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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凰云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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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斷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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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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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20:32: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五章


  陡然間,兩團精光自天空而降,精光似月,「叮咚」兩聲合為一聲,立刻就見鮮血漂濺!

  沙成山捂著後肩斜閃到八丈外的石頭堆裡!

  他面孔扭曲,已是滿頭汗水,髮絲蓬亂,衣衫破裂,然而他的雙目卻更見深沉與冷漠,好像他生來就是那麼令人膽顫的陰鷙!

  黃沙柱子滾到這片石頭堆邊便逐漸的消失,七個血人也似的大漢已露出原形!

  此刻,沙成山心中立即明白,如果自己站在土地上甚至這片石頭堆上面,「沙漠七虎」就拿自己沒轍!

  於是他心中懊惱自己剛才挨的一刀有多冤!

  七個虯髯大漢沒有一人不是衣破血流,鮮血籽和著黃沙,成行成線的往下流,然而卻沒有一個後退,十四把短刀把沙成山又團團圍住!

  鮮血流入內衣,血也粘住衣衫,沙成山殘酷的臉龐扭曲,他知道自己吃虧在張不開眼睛!

  是的,一個張不開眼睛的人,又如何能不挨刀?

  所幸敵人皆是短刀,如是一般大砍刀,他心中明白,只怕自己非被腰斬不可!

  吃虧上當就是一次,尤其是像沙成山這種一流殺手,決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再蹈覆轍!

  遠處,戈二成與柳仙兒並肩走來!

  柳仙兒歎息的道:「二成呀,真是好可惜,沙成山挨的一刀偏偏就不在要害上!否則的話,此刻我們已提著他的人頭回『飛雁堡』去了,唉!」

  戈二成道:「看吧,他就快死了!」

  他突然高聲的又道:「你今天必會死在這沙河岸!沙成山,這裡便是你的人生終站!我要等你作垂死掙扎的時候,穩穩的揪下你的頭來。至於你的屍體,念在曾經有過交往,便踢落河中隨波逐流吧!」

  沙成山懨懨的道:「戈兄,我既沒有死前的預兆,更不願就此死掉,倒是他們七個傻鳥,得先替你在陰司裡開路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雙瞳血光隱隱,戈二成似已難以控制住激動的情緒,一雙精鋼虎爪覷空連揮的吼道:「不知死之將至的可憐蟲,我要撕了你!」

  沙成山道:「不能單憑嘴巴!」

  猛然一聲怪叫,拜峰高當先往上殺去:「殺!」

  幾乎不分先後,另外六個虯髯大漢已風捲殘雲般撞向石堆上的沙成山!

  流閃的刀芒交織,犀利的光影翩飛,七團大影像便飛蛾撲火也似的撞去!

  沙成山這次看得真切,他稍稍弓背,右臂疾抬,口中暴喝道:「寒江月落!」

  那邊,戈二成已高聲大叫:「小心!」
  戈二成的叫聲甫落,他似是駕馭著一團紅雲般騰空而起,空中一連七個空心觔斗!

  戈二成尚未撲到,七團黑影宛似撞上一根彈簧柱也似的往四下裡翻滾出去!

  鮮血自七個人的脖子上往外溢流,沒有聲音,如果仔細聽,似乎有著「咕嘰咕嘰」的聲音,那便是從人的脖子上往外冒血所發出的聲音!

  空中的極光並未稍逝,沙成山半迴旋的身子斜出半步,左足力點,便往空中迎去!

  空中響起一陣金鐵撞擊,刺耳的聲音仍在,兩個一紅一青的人影便悠然在空中分開來!

  只是兩團光影落地再起,人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漠紅鷹」戈二成雙手兩隻尺半長的精鋼利爪張開來,果似空中下擊的一隻紅鷹!

  此刻的戈二成心中相當篤定,因為他在空中閃過了沙成山的那招殺招——「寒江月落」,而且沙成山又是身負重傷,他自信足可以同姓沙的一拚了!

  看慣了生死的人原本對生命看得很淡,然而此刻的沙成山卻極不願與這些人拚老命,弄個同歸於盡。他必須打起精神戮力一拚,因為他不能失信於敵人——江厚生,因為江厚生與秦百年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然而沙成山又見戈二成得意的往自己撲來,這令他心中憤怒不已,於是——「雙星伴月!」

  沙成山粗啞著未能叫吼清楚!

  戈二成突見一團極光中閃掣出兩點令人寒心的冷電,那麼令人難以捉摸的激射而來!

  戈二成大叫一聲:「沙成……山!王八……蛋!」

  怪叫聲加上金鐵撞擊聲,再加上利刃切肉聲,兩團人影便往兩下裡反彈出去!

  十一道血口子在戈二成的頭胸腿臂上綻開來,戈二成踩著自己的鮮血,「贈蹭贈」一連退了十三步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直喘大氣!

  沙成山疲憊的剛旋過身子,陡然一團黑影打來,他不及多想的便一掌拍去!

  出掌之後,他才知道上當,那是「毒蜘蛛」柳仙兒放出的毒蜘蛛!

  沒有聲音,但沙成山頓覺左手背上一麻,他咬牙閃掣出彎月刀,立刻把那只巴掌大小的長毛蜘蛛殺死,順勢一刀劃破手臂,拚命的往外吸吮毒血!

  柳仙兒冷冷的走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蜘蛛毒還想活命?」

  沙成山並不理會柳仙兒,他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外吮吸著,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在地上!

  柳仙兒伸手人懷摸出一個瓷瓶,道:「沙成山,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沙成山仍然不為所動的一口接著一口吸!

  柳仙兒道:「別吮了,我給你解藥,你放我們走路,如何?」

  沙成山冷漠的望著柳仙兒,明顯的在咬著牙!

  回頭,柳仙兒見戈二成簡直成了血人似的,這才忙回頭走過去,道:「二成,你還能……還能……」

  戈二成望著沙成山,對柳仙兒道:「半年多來,我每日摸索,時時研究如何破解他那招『寒江月落』,他媽的,不料這王人蛋又更上層樓,竟然使出這麼一招,我……」

  其實,沙成山使出這招「雙星伴月」,已是第二回。他同丘蘭地在一起的時候,便把自己的精神放在這招上面,但卻直到與「東海太極老人」晁千里、「冷面豹」貝海濤對博的時候,方才悟透,如今……如今他便用這一招對付「大漠紅鷹」戈二成,當然出乎戈二成意料了!

  突聽得戈二成道:「沙成山,我仍有再戰之能,你可願意一試?」

  沙成山仍然不開口,但不停的吸吮,邊緩緩的往柳林中走去!

  那真是令人心酸的一幕!

  小船仍在蕩漾!

  柳樹依舊搖曳!

  江湖之上誰是英雄?

  武林之中誰又是狗熊?

  沙成山懨懨的走近烏錐馬,他咬牙苦撐著落在馬背上,緩緩的便往方家集方向馳去!

  是的,他不能失信於敵人,他更不能不盡快放了洞中的秦紅,因為丘蘭兒並未落入龍騰或虎躍山莊之手!

  沙成山策馬馳往方家集,左手背仍然有些不聽使喚。他心中明白,毒蜘蛛大部分的毒已被自己吸吮出來,然而深入肉內的毒並不能立刻吸盡。他已封住腕門穴道,更用布巾紮緊了手腕處!

  沙成山決不能接受柳仙兒的解藥!即使真的是解藥,在那種情況之下也不敢輕易使用!

  沙成山幾乎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轉變會如此之快!

  千里迢迢請來的兩個幫手,五日不見已成了要命的敵人,這算什麼?

  內心的感受與憤怒,只是深蘊在內心,形色上他半點也未顯露出來。他仍然沉穩得近似冷酷及麻木,因為他是大鏢客沙成山!

  背上挨的一刀有些撕裂的痛,經過敷藥,血早已不流,然而那地方距離要害很近,使得他不時的停下來喘息一陣子再趕路!

  晚風吹得有些蕭瑟,一種令人感到落寂又孤獨的寒瑟光景令沙成山憶起往昔的歲月,那種茅店雞聲、風刮日曬雨淋的歲月,居無定所,但卻十分自在。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頓感缺少些什麼!

  騎在這匹烏錐馬上,沙成山對於前途頓感茫然一片。原希望攜著蘭妹遁世,過一種平談又安靜的日子。

  平日裡逗逗兒子,牧野奔馳,沙河摸魚,不必再去追逐什麼名與利的誘惑!

  是的,人總歸是要找地方紮下根的,船行大海萬里程,最終還是要拋錨停住,何況是人?

  十年歲月已浪擲在江湖上了。現在是該回頭了,現在回頭正是時候!

  沙成山每想至此,便不由得在心中吶喊——蘭妹……蘭妹,你究竟在哪兒?

  於是,他傷感了,淚水向肚內回流,鼻頭有些酸酸之感。他頓然發現,慕孺親情與天倫之樂,似乎隔著他越見遙遠了,宛似他在奢想妄求。殺手之流,鏢客行業,怎可以有此企求?

  於是,他又自嘲的苦笑了!

  苦笑之聲仍在,暗影中傳來一陣急驟的怒馬奔騰聲。沙成山回頭望過去,只見是四匹健馬,兩人身穿白衣,另外兩人看不清楚!

  沙成山把坐騎往路邊攏,然而後面的四騎竟然有人發話,道:「喂,你是沙成山?」

  回頭,沙成山未回答,便立刻聽得一個女子話聲,道:「不錯,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是個姑娘,身穿紫衣衫。

  另一女子也道:「對,正是沙成山1」

  沙成山早已生起警惕之心,覺得情勢相當嚴重了!

  勒住韁繩,沙成山扭轉身子。灰夜裡,雙方相距三丈遠,於是,他從對方的兵器上認出對方的身份來!

  「各位,你們是『無憂門』的人吧?」

  一個女子聲音,道:「不錯,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點點頭,沙成山道:「上次是在方家集方寬厚的大宅子後院!」

  另一女子突然沉聲道:「別提上次的事情!你仗著刀能吸鐵而破了我們門主的暗器,但也沒有什麼好瞻仰的!」

  緊接著,她又道:「齊護門、白護門,我們的任務是什麼?」

  一個粗壯漢子沉聲道:「無憂門兵分四路,追找遍查姓沙的下落!」

  那女子又道:「其目的是什麼?」

  那漢子又道:「抱回沙成山項上人頭!」

  另一女子尖聲道:「要取姓沙的人頭,此其時也!」

  「二閻王」沙成山真的想哭!為什麼連「湘江無憂門」

  的人也要割下他的人頭?

  沙成山就是沙成山,這種場面他見的多了!

  有淚當然要彈,彈在自己的肚子裡!

