這時候我會害你嗎?」

  兩個人對望著笑笑,沙成山推窗掩門,二人剎時便躍出客棧外,從暗巷走出鎮外!

  天上雲掩月,地下人無影,沙成山與柳仙兒又攀上了那棵高大的槐樹,踞高臨下,就等看熱鬧了!

  柳仙兒取出吃的,先送給沙成山道:「餓了吧,我陪你吃!」

  果然,她把醬肘子撕開來,又把鮮肉包子分了幾個給沙成山,把一袋酒揚一揚,道:「我把酒也帶來了!」

  沙成山睡了一天,這時也真的餓了。他相信柳仙兒不會害他,因為每樣東西都是柳仙兒先吃!先吃等於告訴沙成山,這些東西放心吃吧!

  沙成山與柳仙兒面對面啃著手上的東西,柳仙兒不時的把自己手上的東西往沙成山嘴巴裡送!沙成山也不客氣,來者不拒,照吃不誤!

  就在二人一陣逗笑裡,沙成山猛然一怔,道:「來了!他們來了!」

  隱隱的,遠處出現了火把。火把越照越亮,剎時間便到了凶宅前面!

  不錯,仍然是「無憂門」的人,而且來的似乎比上兩回還要多!

  花滿天已在下面高聲指揮起來:「快動手,今夜一定要把東西找出來!」

  於是,凶宅之中又響起一片叮咚掘地聲,沙成山不由得為那麼一棟大宅子而歎息不已!

  方寬厚如果平安的辭官回鄉,過太平日子,哪會發生這種事情?一念之貪害了他一家,不知方寬厚此時是否在後悔不迭?也許是得意忘形吧?

  三更天剛過,遠處傳來鐵蹄聲,沙成山仰起頭看過去,西陲二十四鐵騎飛一般的到了廣場上面!

  「無憂婆婆」花滿天迎上前去,道:「還以為你們走了!」

  「鐵腳寡婦」孔二娘道:「要走,也得提著沙成山的人頭才能走。花門主,你們可曾打聽出姓沙的下落?」

  花滿天立刻笑道:「不錯,我們已經打聽出姓沙的下落了!」

  「快刀」閻九子急問:「你們怎麼打探到的?」

  一笑,花滿天道:「本來我還正為這件事發愁,直到天黑,才出現個美麗姑娘,她說沙成山就住在方家集的平安客棧。孔當家,你們可以去平安客棧找他了!」

  嘿嘿尖聲怪笑,孔二娘道:「高明,他竟然如此大膽的就住在鎮上!果然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是我們忽略了!」

  「快刀」閻九子摸摸失去的一隻耳朵,厲聲道:「當家的,我們去宰活人!」

  只見「鐵腳寡婦」孔二娘大臂一揮,吼道:「走!兄弟們!」

  西陲二十四鐵騎來如電去如風,剎時間便消失在夜色裡。從雷一般的蹄聲裡,可以斷定是往方家集去了!

  半晌未開口,沙成山怔怔的看著遠方!

  柳仙兒也未說話,把吃的東西收了起來!

  低頭望著凶宅那些被推倒的斷牆,沙成山道:「柳仙兒,你以為是誰把我住的地方告訴了無憂門的人?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柳仙兒忙解釋道:「至少這個傳話的人不是我!沙成山,你可不能疑心到我的身上來!」

  沙成山道:「我相信你不會,至少在方寬厚未出現,寶物仍然成謎的情況之下,你不會坑我。但,這又會是誰?」

  沙成山實在想不透,柳仙兒也難以猜出是誰會把沙成山的行蹤說出來!

  兩個人在樹上相對無言!

  半晌,柳仙兒道:「沙成山,平安客棧你是不能再住了!」

  沙成山冷冷道:「我仍然不會離開方家集!」

  點著頭,柳仙兒道:「這一點,我信得過。你不會放過方寬厚的,是嗎?」

  就在這時候,凶宅子前面傳來花滿天的咒罵聲,道:「姓方的絕子絕孫,難道他已經把東西毀了?如果真的毀了,我無憂門便只有聽命於人了!」

  是的,凶宅如今真的翻了個身,連前面的十二層台階也被掀了起來。所有的高牆已倒,連圍牆也不能倖免!

  無憂門的人已聚在廣場上,無憂婆婆咆哮著:「我不甘心,我無憂門決不輕言放手!高護門呢?」

  一個大漢走近花滿天,道:「請門主吩咐!」

  花滿天憤怒的道:「你留下來!我回去之後,立刻再命三人趕來這裡與你會合,一定要探出東西下落,否則你四個人就別再回去了!」

  她話甫落,姓高的立刻施禮,道:「門主,我就住在平安客棧,我們的人可以到那裡去找屬下!」

  花滿天怒沖沖的一頓金杖,道:「就這麼說定了!」

  無憂門的人剎時盡數退離槐樹坡!

  大樹上面,沙成山正要躍下地面!

  柳仙兒笑笑,道:「折騰一夜,一時間你也沒有好去處,乾脆且先到我住的地方歇歇吧!」

  沙成山望望天空,眨著雙目,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柳仙兒滿面笑意的道:「那好,我們快走吧!」

  沙成山跟著柳仙兒來到一個小村子裡!

  這村子在方家集東面,說是小村子,實際只住了三戶人家,其中只有柳仙兒住的這一家是個四合院!

  她沒有叫門,是與沙成山翻牆過去的。靠西有間廂房,柳仙兒輕輕推開門,自己當先走進去。

  她點亮了桌上油燈,回眸一笑,道:「是我花二十兩銀子租下的,為了方便辦事嘛!」

  笑笑,沙成山道:「床倒是夠大的!」

  柳仙兒未開口,她緩緩替沙成山解扣子,邊笑道:「你睡,我坐著,不擾你了!」

  沙成山搖頭,道:「那怎麼可以?還是你先睡,我打坐也是一樣!」

  柳仙兒俏媚的笑道:「我們在大樹上一連兩三夜都是我睡覺,這一回你一定要好生睡一覺,也許……也許遇上西陲二十四鐵騎,免不了一拚呢!」

  柳仙兒的話提醒了沙成山。是的,就算不遇上二十四鐵騎,也許他還會碰上別人。既然有人找來,自己總不能當烏龜,縮起脖子不露面!

  掀開大棉被,沙成山也不再客氣,裹住身子便睡下來。

  燈光朦朧,美人就站在床邊!

  沙成山閉上雙目,但他在一陣心悸裡睜開右眼,柳仙兒仍然站在床前沒有動!

  沙成山睜開雙眼:「你怎麼不睡?」

  柳仙兒面上泛紅,嬌艷的一雙眼珠子溜溜轉動,道:「你也沒睡著嘛!」

  沙成山一笑,道:「你這樣站在我身邊,我又如何睡得穩?」

  柳仙兒忽然咭的一聲媚笑,道:「沙成山,我有辦法叫我二人入睡,來,喝一口酒吧!」

  她立刻取過酒袋遞給沙成山,道:「你喝幾口。我也喝幾口。酒這東西最是靈光,喝了就很快的睡著了!」

  直起身子,沙成山連連喝了三大口,抹抹嘴巴,又把酒袋遞給柳仙兒,道:「喝完了你睡另一邊!」

  柳仙兒捧起酒袋喝了一大口,她目迷千色的把酒袋擲在桌子上!

  沙成山已閉起眼睛準備呼呼大睡了,然而他卻突然心跳加快……

  一個心跳加快的人是無法入睡的,不論這人的定力多高明,也難以成眠!

  非但心跳加快,而且有些煩躁!

  沙成山變了,他變得有些飢渴。雖然在他的心靈深處仍然有一點靈光,但那微弱的一線曙光又怎能抵擋火山爆發似的內腹燃燒?如豹似的雙目直視著床邊的柳仙兒!

  柳仙兒沒有動,她面頰桃紅,雙目似要落淚,櫻桃似的小嘴在抖顫著,光景如處水深火熱之中似的!

  沙成山嘴巴緊閉,雙目噴火。他仍能自持著不有所行動,還真令人大出意料!

  柳仙兒卻笑了,眨著眼笑道:「你怎麼叫我睡另一邊?我不要!」

  沙成山的手自被窩伸出來,鼻息濃重的道:「隨你吧,柳仙兒,只要你高興!」

  慢慢的,柳仙兒解除衣衫,慢慢的在解著!

  沙成山的眼都直了——女人哪有如此白嫩的?

  直到……直到沙成山看到柳仙兒別過身去,沙成山更看到了柳仙兒的粉背!

  柳仙兒不敢正面對著沙成山,當然有原因!

  如此的氣氛,如此的光景,柳仙兒絕對不能叫沙成山看到她的胸脯上刺的那只蜘蛛——那只醜陋得嚇人的毒蜘蛛!

  沙成山口中發出「啊」!

  柳仙兒知道沙成山已口乾舌燥,因為她太瞭解男人了,就如同她瞭解自己一般!

  柳仙兒早已看出沙成山的變化,那種原始的變化。如果她此刻穿衣走人,不定沙成山還會跪地求饒!

  緩緩的,柳仙兒在掀著棉被,她低聲細氣的問:「沙成山,我可以進去嗎?」

  沙成山猛的一瞪眼,還真嚇了柳仙兒一大跳!

  沙成山是男人,他已體會到自己心跳在加快,呼吸也急促起來,連著口乾舌燥臉皮發燙!

  雖然,他心中明明知道這種情形是從來未曾有過的現象,即使有一回同丘蘭兒在一起也未曾如此這般過,他還是難以控制自己!

  他剛剛的猛一瞪眼,便是他拚命自製的反應!

  是的,他的心志並未迷失!

  柳仙兒就站在他身邊,甚至柳仙兒的話也句句如巨杵般敲進他的心坎裡,沙成山的臉都漲紅了!

  柳仙兒顯然也看出了沙成山身上這些變化,還有一些要命的自制!

  俏麗的低下頭,柳仙兒道:「偉大的大男人啊,沙成山,何不表現出你真正的偉大?燃燒著自己卻照不亮別人,何苦呢?」

  像個洩氣的皮球,沙成山的凶焰在萎縮,在熄滅,代之而表現的是嘴巴翕動與舌舐嘴唇!

  柳仙兒太瞭解沙成山這種表情了,男人在飢渴的時候往往便是這副饞貓似的模樣!

  柳仙兒慢慢的掀開棉被,猛古丁一聲淺笑,像條溜不裡脊的泥鰍般滑進了被窩裡,輕靈溫暖起來!

  沙成山咬著牙暗中罵了一句:「娘的老皮,這是怎麼了?」

  罵,代表他無法應付的時候必有的反應。心中在罵,他的雙手卻不聽大腦指揮,彷彿他的身與心已經分了家,各幹各的了!

  沙成山猛古丁摟緊被窩裡的「泥鰍」,張開大口似要吞下柳仙兒——真夠野蠻的!

  真奇怪,柳仙兒對於沙成山的粗野反倒發出咯咯笑,笑得沙成山一身冒火!

  忽然間,「彭」的一聲響,半截磚頭自窗外砸進來,磚頭挾著呼嘯,直往床上飛來,其勢又急又快!

  沙成山剛剛雙手摟住柳仙兒,見飛磚來勢強勁,真怕砸中柳仙兒,他猛的肚皮上頂,柳仙兒平飛三尺高,連棉被也被她帶到半空中!

  沙成山並未動,右手輕撥,那塊磚頭便自他與柳仙兒之間飛砸在牆上,發出一聲「咚」!

  真夠快,就在柳仙兒自三尺高空落下來的時候,沙成山已自後窗穿出去!

  柳仙兒恨得在床上猛踹雙腳,憤怒的罵道:「這是哪個缺德鬼來搗亂,可惡!」

  沙成山撲出後窗,衣衫已穿在身上。遠處正有一條人影往西南奔去,速度之快令沙成山吃一驚!

  雖然沙成山的背上仍有些痛,但他必須要追上那人。

  因為這個突施暗襲的人一定認識自己,否則,又怎會在那種要緊時刻來那麼一磚頭?

  已經距離方家集十餘里了,前面是一座山坡,奔跑的黑影業已看得十分清楚,是個女子!

  是的,東方已泛白,寒霜鋪地可見。沙成山若非受傷,也許早已追上那人了!

  突然,奔跑的女人停下來,但卻並未回頭!

  沙成山喘著氣追到女子身邊,道:「你是誰?」

  那姑娘猛回頭,沙成山一怔,道:「秦姑娘,怎麼你……」

  是的,這女子正是秦百年的女兒秦紅!

  冷冷的,秦紅道:「沙成山,我爹出銀子叫你辦事,事情未辦好,你就同一個蠻女搞七捻八,太令人失望了!」

  沙成山愣然無以對,半晌,他重重的道:「秦姑娘,你也認識柳仙兒?」

  秦紅冷冷的道:「冷若冰跟我爹幾年,我曾見過這女子上我家門,直到她們露出狐狸尾巴而離開虎躍山莊。沙成山,你同這女子勾搭,不怕她坑你?真是自掘墳墓!」

  沙成山猛搖著頭,道:「我想起來了,柳仙兒給我喝的酒一定動過手腳,否則我不會……」

  冷笑,秦紅道:「沙成山,你該不會同柳仙兒認真吧?」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我同她認真?哈……」

  面色仍然寒寒的,秦紅道:「那就好。逢場作戲,男人嘛,總是免不了的。沙成山,千萬不能玩真!」

  怔怔的,沙成山直視著秦紅,心中思忖:她怎麼如此對自己說話?我的行動她為何如此關心?

  緩緩的轉過身子,秦紅道:「我走了,希望你早早把我爹的東酉找到。別忘了,虎躍山莊備下十萬兩白銀,等著你去拿呢!」

  笑笑,沙成山道:「秦姑娘好走!只要我拿到東西,立刻快馬加鞭的送上虎躍山莊!」

  回頭,秦紅神秘一笑,道:「有那麼一天,我會親自敬你三大杯,嘻!」

  顯然一語雙關。沙成山難以猜透秦紅話中含義,怔了半晌,忽見秦紅又匆匆的走回來了!

  沙成山立刻迎上去!

  秦紅大方的按著沙成山左臂,道:「沙大俠,我倒忘了告訴你,暫時你別回方家集,因為四更天的時候,有一夥人物打開平安客棧的門要殺你,他們個個凶殘,平安客棧被他們砸得一塌糊塗!」

  冷冷的,沙成山道:「原來秦姑娘是為了這件事才跟蹤到柳仙兒的住處!我便老實對秦姑娘說,今夜我也是為了不與那批人物碰面,才暫時去柳仙兒住的地方,只是……只是我……」

  一笑,秦紅面頰赧然的道:「沙大俠,真是對不住,不該一磚頭砸散一對……一對……」

  秦紅低下頭未說下去!

  沙成山坦然一笑道:一對野鴛鴦,對吧?」

  秦紅露齒一笑,道:「難道不是嗎?」

  她顯得俏皮的又道:「沙成山,潔身自愛,千萬別令我爹失望!」

  她話聲落,立刻回身飛奔而去,再也沒有停留下來!

  沙成山愣然不知所以,因為秦紅的話令他不敢深思!

  天空中飛來一隊雁。一大早雁兒結隊南飛,意味著天氣的轉變。是的,初冬就要降臨了!

  沙成山繞道走回柳仙兒的住處——僅有三戶的小村子裡。

  奇怪,這兒的人並不去問一聲,大人小孩沒有人對沙成山打招呼,甚至他們表現得好像沙成山這人並不存在似的。

  沙成山便想同這些人打個招呼,但見人家轉身而去,也就只好一聲苦笑!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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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成山推開門走進屋子裡,柳仙兒伸出雙臂——白得不能再白的嫩臂,俏皮的打著哈欠,道:「追上那個搗蛋鬼了嗎?」

  沙成山苦笑道:「追上了!」

  柳仙兒又問:「你可是殺了那人?」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感謝她……」

  撐起上身,柳仙兒眨著美眸,道:「感謝?你什麼意思?」

  沙成山在床邊坐下來,道:「她沒叫我糟蹋了你,難道不該謝謝她?」

  柳仙兒不悅的道:「這個人你一定認識,沙成山,她是誰?」

  沙成山毫不隱瞞的道:「秦百年的女兒,秦紅!」

  咬咬牙,柳仙兒又道:「是這個鬼丫頭,我見過她幾次……」一陣沉思,柳仙兒又道:「沙成山,秦紅這丫頭喜歡上你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胡說八道,她怎會喜歡一個流浪漢?就是秦百年也不會同意!」

  柳仙兒咭的一聲笑,道:「既然不把希望寄托在將來,沙成山,那就把握現在吧!」

  她話聲甫落,一手撩起棉被,她那大半個光溜溜的身子已露出來,像個石膏美人,只是這個石膏美人會動,而且動起來還真逗人!