  有苦自然要怨歎,但怨歎在無人的時候!

  此刻——面色冷酷,病懨懨的,沙成山冷冷的道:「無憂婆婆還好吧?」

  一個女子尖聲冷叱,道:「少套交情!我們兵分四路找你,可不是找你套交情來的!」

  摸著自己的脖子,沙成山道:「這個我知道,無非是沙某項上人頭而已!」

  那女子平舉蛇尾尖刀,低吼道:「你知道就好!沙成山,如今你已經身受重傷,識相些先讓我們把你捆上,送回湘江無憂門,是生是死,你去對我們門主說去。如果你想掙扎,便只有割下你的人頭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如此對我,已是相當寬大,然而我卻有要事在身,實難令各位滿意,真是抱歉了!」

  兩個壯漢,不錯,正是無憂門八大護門中的齊大元與白虹二人!

  這二人當然知道沙成山的厲害,但那是在平時;如今沙成山身受重傷,他們就心寬寬而找上來了!

  此刻,白虹重重的道:「沙成山,沙河岸你殺了七個大漢,後來才知道那是橫行大漠的『沙漠七虎』。當然,令我們高興的是你,沙成山,你果然受了重傷!」

  冷冷的,沙成山道:「尊駕以為有機可乘?」

  笑笑,齊大元道:「絕非乘人之危!事不得已,沙成山,你只能怨造化弄人!」

  沙成山道:「我從不怨誰,不過有時候會對我自己有所抱怨,因為,這一陣子我好像有些婆婆媽媽了!」

  一個紫衣女子尖聲道:「什麼叫婆婆媽媽?」

  沙成山一笑,道:「我抱怨這一陣子我出刀總含著一種悲天憫人的心腸。好像有人這麼說過——對敵人慈悲,便是對自己殘忍!」

  他冷冷的看著對面四人,又道:「這句話我此刻才深深的體會到了!」

  不用解釋,更不用多言,沙成山的話令對面的兩男兩女心中明白!

  是的,方家集「無憂婆婆」率領他們搜找寶物的時候,沙成山有能力搏殺他們,然而他沒有。就這件事而言,便與他沙成山一貫的作風相違背。而現在!

  現在這四個刀下遊魂反而找上門來了!

  就在這時候,無憂門的兩男兩女毫不遲疑的躍下馬背,白虹抖著手中蛇尾尖刀,厲聲叱道:「沙成山,今天你就認了吧!」

  齊大元也重重的道:「沙成山,最後一次機會,你如果願意跟我們回轉湘江無憂門;至少你還可以活著到湘江,否則必叫你立時血濺當場!」

  輕輕搖頭,沙成山翻身下馬。他懨懨的道:「很抱歉,怕要令各位失望了!」

  紫衣女尖聲道:「沙成山,你再加考慮!」

  沙成山冷冷道:「不用了,我接著就是了!」

  四個人的動作真正是其快如飆,兩個壯漢並肩彈腿,蛇尾尖刀宛如兩股冷電流閃,未及眨眼功夫便罩上敵人頭頂!

  比白、齊二人更快的是兩個女子,那種貼地捲至的身法,立刻令沙成山憶及去年在山頂上援救方捕頭的時候,兩個無憂門女子的身法!

  未見雙肩晃閃,宛似風刮柳梢般,沙成山僵硬的橫移丈五,就在四人一錯而過的時候,沙成山又復歸原地!

  沙成山刀未出,他冷沉的道:「等等!」

  一個女子聲音,道:「沙成山,你想通了?」

  白虹已微溫的道:「束手就縛總比血濺當場好得多!沙成山,人在某一個運蹇的時候,最好光棍點,也免得吃眼前虧!」

  淡淡的,沙成山道:「四位千萬別誤會,沙某只是想明白一件事情!」

  一個紫衣女踏前一步叱道:「真不乾脆,你還有何話說?」

  沙成山道:「我很想知道,貴掌門無憂婆婆為什麼一定要割下沙某的項上人頭?」

  兩個紫衣女對望一眼,齊大元已重重的道:「兩個原因,但我們只明白其中一個原因!」

  沙成山道:「請講!」

  齊大元道:「沙成山,難道你忘了,你曾為了援救方寬厚而擊殺我們門主身前的兩位侍女?你以為就這麼簡單的完事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只怕這只是你們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怕不會是如此單純了!」

  四人對望著,白虹冷沉的道:「不錯,按成山,實際上的確不單純,除了取你項上人頭之外!」

  沙成山道:「如此說來,貴門主要取我項上人頭,並非是為了替她的兩名侍女報仇了?」

  一個紫衣女叱道:「你話問完了沒有?」

  沙成山一聲哼,有些像是自言自語的道:「看來我這項上五金魁首越來越值銀子了!」

  白虹吼道:「沙成山,你在說什麼?」

  沙成山道:「除了你們無憂門,如今要爭奪我項上人頭之人還有方寬厚與『苗疆百毒門』,這件事怕真的不簡單了!」

  白虹大吼一聲,道:「沙成山,就叫我們無憂門搶先得手吧!」

  他「吧」字出口,聲似刺耳怪吼,蛇尾尖刀再次往沙成山殺過去!

  另一面,兩個紫衣女也齊聲尖叱,道:「殺!」

  四把蛇尾尖刀來自四個方向,卻又刺向四個部位,尖刀如電,冷芒激閃,「咻咻」刀聲窒人鼻息!

  沙成山再次橫移半丈,「彎月刀」脫袖而出,一片光華猛然翻閃如電,空氣立時激湧呼嘯,圍上的四人立時連連倒翻,鮮血已然迸濺!

  「好畜牲,你尚能垂死掙扎到幾時?」翻出三丈外又騰身而起的白虹,口中大罵!

  伸手摸著耳根鮮血,齊大元問附近驚悸的兩個紫衣女,道:「二位的傷如何?」

  一個紫衣女撫摸著右肩頭,道:「尚可再殺!」

  齊大元立刻高聲,道:「記住,不可盲進,覷準了下手,往要害地方下刀!娘的,姓沙的可是身受重傷之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四位,別逼我,你們應該心裡明白,我為什麼不對你們下狠手的原因!」

  白虹怒叱道:「你無力下狠手,沙成山,因為你已身受重傷!」

  搖搖頭,沙成山道:「四位,你們各門派皆要我頂上人頭,這中間一定有人暗中支使,在我未弄清楚此人是誰之前,我不想再多傷人。四位,沙某說的夠清楚了吧?」

  齊大元冷冷的道:「你唬誰?」

  一個較高的紫衣女手捂著臂上刀傷,道:「二位護門,我們還等什麼?」

  白虹咬咬牙,道:「對,我們還等什麼?」

  沙成山狂吼一聲,道:「你們真是豬,果真要死絕嗎?」

  四個人怎會聽他的吼?

  兩個紫衣女高聲尖叱,道:「沙成山,你死吧!」

  兩把蛇尾尖刀交叉閃耀著冷芒,快得宛似追逐逝去的時光般往敵人刺去,齊大元與白虹更是發瘋般的從兩個方向兜截!

  雷吼一聲,沙成山道:「好,來吧!」

  他不移不動,出手卻快疾準確,伸縮之間,刃芒彈掠舒捲,極光擴展,宛如可遮天蓋地!

  於是,金鐵的交擊聲盈耳不絕,任那四人動作如電,卻是尖刀皆被阻於敵人身前三尺地,休想再進入半寸!

  白虹身受三處刀傷,有一處可見森森白骨,他那粗壯的身子打橫裡一陣晃蕩而沒有倒下去!

  白虹咬牙不吭聲,卻在他站定身子的時候,抽冷子猝然又撲進——他的左手便又多了一把匕首,人已到了沙成山身後他才沉聲道:「老子陪你一齊上路吧,我的兒!」

  蛇尾尖刀上了半天空,匕首卻猛然挑到沙成山的背上,真是白虹神來一刀!

  在刀刃沾膚時——實際上刀刃劃在了他的傷口上面,沙成山憑著搏殺的經驗,立刻往前衝出三丈遠!

  就在他的前撲之勢中,「彎月刀」左右向後暴閃九次!

  怪叫著,白虹結棍的身體漸漸往地上矮去!

  他看著沙成山從他的匕首下走去,眼珠子都憋出來似的,張口說不出話來,直到他雙膝跪在地上!

  雙肩頭面,一團模糊,白虹至少挨了九刀!

  齊大元剛剛站定身子,回頭發覺這一幕,便不由得厲吼一聲,道:「白護門!」

  兩個紫衣女子落地掙扎著站起身來,卻已無力再殺的怒視著沙成山!

  單膝跪地扶住白虹,齊大元道:「振作點,白護門,你要振作點!」

  白虹望著左手匕首,匕首上面在滴血……他苦笑一聲,道:「你們看,這是沙成山身上的血,他也挨了我一記狠的!」

  齊大元點點頭,道:「夠了,姓沙的也淌了血!」

  白虹道:「真恨,這一刀為什麼沒有招呼在沙成山的要害——我原是要送進他後心內的……」

  忙著取出一把丸藥,塞入白虹口中,齊大元道:「快服下去,別再說了!」

  那面,沙成山已緩緩走近馬身邊!

  是的,他那背上一刀是戈二成他們替他掛上的,如今也真是巧,仍是原來地方,又被補了一刀。是幸運?還是倒霉?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天知道!

  沙成山爬上馬背,他冷冷的望著四人,淡淡的道:「回去吧,且問清楚貴門主,為何要沙某項上人頭。如果她有充分理由,沙某自會把人頭送上門,否則……」

  齊大元沉聲道:「沙成山,你逃不掉的!」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會逃走,沙成山永遠面對現實!」

  於是——一場搏殺就此結束——暫時的結束!

  是的,無憂門不放過沙成山!

  南疆百毒門也等著取他的人頭!

  甚至連退職的方捕頭也在「狗」視既眈的找機會要取沙成山性命!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沙成山真的迷惘了!

  現在——現在沙成山緩緩的到了方家集。時值五更,天剛亮,方家集的街上沒有人跡!

  有,平安客棧的夥計正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走到棧房門口來!

  馬蹄聲令他抬頭看,不由得笑起來:「喲,是膽子大的客官又來了;你的篷車……」

  沙成山爬下馬,夥計才一驚,道:「我的乖,你背上挨刀了!」

  沙成山把馬韁繩交在夥計手上,道:「而且還不輕!」

  夥計指著沙成山泛青的手背,又道:「還有你這手背上,傷的也不輕!」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而且還有毒!」

  夥計笑笑,道:「沒關係,我馬上把老大夫替你請過來,這些傷他一瞧就好!」

  沙成山道:「先給我弄個房間……」

  夥計指著棧房內,道:「還是你原來住過的那一間,去吧。我先請大夫去!」

  一錠銀子塞在夥計手上,沙成山道:「把銀子帶在身上,那位老大夫認銀子不認人!」

  笑笑,夥計低聲不好意思的道:「方家集就是那麼一位大夫,他雖然要銀子,可也救了不少人。客官,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方家集只有他一個?」

  搖著頭往台階上走,沙成山道:「我怎麼會知道?」

  夥計道:「他的醫術高明,原來三家藥鋪,自從他一到方家集,哈哈,另外兩家半年不到全遷地為良了!」

  沙成山走進客房中,自己剛剛坐下,另一個夥計已走進來!