  沙成山就好像忽然觸了電一樣,吃驚的看著她:「經過了剛才的一番折騰,你依然興趣濃厚?」

  柳仙兒以動作代表行動,翻個身一陣扭動!

  就在這時候灰暗的小屋子裡更黑暗了,因為一條棉被連沙成山的頭也蒙起來!

  誰也不知道那條海浪般的被子裡在發生些什麼事!

  沙成山離開小屋子的時候,他清楚的告訴柳仙兒——他要回平安客棧一趟。雖然柳仙兒攔住不讓他走,但沙成山說得很清楚:「如果沙成山躲起來,沙成山便不是沙成山了!」

  柳仙兒卻急急的問:「今夜你還去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如果沒有意外,我會去槐樹坡!」

  柳仙兒重重的道:「意外?你會有什麼意外?」

  笑笑,沙成山道:「我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卻無法支配上天的造化。刀是鋒利的,鹿死誰手多少還得賭一賭各人的造化!」

  他沉重的又道:「柳仙兒,這就是我從不小覷任何一個敵人的原因!」

  柳仙兒笑得十分勉強的道:「所以你能活到今日!」

  沙成山苦笑一聲,回頭便走!

  柳仙兒追上去問道:「你的傷……」

  沙成山回頭一聲乾笑,道:「連你也關心起我來了?柳仙兒,你是真心的嗎?」

  柳仙兒咬咬唇,道:「如果你不幸被殺,我會拚死為你報仇!」

  寒寒的一笑,沙成山道:「就為了一次綢繆燕好?」

  柳仙兒毫不考慮的道:「難道你不加以珍惜?沙成山,你……」

  一笑,沙成山道:「怕令你失望了!柳仙兒,我們終還有是有仇的,你能對我殺死百毒門二公主釋然嗎?」

  柳仙兒怔怔的道:「我不是聖人,我沒有忘記!但至少現在我們還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對吧!」

  沙成山笑呵呵的道:「所以我在這段日子裡也很放心的跟你在一起!」

  柳仙兒緩緩自懷中取出一個黃色小盒子,她托在手上對沙成山笑道:「沙成山,如果我不把你當成自己知心朋友,你早就被這東西毒死了!」

  沙成山一驚,柳仙兒忽然發出低沉的聲音,左手緩緩的把盒蓋掀開來!

  沙成山的眼睛都直了,那是含著驚嚇的反應!

  柳仙兒口中沉叫不斷,盒子裡面,一隻巴掌大小的毛蜘蛛,便隨著她的沉叫,快速的轉動著毛毛的身子!

  沙成山第一次看到如此毒又大的蜘蛛,他頭皮發麻的沉聲道:「柳仙兒,收起來吧!毒物雖毒,也難敵我的『銀鏈彎月』,我不希望有一天這東西死在我手!」

  柳仙兒歎口氣,道:「沙成山,我也不希望有那麼一天!

  真的,沙成山,如果你與我合作,就讓我們一起回苗疆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怕要令你失望了,柳仙兒。你歇著,晚上老地方我們再見面!」

  於是,沙成山走了!

  柳仙兒卻在挫著一口貝齒!

  沙成山繞過槐樹坡順著那條直直的大道,邁著四方步走入方家集。

  就在他剛剛走上平安客棧的台階時,年輕的夥計已喘著大氣迎上來,道:「我的老媽呀,你可回來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怎麼,有事嗎?」

  平安客棧的掌櫃也走過來,道:「客官,昨夜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拉過椅子坐下來,沙成山道:「什麼話也得等我吃飽了再說!」

  掌櫃的立刻命夥計送上酒菜,自己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沙成山一邊,小聲道:「客官,你可知道昨夜四更天來了什麼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關我什麼事?」

  掌櫃的指著後面馬槽,道:「怎麼不關你的事?等你吃飽喝足,快到馬廄看看便知道了!」

  沙成山吃著酒菜,笑笑道:「可是有人打我那匹馬的主意?」

  一邊的夥計立刻道:「不是打你馬的主意,客官,我就細說給你聽吧。昨夜忽然來了二十四個騎馬的,其中有個大腳女人最是凶狠,她一腳踢開大門走進來,指名道姓的要找你。客官,那女人發覺你不在,還以為把你嚇跑了,她就寫了一張紙條貼在你騎的那匹馬臉上,惡狠狠的對我們說——誰要撕掉她貼的紙條,必殺他個雞犬不留!爺,吃飽喝足你快過去看看吧!」

  沙成山冷冷的站起身來,道:「他們砸壞你們什麼沒有?」

  掌櫃的搖搖頭,道:「東西倒沒砸爛什麼,吃的喝的弄走不少!」

  「笑笑,沙成山道:「全算在我的帳上!」

  掌櫃忙搖手,道:「他們對你不懷善意,再說又不是你吃的!」

  沙成山一笑,道:「死人是不會付帳的。且領我去馬廄瞧瞧!」

  一個年輕的夥計走在前面,沙成山間:「這些人走多久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年輕夥計右臂一抬,指天劃地的道:「那些人宛如一陣狂風雷雨,去似雨過天晴,聲勢嚇人,此生僅見!」

  沙成山笑笑,道:「真有那麼玄的氣勢?」

  年輕夥計口角飛沫的道:「不信你問街坊的人,沒一個敢開門走出來瞧!」

  二人到了馬廄外!

  夥計指著沙成山的黃膘馬,道:「你看,馬頭上貼的一張字條,娘的皮,他們就能想出這種絕招!」

  夥計一頓,走過去又道:「我看是激將法,爺,你最好別理會,騎上馬走人,走得越快越遠就愈安全!」

  沙成山沒有說話。他走上前去,先拍拍幾天未見的心愛坐騎,然後伸手撕下馬臉上貼的字條,雙眉緊皺的念道:「土地岡上候駕,不來是王八!」

  沙成山一把揉碎字條!

  一邊的夥計道:「爺,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這些人罵人是王八,算什麼嘛!你……千萬別上這種當!」

  沙成山笑笑,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你願意給自己的名字注上王八二字嗎?」

  夥計一愣,沙成山已翻身跨上黃膘馬。伸手輕輕搔搔馬背上的鬃毛,沙成山似又自言自語的道:「老伴,看來今日可要看你的了!」

  沙成山騎馬奔馳出客棧外!

  掌櫃的高聲道:「客官,你在我店裡尚寄放著二百兩銀子,你要是……要是……不回來……」

  猛的調回馬頭,沙成山面上那股子煞氣,金剛怒目的嚇了掌櫃一跳。幾曾見過沙成山這副模樣?

  兩個並肩站在台階上的夥計也不約而同一哆嗦!

  沙成山嘿嘿一聲冷哼,道:「炒四樣最好的熱菜,把你店裡最好的酒抱出一壇,且等我回來痛飲!」

  夥計期期文艾的道:「要是……要是你……」

  面色寒寒的,沙成山道:「要是我回不來,是嗎?很好辦,所有的銀子全是你們的了,當然酒菜也由你們去享用吧!」

  沙成山騎著馬走了!

  他走得十分平靜,宛似一個心平氣和的人去野外溜馬似的!

  方家集南面的土地岡相當荒涼,這裡除了半人高的野草之外,連棵大樹也沒有!

  這裡距方家集十一里,也有人叫這兒「十里岡」。

  岡頂上有一座土地廟,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土地廟,人可以坐在廟頂上雙腳還沾著地!

  遠遠的,沙成山便看到一群騎馬的在土地岡上面。

  這些人皆是黑色勁裝,頭紮黑巾,他們左手牛皮盾,右手大馬刀,模樣兒宛似山東響馬!

  他們不是響馬,而是西陲來的二十四鐵騎!

  懨懨的坐在黃膘馬上,沙成山冷冷直視著前面。野草已泛著枯黃,馬走過去發出「沙沙」響聲!

  響聲也在沙成山的心中響著,令他感觸到無盡的綿密哀傷!

  山岡上面的人在移動,當然是因為沙成山的來臨才令他們開始移動!

  此刻,沙成山已經到了土包似的山岡上面,他沒有開口,雙眼直視著一個大腳女人!

  那個一隻大腳丫子踩在土地廟頂上的大個子女人!

  有個人往沙成山走來,這個人沙成山認識,正是「快刀」閻九子!

  笑笑,沙成山仍然未開口!

  「快刀」閻九子沉聲道:「沙成山,我們又見面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可惜都是在極端不愉快的氣氛下見的面。」

  「快刀」閻九子摸摸自己的右臉頰,道:「一刀之賜,沒齒難忘。沙成山,對一個破了相的人而言,失耳之恨,終身遺憾!」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對付我一人,閻二當家的,你有些小題大作了!」

  猛的一聲尖叱,「鐵腳寡婦」孔二娘道:「沙成山,你很有膽識,單人獨騎的趕來了!」

  沙成山嘴邊一咧,道:「不來成嗎?誰願意當王八?」

  孔二娘提著馬刀走近沙成山,冷哼一聲,道:「聞得你也有嗜殺狂,這正合我孔二娘的胃口。沙成山,我是來滿足你胃口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錯了!我否認自己是殺人狂。不過我很懂得用刀。用刀的藝術在於給敵人一個痛快。孔二娘,你又是如何用刀?」

  一聲怪笑,孔二娘指指沙成山,對身邊四周的黑衣大漢們梟叫道:「你們聽聽姓沙的這種口氣,他奶奶的,越來越有些喜歡他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還未說出你如何操刀殺人,孔二娘!」

  「鐵腳寡婦」孔二娘哧哧一聲笑,道:「那得看是在馬上,還是在地上。如是馬上,我們二十四位兄弟人人有份,不論敵人多寡,必殺得他臂斷頭落只剩下一副骨架為止。如是地上搏殺,我們便一陣亂刀砍,直待此人肉醬一團。沙成山,你會馬上就知道的!」

  「快刀」閻九子哧哧笑道:「沙成山,切莫有失你大鏢客的威風,那將貽笑大方,令許多人失望!」

  沙成山淡淡然的一哂,道:「我永遠是個滿足別人的君子。閻二當家的,關於這一點,我決不會令你失望!」

  「快刀」閻九子嘿嘿笑道:「沙成山,一旦動上手,我先摘你的雙耳,我要當面叫你看著我嚼碎你的雙耳當點心吃!」

  沙成山有些病懨懨的道:「那味道一定特殊,閻二當家的,以牙還牙你應該如此,不過,我在想……」

  沙成山望望孔二娘!

  「鐵腳寡婦」孔二娘沉聲道:「你的時間已不多,有屁就快放!」

  沙成山沉聲道:「我以為你們西陲二十四鐵騎決不只是為了找我報那一刀去耳之仇雨趕來方家集,你們必然還有別的陰謀!」

  孔二娘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就算是吧,這已與你無關了!」

  一笑,沙成山道:「敢情也想插手爭奪『武林老爺』秦百年遺失的兩件武林至寶?」

  閻九子望了孔二娘一眼,冷沉的道:「這個王八蛋,一語中的,當家的,我們留他不得!」

  笑笑,孔二娘道:「沙成山,你是如何猜到的?」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十分簡單,要找我報仇太容易了,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趕來方家集?而且……嘿……嘿……」

  孔二娘一臉殺氣的道:「你還笑得出來?」

  沙成山接著聲音一沉,又道:「你們找我為名奪寶是實,很巧,我正在此地,殺了我也除掉一個障礙。孔二娘,難道不是?」

  仰天一聲刺耳尖笑,孔二娘道:「就是如此!」

  深陷的雙目中有一抹悲哀的神色閃動,沙成山道:「西陲二十四鐵騎在武林中獨樹一幟,可惜惡名昭彰,失卻人性。這原與我無關,但是既然找上我,沙成山也只有接受你們挑戰!」

  「快刀」閻九子立刻對孔二娘道:「當家的,何必再多費唇舌,動手吧!」

  孔二娘伸手一攔,道:「不,我們人多勢眾已佔盡優勢,如何交手,就由姓沙的選定了!」

  她猛的提高聲音,道:「沙成山,你選擇個死亡了路吧,是馬戰,還是地上搏鬥?」

  她一頓又冷沉的接道:「我希望你選擇地面搏鬥,因為我的弟兄們可都是馭馬能手,我不希望在三五回合之中就把你撂下馬,那多令人掃興!」

  沙成山有氣無力的道:「這個你不必顧慮,孔當家的,我素來的習慣是——殺人或被殺,求的都是乾淨利落!」

  孔二娘咧開嘴巴笑道:「真可惜,如果你是我的人,那該有多好!只可惜……」

  「只可惜我不是,是吧?」沙成山仍然坐在馬上,又道:「什麼話也是多餘的,孔二娘,你們上馬吧!」

  「好!」孔二娘尖聲大叫:「沙成山,我為你的豪氣干雲而喝彩,你是我所遇到的最可尊敬的敵人!」

  她大吼一聲:「上馬!」

  二十四把大馬刀宛如一片刀林。孔二娘指著土地岡又高聲道:「沙成山,我們就在這土地岡上下範圍內搏殺,希望你能有始有終,不要落荒而逃!」

  沙成山雙目中閃動著隱隱的血光,他的聲音卻又十分平淡的道:「孔當家的,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哈!」二十四匹西陲來的怒馬,剎時間形成一條線,飛一般的撲到山岡下面。

  「鐵腳寡婦」孔二娘一聲怪叫,道:「殺!」

  沙成山仍然未動,但他卻看著從山同下面刀輪也似的往山岡上衝來的黑衣大漢們的大馬刀盡在頭頂上盤旋不已,冷芒激射,狂焰四濺,馬蹄聲挾著利刃破空發出來的窒人「咻」聲,果然有著撼天動地的威勢!

  眼看著孔二娘的二十四鐵騎就要衝到沙成山面前了!

  第一騎的馬上面,「快刀」閻九子狂吼著:「沙成山,納命來吧,我的兒!」

  閻九子的刀真快,連沙成山也看不清他的刀勢指向何方,而一個跟著一個衝來的黑衣騎士,個個狂吼如雷!

  於是,沙成山由靜而動,猛古丁一聲怒喝:「走!」

  他「走」字出口,人已離開雕鞍騰空而起四丈有奇,他座下的黃膘馬便一聲長嘶貼著衝上來的二十四騎往山同下面衝去!

  如果以為沙成山要逃走,那便大錯特錯了!

  只見「銀鏈彎月」便在他拔空而起的瞬間激射出無數寒芒。

  「銀鏈彎月」竟然在他的身子下方布成一片耀眼的寒刃,雷電交加也似的從二十四鐵騎頭上半丈之地越過去。

  宛似沙成山駕馭著一片寒星般!

  金鐵撞擊聲中,包含著由尊貴而變成卑賤的血雨,人肉的拋飛與哀號之聲,永遠是相映成趣的。

  大馬刀有七把已拋落在草地裡面,五個黑衣大漢正雙手捧著脖子,而鮮血照樣的往外面流!

  沙成山並未落在地上,他在那反力道的空中一連十八次狂翻怒滾中,忽的一下子又坐到他那匹奔馳向山岡的黃膘馬背上!

  回頭望山岡,沙成山未開口。

  「快刀」閻九子捂著臉頰拍馬迎往面色泛青的孔二娘,急切的道:「當家的,你可曾受傷?」

  惡毒的回頭望了一下山坡,孔二娘怒道:「這個可惡的畜牲,我非殺了他不可!」

  沙成山淡淡的道:「孔當家的,你本來就是要殺我的!」

  高聲怪叫,孔二娘道:「沙成山,我們仍有再戰之力,這一次你可要小心了!」

  沙成山淡然的道:「我一直在小心著,孔當家的,你出點子吧,沙成山總會令你滿足的!」

  孔二娘低聲問閻九子:「我們傷了幾人?」

  閻九子深重的道:「七個,其中五人失去戰鬥力量了!」

  孔二娘果然女中丈夫,她立刻吩咐:「七個人到一邊裡傷,餘下的分成三路,包抄截殺,我不信他一個人能應付三方面的撲擊!」

  閻九子低聲道:「當家的一邊指揮,我與兄弟們兵分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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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緩緩的,沙成山騎馬又到了山岡上,他仍然坐在馬背上,懨懨的低頭望著那座小土地廟。

  只見土地公一臉灰塵卻仍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給人一種親切友善與關懷的感受,然而這些又不適合眼前的人,因為另一回合的擊殺就要展開了!