  夥計手提著茶壺,笑道:「客官,這幾天你去什麼地方了?篷車還在後院裡!」

  歎口氣,沙成山道:「暫時我還用不著車子,先給我送些吃的來!」

  提起篷車,沙成山心中一陣痛。那輛篷車原打算給蘭妹母子二人乘坐,豈知變在晝夜之間,那麼不幸的便使她母子失去蹤跡!

  沙成山怔怔的坐在床沿上,他實在想不透蘭妹到底落在何人之手!

  就在這時候,平安客棧的丁掌櫃撫著山羊鬍子走進來,道:「客官,你總算回來了!」

  沙成山奔馳一夜,歎口氣道:「掌櫃的有事?」

  丁掌櫃笑道:「是這樣的,上次你放了銀子在櫃上,大部分是為你的那位鷹眼似的朋友療補身子,經過前後一併折算,銀子方面……」

  沙成山道:「不夠?」

  「夠了,夠了!」丁掌櫃又道:「尚餘十七兩八錢,不知客官你……」

  沙成山道:「暫時擱著,以後再說吧!」

  就在沙成山剛剛吃過早飯時,門外匆匆進來三個人!

  夥計指著兩個老人,道:「我請張大爺前來,正巧遇上他的老友也在,二人就一同來了!」

  沙成山看了張大夫一眼,道:「請問這位老人家是誰?他怎的也來了?」

  這位老人團面灰髮,鼻子奇大,只是面皮有些僵硬得宛如貼了一張紙!

  張大夫笑指著團面老人,道:「別問他是誰,先由我看看你的傷再說!」

  沙成山把左手平舉著,道:「半條胳臂有些麻……」

  不料張大夫一看驚異的道:「這是被毒物咬中的,好傢伙,這種毒奇濃,中的人必死無疑!你能挺著找上我,也算是你的命大!」

  沙成山又把上衣脫掉,張大夫伸手在傷口四周按著,邊問道:「這地方痛不痛?這地方又是怎麼痛法?是刺痛?木痛?悶痛?抽痛?」

  沙成山說出自己的感受來!

  張大夫點點頭,道:「乖乖,真是命大!」說著回頭對團面老者笑道:「未傷及經脈,真是幸運,扁兄你看……」

  沙成山猛古丁回頭直視團面老者!

  老者已伸手在自己面皮上一陣揉搓,只見假皮紛紛落下來……團面老者以袖拭面,笑道:「沙成山,我們死裡逃生的又見面了,哈……」

  沙成山怔怔的道:「原來是扁老呀,你……」

  不錯,團面老者正是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

  沙成山激動的拉住扁奇一手,道:「扁老,是沙成山把你老的幽清之地攪翻,害你如今四處飄蕩……我……」

  撫髯哈哈笑起來,扁奇道:「人都是怪物,靜極思動,動極思靜。我老頭兒是靜極思動,這幾個月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不少新鮮事,當然也就長了不少見識。倒是你老弟,還真令我老頭兒放心不下。說真的,你那懷有身子的老婆呢?那真是位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對待她喲!」

  年紀大的人嘮叨些,也是常情。但扁奇的話令沙成山頓感心熱!

  是的,這些天他幾乎已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真難得聽到老人家如此的關懷,遂苦兮兮的道:「扁老,別提了,我那蘭妹生了個兒子,五天不到便母子失蹤了!唉,我沙成山這些天正為此事南北奔波不已……」

  扁奇也是一驚!

  張大夫道:「像你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當初就不該有老婆,沒得倒害了一對母子!」

  扁奇怒視著張大夫,叱道:「張愛寶,你如果指摘我這位沙老弟,小心我老頭兒同你絕交!」

  張愛寶忙低頭低聲的道:「不說,不說,好了吧?我為他療傷祛毒吧!」

  張愛寶一邊忙著替沙成山療傷,一邊自言自語,道:「普天之下我只向你扁老大與藥老三低頭,娘的皮,就好像你二人是我的剋星!我……認了!」

  沙成山心中在想——張大夫口中的藥老三,難道就是苗疆名醫聖手藥老子?

  半個時辰後,沙成山睡著了!

  是他太疲累?還是張大夫的藥靈光?

  扁奇掩起房門,怔怔的坐在床邊,張愛寶幾次催他,他都不走,於是,張大夫回藥店去了!

  沙成山睡的真是香又甜,這一覺直睡到二更天!

  扁奇見沙成山猛古丁挺直身子,真的嚇了一跳,道:「老弟台,你醒了?」

  沙成山下床,道:「扁老,什麼時辰了?」

  扁奇道:「離子時尚有一個多時辰!」

  沙成山道:「糟了!」

  扁奇道:「什麼事情糟了?」

  於是,沙成山對扁奇道:「我把秦百年女兒秦紅囚在山洞中,言明三天到四天,一定放她出來,子時一到我豈不是失約了?」

  扁奇道:「如果不遠,你還來得及!」

  沙成山道:「龍騰山莊要我兩天內放出秦紅,扁老,我原是今日早上便要放人的!」

  扁奇道:「不急,不急,你正可以把秦紅掌握在手中,逼他們替你找出丘蘭兒母子!」

  猛搖搖頭,沙成山道:「丘蘭兒母子不是落在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我沙成山就不能挾持秦紅為人質,否則豈不落個奸險惡詐的臭名?」

  搖頭一歎,扁奇道:「君子爭義,小人爭權,沙老弟,你真是我老頭兒心目中的好樣人物!」

  沙成山忙叫進夥計,包了一大包食物,便立刻往方家集西北方的槐樹坡趕去!

  此刻,又是一個明月夜!

  沙成山匆匆的躍過那個突出的危崖,閃身走入洞中!

  沙成山並未開口叫,他小心的往洞內走著。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微微的哭聲傳來,心中不由吃一驚!

  越走,哭聲越清晰,正是秦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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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沙成山遙望過去,見油燈下只有秦紅一個人在那兒,於是,他立刻叫道:「秦姑娘,沙成山來了!」

  裡面,秦紅拭淚望過來,道:「你說話不算數,為什麼遲來一天?」

  十分歉然的走近前,沙成山雙手把一包吃的送過去!

  秦紅一掌把吃的打落地上,她雙淚迸流……

  沙成山一怔!

  秦紅「哇」的一聲撲進沙成山的懷裡,她認真的號啕大哭起來了……

  半晌,沙成山方才托起秦紅下巴,道:「可願意聽聽我來遲一天的理由嗎?」

  緩緩的坐下來,秦紅這才拾起地上吃的,邊吃進道:「好嘛,你說說你為什麼晚回來一天!」

  沙成山坐在秦紅身邊,他歎口氣,道:「果然如你之言,丘蘭兒母子並未在鳳凰嶺的龍騰山莊上!」

  秦紅道:「天下也不是只有丘蘭兒一個女人,真要是找不到她母子,難道你還要……」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一定會找到她母子的!」於是,沙成山把這次鳳凰嶺遭遇,詳細的說了一遍!

  當沙成山說到回來時一路遭人截殺之事,秦紅冷冷的不再開口了!

  沙成山沉聲道:「秦姑娘,你以為是誰在要我的項上人頭?」

  秦紅白了他一眼,道:「幹你這一行的,太多的人在等著割你的人頭,我怎麼會知道?」

  沙成山突然道:「會不會是你爹?」

  秦紅全身一震,道:「我不敢說不可能。沙成山,你應該明白,這種事情我怎會知道?」

  沙成山站起身來,道:「好了,秦姑娘,沙成山尚有事待辦,你可以走了!」

  秦紅瞪著一雙大眼睛,道:「你趕我走?」

  沙成山道:「我同你爹,你舅舅,已到水火不相容,冰炭難同爐的地步,我們還是早早分手的妙!」

  秦紅道:「就這麼輕鬆的分開?」

  沙成山道:「那要如何分開?」

  秦紅道:「你違約晚回來一天,應該受罰!」

  沙成山道:「怎樣罰法?」

  秦紅想了一下,道:「我不能白白坐等一天!這樣吧,你陪我在洞中坐到天明,天明之後各走各的,如何?」

  沙成山睡了一天,精神極佳,又敷了張愛寶的靈藥,連傷處也已結了癡,他此刻一心想到小村子去找那一對老夫妻,這時聞得秦紅的要求,歎口氣,便坐下來!

  秦紅拖住沙成山一臂,道:「我們談一夜,也算是一件不尋常的事了!」

  沙成山道:「最好是在高山之巔,大河中央,荒山野林無人地方靜下心來暢談。此刻我心亂如麻,哪有心情暢談?怕辜負你了!」

  秦紅把嫩臉貼上沙成山肩頭,道:「不談也沒關係,就這麼靠在一起也是好的!」

  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希望你立刻快馬趕回龍騰山莊你舅舅家中,也免得你舅舅罵大街!」

  秦紅道:「已經晚一天了,再多晚半天有什麼關係?」她突然伸手去摸沙成山的鬍子,又道:「你也怪可憐的,一定在想丘蘭兒母子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如果……」

  秦紅幾乎把臉貼上去,她輕柔的問:「如果什麼?」

  沙成山道:於如果誰能指引我一條明路,沙成山必終身感激此人!」

  秦紅幽怨的道:「我雖貴為虎躍山莊大小姐,又有舅舅的呵護,但仍然沒有丘蘭兒幸運,唉!」

  沙成山道:「丘蘭兒的命太苦了,跟著我就生活在驚濤駭浪之中。大小姐,這種痛苦你是不會理解,也不會明白的!」

  秦紅雙手摟住沙成山的腰,道:「沙成山,你難道不為我的付出而動心?」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我是個大男人,怎會不知秦姑娘的心意?然而我不能。人要有自知之明,秦百年是容不:下我的。」

  秦紅道:「你沒有表示,怎知我爹不答應?如果你能忘卻過去,我就同你一起回獅頭山!」

  沙成山道:「可惜的是我無法忘卻過去,更不會忘記丘蘭兒母子!」他一頓又道:「秦姑娘,怕要令你大失所望了!」

  秦紅突然笑笑,道:「沒關係,沙成山,我會等,等到丘蘭兒真的失蹤,甚至……」

  沙成山吼叫道:「不要說了!」

  秦紅並不生氣,她淡淡的道:「不說便不說,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深深的歎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有些失態!」

  秦紅嘴角一牽,道:「沒關係!如果想同大嫖客沙成山廝守在一起,就必須承受你這般的吼罵,嘻……」

  沙成山猛低頭,四目相對!