  不錯,每一邊五個大漢,他們撥馬在三個方向,孔二娘高聲怪叫道:「覷準了下手,可也要防著這小子的怪刀!」

  那面,閻九子一聲暴喝,道:「兄弟們,殺!」

  「殺!」真是一呼百應,土地網上面荒草披靡,勁風狂飆,三方面的騎士揮動著大馬刀直往沙成山衝殺過來!

  沙成山仍然沒有動,他甚至還發出一聲無奈的怨歎,面上冷酷得有些嚇人。「二閻王」便是這模樣!

  就在三方面的怒馬圍沖而來的剎那間,沙成山怒吼如雷的道:「寒江月刃!」

  只見在他面前,忽然間生出一座銀光閃閃的刀山,冷芒已把他嚴密的包含在其中!

  於是,空氣中爆發出好一陣密集的金鐵撞擊聲,就在這撞擊不斷的刺耳聲裡,有幾匹壯馬已在地上翻滾起來!

  十五把大馬刀有一半拋飛上了半空,血雨也隨著刀落而灑下來!

  黃膘馬就在沙成山的兩邊大腿各中一刀之後,前蹄猛然人立而起,後腿一蹬,便往山岡下衝去!

  怒馬到了山岡下,沙成山方才勒住馬,他回頭上望,聲音鏗鏘的道:「孔二娘,可有興趣再玩下去?」

  雙手叉腰,孔二娘怒罵,道:「沙成山,你最好快找地方躲起來,我會找你的,那時候我必剝下你的皮,我的兒!」

  沙成山笑笑,道:「如此,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閻九子捧著流血的右臂,大罵道:「你娘的,沙成山,我們的仇越結越大了,你等著挨宰吧,我的孫!」

  沙成山輕輕搖頭。一個失敗者難免會歇斯底里的大聲吼叫一番,江湖上不少人單憑一張嘴皮子混日子!

  沙成山緩緩的走了!

  他的背傷又在撕裂著他,如今再加上腿傷,他要先找地方把傷養好,因為各路人馬集中方家集,越見多了!

  方家集人越多,方寬厚便越不敢明目張膽的走出來,自己又何必再空找他?

  沙成山看來是往方家集去的,山岡上的孔二娘也以為沙成山又回到方家集了!

  於是,她凶狠的沉聲道:「二當家,快把人馬調整好,再遇上姓沙的,我們得動動腦筋了!」

  閻九子憤怒的罵道:「這個王八蛋,竟然一出手就是那招令人難防的『寒江月刃』!這是我第二次見這小子使用!」

  冷冷一笑,孔二娘道:「我有辦法收拾他,你等著瞧吧!」

  遠處,沙成山繞過山坡,便立刻往二百里遠的沙河馳去。他腿上挨的兩刀實在不輕,所幸黃膘馬極通靈性,帶著他一下子便到了山岡下面,連孔二娘也未看出沙成山已傷得難以行動了!

  不錯,沙成山絕對不能再找到柳仙兒那裡去。雖然柳仙兒對他有了轉變,然而沙成山仍然不敢信賴她!

  沙成山離開了方家集,這對於柳仙兒是無與倫比的打擊,因為她要利用沙成山對付方寬厚,更要利用沙成山對付無憂門。

  如果沙成山走了,柳仙兒連方寬厚一人也難應付,何況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也在方家集附近潛伏著!

  夜,又是一個干冷的夜!

  柳仙兒潛在方寬厚的凶宅附近,已經是二更天了!

  她渴望著看到沙成山,於是她躍上那棵高大的槐樹,坐在她與沙成山相處過的樹枝間!

  然而,這夜十分淒涼,不但沙成山未再來,連無憂門和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也未再出現!

  柳仙兒忿然的暗自思忖:「好嘛,如今就我一個在此喝西北風了!」

  就在柳仙兒無聊地在樹上東張西望的時候,淡淡的月光下一條泛紅的影子夜貓子似的撲到了焚燬的宅子前面。

  從來人的身法上看,動作敏捷,輕功不俗,很像是沙成山的身法,然而他那身段……

  猛然,那團紅影撲向頹廢的牆頭,他在一陣猶豫之後,忽然高聲吼叫道:「沙成山,老朋友來了,難道你不出來一見?」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含著一股無形的內力而使得他的聲音久久不散!

  樹上面,柳仙兒緊皺雙眉思忖著:「沙成山還有什麼朋友?這個身穿紅大衫的漢子,他會是沙成山的朋友?」

  就在這時候,牆頭上站的紅影又叫道:「沙成山,你別藏頭縮尾了,有人告訴我,你小子就躲藏在這一帶,怎麼,不出來敘敘舊?」

  柳仙兒實在聽不出這人是不是沙成山的朋友。等了一陣子,忽見那紅影就坐在牆頭上,也不知他取出什麼東西,開始仰頭吃喝起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柳仙兒忽見那紅影開始往外移動,口中沉聲道:「沙成山,你個王八蛋,我總會找到你的!」

  柳仙兒愣了一下,忽然輕聲的道:「朋友,你找沙成山做什麼?」

  猛然抬頭,那團紅影拔空而起,一躍便到了大樹下。他沉聲怪叫,道:「什麼人?走出來說話!」

  樹上的柳仙兒道:「我在樹上,你不會上來?」

  柳仙兒的話甫落,一團紅影「胡嚕」著便到了她的附近,紅影疾閃,那人已落到柳仙兒的面前!

  於是,那人怔了一下,道:「好標緻的姑娘,你是誰?」

  柳仙兒咯咯一笑,道:「我叫柳仙兒。朋友,你是沙成山的朋友?」

  一陣怪笑宛如夜貓子叫,那人沉聲道:「不能稱為朋友,冤家還差不多!」

  柳仙兒咭的一聲笑,道:「可是你明明在叫著『老朋友來了』,怎麼又不是?」

  搔著泛黃的鬍子,那人道:「我如果真稱自己名號,沙成山這王八蛋更不會出來與我一見了!」

  柳仙兒哧哧笑道:「你這人真有意思!這麼一說我明白了,你同沙成山結有樑子,如今是找他拚命的,是吧!」

  冷然的點點頭,那人道:「俏丫頭,你猜對了一半。我不是同沙成山拚命,而是來索他的命的!」

  柳仙兒一笑,看了面前這人一眼,道:「沙成山中原第一大鏢客,你能要他的命?那麼你又是誰?我怎麼從來未見過你?」

  那人呵呵咧開嘴巴,道:「我叫戈二成,人稱『大漠紅鷹』的就是我。俏丫頭,這個名號你聽說過嗎?」

  搖搖頭,柳仙兒道:「沒聽說過,不過我看你的輕身功夫不俗。但不知你同沙成山有什麼過節?」

  「大漠紅鷹」戈二成重重的道:「別提了,提起來就窩囊。原是幫助『龍爪門』白良替他的兒子報仇。沒想到反被沙成山那小子殺得我們大敗。但我曾在當時說過,只要雙方命大,必將再一次搏殺,所以我又找來了!」

  柳仙兒當然知道,江湖中人就是這樣,自己吐出的話如果不實現,便有生不如死的感覺。眼前的戈二成就是這樣——他一定是這號人物!

  「大漠紅鷹」戈二成眨著血紅的雙目直視著柳仙兒,道:「柳姑娘,你也在等沙成山那王八蛋?」

  笑笑,柳仙兒道:「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沙成山不是王八蛋。據我所知,只要有人稱他王八,那人不死也會蛻層皮!」

  仰天一聲哈哈,戈二成道:「只有我除外,姑娘,我與眾不同!」

  俏嘴微撇,柳仙兒道:「那要證明以後才能知道!」

  「大漠紅鷹」戈二成鷹目一厲,道:「當然,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一定!」

  望望天色,柳仙兒眉頭緊皺,道:「奇怪,怎麼不見人影?難道是被我嚇得不敢來了?」

  戈二成當然不知柳仙兒話中含義!

  柳仙兒更不知道沙成山已同「西陲二十四鐵騎」在土地岡上搏殺過!

  戈二成一把握住柳仙兒的手,道:「柳姑娘,你也在等人?等誰?」

  柳仙兒冷淡的道:「你以為我在等誰?」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難道你也在等沙成山?」

  柳仙兒鼻孔哼了一聲,道:「我不只等沙成山一人,還有其他的人!」

  「大漠紅鷹」戈二成沉聲又問:「還有誰?柳姑娘,你要等些什麼樣人物?」

  柳仙兒淡淡的道:「等候那些一心想奪取秦百年的兩件寶物之人!」

  她重重的看了戈二成一眼,又道:「戈大俠,難道你不是為了那兩件寶物而來?」

  嘿嘿一聲裊笑,戈二成道:「柳姑娘,你果然說中了我的心事,佩服!佩服!」

  柳仙兒心中憤怒至極,這件事情怎麼連姓戈的也知道了?會是誰傳的話?

  柳仙兒瞪了戈二成一眼,道:「可惜你來晚了,戈大俠!」

  坦然笑笑,戈二成道:「寶物並未出世,誰說我來晚了?

  如果戈某來晚了一步,姑娘又為何躲在樹上?」

  柳仙兒指著一片焚燬且又搗碎的大宅院,冷冷道:「戈大俠,難道你沒看到方寬厚的大宅子早已被人掘地三尺的翻了個身?」

  一笑,戈二成道:「當然知道,是被湘西『無憂門』的花滿天率人幹的!」

  怔怔的望著面前得意的戈二成,柳仙兒道:「原來你已經全知道了!」

  戈二成仍然拉著柳仙兒的手,他的雙目又在噴火,道:「柳姑娘,暗中潛來這兒的人物何止我戈某。瞧吧,不久之後,連那些名門正派的人物也都會薈聚於此。嘿嘿嘿,熱鬧還在後面呢!」

  想起沙成山,柳仙兒立刻把自已被握的手抽回來,道:「戈大俠,恕不奉陪,天快亮了,我也該走了!」

  哧哧一聲笑,戈二成道:「柳姑娘,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是朋友!何不再等一陣子,看看還有些什麼人物前來此地?」

  搖搖頭,柳仙兒還真擔心沙成山會找到自己住的小村子去,便身子一旋落下地,仰頭笑道:「累了,我要回去歇著了!」

  柳仙兒走的真快,剎時已不見蹤影!

  樹上面,「大漠紅鷹」戈二成怔怔的自言自語:「如果此女願意跟著我,什麼寶物我也不要了!」

  柳仙兒並未回轉住的小村子,她匆匆的到了方家集。此刻天尚未明,平安客棧裡面一片沉寂。

  柳仙兒躍上屋頂,找到沙成山的客房,推門進去,不由得一怔:床是空的,顯然沙成山並未回來!

  柳仙兒笑了!

  因為她以為沙成山必然到自己住的小村子去了!

  一時高興,滿面歡愉,柳仙兒立刻躍出客棧,直往小村飛奔而去!

  柳仙兒邊跑邊自語著:「沙成山,你這個冤家,看我饒你才怪!」

  柳仙兒飛一般的回到小村子,她躍過四合院的院牆,匆匆的推開門撲到床前,沉聲道:「沙成山,你……咦!」

  當然,床上是空的。柳仙兒一時間愣在床邊,她半晌才輕聲道:「沙成山,你敢拋棄我?不……我一定要找你……」

  突然,窗外一聲輕笑,道:「沙成山有什麼了不起,姑娘何苦暗戀那個王八蛋?」

  柳仙兒沉聲道:「戈大俠,你怎麼跟來了?你……」

  窗前人影閃晃,木門已被啟開,戈二成晃著雙肩抖著紅衫走進來,笑嘻嘻的道:「柳姑娘,我是不請自來,請多包涵!」

  柳仙兒暗暗咬牙,面上一團和氣,道:「來了就是客,戈大俠你請坐!」

  戈二成紅杉抖動的坐在床沿上,笑道:「原來柳姑娘是沙成山的紅粉知己!姓沙的倒是艷福不淺,令人妒羨!」

  柳仙兒依著戈二成身邊坐下來,道:「戈大俠,你跟蹤我回來,一定有所圖謀,能說出來叫我聽聽嗎?」

  戈二成雙手按住柳仙兒的雙肩,嘿嘿笑道:「柳姑娘,憑你的姿容,怎會看上姓沙的小子——那副病懨懨的癆病樣子,干拉拉的一身瘦骨架,他配嗎?」

  一笑,柳仙兒道:「原來戈大使替我抱不平了,謝謝!」

  戈二成哧哧笑起來,道:「容戈某說句心裡話,柳姑娘大概也是為『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兩樣東西而來方家集的吧?」

  柳仙兒點點頭,道:「而且勢在必得!」

  猛的一拍大腿,戈二成道:「好,戈某幫你達成心願,如何?」

  柳仙兒面色柔順的又道:「有戈大俠幫助我,一定成功,再謝謝了!」

  戈二成點著頭,笑呵呵的道:「柳姑娘,謝謝二字好出口,但你總得有所表現吧?」

  柳仙兒心中暗罵——瞎了你的狗眼,吃豆腐喝豆漿找到姑奶奶頭上,那是你活得不耐煩了……然而……

  面上一片蕩笑,柳仙兒輕聲道:「戈大俠,你要我怎麼謝你呀?」

  沒有開口,戈二成橫身已把柳仙兒整個人壓在床上,他那種如鷹撕小雞的動作,令柳仙兒也心驚膽顫,真正是原始中的原始!

  於是,柳仙兒在痛苦的承受中靜下心神。戈二成絕對想不到宛如一隻綿羊似的柳仙兒,正在奪取他的老命了!

  是的,柳仙兒的心靈上祭起苗疆特有的「陰功」,她變得一陣瘋狂,幾乎把木床震塌!

  就在戈二成一陣哈哈狂笑中,他突然全身大震!

  柳仙兒已嘿嘿的冷笑起來……

  戈二成笑聲立止,拔身而起,他左右搖晃不已的怪聲怒叱,道:「你……你……好狠毒!」

  拉起衣裙,騰身而起,柳仙兒叱道:「這就是你想佔我便宜的下場!姓戈的,你雖然發覺得早,但你已失去大半功力,拿命來吧!」

  戈二成嚎崩一咬牙,左手提起褲子,右手尺半長的精鋼利爪已怒掃向柳仙兒!

  屋小無處閃,柳仙兒側身勁旋,「彭」的一聲左肩頭上著了一記,鮮血立刻飛濺到空中!

  然而,戈二成並未再殺!

  他搖晃著幾乎虛脫的身子,橫著肩膀衝出四合院。月光下,他的面色已變,天爺,就如同上了一層黃蠟,比個死人的臉還難看!

  柳仙兒挨了一記狠的,心頭大驚:戈二成已經脫陽,怎還有力氣出招?見戈二成匆匆走去,自己也不敢再去追殺,忙著整理自己,此地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現在,戈二成走了,他有自知之明,若不好生調養,自己便再難參與奪寶,更休想找沙成山一搏了!

  柳仙兒也走了,她走的神秘,誰也不知道她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一時間,方家集似乎又平靜下來了!

  沙成山帶傷趕到沙河,遠遠的,他就看到丘蘭兒的那條小船仍然拴牢在一排柳林下!

  沙成山趕到河岸邊,輕輕的把馬拴在柳樹下!

  他望了一眼柳樹,心中一陣感觸——上次來時樹葉尚綠,如今已是光禿禿的好不淒涼!

  沙成山走至小船邊,忽聞小船艙內尖聲道:「如果你敢上船,我就死給你看!」

  一驚之下,沙成山才發覺小船的矮艙門緊緊的關著,丘蘭兒在裡面尖聲痛苦的叫著!

  「蘭妹,你怎麼了?」

  沙成山已上了小船!

  於是,矮艙門忽的打開了,面色蒼白的丘蘭兒便自矮艙裡面撲出來,尖聲叫著撲進沙成山的懷裡!