  秦紅的面孔絆紅中帶著一份渴求!

  是的,那是女子特有的表徵。沙成山在柳仙兒身上卻沒有發現過這副樣子!

  因為,柳仙兒看得談,看得平淡的人,臉上是不會有這種醉人的艷紅的!

  秦紅就不一樣了,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大小姐,看來對於男女間的事還陌生得很,也嫩得可憐!

  誰也沒有說話,然而語音在二人的心中激盪!

  秦紅心中似有小鹿在撞擊著:「沙成山,你這小子,怎麼還不敢動手?你怕我會吃了你?」

  沙成山心中有著矛盾。他實在難以理解,自己哪一點漂亮,竟然弄得秦大小姐也另眼青睞?

  咬咬牙,按成山猛的樓住秦紅的腰!

  只是嚶嚀一聲,秦紅已倒入沙成山的懷裡不動了!

  似乎是——山雨欲來風滿洞的光景吧!

  沙成山有著同秦紅卯上的衝動,他那滿嘴粗胡茬子便一個勁兒的在對方的嫩臉上、脖子上、甚至胸前磨贈著!

  秦紅口中發出切咦陪」之聲不絕——兩隻手樓得更緊了!

  於是,就在一陣擁抱與熱吻中,沙成山的手觸到了秦紅的衣扣!

  他摸了一陣子未解開,秦紅卻自動伸過手來。不料沙成山猛古丁一把按住秦紅的手,他仰起頭來!

  秦紅一愣,立時把半閉的美眸睜大,她愣愣的看著幾近癡呆的沙成山!

  濃重的歎了一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失態!」

  秦紅有些使咽的道:「是我,是我……願意……」

  沙成山道:「但我卻木能……不能因為自己心中對你爹的懷恨,而毀了你的清白!」

  秦紅重重的道:「寧願把清白交給你,也不願給那個庸俗的哈玉!」

  沙成山道:「算了,就讓我們做個純潔的朋友吧!」

  秦紅似是懊惱的道:「沙成山,你大概不是為了我的清白吧?」

  沙成山道:「我實在不願輕易壞了你的名節!」

  秦紅猛古丁跳起來,道:「什麼名節?什麼清白?你的心中去不掉為你生子的丘蘭兒,你想到了丘蘭地,你仍然忘不了她!沙成山,你心中對她產生愧疚,便不敢接受我對你的愛意,是吧?」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不否認!」

  「你還是承認了?是嗎?」

  「當然,大部分也是為了你的名節。秦姑娘,沙成山不是浪蕩子,更非江湖上淫徒之流。如果我接納了你,此生我便要對你負責到底!」

  秦紅咬著嘴唇,道:「如果你是浪蕩子或淫徒,我早就不屑於找來了!」

  沙成山歎口氣,道:「原諒我,秦姑娘,在未確定丘蘭兒母子二人的生死存亡之前,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愛意,秦姑娘……」

  他扶著秦紅雙肩,又道:「秦姑娘,人要將心比心!如果你是丘蘭地的話……」

  秦紅猛的又抱住沙成山,道:「沙成山,你雖然拒絕我的愛,但我並未看錯人,你是一位真正的俠土!」

  伸出雙手托住沙成山的毛臉,秦紅錯蜒點水似的在沙成山的唇上吻了一下,回頭便走!

  沙成山忙追上前去,道:「你現在要走?」

  秦紅未回頭,輕聲道:「你願意送我一程嗎?」

  沙成山道:「應該的!」

  秦紅道:「你不是要上那個小村子去嗎?」

  沙成山道:「是的,但我還是要先送你,因為我曾經答應江厚生,兩天之內送你回龍騰山莊!」

  「不是已經晚了嗎?」

  「是的,晚了一天。但只要你回到鳳凰嶺上,我還不算對姓江的失約!」

  緩緩的走出山洞,沙成山與秦紅二人雙雙趕到平安客棧外。沙成山叫開店門,開門的夥計愣住了!

  沙成山道:「快把我的馬牽出來!」

  夥計匆匆拉出烏錐馬,對沙成山道:「客爺,你的篷車是不是……」

  沙成山道:「暫時不用,好生照看著!」

  秦紅躍上馬,低頭道:「沙成山,你不是要送我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秦姑娘,我送你過沙河!」

  秦紅道:「一馬雙跨?」

  沙成山立刻對夥計道:「再拉匹馬來!」

  秦紅突然又躍下馬,道:「不用騎馬,我ffJ走路!」

  沙成山接過馬緩繩,道:「也好,我拉馬送你!」

  夥計見二人往街頭走去,愣然站在棧房門口,自言自語的道:「那個女子會是誰?」

  秦紅果然未再騎馬,兩個人並肩走著,誰也未再開口說一句話,秦紅沒有,沙成山也沒有!

  然而,沙成山十分清楚,秦紅一定知道她爹的陰謀,甚至江厚生的陰謀。鳳凰嶺上張長江曾經說到過「大計劃」,難道秦紅會不知道?

  秦紅當然知道!但秦紅也明白,要想把沙成山這種一流高手拉到爹的身邊,此時怕尚無可能。自己的行動是瞞著老爹的!

  原來秦紅找上沙成山,不只是她心儀沙成山的為人,更是看重沙成山的武功。他相信,爹爹如要完成武林霸業,沙成山就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因為一個沙成山,要比遼北黑龍堡的力量可靠得多!

  二人各懷心事,然而,秦紅卻懷著可怕的心事。沙成山自然不會知道!

  春陽露頭,前面一道山岡。沙成山指著前方,道:「十里岡。秦姑娘,我們已離開方家集十里了!」

  秦紅笑笑,道:「輕鬆走路也蠻愉快的!」她俏目望著沙成山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騎馬?」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知道!」

  秦紅道:「你答應送我到沙河,沙河距離兩百里,騎快馬不用一日。為了多相聚一時,所以我選擇走路!」

  「秦姑娘用心良苦。但我心中卻一直懸念著丘蘭兒母子,所以……」

  「所以你一直苦在心裡,沙成山,是嗎?」

  「是的,我心中是很苦,但為了感謝秦姑娘的青睞,沙成山苦也認了!」

  秦紅咬咬牙,道:「沙成山,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頓了一下,東道:「當然,我也會以相等代價為你做一件事情!」

  沙成山道:「請講!」

  秦紅道:「答應我,不與我爹為敵!」

  沙成山面皮一緊,道:「我不夠資格,秦姑娘。我憑恃什麼去同你爹為敵?」

  秦紅道:「你的忿癲,也可以說是一腔熱血!沙成山,你只要不同我爹為敵,什麼事情都好辦!」

  沙成山冷冷的道:「包括你昨夜的表現?」

  秦紅面色一寒,道:「沙成山,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只要你不與我爹為敵,秦紅幫你找丘蘭地母子。如果……如果他們確已不在人間,我會挺身而出,不顧一切的嫁給你,為你生孩子,為你做羹場,為你……」

  沙成山全身猛一震,道:「秦姑娘,你告訴我,有什麼理由我會與你爹做對?」

  秦紅道:「以你的作風,因為你是『二閻王』沙成山!」

  咬牙末再開口,沙成山雙目一緊。他低沉的環視四周,雙目炯炯的繞行在十里坡官道上!

  蹄聲十分有韻律的發出「的搭」聲,然而沙成山已似乎聞到一股子血腥味!

  不錯,他曾在這坡上同「西隆二十四鐵騎」拚過命,這地方他並不陌生!

  此刻,坡上的那座破廟前面,一排站著四個人。沙成山沒有多看,他拉著馬低頭走向場子的另一端——那是下坡的官道!

  秦紅卻驚異的叫道:「關大哥、張總管,你們都來了?」

  停下腳步,沙成山對秦紅道:「有人接你了,秦姑娘,看來我不能送你到沙河了!」

  那面,四個大漢並肩走過來!

  不錯,四個人之中有三個沙成山認識!

  鳳凰嶺上「龍騰山莊」的大總管張長江與「洞庭雙煞」「水蟒」石大魁、「地虎」汪為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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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與張長江並肩而來的是個相當威嚴的中年壯漢,這人生得一副金剛怒目樣,鼻子挺直,嘴唇厚實,雙眉濃長久鬢,虎目含威,走地有聲!

  從秦紅口中的「關大哥」三字,沙成山已猜中,此人定是住在項城衙門隔壁的關天水——秦百年的大徒弟!

  秦紅緊走幾步迎上去,道:「關大哥,你們……」

  張長江冷冷對沙成山道:「姓沙的,你準備擄我們秦姑娘上哪兒?」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是擄,是送,送往你們的龍騰山莊去!」

  張長江怒吼一聲:「呸!」

  他逼前一步,叱道:「沙成山,三天期限,你答應秦姑娘回到鳳凰嶺,我問你,今天是第幾天!」沙成山道:「第五天!」

  張長江怒哼一聲,道:「虧你還記得!如果是三天內,老子相信你的話。如今已超過限期兩天,你不是擄我們小姐又是什麼?」

  秦紅立刻解釋道:「沙成山是遇上麻煩了,他才晚了一天半,算了!」

  冷笑連聲,張長江道:「像他這號人物,哪天沒有麻煩?操!」

  姓關的伸手制止秦紅開口,他泰山石敢當的站在沙成山面前,道:「我叫關天水!」

  淡淡的,沙成山道:「久仰,秦百年的入室弟子!」

  關天水重重的道:「久聞沙尼武功高絕,關某早想前來領教,都為俗事所羈,今日倒是個好機會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領教不敢當,倒是要令關兄失望,因為沙某也是一身俗事待辦,難以在此時答應關兄,真是對不住!」

  張長江怒道:「何妨把關兄的要求也當成俗事一樁?沙成山,你難道怕了?」

  沙成山望望對面四人,他不再開口的向秦紅點點頭!

  桑紅低聲對關天水道:「叫他走吧!」

  秦紅語音似在要求,沙成山心中一痛!

  關天水沉聲道:「走可以,那得露上兩手!」

  秦紅道:「大師兄,我們回去吧!」她看了沙成山一眼,似要向沙成山證明什麼的又道:「哈克剛父子走了嗎?」

  關天水道:「走了還會再來。師妹,你且慢慢走,我把這兒的事情解決之後,立刻追上!」

  秦紅急切的道:「這裡會有什麼事?我們走吧!」

  關天水重重的道:「快走!我來,也是奉了舅老爺的命!」

  他指指沙成山,又適:「老實一句話,此人非除不可,他太討厭了!」

  秦紅道:「大師兄,你……」

  關天水猛然怒喝道:「你還不快走?」

  見曾見過關大師兄如此生氣?秦紅雙目一紅,幾乎掉下眼淚。她一跺腳,回頭疾步便走!

  沙成山慪訴的拋下級繩,他淡然的橫移三步,道:「四位,看來沙某別無選擇了!」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成山,久聞你的『銀鏈彎月』十分霸道狠毒,關某導想領教,希望你別令關某失望!」

  沙成山道:「既然關死心意已決,看來這場流血豁命的爭鬥是難以避免的了……」

  一邊,張長江冷峭的道:「你早就該明白,沙成山,從我們二公子死在沙河的那一天起,這流血爭鬥便要無可避免的拚纏下去,而最終你將面臨的下場,怕要比你想像中的更悲慘!」

  沂慪的嘴角一牽,沙成山道:「十年血海生涯,草莽風雷,綴串著的便是無窮盡的搏殺與卑賤的滴血,久了,便也看透了生與死,原是極其平淡的事。似我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有幾個下場會美滿而壽終正寢?」

  張長江憤怒的道:「明白最好,如此,你那心胸便更為你的死而了無牽掛,也令我們感覺上痛快些!」

  沙成山道:「放心!殺人或被人殺,我們何不乾脆些?」

  關天水嘿嘿笑道:「果不其然,單聞你這幾句話,就令關某肅然升起一份敬意。姓沙的,我就衝著你這句話,必然會給你一個痛快!」

  古井不波的,沙成山道:「那好,可以開始了!」

  關天水挽起衣袖,展露出緊紮的金色護腕,緊身腰帶猛然一吸,「掙」的一聲手上已多了一對「豹齒鋼環」,環呈橢圓,閃耀著瑩瑩金光!

  沙成山雙臂不動,恢恢的嘴角一牽,道:「關兄,為了你我同意乾脆利落而不拖泥帶水,更為了我們雙方急需趕辦俗事,我誠意的要求你們四位一起出手,沙某照單全收,如何?」

  濃濃的眉心打結,關天水嘿然有聲的道:「好囂張的狂徒,你覺口出此言,簡直目無餘子,可笑復又可恨!」

  沙成山淡淡的道:「搏殺的過程就如同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姓關的,我的時間已不容我再多耽擱了!」

  暴踏一步,關天水雙臂一分,攔住張長江與「洞庭雙煞」三人。他重重的道:「張總管,你們三位仔細聽著,在我與姓沙的搏殺過程中,不論處於何種不利或有利情況中,都不許你們出手。清退一邊!」

  張長江急切的道:「關爺,不可中了他的激將之計,我們的目的是……」

  「洞庭雙煞」「地虎」汪為仁怒吼,道:「關爺,且容我兄弟先向姓沙的討教,如何?」

  關天水冷冷笑了笑,道:「不,關某決不沾姓沙的絲毫便宜,三位且退一邊!」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喜投機,沙某也為關兄的風度喝彩!」

  右臂一揮,關天水道:「少來,沙成山,好言多了也會惹人厭。你出招吧!」

  緩緩的看了張長江三人一眼,沙成山道:「關兄請!」

  丁字步向右移,移三步又退一步,沙成山看不出關天水移動的步伐,卻發現姓關的口角牽動,錯步的側移也越走越急,他那一對金色鋼環也配合著忽上忽下,挾著勁急的身影,漸漸的發出銳利的嘯聲!

  沙成山雙目平視,宛似不見,任由關天水在四周閃晃,他甚至有些懨懨的要閉起雙目來了!

  關天水並未故弄什麼花招,他實際上正在施展「武林老爺」秦百年的「金環超度」絕技!

  「金環超度」的精奧之處便在於繞行中藉著旋奔的動作,先把自己的身形似騰雲駕霧般提升至雙腳幾乎離開地面,然後猝然撞向敵人,以一對短短的金環眩敵耳目,然後擇有利部位立下殺手!

  然而,沙成山卻幾乎閉上雙目,他十分冷靜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個無所事事的閒者,那樣的深沉穩定!

  關天水選擇攻擊的部位真絕,竟是沙成山的右後方,那是禦敵的死角,無論敵人如何行動,都將要慢半拍!

  吼聲似是停滯在空中,關天水人已撞向敵人,一對金色鋼環,挾著一片金光銳風,上取敵人首級,下往敵人關元揮殺,一招兩式,陰狠辛辣!

  沙成山雙肩斜閃,右腕微揚,「噌」的兩聲合為一聲,關天水的雙環生被撞偏!

  沙成山不等關天水會過意來,猛然厲吼:「寒江月刃!」

  正欲旋身再殺的關天水,也同時吼叫如雷的:「金環超度!」

  好一陣金鐵撞擊!

  好一片金星飛舞!

  就在層層金芒中,兩團人影彈分開來,空中也飄起片片碎衣衫市,卻不見有任何血腥出現!

  倒翻著觔斗落在三丈外,關天水立刻把左手金環交回右手,左掌捂著已碎的前胸衣衫,驚怒交加的注視著懨懨而立的沙成山!

  緩緩的轉過身來,沙成山道:「關兄可有興趣再出招玩玩?」

  金環已插回腰間,關天水沉聲道:「沙成山,你不必藉機施惠,關天水不承你這份情!」

  一邊,張長江已撲過來,他重重的問道:「關爺,傷得如何?」

  關天水搖著頭,道:「毛髮未損,上衣已碎。沙成山不知為何刀下留情。可是,我並不謝他!」

  張長江見關天水的胸前橫七豎八的至少有十多條刀口,幾片碎布已紛自空中飄下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道:「關爺,我們的任務是索這廝的命,我們圍殺!」

  沙成山冷沉的道:「張大總管,你們早該聽我的,又何必一人上來,自取其辱?」

  關天水怒喝道:「沙成山,你好狂妄!」

  沙成山道:「是嗎?可知我為什麼刀下留人?」

  關天水道:「說!」

  沙成山道:「我是看在秦姑娘的面上。當然,最重要的是丘蘭兒並非被你們所擄。沙成山處事恩怨分明,借你之口回去上稟秦老爺子,武林世家之威名得之非易,讓他多加珍視!」

  張長江怒道:「你是什麼東西,口氣忒也托大!」

  嘴角一牽,沙成山並未開口,緩緩的往馬前走去!

  張長江沉聲道:「姓沙的,你要走?」

  沙成山未回頭,卻淡淡的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們絕非沙某對手,這場架也就免了吧!」

  洞庭雙煞齊聲吼罵,揮動兵刃便欲撲上,卻被關天水伸手攔住,道:「他說的不錯,我們皆非他對手,就叫他走吧!」

  關天水四人一字並肩的站在山岡上,愣愣然望著沙成山下了山岡,緩緩的馳向方家集去了!

  張長江沉聲道:「可他媽的好,回去怎生向莊主交待?」

  關天水這才想起已走的秦紅,便立刻道:「快,追上大小姐去。別叫她碰上哈克剛父子,就尷尬了!」

  一頓,又對張長江道:「回去我自去向江莊主交待。張總管,這姓沙的是個棘手人物,看來要想把他擺平,得由大公子與他表兄二人了!」

  張長江幾人去拉馬!

  關天水卻仍然遙望著天際,他的話與他所表現的神情,皆充滿了神秘。這究竟又是什麼樣的陰謀?誰也難以料到L沙成山緩緩的騎馬到了平安客棧外,迎面方小雲匆匆自客棧內走出來。沙成山一怔,方小雲已到了身邊!

  沒開口說話,方小雲僅僅對沙成山使了個眼色,便又匆匆的往街頭走去!

  沙成山先是望望客棧內,旋即拉馬追上去。他低低的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了?」

  方小雲未回頭,卻低頭沉聲道:「沙大俠,跟我來!」

  沙成山本再開口,緊緊的踉著方小雲出了方家集。就在一處山坡前,方小雲站住身子回身看,方家集沒有人跟來,她才急急的道:「沙大俠,這兩天我在暗中查探,的確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物出現!」

  沙成山道:「我去了一趟鳳凰嶺,幾乎不能全身而回。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

  方小雲道:「自從得知丘姐姐被人神秘鑄去之後,起初我心中相當高興,因為……因為我……我也有意……」

  沙成山重重的道:「方姑娘,我非草木,沙成山心中明白……」

  方小雲道:「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人與人之間全靠一個『緣』字,更何況丘姐姐已經有了沙大俠的骨肉,事實既成,我又何必強求?倒是丘姐姐眼前的處境,如果換了是我,也一樣焦慮難過,所以我倒替丘姐姐著急起來,這才在這附近暗中察看!」

  沙成山點點頭,道:「方姑娘,謝謝你,我夫妻都謝謝你了!」

  輕聲一歎,方小雲道:「你三番兩次繞過我爹姓命,人非草木,應該道謝的是我方小雲!」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方小雲道:「聞得沙大俠曾言及方家集以北的那座小村子,所以我便信步走向那兒。一清早,便見一個白衣大漢匆匆的走出來,這人走的十分神秘,但他卻忽略我是個女人,不加以注意。等到他走入那家平安客棧,又同一個灰衫人說了一陣子,便拉馬匆匆的走了!」

  沙成山急又問:「走往何處?」

  方小雲道:「往南疾馳而去。時間倉促,又是騎馬,我無法跟蹤!」

  沙成山面現失望的急又問:「客棧住的人呢?」

  「人仍然在!」

  「什麼模樣?」

  「中年大漢,上唇一振粗鬍子,一隻眼大一隻眼小,顎骨奇高,形狀威猛,一認便知!」

  點點頭,沙成山道:「夠了,只要這人仍然在,我便能認出來!」

  「看來,這中間一定有陰謀!」

  「而且是衝著我沙成山來的!」

  「沙大俠,往後的一切,你千萬要小心!須知丘姐姐母子的命維繫在你的身上,你若遭到不幸,她母子怕也危險了!」

  沙成山躍上馬背,低頭對方小雲道:「方姑娘,如果經由你的暗查而找到丘蘭地母子二人,沙成山對於姑娘的暗中鼎力相助,將永銘不忘!」

  方小雲黯然神傷的歎口氣,道:「我為沙大俠奔波,實在是替我爹贖前想,求個良心平安罷了,沙大俠盡可不必放在心上!」

  沙成山拍馬往方家集方向,聞言回頭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方姑娘!」

  餘音已渺,方小雲卻仍然怔怔的遙望著絕塵而去的沙成山,她自言自語的道:「我祝福你們!」

  沙成山回到平安客棧,他匆匆的進入客房,拉了一把座椅靠窗坐下來!