  丘蘭兒宛似濤濤江河之水的眼淚,剎時間把沙成山的胸前衣襟浸濕大片!

  沙成山的雙腿刀傷相當嚴重,但他咬牙苦撐。他並不追問丘蘭兒為什麼這樣,反倒讓丘蘭兒盡情的哭!

  一陣擁抱中,丘蘭兒抹去淚痕,道:「沙大哥,你終於回來了!我……本來是要去方家集找你的……可是……可是……」

  沙成山托起丘蘭兒的下巴,關懷備至的道:「蘭妹,你一定遇到什麼困難了,快說給沙大哥聽,讓我來分擔你的憂愁吧!」

  順著腮頰流的清淚又流到丘蘭兒的口角,她雙目直視著沙成山,道:「我……我有了孩子……是……我們的……」

  全身猛一哆嗦,沙成山道:「這是真的嗎?蘭妹,你有了我的孩子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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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02:59:16 |顯示全部樓層
  丘蘭兒道:「是我們二人的孩子,沙大哥!當我發覺自己有了孩子的時候,我便靜下來等你,可是……可是……」

  沙成山扶著丘蘭兒又坐下來,道:「蘭妹,你快說,可是什麼?」

  丘蘭兒咬咬牙,道:「有人找上船來,他們要擄走我,而且也動過手。我怕驚動肚子裡的孩子,沒有盡力對付。不過,他們揚言三五天內必來把我抬回去,我正在為此事發愁!」

  冷冷哼了一聲,沙成山道:「可知對方何人?」

  丘蘭兒搖搖頭,道:「他們不肯明說,但我看得出來,決不是什麼好東西!」

  沙成山剛坐下來,丘蘭兒已驚叫道:「沙大哥,你的腿……」

  苦兮兮的一笑,沙成山道:「被馬刀所傷,流了不少血!」

  丘蘭兒立刻取出傷藥,十分小心的把沙成山的雙腿包紮好,且又問道:「你同何人交手?下刀相當狠毒,有斬斷你雙腿的企圖,兩處傷幾乎見骨!」

  沙成山淡淡的道:「他們沒有機會斷我的雙腿,一個咽喉被割斷的人是沒有力量下重手傷人的!」

  沙成山與「西陲二十四鐵騎」血戰在土地岡上!

  「鐵腳寡婦」的手下死傷七名,他帶傷趕來沙河與丘蘭兒相會,想不到丘蘭兒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丘蘭兒關心的問道:「沙大哥,誰傷你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西陲二十四鐵騎!」

  驚異的一聲低呼,丘蘭兒道:「聞得『西陲二十四鐵騎』,個個剽悍如虎,你一人怎能對付他們二十四人?」

  冷笑笑,沙成山道:「以命搏命,我不怕他們!這次來就是要把傷養好了再趕往方家集會,秦百年的這筆交易我一定要辦成功!」

  丘蘭兒撫摸著沙成山的傷處,道:「沙大哥,能推掉就推掉,不必再去搏命了!」

  一笑,沙成山道:「如今我們有了孩子,就算不為你我打算,也得替我們的孩子想想,十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

  丘蘭兒想嘔,沙成山關懷的道:「你已是如此病懨懨的,是誰還想把你擄走?這個人一定不是好東西!」

  丘蘭兒想了一下,道:「沙大哥,我們暫時離開這裡。

  我身子有孕,你又受著傷,且暫躲一時,免得對我們不利!」

  想了想,沙成山道:「蘭妹的話固然是好,可是我們躲到什麼地方去呢?」

  丘蘭兒想了一下,道:「歇過今晚,明日我們再上路!」

  沙成山點點頭,道:「蘭妹,你有身孕,千萬當心,我就睡在船頭吧!」

  丘蘭兒拉住沙成山,道:「外面霜重,你一定要睡在艙裡面,要不,我也陪你睡外面!」

  至誠之心令沙成山感動,更令沙成山滿足於自己的幸運。果然,丘蘭兒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兩個人吃過東西,沙成山問道:「要擄你的那些人你能看出他們的來路嗎?」

  丘蘭兒咬咬牙,道:「他們都是騎馬的,好像趕了很長的路!」

  沙成山思忖著,半晌,才冷冷的道:「這幾個人物一定不是這附近的人,我相信他們還會再來。蘭妹,我們還是等到明天且看我的腿傷如何再決定!」

  丘蘭兒貼著沙成山的臂彎睡下來,她柔順的道:「沙大哥,你想會會這些人?」

  沙成山道:「不錯,倒要見識這幾個人是何來頭!」

  丘蘭兒忙搖手,道:「如是平日,沙大哥未曾受傷,我不會攔你,可是如今你傷的不輕,我不放心!」

  一笑,沙成山道:「我說過,到明天看情形再說!」

  這夜小船上十分平靜,但平靜只是表面的,在沙成山的內心裡卻狂濤般的沸騰著——沙成山有孩子了,這話說給誰聽也難令人相信!

  是的,大鏢客沙成山也「敢」有孩子?

  丘蘭兒躺在沙成山身邊睡得香,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全感令她放心大膽的睡著了——她已兩天未曾如此熟睡過了!

  第二天又平靜的過去了!

  沙成山試著他的腿,笑笑,道:「蘭妹,一個能挨刀割的人,先天便具有超常人恢復體能的本能,我發覺刀口癒合得令我滿意!」

  笑笑,丘蘭兒道:「我知道你說這話的目的,因為你不想再離開,而是一心要會一會找我麻煩的人,是吧?」

  沙成山笑了……

  他笑得極其自然,上身倚靠在矮艙上面,道:「我決不逃避,因為我是沙成山!」

  丘蘭兒也笑起來,道:「就因為人們送給你個『二閻王』外號,你才不肯走。令譽果然重於生命!」

  搖搖頭,沙成山指著丘蘭兒的肚子,道:「我不能讓我們的孩子蒙羞!沙成山不能讓兒子看不起,所以我決心留下來!」

  丘蘭兒咯咯一陣笑,道:「沙大哥,孩子怎會知道?」

  沙成山也笑,道:「怎麼不知道?所謂父子連心,你肚子裡的小子一定有感應,我清楚得很!」

  一連又是三天過去了,沙成山的傷處早已結了痂,背上的傷也全好了!

  丘蘭兒一大早走出矮艙來,道:「沙大哥,看來那些人不會再來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你把小船換個位置藏起來,叫那些人找不到!」

  一怔,丘蘭兒道:「沙大哥,你要走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為了你母子,我必須趕到方家集。

  蘭妹,為我,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沙成山走到岸上,回頭,丘蘭兒已跟著走下船,道:「你一走,我便把船放到下游去,沙大哥,你放心吧!」

  翻身上了馬,沙成山抖動韁繩疾馳而去!

  丘蘭兒似是失落了什麼,怔怔的直看到沙成山消失在山的彎道裡,才回到小船上!

  沙河的水悠悠流,丘蘭兒並未把小船往下游放,她以為天黑了再放船會隱秘些!

  事情就有那麼湊巧,天剛黑下來,「玫瑰毒刺」丘蘭兒懶懶的剛走出矮艙外,遠處便傳來馬蹄聲!

  丘蘭兒愣然望著遠處,因為她同時也聽出了車輪聲!

  丘蘭兒心中明白,江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藉著夜晚進行的,此刻不正是天黑不多久嗎?

  這批人物來的真快,丘蘭兒尚自手足無措,一輛篷車便已到了柳樹下!

  雙套大馬車,另外還有三個騎馬的!

  隱隱的,有個人從馬背上下來。這人並未走上船,當然他並不是害怕丘蘭兒手上的雙刃尖刀!

  他就站在船邊上,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對他最關心的人說的一樣:「姑娘,你請移移芳駕上車吧!二公子看中你那就是你的福氣。只要到了我們那裡,吃香喝辣小事一樁,我們二公子會把你當寶貝一樣看待。走吧!」

  丘蘭兒憤怒的道:「去你的二公子!若是換在平日,上一次他就沒有命了,你們滾吧!」

  坐在車上的大漢猛然一聲笑,道:「你們聽聽她的口氣,最是對二公子的口胃,難怪二公子偏就要定她了,哈……」

  丘蘭兒咬著牙,沉喝道:「你們的二公子究竟是誰?他住什麼地方?」

  岸上的大漢沉聲道:「你問這些做什麼?坐上馬車去享福就是了!」

  丘蘭兒尖聲叱道:「我不去!回去告訴你們二公子,我不是他想的那種賤女人,滾!」

  岸上又走來另外二人,三個人並肩站在岸上。

  中間的大漢冷冷的道:「姑娘,你非跟我們回去不可,因為你若不上車,我們便只有提著人頭回去了!」

  丘蘭兒憤然的道:「你們可以告訴你家二公子,我已是個有身孕的人了,叫他放過我吧!」

  岸上傳來一陣哈哈大笑,那人又沉聲道:「你就是肚皮裡塞了個大西瓜,今夜也得隨我們走了!」

  丘蘭兒抗聲道:「上哪兒?」

  另一大漢粗聲道:「當然是去我們二公子府上!」

  丘蘭兒立刻又問:「總該有個地名吧?」

  中間的大漢沉聲暴喝,道:「你問的也太多了,這對你只有害處!」

  灰濛濛的岸上,有個大漢正取出一個黑布袋子在雙手上抖著,厲聲對另外二人道:「王、崔二兄,哪有時間在此窮磨菇,上去抓人吧!」

  他的話聲甫落,岸上兩條人影便騰身而起!

  這兩個人手中握著不同兵刃,一個使刀,另一個單鉤,同時往丘蘭兒上下兩路刺去!

  小船搖晃中,丘蘭兒本來輕功一流,但想起肚子裡有了沙成山的孩子,便盡量不去騰躍!

  然而,敵人都是強者,兵刃使出,跟著便暴伸一手硬生生奪她手中尖刀,根本不把丘蘭兒放在眼裡!

  就在小船一陣晃動中,丘蘭兒被逼得往岸上躍去!

  她想哭,因為這一騰空躍起萬一驚動胎氣,那該如何是好?肚子裡面是沙大哥的骨血啊!

  丘蘭兒的身子尚在空中,斜刺裡一團人影幽靈也似的攔腰摟住丘蘭兒即將落在地上的身子!

  丘蘭兒尖刀走勢一半便停住了,因為抱她的人竟然是「二閻王」沙成山!

  輕得不能再輕的把丘蘭兒放下來,沙成山輕聲的道:「差一點我就來晚了!蘭妹,你受苦了,為我沙成山受苦了!」

  丘蘭兒笑淚交織在悄臉上,柔聲道:「為了我們的孩子,沙大哥,我情願死!」

  沙成山面上又現出冷酷,道:「你死不了,倒是他們死定了!」

  此刻,車上坐的兩個大漢也跳下車,其中一人嘿嘿一聲冷笑,道:「娘的,好一幅英雄救美圖!小子,你是誰?」

  沙成山不理會大漢的吼聲,他扶著丘蘭兒又登上小船,低聲道:「進去躺下來,別把血腥場面感染了我們的孩子,我實在不想叫他將來繼承父志!」

  五個大漢並肩站在岸上,又是中間那人開口:「喂,你究竟是誰?你同這姑娘是什麼關係?」

  沙成山又是一副病懨懨的神情。走下船,他根本不看五人一眼,出聲無奈的道:「我同她是真真實實的夫妻,五位,你們可聽清楚了嗎?她是我老婆!」

  中間的大漢忽的一聲笑,對身邊的一人道:「二公子猜對了,這女人果然有丈夫。去,拿來!」

  只見那人跳上篷車,立刻取出一個小包裹拎向沙成山的面前,道:「這裡是一百兩銀子,拿了銀子你走人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各位這是要我賣老婆?」

  大漢哧哧一笑,道:「就算是吧!」

  沙成山挫牙如嚼干豆,冷沉的道:「各位是奉你們二公子的命辦事了?」

  中間的大漢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

  沙成山忽然平靜的道:「你們二公子必定是頗具權威的人了?」

  那大漢已不耐煩的道:「相當有權威,所以你快些收了銀子走人!」

  沙成山雙目一暗,道:「你們的二公子高姓大名?仙鄉何地?」

  五個人齊搖頭,而且都是閉口不言!

  沙成山歎惜的道:「是不肯告訴我?還是不敢說出來?」

  忽然,姓崔的大漢手上單鉤一擺,道:「你不夠格知道,識相些你快滾!」

  沙成山冷冷的道:「真是想不到,這種強搶民婦的勾當也會落在我的頭上,太可笑了!哈……」

  沙成山真的笑了,不過他的笑聲在變……變得有些殘酷的樣子!

  一陣笑聲過後,沙成山咬著牙,道:「每人砍斷一隻左手,我開恩放你們回去!」

  就在五個大漢愣然之間,他又接道:「叫你們二公子前來,這種事情應該由當事人親來的!」

  猛的一聲暴喝,姓崔的怪聲大叫,道:「他媽的,你是厲鬼?還是惡魔?就憑你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要斷我每人一手?什麼東西!」

  五般兵刃已在喝叫聲裡散開,中間的大漢沒有動。

  他雙目直視無精打采的沙成山,道:「朋友,看樣子你有恃無恐,可否報個名兒?」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可以,但卻有個條件!」

  那人重重的道:「請說!」

  沙成山立刻又問:「你們二公子究竟何人?」

  搖著頭,那人手上的鋸齒鋼刀已橫在胸前,道:「交易不成,因為我們不能說出你要知道的!」

  沙成山嘿嘿哼道:「那麼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了!」

  一邊,手持砍刀的大漢道:「武兄,別同他羅索了,擺平他我們還得辦正事!」

  姓崔的已揚起手上單鉤,厲吼道:「好個愣頭窮小子,你算是由哪個鱉洞鑽出來的活王八?居然膽上生毛,對爺們耍起狠來啦?你他娘的怎不掂掂自己的重量,充人熊也得有個肉架子吧!」

  姓武的伸手一攔姓崔的,他似是看出沙成山必然不同一般。江湖上奇能異士太多,若以相貌去論高低,那就太外行了!

  笑笑,姓武的道:「朋友,你真的要我們各斷一手?」

  沙成山重重的通視著面前五人,道:「我的話一向不打折扣!」

  猛的一咬牙,姓崔的單鉤猛然劈斬沙成山的後腦,力勁勢急,光景恨不得一傢伙把對方的頭削掉!

  沙成山只是漫不經心的稍側身子——看起來十分平常的閃了一下,沒有急,更沒有慌。單鉤已從後面「忽」的一聲到了沙成山的前面。

  由於力量的慣性作用,迫使姓崔的大漢上身左旋,然而,他竟然一直旋向左後方,旋即倒了下去,敢情再也不動了!

  姓崔的是怎麼死的?天黑沒人看清楚,即使是大白天怕也不易看得明白。姓崔的面孔是扭曲的,面孔斜著貼在沙上面,雙目圓睜,嘴巴歪扯,舌頭竟然斷了,是他自己在痛苦難當時咬斷的——當然,他是不會再站起來了!

  姓崔的死在沙地上,竟然不聞叫聲。姓陶的望望其餘三人,四人皆臉色大變!

  姓武的伸足挑翻屍體,嗯,這才發現姓崔的右胸口上一個血洞!

  沙成山卻在這時冷冷的道:「四位還有活的機會,當然,照我的話去做,每人斷一手,並說出你們二公子的大名來!」

  姓武的退後一步,鋸齒鋼刀橫在胸前,沉聲道:「朋友,強梁商量,不幸你選擇的是強梁,也就怨不得我們一起上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免得我多費手腳!」

  猛嚥一口唾沫,姓武的黑面泛綠的吼道:「哥子們,併肩子上!」

  姓陶的也狂叫著舞動砍刀,道:「一起朝上撲,好歹把這王八蛋撂倒再說!」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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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03:01: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沙成山對於「王八」二字十分厭惡:兩次有人下戰書提到這二字!

  如今對面這幾個惡奴也口出「王八」二字,他心裡面的一點慈悲之心,也早已化為烏有!

  四把兵刃在蒼茫的虛空裡閃著寒光,挾著窒人的破空銳嘯,又狠又快的往沙成山站的地方劈落——那種氣勢,宛如群狼爭食!