  夥計走來送上茶水,沙成山一把拉住夥計,順手塞了一錠銀子在夥計手上,道:「給你的!」

  年輕夥計又驚又喜,扁大的嘴巴幾乎咧到耳根後,笑嘻嘻的道:「客官,無功不受祿呀!」

  沙成山立刻笑笑,道:「有事要你辦!」

  夥計放下茶壺,銀子往懷裡一塞,道:「你請吩咐!」

  指指院子,沙成山低聲道:「客棧裡可是住了一位上嘴唇留著一提鬍子的人物?他的長相……」

  未等沙成山說完,夥計已笑道:「有、有,就是有一個大個子留著這種鬍子的。沙爺,你找他?」

  沙成山心中激動的道:「這人在此住了多久?」

  仰頭搬指頭,夥計自言自語的算著,道:「總有半個多月了吧?」

  沙成山暗暗咬著牙,又問道:「可知這個客人是幹什麼的?」

  夥計搔著面皮,道:「一口四川官話,說是從西南順江而下,來販賣藥材的!」

  沙成山緊起眉頭,嚼著這幾個字:「販藥材的……」

  夥計點著頭,道:「可就是沒有看到他的貨!」

  豁然一笑,沙成山道:「給我留意著,這人有什麼動靜,你便立刻回我這裡報告!」

  夥計忙點頭,道:「放心,他便是吃飯睡覺拉屎,我全都來向你報告!」

  於是,沙成山掀開被子睡下了!

  他睡的安心,睡得穩,因為他不怕那位則前來的人物會走掉!

  是的,沙成山正陷入迷霧之中,他心中憂慮丘蘭地母子安危,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又必須隨時養足精神,以對付未來難以逆料的洶湧波濤!

  外面已響起二更鑼聲,沙成山房內無燈光。然而沙成山卻並未睡,他精神十足的直視著院子!

  此刻,前面客棧的大門已關,二門也有個夥計走去關起來!

  遠處傳來雷聲,誰都知道免不了一場春雨要下了!

  就在這時候,斜對面的一間客房內閃出一個高大的影子,這人真猾,他只在院子裡稍一停留,便忽的一下子躍上房頂,鬼扭似的一閃而沒!

  沙成山毫不遲疑的拉起後窗躍出去!

  月黑頭的天,外面灰暗一片,沙成山閃身繞向後街,藉著遠處天空閃電,立刻發現一條人影往北奔去!

  於是,沙成山笑了——冷冷的笑了……

  不錯,那正是往小村子去的官道。這條道路沙成山相當熟悉,因為他既曾在此與柳仙兒相會,又曾領著丘蘭兒來此生孩子!

  現在,他並不急於追上前面那人,反而緩緩的,遙遙的跟在後面!

  雖然看起來沙成山並不急,但他內心深處卻非常激動,也相當緊張!

  希望——是的,找到丘蘭兒母子的希望,究竟能否實現,也許便在此一舉了!

  一聲悶雷在天際滾動,緊接著一道刺目閃電,沙成山已遙遙看到前面那個小村子。一條人影直奔到那座小小四合院前面!

  又是一聲悶雷,一溜冷電閃過,沙成山已看不到那條人影!

  沿著小村往西偏,沙成山繞向四合院的後面,立刻躍身上了屋脊。宛如一頭狸貓,沙成山伏在屋脊上不動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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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21:04: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七章


  漢果然顎骨奇大,雙目一大一小,上唇的那撮小鬍子尚自微微在翹。見沙成山大步進來,大漢立刻金剛怒目的吼道:「你是誰?」

  那左面的老者已走向沙成山,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可是沒有找到你老婆孩子?」

  冷冷的,沙成山道:「甭再反穿皮襖裝老羊了,老頭兒!你應該明白,我再找來的目的!」

  老者一湯老六,他側面看了一眼大漢,隨即欠欠身對沙成山道:「我們不是說過嗎?你老婆孩子是遭惡人濾去的,你又找來這裡幹什麼?」

  沙成山面色突然冷酷的道:「剛才還在說,要割我的人頭,怎麼我走到你們面前卻不敢承認了?」

  他猛的直視那次農大漢,又道:「閣下是那條道上的?」

  灰衣大漢沉聲道:「我為什麼家告訴你?」

  灰衣大漢一頓,立刻又問道:「閣下又是誰?」

  仰天一聲哈哈,沙成山道:「朋友,別明知故問了,你明明知道我是沙成山,還裝的什麼羊?」

  灰衣大漢頭一仰,嘿嘿冷笑,道:「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

  「不錯!」

  發衣人沉聲道:「你是怎麼找來的?」

  沙成山冷哼道:「使你粗心大意!」他一頓又道:「朋友,你走出平安客棧,我便盯上閣下了!」

  灰衣人雙眉一橫,道:「你盯我幹什麼?」

  沙成山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難道你們不是陰謀取沙某人的項上人頭?」

  灰衣人望了一邊的場老六一眼,遂又冷沉的道:「沙成山,你說清楚,是誰在謀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先是方寬厚,後來又是『苗疆百毒門』,訪問你閣下又是哪一派?」

  灰衣人冷哼一聲,道:「好嘛,『二閻王』變成人人得而誅之的人了,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淡淡的一曬,沙成山道:「只可惜他們皆失敗了,當然也包括你閣下在內!」

  灰衣人又望了場老六夫妻二人一眼,面色寒寒的道:「沙成物老子承認有意謀你的人頭,而且要不清會力的下手l」-」

  場老六已雙目含明的望了灰衣人一眼,他正欲開口,灰衣人又道:「湯老六,今晚我們又要攜手合作了!」

  沙成山冷冷道:「合作下手,謀我項上的人頭?」

  場老六老婆也在緩緩的咧嘴……她低沉的道:「既然仍跳不出江湖這口大染缸,橫豎豁上吧,老伴!」

  沙成山嘿嘿笑道:「行,也算有骨氣,更是看得開!三位,在未動手之前,可否亮出各位的字號?」

  灰衣人立刻搖頭,道:「沒此必要!」

  沙成山雙目一厲,沉重的道:「湯老六!」

  場老六手中握著一隻臂粗的旱煙袋,聞言一橫眉——往日那副慈眉善目的和氣模樣,一下子便全走樣了,他嘿處的道:「什麼事?」

  沙成山突然聲音放低的道:「從二位老人家眼前國原漢畢露,當知我妻丘蘭兒母子的失蹤,必然與你二位拉力部。繫了!」

  場老元男子快步員動服,沉聲道:「不知道!」

  按成山道:「老人家,你這『不知道』三字出口,單是從聲音上辨,就知道說的不是心內話,多少含著欲蓋彌彰的味道!」

  場老六重重的道:「告訴你,老子不知道!」

  笑笑,沙成山心中已自篤定。

  因為,只要施出手段,不如他們不說出丘蘭地母子下落,然而那天自方家集回來,這二老被捆……

  咬咬牙,沙成山又道:二位老人家,在江湖上打滾的人,能享高壽如二位者,似鳳毛做角而不多見,不要到頭來落個屍橫血濺,不得壽終正寢1」

  場老六怒喝道:「老子不計較!」回錢翩敢。

  沙成山怒容滿面的道:「好個不計較,無異於承認我妻失蹤是你們動的手腳了!好個表演功夫,那日你二人被捆,原來是瞞我耳目、迷我心志的欺瞞行為!」

  灰衣人反手握著一對鋼爪,閃身在沙成山右邊,那模樣相當凶殘!

  他雙唇翻捲,一嘴大牙盡露,宛似豺狼架式,雙目似要噴出火來的吼道:「沙成山,你很想知道我們是誰?」

  「不錯!」

  「你罩想知道你老婆兒子下落?」

  懷錯!」沙成山心口狂跳的又接道:「而且我勢在必知!」

  灰衣人忽然仰天一聲平等。宿,「只怕你難以如願!」

  沙成山道:「是嗎?」

  一邊,場老六用肩碰了碰身邊的老太婆,只見老太婆的手一亮,好大的一把剪刀已握在手上!

  老太婆把剪刀弄得「嚓嚓」響的尖聲道:「沙成山,你真走狗運!」

  一愣,沙成山道:「好嘛,收生婆子變成母夜叉了!」

  厲吼一聲,老太婆道:「別人模人樣的對我老婆子說這種大話!姓紗的,我老婆子走道的時候,你他媽的還沒有出世呢S」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老而不死,迂腐可憐;苟延殘喘,令人可歎。你的這副模樣,也不值得你如此倚老賣老的誇口!」

  老太須乎拗氣有聲的道:。好可惡的小子啊……」沙成山道:「倒要聽聽,沙某的運氣在什麼地方?」

  老太婆沉聲道:「當初我老婆子並不知道你小子就是『二閻王』沙成山,更不知道你的項上人頭是如此的惹眼與可貴,直到最近方明白,否則,我老婆子稍使手段,姓沙的小子啊,你休想逃出我社大娘的手掌心!」

  坦然一笑,沙成山道:「好、好,你的坦承令沙某高興不已,這說明你們是主謀我妻的人了!」

  灰農大漢猛一瞪眼——那隻小眼睛也大得嚇人。他重重的一揮手中鋼爪,道:「姓沙的,你不是很想知道你老婆孩子的下落嗎?」

  「一定要知道!」沙成山的雙手已反臂把兩扇木門關牢。他訴極的又道:「當然,我也有相對的條件交換!」

  湯老六咬咬口中幾顆老牙,道:「除非是你的項上人頭,當然,你不會答應!」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門已上掛,三位已是甕中鱉,又何領我用人頭換?」

  灰衣人重重的道:「沙成山,你以為吃定我們三人了?你以為你今晚一定會弄清楚你老婆孩子的下落?」

  沙成山道:「一定!你們不相信?」

  灰衣人咬咬唇,對湯老六道:「湯老六,動上傢伙,你們給我往他下盤狠著殺,上路我來侍候!」

  湯妾六與杜大娘二人點著頭……

  沙成山冷笑道:「三位不聽一聽我提出的是什麼優握的交換條件?」

  湯老六沉聲道:「快說!」

  沙成山道:「條件既簡單又代提,只要說出丘蘭兒母子二人的下落,我大方的放你三人活路!」

  灰衣人「呸」的一聲,罵道:「狗屁,你一廂情願,老子們寧死不幹,何況你我尚未過招動手!」

  湯老六也厲聲道:「對,他奶奶的,刀刃是鋒利的,運氣卻是老天安排,鹿死誰手,端著各人造化!」

  輕輕搖頭,沙成山道:「別提什麼造化。三位,我相信的是實力。憑三位的實力,沙某相信你們輸定了!」

  灰衣人憤怒的吼道:「沙成山,你以為真的吃定我們三人了?」

  杜大娘肩一橫,罵道:「畜牲,你太小看老娘了!」

  她一頓又道:「老娘恨不得當初接生你兒子時,一剪刀剪斷那小雜種的脖子!」說完手中剪刀「咋」的一聲尖響!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別逼我,三位!只要你們任何一人說出她母下落,你就沒事了!」

  灰衣人雙目直視湯老六,怪聲道:「湯老六,我計l還等什麼?上!」

  旱煙袋挽起三朵金花,快不可言的便往沙成山關元點過去,狠辣手法,令人髮指!

  壯大便在這時,上身一旋,右臂一招「毒龍進校」,大剪刀張開,便往沙成山的足踝送去、口中尚自發出一聲果叱:「死吧,我說!」

  沙成山慕地左臂吞吐,似乎他的出手早就在事前經過捏拿丈量一般的準確,疾閃的手掌捉住了最快點來的粗旱煙袋!

  下壓反撩,快得只是眨眼間功夫,便聽得「噹」的一聲尖鳴,旱煙袋正撥打在持剪刀的手腕上!

  一聲尖銳的呼痛,杜大娘踉蹌後退不迭,一隻右腕再也不聽使喚,大剪刀便在她的暴退中飛到桌面上!

  緊接著,「咋」的一聲脆響,場老六一聲怪叫,入已跌出兩丈遠,撞在牆邊地上。他的右臂已被沙成山扭脫,痛得他在地上直著嗓門怪叫不已!

  灰衣人未出手!

  灰衣人仍然穩穩的站在那裡!

  沙成山冷冷的道:「閣下的模樣,似乎有意同沙某開談判了?」

  灰衣人突然冷笑道:「你很想同我談條件?」

  沙成山道:「我並不希望殺人!」

  灰衣人望了地上的湯老六與杜大娘一眼,突然道:「他們只是一對退休的老人,功力上自然要打折扣!」

  沙成山道:「我敢說,你比他二人好不了多少!」

  「是嗎?」灰衣人又道:「我說過,你永遠不會從我們這裡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姓沙的,你最後只能得到兩個字!」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請問是哪兩個字?」

  「失望!」灰衣人嘿嘿笑著又道:「只有失望二字!」

  沙成山望望湯老六,道:「也許你閣下不會說,然而他們二人還是會說,因為,只有年老的人,方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

  灰衣人道:「他們會嗎?」

  沙成山道:「不用閣下費神,我有方法令他們說。你難道不信?」

  於是,灰衣人又重重的望望湯老六與杜大娘二人,眼神中有了異樣的冷芒!

  僅極的冷哼一聲,沙成山道:「朋友,別打歪主意,你可以不說,但卻無法叫他二人不開口!」

  嘿嘿冷笑連聲,灰衣大漢唇上的短望抖了幾下子,道:「沙成山,老子碎了你!」

  他吼聲仍在,錯步橫肩抬腿,兩團精芒直往沙成山推去,去勢之疾,之狠,宛似卯上幹一般!

  然而;沙成山面色冷酷的不為所動,他心中正自敲定一個主意,那就是先收拾這灰衣人!

  因為只有收拾灰衣人,湯老六夫婦才敢口吐真言!

  不料,沙成山正欲出手,忽見那迎面招呼過來的兩團精芒,以更快的速度,神奇的中途忽然分開來,一雙利爪極端巧妙而又狠毒的掃過湯老六與杜大娘的脖子,帶起的鮮血中有著碎肉!

  尖厲的狂噪聲只喊出一半,場老六怒指灰衣人道:「你……你為……」

  另一面,杜大娘連喊叫的機會也沒有,雙目擠出眼眶外,死不瞑目,卻萎縮在地上!

  灰衣大漢一招斃了湯老六夫婦,身子就地翻滾,已閃在兩文外!

  於是,連沙成山也愣然了……

  太出人意料了,沙成山張大嘴巴,面色難看!

  灰衣人得意的嘿嘿笑道:「沙成山,你估料不到吧?哈哈……」

  沙成山重重的道:「不錯,你是令沙某吃一驚。但你的狠毒,不外是兩個理由!」

  扶農人道:「兩個理由?」

  「不錯!」沙成山仍然堵在門後,道:「其一,你以為殺了湯老六夫婦二人,自己就有活命的機會!」

  扶農人道:「嗯,你的反應極佳!」

  沙成山又道:「理由之二,當然更明白,一旦連你也沒有機會活命,便更不用擔心我會知道丘蘭兒母子二人的下落,是嗎?」

  灰在人嘿然一聲,道:「沙成山,你猜對了,不錯,這正是我心中想的!」

  沙成山冷沉的一哼,道、「朋友,你太小覷沙某了!我會立刻讓你知道,我的獨特方法,那是一項江湖上少有人利用的逼供方法!」他一頓又道:「當然,我並不想在老兄身上施展,除了萬不得已……」

  灰衣人雙爪一碰,發出擁鳴之聲,道:「沙成山,勝負未分,輸贏未定,別拿大話唬老子。記住,一朝豁出去,我會全力以赴!」

  沙成山歎息的道:「明知不可為而為者,是為愚鈍。朋友,你以為呢?」

  沙成山的話甫落,灰衣大漢猛古丁和身而上,口中暴喝道:「你給老子死!」

  兩團精芒碎映,中途合二為一,狠辣的朝著敵人頭上送去!

  一聲冷笑,沙成山雙腳不動,雙肩閃晃,「銀鏈彎且」

  「嗆」的一聲抖映如電,空中立刻響起金鐵撞擊之聲!

  灰衣人真是卯上幹了,只見他雙臂噴血不退,右腳疾抬,側左肩便是七次連續狂踢!

  於是,沙成山挫著鋼牙一聲「嘿」,金鋼指疾往下點,「叮叮叮」一連三響,灰衣人右足一陣痛,瞠目結舌的一跌便坐在地上,鮮血一灘,他正跌坐在血水裡!

  「嗆」的收起銀鏈彎月,沙成山雙手搓著冷笑道:「朋友,你的勇氣十足,可惜藝業稍差。由此可知上天是公正的,想在較量的時候賭運氣,那是自討苦吃!」

  灰衣人仍然冷漠的道:「你勝了,但你仍然一無所獲。沙成山,你不下重手殺著,當然怕我當場死去,斷了你的希望,可是……」

  沙成山道:「我不想多說廢話,朋友,就算沙成山求你,如何?」

  灰衣人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的道:「沙成山也會求人?」

  當然,沙成山不會求人,但想到丘蘭地與兒子,便也只得委屈一番的求人了!

  沙成山內心焦急萬分。為了丘蘭地母子突然失蹤,他不惜硬闖鳳凰嶺。為了她母子,原本是遠赴大漠閻王坡請來兩位幫手,卻萬萬想不到搬請來的「大漠紅鷹」戈二成與「毒蜘蛛」柳仙兒,一夜之間變成了要命的敵人!

  現在——現在沙成山當然不會輕易的就下手殺死灰衣入了;灰衣人兩臂血糊淋漓,那也全是皮肉之傷!

  灰衣人咬牙怒視著沙成山,又造:「沙成山,不論你使出什麼手段,你都將一無所獲!」

  沙成山突然一挫牙,彎腰一把抓住灰衣人一足,猛古丁脫下灰衣人靴子。他憤怒的道:「你既想試,我又何必替你擔憂!來吧,讓我們進行另一場比鬥,看看你的意志堅,還是我的手段高!」

  灰衣人連右足也無法踢出,左足卻被沙成山牢牢抓起來,不由得憤怒的甩出右手僅握的鋼爪!

  「琳」聲中,那只鋼爪直往沙成山迎面擊去!

  猛然縮頸,沙成山手往上托,「撲」的一聲,那支鋼爪便生生嵌進灰衣人的腳背!

  好淒厲的一聲狂海,灰衣人憤怒的罵道:「王八蛋!」

  「嘖嘖」兩聲,沙成山緩緩的拔掉鋼爪,看著標濺的鮮血,冷笑道:「朋友,痛嗎?」

  灰衣人罵道:「你娘的!」

  沙成山道:「那麼,我再給你添加些別的味道吧!」話聲甫落,他的左手食指疾點灰衣人的「湧泉」與「公孫」二穴!

  初時灰衣人只是全身一彈,不旋題間,左足連連抖閃,外溢的鮮血也被他抖得飛滴不已……

  灰衣人口中發出尖銳的哼聲,分不出是笑是哭……

  沙成山卻鬧鬧的道:「這種既癢又痛,癢得鑽心,痛得入骨的味道,不錯吧?」

  不料灰衣人的上唇短望上翹,咬牙切齒道:「沙成山,你依然毫無所獲,老子死也不會告訴你!」

  沙成山一把再撈住灰衣人左足,他憤怒的道:「朋友,、別叫我下手狠辣的毀了你的腳趾。只要你告訴我……告訴我丘蘭兒被你們擄藏的地方……」

  灰衣人咬著唇,道:「休想!」

  沙成山真的開始瘋狂了!

  他左指搭在灰衣人的左足大拇指上,暗中運力往上掀,便聽得一聲清脆的「咯」聲,灰衣人立刻一聲尖嚎:「啊!」

  沙成山抖著手中的一塊腳指甲,冷沉的道:「朋友,我不急,我會等到你說出我必須知道的!」

  灰衣人冷冷的喘著氣,道:「沙……成……山,你最好殺了我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慢慢來,我可並無必要殺你!

  如果你肯合作,我馬上為你療傷!」

  灰衣人那一大一小的雙目睜得奇大,他輕搖搖頭道:「沙成山,你體得……再作夢吧……你……」

  不等灰衣人話說下去,沙成山的手指頭又指在灰衣人的第二個腳指甲上,顯然他要再掀掉他的這只指甲了!

  痛與癢交合而令灰衣人難以承受,沙成山卻冷酷的,宛似要盡情發洩出滿腔怒火與怨氣般,滿臉的殺氣!

  就在這時候,灰衣人突然大吼一聲,猛的一個挺身,橫裡撈到杜大娘身邊的大剪刀,他腰桿一挺便往沙成山的下盤掃刺!

  沙成山手往外拋,人已退到門邊!

  灰衣人一審沉笑,道:「沙成山,你還是一無所獲,哈我先替你烘烤衣裳去!」

  一把拉住夥計,沙成山道:「別急,立刻去到那位留小鬍子客人的房間,把他所有的東西給我抱過來!」

  夥計一拐,道:「為什麼?」

  沙成山嘴角一咧,道:「因為他永遠不會再來了!」

  夥計一怔,又驚異的道:「你是說……他也冒雨出去了嗎?」

  沙成山點點頭,道:「而且是一去永不再來了!」

  夥計放下一包濕衣裳便走!