  沙成山驀地左臂疾拍,彷彿他就是敵人的指揮者一般,知道左邊兩件兵刃的必經之地,那麼準確的捉住了最先劈到的大砍刀把!

  幾乎就是同一時間,大砍刀反擊橫劈如雷電奔瀉,轟嚨一聲砍進了另一大漢的腰,反力道加上沙成山的力量,這一刀幾乎把使斧的大漢腰斬!

  大砍刀迴旋如電,噹的一聲震開了鋸齒鋼刀與另一把砍刀,沙成山一個反腕摔,握刀的大漢一個原地觔斗便平躺在他的腳前,這個人不動了——腦袋上嵌著自己的砍刀,當然不會動了!

  姓武的暴退一步,另一握刀怒漢破口大罵道:「娘的老皮,殺!」

  姓武的雙手緊握鋸齒鋼刀,便在另一大漢瘋狂的往上撲擊中,他也毫不遲疑的騰躍起兩丈有奇,半空中「咻」聲連接不斷,二十一刀從二十一個方向罩上沙成山!

  猛然旋身向右,沙成山冷冷的道:「直到此刻只有你一人勉強夠得上抬盤!」

  話聲甫落,空中一片極光交織,「銀鏈彎月」一現即隱,熱血便在兩具即將倒下的身體上往外滴灑!

  姓武的未叫出聲,另一大漢也未叫出來,因為二人都是脖子上開了個血洞,人未倒下去,已聞得「咕嘰咕嘰」鮮血外溢之聲!

  是很乾脆,沙成山的動作就是這樣,他給了死者以短暫的痛苦,當然,他也給死者製造了永恆的黑暗!

  五個人——當然是五個死人,他們各具異態,然而面上的表情卻是一樣的——驚異與痛苦的結合!

  丘蘭兒站在小船上叫道:「沙大哥,你殺了他們?」

  沙成山走上小船,道:「我沒有殺他們之意,他們卻抱定為主子盡忠之心,我無別途可循!」

  丘蘭兒撫摸著沙成山的面頰,道:「你是怎麼又回來了?我奇怪,你怎會再回來?」

  沙成山笑笑,道:「我本來並不打算今日離開你,只不過我自己換了個地方!」

  他遙指遠方的山頭,又笑道:「我把自己藏在那個山頭上。蘭妹,我怎能放心一走了之?」

  笑啦,丘蘭兒摟住沙成山,笑道:「沙大哥,此刻是我最……最滿足的一刻了!」

  笑笑,沙成山道:「蘭妹,你可以安心在小船上等我了!」

  丘蘭兒迷惘的道:「你這時候就要走?」

  沙成山一笑,面上寒氣一閃,道:「我得先去找二公子,否則,他還會再來!」

  丘蘭兒急急的道:「那個被稱為二公子的人武功了得,那天他在河岸上看到我的時候,露了一手傳言中的『飛枝渡澗』絕技。沙大哥,我們暫時躲一躲吧!」

  沙成山淡淡的笑笑,道:「拋枝借力只是輕功的上乘門徑,沒什麼值得敬仰的,蘭妹,你只放寬心!」

  丘蘭兒拉著沙成山問:「沙大哥,你到哪兒去找二公子?他們又守口如瓶!」

  笑笑,沙成山道:「容易得很,蘭妹,我會找到這位二公子的!」

  於是,沙成山又躍上岸,丘蘭兒站在船邊看!

  只見沙成山把五具屍體一齊拋入篷車中,又把黃膘馬拴在車後,自己便坐在車轅上,一聲:「得!」

  兩匹馬緩緩的拖著篷車便離了沙河!

  沙成山真自在,他根本不去支配拉車的馬,任由那馬車往前馳!

  背靠在篷車一邊,沙成山閉起雙目養精神,他心中可清楚得很,這種大戶人家的馬車都是自己的。

  對於主人的家門,多半不用費心去找,拖車的馬自會順著官道走回去,這就是老馬識途的道理!

  沙成山似睡不睡的在車上幾乎顛簸一夜。天終於亮了,前面卻是個小鎮!

  沙成山伸了個懶腰,雙肩一陣聳動,仰頭望著小鎮,只見有個年輕人從鎮頭走過來!

  年輕人到了馬車前面,他見沙成山坐在車上,便不由得「咦」了一聲,指著馬車,道:「你是……」

  笑笑,沙成山道:「朋友,你一定認得這篷車吧?」

  點點頭,年輕人道:「你說對了,我認識這篷車,街頭第一家順記車行的馬車!」說著,便用手指向街頭!

  沙成山愣然的望著街頭,果然有個大馬廄,心中暗罵:「真狡猾,竟然雇了一輛篷車!」

  兩匹馬真的把篷車拖到了車行門外面不走了,沙成山望著大門邊的一塊招牌:「順記騾馬行」。

  沙成山怔怔的坐在車上未下來。從馬廄走來個夥計,笑問道:「這不是昨日一早雇的嗎,今天一早就回來了!」

  沙成山放低聲音,道:「夥計告訴我這篷車是誰雇的?」

  夥計愣然笑道:「當然是客人雇的,你難道不是……不是他們一夥的?」

  沙成山已經知道無法查出二公子何人了,歎口氣,道:「夥計,我是在路上遇到這輛篷車的,見上面無人,我就跟著車子來了!」

  夥計忙走近篷車,道:「那些人在棧房押了五十兩銀子,他們不來怎麼……」

  沙成山冷冷道:「他們不能來了!」

  夥計奇怪的道:「你怎麼知道?」

  沙成山伸手掀起車簾,道:「他們全死了,又怎麼會來?」

  那夥計伸頭引頸一看,一聲怪叫,道:「天爺,出人命了!」

  夥計往大門裡面跑,沙成山已騎上自己的黃膘馬走了!

  等到大門裡衝出不少人圍上篷車,沙成山已經絕塵而去,連個影子也看不到了!

  沙成山並未趕回方家集,他相信方寬厚決不敢在這時候露面,因為已有不少江湖人物出現在方家集!

  緩緩的,沙成山又到了沙河!

  他必須再回來,二公子死了五個手下,他決不會就此罷手,當然二公子也不會放棄丘蘭兒!

  沙成山趕回沙河,丘蘭兒高興地舉起手中尖刀,歡愉的大聲叫道:「沙大哥,你已經找到二公子了?」

  沙成山又把馬拴在柳樹林。他走向小船,笑道:「是我估計錯了,那輛篷車是他們雇的,並非是二公子家中的,我白走了一趟!」

  丘蘭兒指著船上,道:「沙大哥,我抓了好多肥魚,你來了就幫著我吃啊!」

  沙成山跳上船,望著十幾條白魚,道:「蘭妹,我是有些餓了,且看你的手藝吧!」

  丘蘭兒滿面歡愉之情,立刻把魚剝肚去鱗,並在船頭升起火來……

  沙成山一時間愣住了,他真的無限感慨。如果能同丘蘭兒如此的過一生,那該有多好?

  沙成山絕對不是來同丘蘭兒相聚的,只因情勢所逼,他便不得不在小船上住下來!

  現在,他真的又睡在矮艙裡了。丘蘭兒盤起腿坐著,臉上帶著一份滿足感睇視著沉睡的沙成山!

  人生際遇真難預料,數月前丘蘭兒還夥同「烈狐」胡大年在半道上截殺沙成山,當時的「玫瑰毒刺」雄心萬丈,豈知她遇見的是大鏢客沙成山!曾幾何時,丘蘭兒的肚子裡竟然懷著沙成山的孩子!

  丘蘭兒伸手撫摸著沙成山——從頭髮摸到鬍子,又把棉被替他拉到脖子,體貼入微中表現出滿足感!

  睡夢中,沙成山那瘦削的面孔上綻現出笑意,引得丘蘭兒把嫩臉貼上去,宛似要把沙成山的笑印上自己的面頰一般!

  東昇的日頭火盆似的擱在山頭上,山下面卻飛也似的出現三騎,沙成山只是伸手遮在雙眉上看了一眼,便毫不在意的用木盆子把半袋剩下的黃豆放在馬前,拍拍手看著黃膘馬低頭嚼食!

  真快,三匹馬剎時便到了柳樹下,沙成山淡淡的望了三人一眼:兩個中年大漢,一個錦袍青年人!

  沙成山把馬背上的毛毯收起來,已聞得那錦袍青年人冷沉的道:「幹什麼的?」

  沙成山冷冷的望了這青年人一眼,見這青年人雙目尖斜入鬢,鼻子單薄微翹,長長的下巴上面稀疏的幾根胡茬子,面色卻十分白皙,提著韁繩的手白得青筋可辨!

  面上毫無表情,沙成山道:「你在問我?」

  一旁的中年虯髯怒漢吼叱道:「什麼東西,不是問你難道問鬼?」

  沙成山冷沉的道:「我有必要告訴你們嗎?」

  忽見錦袍青年人抖著韁繩往後退。就在這時候,那怒叱的中年壯漢忽的自馬背上騰空而起,空中一連兩個騰翻,人未落地,雙掌交替二十七掌拍向敵人!

  沙成山未動——不,他只彎了一下腰,就在一片掌影摟頭蓋面拍來的時候,一把黃豆便宛如一把鐵丸似的激射過去!

  「啊!」聲音真淒厲,漫天的掌影消失了,中年壯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過他很幸運,雖然臉上鑲了十幾粒黃豆,卻沒有一粒射入眼睛裡。鮮血自他的臉上往下流,壯漢抖著雙手怒罵一聲:「你娘的!」

  另一壯漢便在這時候套上一隻金爪欲撲,青年人伸手一攔,他僵硬的一聲笑,道:「朋友,好本領!」

  沙成山沉重的搖搖頭,道:「沒什麼,自保而已!」

  青年人淡淡的笑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朋友,我的五個下人是你為他們超度的,對嗎?」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青年人面上一寒,又道:「如此你又折回此地,敢情在等我們?」

  沙成山懶散的道:「不錯!」

  青年人咬著牙,沉聲道:「你如此插手,為的是什麼?」

  沙成山指著小船,道:「為了那姑娘的名節!」

  仰天哈哈一聲梟笑,青年人指指小船,道:「那姑娘?她的名節?朋友,你怎麼不好生問問她。她一定會告訴你,她已有了身孕。嘿……有了身孕還講的什麼貞操與名節?」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的比你還要早!」

  青年人憤怒的吼道:「小子,你在說什麼?你早知道這女子有身孕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不錯,而且她懷的是我的孩子!」

  窒了窒,青年人嗓調有些冷硬的道:「還要製造理由來騙人!朋友,我已經對你容忍有加了,難道你看不出來?」

  沙成山冷淡的搖搖頭,道:「你的容忍只是一項陰謀,因為你在試探我的武功,更在找尋出手的最佳時機,目的只是一擊而中,而且,你一出現便在準備出手。難道我說的不對?」

  殘酷的一笑,青年人道:「因為你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一直未找到出手機會。不過你仍然只是一個人,我相信你的勝算不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橫出一丈遠,他雙手下垂,一臉懨懨的樣子,道:「看樣子,你是個被大人寵壞的年輕人!能告訴我仙鄉何地嗎?」

  冷酷的咧著尖嘴巴,青年人道:「當然我會告訴你,因為你絕對不會活著離開……」

  一邊的壯漢沉聲道:「少主!」

  猛回頭,青年人沉聲道:「告訴他我們是什麼人!」

  壯年大漢走前一步,沉聲道:「小子,你最好少問,聽了怕你連站都站不穩了!」

  沙成山冷笑道:「是嗎?倒要聽聽比不比皇帝老子的金鑾殿還令人大吃一驚!」

  壯漢沉聲道:「雖不比皇帝的金鑾殿,武林中卻比誰都有名。小子,你曾聽過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嗎?」

  嘿嘿一聲笑,沙成山道:「『龍騰』『虎躍』是武林兩大世家,哼,不料卻出了些不肖子孫,半道上搶起別人老婆,真替江厚生難過!」

  青年人面色泛青,怒叱道:「小子,你究竟是誰,竟敢叫出我爹的名諱!」

  沙成山毫不惱怒的道:「套上你說的話,你會知道的,因為我仍然不買江厚生的帳!」

  沙成山的話十分明顯,他沒有放走青年人的意思!

  雙方似是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憤怒的抹去面上血跡,幾粒黃豆也被那人抹在手上,他重重的一揮手,反背拔出一隻金爪——與另一大漢相同的金爪!

  青年人厲喝道:「從這人的定力上看,必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你們須全力施為,否則便再也回不了鳳凰嶺了!」

  面上仍在溢血的壯漢沉聲道:「金兄,一起朝上撲,好歹也要把這雜種撂倒再說!」

  迎面姓金的咬牙點著頭,道:「虛虛實實,虛實並用,出招必須覷準了,申兄,我們相互呼應!」

  兩隻金爪便在金陽的照射下閃動著燦燦電芒,帶著破空的銳勁,又狠又快的從正反兩個方向擊向他們的目標——敵人的頭與後背!

  沙成山的雙足交替暴踢,宛如他的出腳早就在事前經過精密的丈量一般,那麼準確的踹上了二人的握爪手腕。

  金爪被踢飛上了半天,然而兩個壯漢真夠狠,不約而同的滾地急進,兩柄短刀已到了沙成山的前後!

  旱地拔蔥而起,沙成山頭下足上,雙手快不可言的捉住兩把握刀的手,就在他的身子倒懸的剎那間,兩把短刀交錯而過,兩聲「噗哧」合為一聲,深深的捅進了兩個壯漢的胸腹中!

  熱血便在二人的悶嗥中往外噴,鮮紅的血尚未濺上沙成山的臉,他已躍立於三丈外的柳樹下面!

  沙成山冷目直視著青年人,道:「你就是他們口中的二公子吧!」

  青年人絕對想不到面前這瘦骨鱗峋的漢子,竟然一招之間搏殺了兩名「龍騰山莊」的武師,不由得心腔子收縮。

  一股子寒氣順著脊椎透到頂門,他喉嚨響動,雙手沁汗!

  對面這人究竟是誰?

  這種殺人手法,已至爐火純青!

  然而,青年人想到了自己的身價,「龍騰山莊」的二少莊主,怎可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人低聲下氣?

  憤怒之色掩去了慌恐之心,此刻正是他為龍騰山莊的名譽增添光榮之時,他不能退縮——絕對不能!

  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青年人沉聲道:「來吧,到了我們一決勝負的時候了!」

  沙成山注視著青年人,目光炯炯的道:「我忽然覺得有必要放你一馬!姓江的,你只要不再來此找麻煩!」

  嘿嘿一陣冷笑,青年人道:「你怕了?龍騰山莊的威名嚇倒你了?」

  搖搖頭,沙成山道:「你錯了,聞得『龍騰虎躍』交情甚篤,我是看在秦老爺子的面子,有意放你一馬。姓江的,你該明白了吧?」

  青年人憤怒的道:「你算什麼東西?你把我江少強看成怎樣的窩囊廢?你以為露了那麼幾手就嚇住我了?王八蛋,休提我姑丈的大名,事情只是我二人之間的事!」

  沙成山咬咬牙,道:「好,你出招吧!」

  提起錦袍前擺掖在腰帶上,江少強「錚」的一聲拔出兩件兵刃來——一隻金爪與一把短劍,那把鑲著七色珠寶的劍與金爪交互輝映,各自閃耀著瑩瑩寒光!

  沙成山的雙臂下垂,目不轉動的道:「聞得江厚生的『幽靈七幻術』獨步武林,江少強,希望今日能在你身上發揮出來!」

  所謂「幽靈七幻術」乃是龍騰山莊的絕學。

  精要之處在於不浪費點滴氣力而在絕妙的輕功配合之下,能在敵人四週一次幻化出七個身影。

  傳言中「飛龍」江厚生便有此能耐,便是輕功稍差的人,也能幻化出三四個虛幻人影,令敵人無法捉摸,從而可以選擇出手的最佳時機,一擊而搏殺敵人!

  江少強的身子在動,跳動在一定的範圍內!

  沙成山曾問得丘蘭兒說過,面前這位二公子身負「拋枝渡澗」絕技,輕功的造詣一定是一流的!

  江少強的躍騰有了滯留的影子,沙成山看得十分清楚。江少強的雙腳幾乎只是足尖點地,他的人便轉向另一個方向了!

  沙成山仍然不動,而且幾乎雙目就要閉起來了!

  於是,江少強的影像從三個幻化成四個……五個……

  沙在飛揚,風在呼號,就在五個虛實難辨的影子裡,突然金光暴展,冷電激盪,一古腦的往中間罩上去!

  「銀鏈彎月」便在此時彈跳而出。「叮噹」之聲甫落,四周的人影已消失不見,江少強的身子陀螺似的一陣猛旋!

  沙成山冷冷的道:「江少強,你爹的這套『幽靈七幻術』傳到你手上便走了樣,你連一半也未領略到,我為你歎惜!」

  江少強一聲雷吼,拔空而上,短劍狂掃二十一次,右手金爪交替揮出無數金芒。強勁的穿射與猛烈的劈刺,引得四周空氣激盪,草木紛飛!

  沙成山移動在一丈之地,不論江少強的攻擊有多凌厲,就是無法逼退一步!

  又是一聲雷吼,江少強旋動著手上兩件兵刃和身便往敵人懷裡衝過去,光景似是同沙成山卯上了!

  目標在江少強的怒撲中突然消失,江少強並不回頭,雙臂分開往後狂掃反捲,上身左扭立刻回轉身來!

  江少強絕對想不到他回過身來面對的是一片青瑩瑩的刀海,他的短劍金爪宛如撞擊上一座刀山,立刻發出那種密集的火炮似的聲音,江少強便在這爆烈似的聲音裡搖搖擺擺的往外旋去!

  沙成山面上一片淒苦,宛似空中的血是自他的身上流出來似的,帶著一副懨懨的樣子!

  脖子上的刀痕顯然可見,鮮血似乎與皮肉分家一樣,往錦袍上直流……

  一手猛力摀住脖子上的刀口,江少強雙目泛白的道:「你……你……是大鏢客沙成……山?」

  沙成山毫不動容的道:「是的,也有人稱我『二閻王』!」

  江少強咬咬流血的牙,沉聲道:「你怎會在此地……難……道……你已找到……我……姑丈的……寶物了?」

  沙成山冷冷道:「秦老爺子的東西仍在方家集,但我還未替他找到!」

  江少強已見軟弱的道:「沙……成山,……你不……在方……家集……卻來此……沙河……難道……你……不怕……寶物被……別人掠走?」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覺得保護妻子比替人尋寶更重要,所以我回來了!」

  江少強啞著聲音,又道:「你……為何不早使用……你……的『銀鏈彎月』?你為何……不說你……就是『二閻王』……我……好……恨……」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要恨任何人,江少強!往往煊赫的家世反而害了子女,你就是鮮明的例子。所以要恨也只能恨你自己!」

  雙目突然一厲,江少強道:「沙成山,你……會生不……

  如死的……因為……我爹……就饒不了……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江少強,我從不逃避!」

  又是一聲斷續的話,江少強道:「來……吧……沙……成山……我在……幽冥……之路等……你了!」

  沙成山未再回答,因為一個死了的人聽不到他說的什麼話!

  再一次,沙成山把三具屍體拴牢在馬背上,三匹馱著屍體的馬便緩緩的往大道上走去了!

  鮮血仍在滴灑,但沙成山已到了船邊!

  丘蘭兒走出船艙,一本正經的道:「我聽你的話沒有走出來,就怕影響我們的孩子。沙大哥,上來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我得走了!蘭妹把小船往下游放五十里,等我辦完事有了銀子,此生我們便廝守在一起!」

  丘蘭兒笑了,她流著淚笑了……

  沙成山騎在馬上,他想的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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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03:08: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章


  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與吉祥鎮附近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在武林中有舉足輕重的勢力。

  曾聞秦百年的夫人就是江厚生的大妹子。自己殺了江少強,卻又在替秦百年找寶物,這算什麼嘛!

  一聲苦笑,滿肚皮的不自在,又不知方家集那面去了些什麼樣的江湖人物!

  於是,沙成山拍馬疾馳。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先找柳仙兒問問清楚再說!

  繞過一大片竹林子,沙成山遠遠的便看見一團紅影子在竹林子深處,紅影未動!

  但沙成山看的可清楚,那是個人,綠海似的竹林子裡面出現那麼一團紅,是相當醒目的!

  沙成山停下馬,緩緩的逼近紅影。蹄聲未驚醒萎坐在地上的紅影。沙成山繞向紅影正面,不由得驚叫道:「你……」

  紅影十分疲備地睜開眼睛,他那宛似重鉛的眼皮子吃力的往上撩,啞著聲音道:「沙……成……山……」

  不錯,這人就是「大漠紅鷹」戈二成!

  他那晚幾乎脫陽而死,算他見機的早,也逃的快,沒有死於柳仙兒的肚皮上,連夜往西逃去!

  現在,他像個垂死的癆病鬼,面頰乾癟,雙目無神,嘴唇裂開,模樣兒宛似他身體依靠的竹子!

  沙成山翻身下馬走近戈二成,道:「戈兄,你病了?」

  合起的眼睛含著一股子怨毒之色,戈二成道:「沙……成山……這是……你殺……我的……最好……時……機……你……還……等……什麼?」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就為了上次你助白良之事?」

  戈二成嘴角一牽,道:「難道……那還……不夠你……殺我的理由?」

  沙成山淡淡的道:「仇恨在我與白良二人之間,你只是為了朋友之義而助拳,兩助插刀為的朋友。沙成山除了佩服,並沒有同你結怨之心。戈二成,你把沙成山想錯了!」

  猛的一瞪眼,戈二成又重重的道:「沙成山,你……你在此時……此刻說這……樣的話……你……你是在憐憫……我?」

  搖著頭,沙成山道:「戈兄,你並不是個容易被人憐憫的人,今日如此,必是遇上什麼怪異的不幸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戈二成突然大怒,叱道:「沙成山,你……你個王八蛋……憐憫……與同情……又有……什麼分別?」

  沙成山極不願意聽到「王八蛋」這句「半」罵人的話,心中一緊,但見戈二成幾乎同個死人差不多,就強忍著心中憤怒,勉強笑笑,道:「戈兄,你遠離大漠來到中原,總不願客死他鄉做那隨風飄蕩的異鄉冤魂吧?」

  雙目閉著,戈二成道:「沙成山……我可以……委託你……為我辦一件……大事嗎?」

  一笑,沙成山道:「當然,我們總算早有認識,雖然是一次極不愉快的認識,我還是願意為你辦的,你說吧!」

  戈二成又睜開雙目——他似是十分吃力的睜開眼,道:「戈某……先謝謝了!在這種情況下,我……也只有說一聲……不實際……的謝謝!」

  沙成山淡淡的道:「說吧,我在聽著!」

  戈二成猛烈的喘了幾口微弱的氣,從他的胸脯起伏上看,他似是努力在守著那一口真元之氣。拚命的不叫那口真氣散去!

  半晌,戈二成才又慢慢的道:「沙成山,你……等我斷氣之後……請把……我的屍體……送上高山……之巔,脫……去所有……衣衫……記住……一定要放在……最高山頂之……上呀……」

  沙成山愣然的道:「戈二成,你在說什麼?人死入土為安,你怎麼叫我把你赤著身子放在高山之巔?即使虎狼不食也會被蒼鷹掠食殆盡,你……」

  戈二成似是滿意的笑了……

  沙成山卻在猛搖頭……

  當然,沙成山不會知道,大漠之中把死人放在高山之上,是為天葬,唯有天葬方能進入天國,走入極樂世界。但沙成山卻不知道這些!

  緩緩的閉起眼睛,戈二成又道:「沙成山,你……答應……了嗎?」

  沙成山知道戈二成聞得自己答應他的要求之後,必會自斷心脈而亡,便沉聲道:「要我答應可以,但我得明白,你是怎麼傷成這副模樣的?」

  戈二成無力的伸出舌頭舐著嘴唇,道:「為了戈某能走入天……國,進……入極樂……世界……我便告訴……你……也好要……你……有所……警惕……」

  他乾咳了一聲,又道:「苗疆……百毒門……有個叫……柳……」

  不等戈二成說完,沙成山立刻接道:「柳仙兒?」

  無力的雙目又睜開來,戈二成道:「不錯……她叫柳仙兒……她……是個妖……女呀!」

  若論瞭解柳仙兒,沙成山比戈二成知道得更多!不錯,柳仙兒曾經有意要害沙成山,然而沙成山卻並未上當!

  戈二成卻是自己送上門,情況自然不同!

  沙成山平淡的道:「據我所知,柳仙兒只是『苗疆百毒門』的一個女殺手,憑她的武功,又怎能傷得了戈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戈兄何不明說?」

  半晌,戈二成歎著氣,道:「非是……動手……過招……她以……媚術……幾乎當場叫我……脫陽……而亡……」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戈兄,你死不了的,怎不早說?」

  沙成山立刻坐到戈二成身後,右掌抵上戈二成命門要穴,沉聲道:「戈兄,氣走丹田,繞過氣海回歸關元,我助你一把!」

  「大漠紅鷹」戈二成立刻靜下心來,雙目緊閉,隨著命門游進體內的一股熱浪,便運起內功來!

  戈二成本是大漠高手,經由沙成山的助力,精神恢復不少。

  一盞熱茶功夫,沙成山緩緩的站起身來,笑道:「助你一臂之力,比把你的屍體送往高山之巔要省事得多了!」

  戈二成仰面怔怔的望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該知道我來中原的目的吧?」

  笑笑,沙成山道:「找我再較量?」

  點點頭,戈二成道:「除了找你較量,另外便是爭奪秦百年的寶物!」

  一怔,沙成山心中實在不是滋味:一番助人,卻又多了個奪寶之人!

  又聞得戈二成道:「現在,我不找你較量,只有專心奪寶一事了!」

  沙成山皺起眉頭,道:「誰告訴你秦百年的寶物落在方家集?」

  戈二成一笑,道:「已是江湖人盡皆知的事了!」

  沙成山心中憤怒,思忖著——會是誰在把這件事情廣為宣揚?

  戈二成緩緩的站起身來,道:「沙成山,我要走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是去方家集?」

  戈二成道:「不錯,我怕晚了會遺恨終身!」

  笑笑,沙成山拉著馬韁,道:「如果我是你,戈兄,我會馬上找個郎中,弄一些十全大補壯陽的藥物補一補虧損的身子,命才是要緊的!」

  戈二成苦兮兮的點點頭,道:「我趕到方家集,首先就是找大夫替我補身子。娘的皮,等我補好身子,第一個就不放過那個妖女!」

  拍拍自己的馬,沙成山道:「可要坐我的馬?」

  戈二成一怔,道:「你也是去方家集?」

  沙成山笑意掛在臉上,道:「別管我去哪裡,我是送佛送上天,救人救到底,戈兄,請不必客氣,上馬吧!」

  戈二成眨著泛白的大眼——他原是雙目泛赤,道:「上回我們要你的命,這回你救了我的命,沙成山,你這算哪門子作風?」

  沙成山笑笑,道:「我可並非欺世盜名之輩!戈兄,此事之後,你若是興趣濃厚,我還會接受你的挑戰!」

  戈二成仍然吃力的爬上馬背!

  沙成山伸手拍著馬屁股,吼一聲:「走!」

  黃膘馬緩緩的回過馬首,光景還露出了一副不甘願的模樣望著沙成山!

  沙成山臉上露出無奈,口中沉聲,道:「走哇!」

  黃膘馬宛似老了十年,有氣無力的往前走著,沙成山心裡明白,黃膘馬實在不願馱著戈二成!

  就這樣,沙成山跟在馬後走,晃裡晃蕩的進了方家集,而且又來到了平安客棧外面!

  兩個年輕的夥計肩並著肩走出來!

  其中一人叫道:「大膽子爺,你可回來了!」

  面上一寒,沙成山道:「先把馬上的人扶回客房去,立刻找鎮上的郎中來!」

  另一個夥計指著戈二成,道:「他是誰?」

  沙成山重重的道:「一個一心要殺我的人!」

  猛一愣,兩個夥計對望一眼!

  沙成山道:「當然,他現在又不殺我了!」

  一個夥計領著戈二成走入後面客房,另一個夥計拉馬往馬廄走。就在這時候,斜刺裡突然過來個壯漢。

  這人一把拉住沙成山,道:「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沙成山見是矮壯的伍大浪,笑笑,道:「伍總管,你找我幹什麼?」

  不錯,這五短身材的壯漢正是「虎躍山莊」的總管伍大浪,從他的眼神中,沙成山立刻領悟到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兩個人在暗角處坐下來!

  伍總管低聲緊張的道:「我告訴你,前天有人在沙河殺了龍騰山莊的二公子,這件事你知道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二公子為什麼被人殺?」

  伍大浪低沉的道:「別管二公子為什麼被人殺,我問你,我們老爺子的兩件寶物可有眉目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伍總管,在我尋寶的過程中,我不喜歡有人中途多問!」

  伍大浪立刻又道:「我們莊主的意思,要你暫時放下尋寶之事,去查那殘殺龍騰山莊二公子的兇手!」

  冷淡的搖搖頭,沙成山道:「伍總管,你沒有忘記吧,沙某每年只辦三件事情,多一件也不幹!」

  他一聲哈哈,又道:「當然,如果要沙某再辦事情,那得等到明年初春了!」

  伍大浪當然不知道江少強是死在沙成山之手,他重重的又道:「沙大俠,如果老爺子不叫你尋寶,而改成緝兇,你又怎麼說?」

  沙成山搖搖頭,道:「敲定的事情豈能更改?別忘了十萬兩銀子對我相當的誘惑!」

  伍大浪咬咬牙,道:「十萬兩銀子絕非小數目,那也要有福之人去享用,沙大俠,你以為呢?」

  沙成山一怔,他實在猜不透伍大浪的這句話。笑笑,沙成山站起身來,道:「伍總管,我有些累了,少陪!」

  沙成山往後院走,伍大浪冷冷的自語道:「娘的,你一輩子也得不到那十萬兩銀子,王八蛋!」

  沙成山走回自己的客房,見戈二成正躺在床上,一怔之間,旋即笑笑,道:「戈兄,你好生歇著,等大夫前來替你診治吧!」

  戈二成忙問道:「沙兄你要走了?」

  搖頭一笑,沙成山道:「這間房原是我住的,今天你且住下,我另外找一間去,我得好生睡上一覺了!」

  戈二成此刻才平心靜氣的道:「沙成山,你令戈某心折!」

  已經走出房門,沙成山回頭笑道:「戈兄指的是什麼?」

  戈二成立刻赧赧然的道:「我一直以為你未存好心,準備在吊足我的胃口之後再殺我。我心中以為,你的一切舉動都是在製造對我的羞辱,我騎在你的馬上,還存著這種心。然而,現在證明,你確實真心的拉了我一把。沙成山,你是君子!」

  沙成山淡然的一笑,道:「我不承認自己是君子,我只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戈兄,安心養病吧!」

  戈二成平靜的躺在床上,沒多久便見一個夥計領著個老者走進來,笑對戈二成道:「我們鎮上就是這一位張大夫,我把他請來了!」

  山羊鬍子飄到胸前,姓張的大夫往床邊一坐,食中二指已捲在戈二成的脈門上!

  宛似老僧入定,姓張的半晌睜開眼,道:「好色之徒,房事過度!想活命,半年之內不能再接近女人!」

  戈二成心中十分佩服,道:「能治好嗎?」

  姓張的板著夫子面孔,道:「當然能治好,你有銀子嗎?」

  戈二成那晚上逃的快,一袋銀子丟在柳仙兒的床頭上未曾拿走,此刻他愣然的道:「銀子?我……有……但被我弄丟了!」

  猛的站起身,姓張的道:「沒銀子,我無能為力!」

  忽然,門口傳來聲音,道:「我有!」

  一旁的夥計指著沙成山,笑道:「不錯,這位膽子大的客官有銀子!」

  沙成山走進門來,對夥計道:「一切開支,從我存在櫃上的二百兩銀子內扣!」

  姓張的大夫撫掌一笑,道:「一百兩足夠了!」

  他對夥計又道:「跟我去取三斤老山人參,一日五隻老母雞,合著燉上一碗濃濃的人參雞湯,每日睡前再吃上半兩虎鞭。半個月之後,我保證你紅光滿面象頭壯牛一般壯!」

  他話聲甫落,沙成山已笑起來,道:「戈兄,最後還是銀子才能救你!」

  張大夫突然指著戈二成,道:「人是可以治好,但半年之內若近女色,說不定你便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戈二成無奈的道:「我心裡明白,衡情量勢,我尚不願當一名風流鬼!」

  夜,又是一個月夜,窗外面的月亮真圓,圓得連月亮上面的麻面也清晰可見!

  沙成山在二更過後便離開了平安客棧。他已經好多天未去槐樹坡的凶宅,更未與柳仙兒碰面,太多的話要向柳仙兒打探!

  然而,沙成山趕到槐樹坡的時候,哪裡會有柳仙兒的影子?

  沙成山在那棵大樹下四周望了一陣子,他拔空而攀上大樹,心中思忖著——柳仙兒應該來了吧?

  銀色的月亮宛似要從晴空中掉下來一般,月亮未掉下來,附近卻有條人影自山坡上往這邊躍來!

  不,是兩個人,兩個大漢!

  沙成山看得十分真切,似乎就是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一刀穿心」左長庚與「黑天剛」熊霸天二人!

  沙成山心中嘀咕——柳仙兒怎麼不來?

  黑影移動的十分快,「一刀穿心」左長庚的傷似乎已經痊癒,身法上比熊霸天還要敏捷!

  柳仙兒應該來的,沙成山心中有些急躁了!

  是的,柳仙兒應該來,但沙成山怎會知道柳仙兒也在急躁地尋找自己?

  大概就是三更天吧,平安客棧的後院裡,狸貓也似的躍落一個人,這人只在院子裡略辨方向,便撲近沙成山原來住的客房窗外,緩緩的掀動窗戶,立刻便一招「魚躍龍門」翻進窗戶內!

  這個黑影笑了!

  笑的聲音聽起來是柔媚嬌嗔渴望所綜合的聲音,敢情就是柳仙兒來了!

  是的,她是柳仙兒,她已經來了不止一次!

  最近三天她夜夜都來,唯有今天她沒有撲空,因為床上睡著一個人——她以為是沙成山!

  本來,柳仙兒一直認為沙成山一定會回來,因為平安客棧的櫃上尚有他的二百兩銀子,雖然,她後來聽說沙成山被「西陲二十四鐵騎」邀鬥,而她也曾上土地岡去找人,甚至是去找沙成山的屍體,然而,她什麼也未找到,這證明沙成山並未被殺!

  此刻,柳仙兒那嬌媚的面上正自心底深處泛起一股子女人飢渴時必有的現象,雙目之中有著潮濕感!

  床上面的人——當然是「大漠紅鷹」戈二成,正睡得異乎尋常的沉又熟,睡得沉正表示他在恢復體力——那位張大夫的醫術還算不錯!

  外面的月光夠亮,但屋子裡面仍是灰朦朦的,柳仙兒走近床前,猛古丁整個身體便壓在戈二成的身上!

  她嬌媚的笑道:「沙成山,你這個冤家,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今夜看你往什麼地方跑!你……」

  二人面對面,被子已掀開一角,被子裡面的人是個穿紅大衫的人,鷹目尖嘴,頭髮微紅,雙目厲睜!

  柳仙兒一聲驚呼,便跳到床下,道:「怎麼是你,戈二成!你還沒死?」

  「大漠紅鷹」戈二成仍然無力的冷笑,道:「柳仙兒,你以為我是誰?沙成山?」

  一把尖刀已拔在手中,柳仙兒冷冷的道:「戈二成,你的命真大,竟然會沒有死!」

  戈二成沒有動,他仍然蓋著被子,淡淡的,道:「柳仙兒,彼此之間尋開心,願不願意沒關係。只要你一句話,我並不相強,你為何玩陰損,用那種功夫對付我?你難道心腸如此之毒?」

  柳仙兒尖聲叱道:「那種情況下,你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而調頭他去?戈二成,你們這種男人我見的多了!」

  望望柳仙兒手上的刀,戈二成道:「你還要殺我?」

  柳仙兒毫不遲疑的道:「不錯,今夜我不殺你,他日你必不會放過我!」

  戈二成歎口氣道:「好不容易我被人救活,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一死!柳仙兒,我真不懂造化為何如此作弄人!」

  柳仙兒嘿嘿笑道:「你從我的手底下逃走,但卻又在數天之後無力的躺在我面前而任我宰殺,戈二成,你認了吧!」

  柳仙兒的雙刃尖刀已高高舉了起來!

  「大漠紅鷹」戈二成黑暗中猛的睜開雙目,吼道:「你等等,我有一事必須說明!」

  尖刀仍然在戈二成的上方一尺地,柳仙兒道:「你還有何話說?」

  戈二成歎了口氣,道:「柳仙兒,我到今日方體會到世上最美的也是最毒的,不論是花、是獸、是魚、或者是個女人!你就是最美的女人,但卻也是個最毒的人,我認栽了吧!」

  柳仙兒怒叱道:「美是上蒼的傑作,你若不伸手摧殘上天的傑作,試問你又如何會死?」

  戈二成點點頭,道:「所以我認了,不過……」

  柳仙兒重重的道:「不過什麼?」

  戈二成露出乞求的眼光,道:「我死之後請你告訴一個人!」

  他喘了一口大氣,又道:「本來我是死定了的,中途被救回來了,你殺我之後就轉告那人,請他把我的屍體送到高山之巔,平放在山頂上,任那虎狼禿鷹把我伴送到天國。

  柳仙兒,你不會拒絕一個將要死在你手的異鄉人吧?」

  一怔,柳仙兒道:「瘋子,你這是什麼葬法?沒聽說過!」

  戈二成慘淡的一笑,道:「天葬,世上最高貴的葬禮!」

  冷沉的,柳仙兒道:「只能稱得上高,談不到可貴之處。

  好吧,我答應你,戈二成,你說,要我告訴什麼人替你『天葬』?」

  戈二成喘息一下,道:「大鏢客『二閻王』沙成山!」

  柳仙兒一陣驚喜湧上心頭,收起尖刀急又問:「戈二成,你是被沙成山所救?」

  戈二成道:「也是他用馬把我送來這家客棧!」

  笑笑,柔媚的笑笑,柳仙兒道:「沙成山救了你,我如果再殺你,他一定不會高興,算了,我不殺你了!」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難道你不怕他日我殺你?」

  柳仙兒並不惱怒,她淡淡的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戈二成,你馬上告訴我,沙成山會在何處?」

  戈二成心情一鬆,道:「他睡在別的房間,如果他不在,便一定是去辦事了!」

  柳仙兒收起尖刀,笑得十分媚人的道:「戈二成,是沙成山救了你,如是換了別人,嘿……你已經死了!」

  戈二成心中氣惱,但他見柳仙兒穿窗而去,便不由得自言自語的道:「柳仙兒,如果再遇上你,我實在缺乏殺你的決心,你這只騷之又騷的騷狐狸!」

  柳仙兒躍出平安客棧,毫不考慮的便往槐樹坡奔去!

  她心中宛似小鹿在撞一般,口中喃喃的道:「沙成山,你這個令我又愛又恨的冤家!」

  此刻,方寬厚的那幢毀得一塌糊塗的凶宅子附近,荒林之中正坐著兩個大漢,正是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一刀穿心」左長庚與「黑天剛」熊霸天!

  抬頭望望天空,「黑天剛」熊霸天粗聲低啞的道:「三師兄,三更天了吧,大師兄怎麼還不來?」

  「一刀穿心」左長庚往四周看了一眼,道:「大師兄一向辦事小心,他會來的!」

  「黑天剛」熊霸天重重的低聲道:「這些天方家集來了不少人物,他們都認為秦百年的兩件寶物是被大師兄盜走的,三師兄,你以為這可能嗎?」

  左長庚憤怒的道:「這是無中生有,也是一項嫁禍於人的陰謀。可憐大師兄為了逃避追殺,只得躲起來,眼前就只靠你我二人的幫助了!」

  憤怒的一拳擊在地上,熊霸天吼道:「既然沒有盜姓秦的寶物,為何躲起來?何不面對現實對大家說清楚?這樣一躲,沒得倒令人真的以為姓秦的東西在師兄手上了!」

  左長庚搖搖頭,道:「你說的倒很容易,秦百年的寶物有多少江湖強梁欲得之而後快呢!大師兄提不出證據,他們有誰會相信?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啊!」

  「黑天剛」熊霸天咬咬牙,道:「總不能永遠就這麼藏下去吧?何年何月大師兄才能露面?」

  他指著被毀的大宅子,又憤然的道:「那麼一幢大宅子轉眼化成灰燼,連牆根也被挖,三師兄,如果沒有這件事,你我二人常到大師兄這兒住,三個人加上二師兄方剛,湊成一桌喝酒,談古論今,那該是一件多麼令人開懷的事情,真可惜……唉!」

  這兩個人又如何知道方剛一開始就對他親兄長——也是大師兄加以迫害?如今談起來還為方剛難過不已!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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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03:13:4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章


  就在這時候,附近傳來女子聲音,道:「二位是左叔與熊叔嗎?」

  左長庚一驚,道:「你是小雲?」

  黑暗中傳來聲音,道:「是的,我是小雲,勞二位叔叔久等了!」

  熊霸天沉聲道:「你來了,就快走出來吧,我們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

  於是,就在九株大樹中間,走出個俏小身材的女子,不錯,她正是方小雲!

  方小雲輕盈的先給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見禮,然後又警惕的望望四周!

  熊霸天沉聲問道:「你爹怎麼不來?」

  方小雲歎口氣,道:「我爹有些不舒服,他叫我來見二位叔叔,今夜是十五,一定要來的!」

  左長庚沉聲道:「回去告訴你爹,這幾天要特別當心,方家集來了不少江湖人物,聽說秦百年也派了人潛在這附近!」

  方小雲點點頭,道:「左叔,我爹有你這麼兩位好師弟,我真替他老人家高興!二位叔叔如果缺少銀子花用,我爹說了,你們儘管開口,都是一家人!」

  熊霸天立刻搖搖手,道:「有得用的,倒是你們住的地方還方便嗎?吃的用的……」

  一笑,方小雲道:「還好,一時間還夠用的!」

  就在三人正說著話時,黑暗中突然一聲冷笑,道:「方寬厚不露面,倒派出他的女兒來此,果然老奸巨猾,詭詐多疑!」

  左長庚與熊霸天猛的站起來!

  左長庚沉聲道:「誰?」

  不料方小雲大驚,她低聲道:「二位叔叔攔住此人,侄女先走一步了!」

  方小雲話聲甫落,立刻拔空而起,空中挺腰擰身,便飛鳥投林似的往槐樹坡上面騰躍!

  然而,她快那人更快,早已在她單足點地而起的前面五丈之處等著她!

  方小雲不用猜,立刻就知道來人是沙成山!

  但她仍然不停身,卻大出沙成山意料的倒翻五個空心觔斗,一下子便往焚燬的宅子撲過去!

  那黑影果是沙成山,當他隱於暗中,聞得方寬厚不來了,又聞得十五日會面之事,心中著實氣惱。

  難怪一連幾夜在此守候,未見方寬厚出面,連他的兩個師弟也不再露面,原來他們已經約定時候了!

  沙成山豈肯放過方小雲,他決心要捉住方小雲以逼她說出方寬厚的藏身之地。那不全是因為秦百年的十萬兩銀子誘惑他,而是氣憤方寬厚對他偷襲的一掌——幾乎要了他的命的可恥一掌!

  沙成山憤怒的追捕方小雲!

  斜刺裡兩團黑影掠到,熊霸天已狂吼著橫掃左臂的牛皮鋼盾,右手的雙刃斧摟頭就往沙成山砍去!

  另一面,左長庚的雙刃長刀發出月光也似的冷焰,反手便往沙成山的左脅掃去!

  好個沙成山,只見他擺動身形,頭左肩右,彎腰曲腿,不成人形的扭滾在斧刃刀芒中間!

  只那麼閃現之間便脫出敵人的兵刃!

  沙成山並未停下身子,他先是倒翻,身子稍晃便往廢墟中追去!

  殘垣斷牆阻不了他的騰躍,焦梁斷柱攔不住他的飛撲,剎時間便到了後面!

  前面的黑影一閃而沒於草叢——庭院裡已長了半人高的野草!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方姑娘,你出來吧,我不殺你!」

  然而,草叢中並沒有反應!

  沙成山又沉聲冷冷道:「方小雲,你走不掉了,還是乖乖站出來,沙成山決不會對你動粗!」

  緩緩的,沙成山邊說著話,一步步的往前邁進……

  看著一溜倒向一邊的草叢,沙成山冷冷在笑……

  荒草發出沙沙之聲,明月當頭,他看得十分清楚,方小雲絕對是往井的方向潛過去了!

  就在這時候,銜尾直追而來的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已到了後院,二人見沙成山並未抓到方小雲,心中略寬。

  熊霸天沉聲暴喝,道:「王八蛋,你想怎樣?」

  沙成山對於「王八蛋」三字十分痛惡,憤怒的瞪了熊霸天一眼!

  但他為了捉拿方小雲,只得又順著那倒地的荒草追過去,直到那口井邊,沙成山怔住了!

  他猛的伸頭引頸往井中看去,邊叫道:「方小雲,你該不會投水自盡吧?」

  後面,熊霸天與左長庚也追到了井邊!

  左長庚伸頭看到井裡面,叫道:「小雲,小雲,你怎麼如此想不開呀!」

  熊霸天一急,雙肩一晃,雙手撐著井兩邊便往井裡下去。他下的相當快,剎時間到了水面上,隨即高聲道:「三師兄,井中沒有人哪!」

  井口上邊,左長庚叫道:「會不會沉入井中水底了?」

  熊霸天仰頭,道:「不會,不會,如果小雲投水,總會有一番掙扎,可是這水井中……」

  沙成山一怔,自言自語,道:「難道方小雲並沒有……」

  此刻,熊霸天憤怒的自井底上來,他逼視著沙成山,沉聲道:「沙成山,你休得欺人太甚,逼得我大師兄家毀人亡還要東躲西藏!王八蛋,別人怕你,熊大爺可不懼!」

  沙成山本想把方寬厚奪走兩件寶物之事對左長庚二人細說。

  但他轉念一想,覺得自己萬一說出來,更增加方寬厚的壓力,如此一來,方寬厚更不敢露面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朋友,你錯了,我並不喜歡別人怕我,那將會把自己孤立起來,所以……」

  左長庚沉聲道:「朋友,我替我的師兄求你,別再找他麻煩了,行嗎?」

  冷然一曬,沙成山道:「那要方寬厚親自出面才行。如果他敢在沙某面前說出他並未得到秦百年的兩件寶物,沙某調頭就走!」

  熊霸天沉聲道:「我們替他澄清不也是一樣?」

  搖搖頭,沙成山道:「絕不一樣!二位可以為你們的師兄兩肋插刀,我卻必須為我的職業負起必須負的責任!」

  熊霸天憤怒的怪吼,道:「沙成山,熊霸天向你挑戰!」

  深深呼吸幾次,沙成山道:「如果我拒絕呢?」

  仰天一聲大笑,熊霸天道:「如果孬種怕死,便立刻滾出方家集地界之外!」

  笑笑,沙成山道:「在正事未辦完之前,我不願意節外生枝。大個子,留得力氣助你大師兄禦敵吧,方家集來了不少江湖人物,實非你們幾人能擋得了的!」

  熊霸天雙肩一晃阻住沙成山去路,吼道:「擋不擋得了是我們的事,眼前我要同你決一死戰!姓沙的,你該不會像個王八一樣的縮起烏龜頭吧?」

  雙目原是懨懨的充滿了倦意,但當熊霸天的「王八」二字脫口而出,沙成山立刻精芒畢露,面上肌肉跳動!

  他實在不解,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以「王八」二字罵人!

  咬著牙,沙成山道:「有許多人徒逞匹夫之勇,換來的是終身遺憾。大個子,你有必勝把握?」

  熊霸天金剛怒目的道:「雖無必勝把握,卻有必死決心!

  姓沙的,我不希望你變成夾尾巴逃走的狗!」

  沙成山不怒反笑的道:「罵聲不絕於口,表示你心中急躁與不安,那可是比鬥大忌!大個子,我說的對吧?」

  左長庚橫身一攔,道:「姓沙的,你以退為進,故意撩撥,這種鬼魅伎倆瞞不了左某!」

  沙成山冷沉的道:「你們不配!」

  突然間,暗中傳來一聲沉喝,道:「配與不配,過招之後便知,老袖以為他們配!」

  沙成山望望發聲地方,只見斷牆下轉出個灰髯飄胸和尚。

  這人一襲黃色袈裟,足踏芒鞋與白布長統襪子,右手柱著一根禪杖,著地有聲的到了井邊!

  這老和尚一出現,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立刻笑迎上前,左長庚道:「是師叔駕到,大師兄一家有救了!」

  灰髯老僧望著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笑笑,道:「見到你二人也在方家集,我放心不少。你們大師兄呢?」

  左長庚搖搖頭,道:「大師兄一家多難,連方剛也完了,師叔來的正是時候。大師兄暫躲起來了,連我們也不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

  一怔,灰髯和尚重重的道:「你二人真的不知道?」

  熊霸天點著頭,道:「怎好騙師叔?」

  本來,若論年齡,方寬厚比這個和尚的年紀還大幾歲。

  但方寬厚等四個師兄弟卻是少林俗家弟子,江湖上甚少有人知道方氏兄弟出身少林,沙成山也是最近才知道!

  灰髯老僧走近沙成山,他仔細的逼視著沙成山,道:「你就是這兩年江湖上傳言的『二閻王』沙成山?」

  面無表情,沙成山的雙臂下垂,淡淡的道:「我叫沙成山!」

  笑笑,灰髯老僧道:「老衲智上,當今少林掌門智善師弟!」

  沙成山冷淡的道:「沙某無意同佛門中人攀扯關係,更不想知道你是誰,大師何必自報法號?」

  笑笑,智上大師道:「人與人之間交往,總得有個稱謂吧?」

  沙成山笑容一現的道:「我不想與佛門中人交往,所以我沒必要知道大師的法號,你多包涵!」

  灰蒼蒼的濃眉緊皺,智上大師道:「沙施主既驕且傲,是老袖此生僅見。試問你為何不與我佛門中人打交道?你的理由是什麼?」

  沙成山嘴角一撇,道:「人之遁入空門,便是看破紅塵,當然也就於世無爭,六根清淨,沙成山只在心中寄予同情與尊敬!」

  他重重的看了智上一眼,又道:「沙成山江湖小卒,六根既未清淨,更未看破紅塵,不少人稱我兩手血腥,殺人如麻,試問我怎能再同你們佛門中的人來往?」

  他笑了一下,又道:「當然,如果有人打著偽善的佛門招牌找上沙某,那就另當別論了!」

  智上當然明白沙成山話中的含義——尖酸刻薄,罵人不帶髒字,敢情正是指著禿驢罵和尚,可惡至極!

  冷冷的挑起雙眉,智上大師道:「沙成山,你的刀利,想不到你的嘴巴也利。今夜既然遇上,老衲願做個見證,由我這兩位俗家徒兒領教一番你的絕學,如何?」

  沙成山冷冷的道:「沙某一向不與人決鬥,除了有人妨礙到沙某的行動。大師,殺戮並不是一種令人賞心悅目的事。大師,我以為能免則免!」

  智上大師往後退三步,笑笑道:「撇開身份不談,武者總是見獵心喜。沙大俠,你就露一手絕活,今老衲瞻仰一下又有何不可?」

  不等沙成山的反應,熊霸天橫身站在沙成山面前,道:「沙成山,你真的不想比試?」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們沒理由互拚!」

  嘿嘿一聲怪笑,熊霸天道:「爬地上,你給熊大爺磕三個響頭,你走!」

  笑笑,沙成山道:「我磕三個響頭,能表示些什麼?」

  熊霸天咧著毛臉道:「認輸與求饒,如此而已!」

  沙成山的面孔浮現著特有的殘酷!

  他不再多言的道:「敢在沙某面前說出此言之人,你是第一個,然而你卻也將是最後一個。大個子,像你這麼雄壯的身材,一旦倒臥在血泊裡,一定十分難看!」

  熊霸天咧著大毛嘴嘿嘿笑道:「小子,就怕你看不到那種模樣!」

  左長庚側面戒備,牆邊的智上大師也怒目逼視著!

  沙成山雙手下垂,默然挺立,雙目開始散發出他殺人之前特有的眸芒——一種令人看了不自在的眼神!

  熊霸天站在沙成山五步之前,大毛臉上沒有表情,他的一雙銅鈴眼有一半幾乎憋出眼眶外,有些散亂的頭髮反而表示出他的孤傲來!

  空氣中帶著一份冷森,冷森裡宛似已聞到了血腥,大概這就是扣人心弦的一刻吧!

  「黑金剛」熊霸天的動作並不快,但卻像是一座山般的撞來——宛似一座會移動的大山!

  山嶽沒有停峙,掣掠卻宛似閃電,沙成山不見有任何徵候,他已到了敵人的左側,牛皮鋼盾尚未橫阻過來,沙成山的迴旋右足已踹了上去,「砰」聲宛似擂鼓,熊霸天已往右後方撞去!

  熊霸天的左臂一麻,人雖未倒,卻已體會出敵人那一足的力量足有五百斤!

  身子晃了晃又挺起來,熊霸天反倒哧哧的笑笑,伸出粗壯的右臂,攔住欲撲擊的左長庚,嘿嘿嘿的道:「好傢伙,力氣不小嘛!」

  他那寬大厚實的肩膀不停的一陣聳動,雙刃斧便瘋狂也似的配合著左手的牛皮鋼盾,再次撲擊,只見斧刃成層,挾著窒人的「咻」聲不絕於耳。

  照上面便是五十一斧劈向五十一個不同的方向,一時間方圓三丈之內儘是刮面裂膚的刃芒閃爍著!

  沙成山「嗯」了一聲,道:「你並非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驢,不過你卻是頭吃虧上當而不自知的蠢豬!」

  當然,沙成山的話中含義,指的是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被方寬厚所欺騙之事!

  話在沙成山口中甫出,沙成山的身子已似帶著無數彈簧一般時左時右,忽上忽下。

  敵人的斧刃再強,卻永遠只在他的身前半尺之地閃過,就如同他早已測量好敵人出招的輕重遠近!

  月光下,左長庚咬著牙,道:「沙成山,你為何還不拔刀?」

  沙成山冷冷的道:「有必要嗎?」

  虎吼一聲,熊霸天怪叫如雷,雙刃斧幻化出千百條奔雷電芒,口中發出怒虎般的聲音,道:「老子倒要看看你當得熊大爺幾斧頭劈!」

  簡直難以分出沙成山是動還是未動,他人已到了熊霸天的右側,那麼巧妙的一把扣住敵人的右腕,口中冷冷的叱道:「撒手!」

  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令熊霸天的右臂失去力道!

  然而熊霸天似乎卯上了,他不但不撒手拋斧,全身力量集中在右肩頭上,橫著往敵人懷中撞去,口中厲吼:「去你娘的!」

  就在熊霸天的右腕被扣同時,一把雙刃長刀似西極冷電般的怒殺過來!

  是的,左長庚出手了!

  沙成山對於熊霸天的撞來,心中有氣,但他仍然不存殺機,順著來勢往右送去,熊霸天拿樁不穩,幾乎一頭栽到井裡面!

  平飛在兩支外,沙成山冷冷道:「你們早該二人合擊,甚至……」他望著牆邊的智上大師,又道:「甚至三人一起上才是!」

  大步跨過井來,熊霸天憤怒的吼道:「王八蛋,你也配?」

  沙成山面上露出一副殘酷之色,道:「我很不喜歡這句罵人的話,朋友,你將因為這句罵而遺恨!」

  牆邊,智上大師猛的一頓手中禪杖,邁著大步走來,道:「沙施主,你既叫陣,老衲如若不出手,便顯得老衲小家子氣了!」

  沙成山澀澀一笑,道:「我拒絕比鬥,卻甘願迎接你們三人合擊,大師,你該比我清楚吧?」

  智上雙手端著禪杖沉聲道:「老袖清楚什麼?」

  沙成山淡淡的一笑,道:「比鬥只是你們一個幌子,圍殺才是你們的目的。很多次,當我遇上這種情形的時候,便差不多是相似的發展,而結果卻形成了血腥哀號的掙扎,以及彼此間的裂肌透骨痛楚!」

  智上大師冷冷道:「沙成山,人都免不了黃土三尺蓋臉,一口薄棺陪葬,重要的是端看死的價值了!」

  哈哈一聲笑,沙成山道:「這話出自一位有道高僧之口,我感到驚訝!大師,你仍未看破紅塵!」

  「沙成山,我未看破紅塵,所以我來了!」智上跨前一步,又道:「沙成山,如果這個世界上人人看破紅塵,個個不與世爭,那又將成個什麼世界?」

  笑笑,沙成山道:「領教,領教,三位今夜似乎下定決心要一拚了!」

  熊霸天粗厲的道:「沙成山,我們決心不容你張狂下去,你死吧,兒!」

  沙成山冷淡的道:「我是個總不會感覺自己會被擊殺的人!三位也應該明白一件事情,殺人洩恨本是容易的事,難的是有沒有能力把想要殺的人擺平……」

  智上大師頓著手中禪杖,道:「沙成山,老衲就是風聞你殺人如麻,心狠手辣,這才迢迢自遠方趕來。能夠在江湖之上博得『二閻王』稱號,不用說,你必然是強者。我從少林來,就是慕名而來。老衲不敢說一定有制服你的把握,反倒希望你能點化點化我這方外之人!」

  沙成山懨懨的道:「應該說是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把你這位有道高僧誘來方家集了!」

  笑笑,智上大師在緩緩的移動身形……

  智上移動,熊霸天與左長庚也在移動……

  沙成山反倒挺立著不動了……

  此刻,再一次感到空氣中有著窒息與血腥感!

  左面是左長庚的雙刃長刀,右邊是毗牙咧嘴的熊霸天,智上大師托著禪杖晃著雙肩,光景要覷準下手的機會了!

  猛古丁,熊霸天左手鋼盾筆直的往沙成山頂過去,高舉的雙刃斧不即劈下——因為他要一擊而中!

  左長庚雙手抱刀,刀尖在半尺之地盤旋疾閃,不論敵人的動向如何,都能及時追殺!

  正面,原是一根禪杖,在兩邊的出擊中忽然變成一團杖影,那傘狀的禪杖挾著呼轟之聲,那麼凌厲沉猛的堵在敵人的前面——像一堵閃動的杖牆!

  沙成山悠然身子飄起,宛似狂風刮起一塊輕飄飄的棉絮,在敵人激盪不已的狂風中閃爍著他不即落下的身子。

  而在他的飄搖騰翻裡,青瑩的「銀鏈彎月」,便那麼凌厲的散射而出——空中至少出現九十九條芒彩冷焰!

  智上的灰髯抖顫,禪杖一陣抖閃,杖尾倒飛,似一股巨杵般的力阻對方刀芒!

  雙刃長刀便一連狂劈暴殺。由於左長庚用足了力,使足了勁,空氣中發出裂帛似的聲音——刺耳,嚇人!

  熊霸天更凶殘,雙刃斧摟頭往上暴砍,那種兇猛,便是一座山怕也要被他砍倒下來!

  沙成山在空中縮身扭腰,以怪異的身法連番暴閃,那麼巧妙的躲過三人的圍攻!

  此刻,由於沙成山的閃躍,逼使敵人站在一起。

  他卻及時右足點地,「銀鏈彎月」猛然一陣伸縮宛若灑出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縱橫交織成一片銀河,快不可言的罩上對面三人!

  「寒江月刃!」

  智上大師在叫出此招之後,雙手緊握禪杖猛擋疾揮,暴閃不迭!

  左面的左長庚揮刀力殺,只那麼叮噹一聲,他已「嗷」的一聲彈滾三丈外,左臂上鮮血狂濺,差一點沒有砍在脖子上——因為沙成山知道他們也受了方寬厚的欺騙,才沒有下重手法!

  那大片的寒電穿射,並未嚇退熊霸天,他左手舉盾,右手雙刃斧生往上殺,沙成山凌空而起的剎那間,熊霸天的左手業已連著那隻牛皮鋼盾飛上了半天,且帶著一副怪異的形象「呼通」一聲落在草地裡!

  「啊!嗷……」悠長淒厲的狂叫,猝然自夜空中傳送,傳送向遠方……

  也傳送到飛撲而來的柳仙兒耳朵裡!

  歪著身子未倒下,智上大師伸手入懷摸出一包藥,且疾伸食中二指點上熊霸天的曲池與內關!

  左長庚強忍著傷痛,立刻取出布巾紮住熊霸天左肘處,熊霸天只是狂嗥一聲,便立刻咬緊牙關,怒視著仍然站在對面的沙成山。從他的面上看,似乎對他自己剛才的慘叫有著不夠面子的悔意!

  就在這時候,斷垣頹牆上面,一條人影如燕子般的落在上面,那影子只在牆頭上打量了一下,便高聲歡叫道:「沙成山,我終於又找到你了,你這個冤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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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03:15:1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四章


  是的,柳仙兒來了!

  當然,她沒有遇上剛才的搏殺!

  智上大師已重重的對沙成山道:「沙施主,今夜一戰,令老柏心折,希望他日我們有幸再戰!」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們不再繼續下去了?」

  智上大師並不激怒,雖然熊霸天仍然欲撲,卻被智上叱喝住!

  智上果然「有道高僧」,這點窩囊氣他受之若喝涼水,不激怒,更不行勸,僅僅吸了一口冷氣,道:「一舉重傷我兩個師侄,我能不承認失敗?不論這次失敗是否損及少林名聲,甚至老袖聲譽與自尊,但卻不能否認是一次有力的教訓。至少我知道久已失傳的『寒江月刃』絕刀,又在沙施主的手上發揮出來了!」

  沙成山疲乏的道:「抱歉,大師,我在一開始就言明,我們雙方並沒有搏殺的必要,可借你們並不給我第二條路可循!」

  熊霸天突然怒吼道:「沙成山,你仍然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直至……直到你把能大爺撂倒!」

  沙成山幹幹的一笑,道:「也許等到有一天,你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以後,便知道自己有多蠢,有多麼可憐!」

  這句話連智上大師也沒有聽懂,他們又怎麼會知道方寬厚已得到秦百年的寶物了?

  柳仙兒眨著眼睛到了沙成山的身邊,他深深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沙大哥,你沒有受傷吧?」

  笑笑,沙成山道:「我很幸運,所以未曾受傷!」

  冷然的望了智上大師三人一眼,柳仙兒道:「他們如果傷了你,我非取他三人性命不可!」

  智上冷視了柳仙兒一瞥,立刻扶著熊霸天,三人剎時隱沒在夜色裡!

  柳仙兒拉著沙成山,道:「這幾天你去什麼地方了?害得我到處找你!」

  沙成山如今已經知道方寬厚與他的兩個師弟相約的時間,是在每個月的初一與十五!是的,今夜正是圓月夜!

  沙成山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柳仙兒,因為他也要找方寬厚,除了一掌之仇,尚要找回秦百年的東西。

  他更不會忘記十萬兩銀子足以令他與丘蘭兒過上半輩子好日子!

  笑笑,沙成山道:「方家集又來了不少江湖人物,行動上除了小心之外,更要摸清來人的企圖,所以我……」

  柳仙兒急急的道:「所以我們一定要快下手!」

  她一頓又道:「今夜你遇見這幾人,他們是何門派?我好像聽那老和尚說是少林門下的,你怎麼會惹上那禿驢?」

  笑笑,沙成山道:「老和尚是方寬厚師叔輩,另外二人就是方寬厚的師弟。今夜我還遇上了方寬厚的女兒方小雲

  柳仙兒急又問道:「人呢?方小雲呢?」

  沙成山也是怔怔的道:「我追到這兒不見了,還以為方小雲投井自盡了。可是熊霸天那個大個子下井去看,並沒有找到方小雲……然而她真的就在這附近失蹤了!」

  柳仙兒四下環視,半晌才又問道:「沙成山,方小雲該不會從什麼秘道道走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地都被掘翻了身,哪裡會有秘道?」

  柳仙兒望望天色,道:「我看今夜是白來了,我們回去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你回小村去,我住客棧裡,我們『外甥打燈籠』,照舊夜裡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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