  外面仍在漸漸瀝瀝的下著雨,閃電偶爾一亮,客房中的沙成山清晰的露出冷酷的樣子!

  灰衣入的一堆衣物全由那夥計抱到沙成山的床上來!

  沙成山也不顧全身赤裸,便立刻在衣物中搜找起來,他甚至把幾件衣衫幾乎撕爛!

  失望之餘,沙成山「咯喻」咬咬牙。他做了個怪異的決定,也是瘋狂的決定!

  人往往在心中決定出一件應做的事情之後,心情上便覺著輕鬆多了!

  沙成山便是這樣子,否則,他又怎麼會睡得穩而且又睡得香?

  是的,他有了決定,一個奇特的決定!

  當然,這個決定也近似瘋狂!

  此刻,他——沙成山駕著一輛雙轡篷車——車上躺著一個血糊淋漓的人物——一個死了的人!

  這個死的人當然是那個死不吐實的灰衣人!

  車簾的兩邊,懸掛著一雙精光閃閃的鋼爪。沙成山木然的駕著車子往前駛,不時的左右看一眼那一對鋼爪,心中卻念叨著丘蘭地母子!

  眼看到手的消息又平空的失去,這對他而言,真是一個打擊!

  沿著官道往南駛,沙成山沒有忘記方小雲的話,有個白衣大漢騎馬往南走了!

  當然,沙成山心中在想,「湘江無憂門」的男子便是穿的白衣,而無憂門便在方家集以南!

  然而,沙成山想不出無憂門對丘蘭兒母子下手的動機。難道無憂門也想要自己的項上人頭?

  繞過一道山坡,遠處,只見一彪人馬住這面飛馳而來,從怒馬狂奔的光景看,這批人物定有重大事情!

  沙成山並不為來的這批人物而動心,他極低的駕著篷車,頭也懶得抬的往前面駛著!

  雷一般的蹄聲越來越近,就在路邊一排梧桐樹下,雙方終於看清對面來人!

  沙成山猛古丁抬起頭來!

  迎面已聞得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停!」

  聲音尖吭,在她後面的二十多匹快馬,不少人立而起,馬嘶長鳴不已!

  沙成山也停住前駛,他不得不停,因為前面的路已被來人騎的馬堵塞住了!

  一聲怪笑,對面的女人高聲道:「沙成山,我們又碰面了,咯……」

  沙成山厭惡的道:「你們不在西題橫,又跑來這裡幹什麼?」

  對面,正是西睡二十四鐵騎人馬!

  「鐵腳寡婦」孔二娘一聲乾笑,道:「沙成山,聞得上回你轟轟烈烈的在鳳凰嶺大幹一場,群雄有不少對你十分佩服!」

  沙成山冷然一曬,道:「孔當家不會是找來對我說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吧?」

  嘿嘿一聲怪笑,孔二姐道:「當然,不過……」

  沙成山突然沉聲道:「我有急事待辦,有什麼話,你就快些說!」

  「鐵腳寡婦」孔二娘怒叱道:「你吼個什麼勁?沙成山,我們的賬尚未完呢!」

  孔二娘當然說的是方家集以南的十里岡一戰,那次搏殺,西睡二十四鐵騎死傷七人,二當家「快刀」閻九子至今尚在療傷中!

  沙成山沂慪的道:「孔當家,請恕沙某有要事待辦,且等我把事情辦妥,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沙成山決不令孔當家失望!」

  仰天一聲笑,孔二姐指著篷車,道:「沙成山,聞得你一年之內只做三次買賣,這是你今年開春以來的第一筆生意吧?」

  沙成山心中泣血,但他卻硬把淚水往肚裡吞,一張稍厚的嘴巴緊閉不語!

  孔二娘又道:「篷車上拉的何人?」

  沙成山挫著牙,道:「你很想知道?」

  孔二娘道:「當然。」

  沙成山回身出手,猛的掀起車簾,道:「你看吧!」

  IL二娘引頸伸頭,口中低呼,道:「血人!誰?」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知道,但希望你會知道!」

  孔二姐又看了一遍,仍然搖頭,道:「娘的,沙成山,這個人死得很慘嘛!」

  冷冷一曬,沙成山道:「新鮮,這話會從你孔當家口中說出來,真是新鮮!」

  孔二娘怒道:「有什麼新鮮?」

  沙成山道:「江湖之上,誰人不知你們二十四鐵騎殺人如麻、心狠手辣?比起來,這人算得什麼慘?」

  嘿嘿得意的笑了笑,孔二娘道:「這人是怎麼死的?」

  沙成山道:「你以為呢?」

  孔二娘道:「當然死於你手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錯了,他是自戰而亡!」

  孔二娘突然大怒,罵道:「放屁,這人明明一身是傷,怎會是自救?沙成山,你睜著眼睛說瞎話!」

  沙成山回身後仰,伸手撩起灰衣人的上身衣衫,道:「利剪擁腹,你可要看清楚了!」

  孔二娘叱道:「八成被你逼死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這個我不否認。孔當家的可有興趣知道,我為何逼他嗎?」

  孔二姐道:「倒要聽聽!」

  沙成山道:「因為他同『半』退出江湖的一對老夫婦,合謀擄走了丘蘭兒母子!」

  孔二姐大怒,罵道:「王八蛋,你以為自己真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你以為你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呸,沙成山,他們擄走丘……丘什麼來著……」

  孔二娘身邊一個馬上大漢接道:「好像他說丘蘭地母子二人吧!」

  孔二娘沉聲道:一別管叫什麼了!試問你沙成山,這又關你什麼屁事?要你橫插一腳殺人?」

  沙成山歎口氣,道:「不幸的是丘蘭地的孩子身上流的是我沙成山身上的血!」

  孔二姐一怔,道:「好東西,沙成山,你竟然結婚生子了,這倒才是新鮮!」

  沙成山道:「孔當家的,我也是逼不得已!」他心中只要想起丘蘭兒母子,便難以抑制情緒上的激動!

  孔二娘道:「逼不得已?」

  沙成山道:「不錯!孔當家的,你也是女人,當知女人剛生下孩子四五天便被人擄走,是多麼的不幸對孔二娘嘿嘿冷笑道:「為此,你就逼死三條命?」

  沙成山道:「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但並不是重要的!」

  孔二娘道:「是什麼不重要的原因?」

  沙成山淡淡的道:「他們正在謀我項上人頭!」

  孔二娘好一聲狂笑,道:「沙成山,吾道不孤矣,你的項上人頭,哈……」

  沙成山一愣,道:「難道孔當家的找來方家集,也是在謀我的人頭?」

  十分坦然的點點頭,孔二娘道:「不錯,我老婆子四處找你,直到我們遇上關天水二人之後,那張總管才說出你的行蹤。沙成山,你果然在此!」

  沙成山冷酷的瞪了孔二娘一眼,道:「孔當家的,看來你是專程找我來了,嗯,算得是狹路相逢了!」

  孔二娘鼻孔連哼,道:「不錯,沙成山,我們這是狹路相逢!」

  沙成山道:「孔當家,可否打個商量?」

  孔二娘馬上一咧嘴,道:「商量?商量什麼?」

  沙成山道:「且暫拋開彼此糾葛,容沙某先去尋找丘蘭地母子,我們約期再鬥,如何?」

  孔二娘怪笑一聲,道:「我們沒有糾葛,從前的一切不愉快,老娘也可以大方的一筆勾銷,拋諸腦後不再提起!」

  沙成山立刻抱拳,道:「多謝孔當家肚大量大,沙成山衷心感激!」

  不料孔二娘伸手一甩,又厲聲道:「沙成山,你先別言謝,老娘話還未說完呢!」

  沙成山忙又道:「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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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孔二娘道︰“老娘也同你打個商量,如何?”

    沙成山道︰“當然可以,孔當家有話請講!”

    孔二娘道︰“懇乞你把你項上人頭相贈……”

    沙成山雙目一緊!

    孔二娘立刻又道︰“當然,這話是不中听,也似乎不近情理,但是,沙成山,你的項上人頭太貴重了,而且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在千方百計,處心積慮,想盡辦法的要割你的人頭。與其被他人割去,你又何不大方的把你的五金魁首送給我老婆子?”

    沙成山氣的臉泛青!

    孔二姐立刻又接道︰“沙成山,你如果大方的把人頭留下,你放心,我會用上好的檀木,著人雕刻一個人頭湊合著你的尸身,請來七七四十九位高僧,以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超度你早日升天,讓你死得光光彩彩的,如何?”

    帶著一陣挫牙聲,沙成山嘿嘿仰天厲笑起來……

    孔二娘愣然的道︰“你笑什麼?”

    沙成山猛古丁停住笑,道︰“行,我答應你,讓你摘下我的人頭……”

    孔二娘滿面喜色的搓搓雙手,道︰“沙成山,你可真大方!好,聞得你一言九鼎,這回定然不是說著逗人的。沙成山,當然你一定有條件,說吧,我會答應的!”

    一聲冷笑,沙成山道︰“孔當家也是一言九鼎之人?”

    孔二娘大刺刺的道︰“當然!”

    沙成山馭車長鞭插在車轅上,他拍拍雙手站起來,道︰“孔當家,這次沙某信你,我便先說出我唯一的條件!”

    孔二娘已急急的道︰“快說,沙成山!”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你听清楚,想取我項上人頭,我願雙手捧上,但你得說出是哪個陰謀大戶在謀我!只要得到證實,我的人頭就是你的了!”

    雙肩一晃,孔二娘厲聲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訴你!沙成山,我請你換個別的條件!”

    沙成山搖搖頭,道︰“孔當家的,你答應過的,快說,是那個小狽操的,生出這種絕子絕孫的詭計陷我沙成山于寸步難行之地?你一定要說!”

    孔二娘突然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應該了解我的苦衷。如果能說,我會不說?”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既不能答應,我自然不能把項上人頭相贈。孔當家,是你不能答應,而非沙某毀約,真對不住了!”

    又是一聲怪笑,孔二娘道︰“倒忘了,你我江湖中翻滾的人,對于事情最後的解決辦法了!”

    沙成山道︰“是什麼最後的辦法?”

    孔二娘道︰“訴諸武力!”

    沙成山懨懨的道︰“說來說去,今日仍免不了一場豁命搏殺了!”

    孔二娘右手高舉,尖聲吼道︰“孩子們,給我圍起來,分進合擊,交叉支援,這次一定要把姓沙的人頭割下!”

    她的吼聲甫落,二十四匹快馬便立刻往四下里奔去,每匹馬上的大漢們,便在孔二娘的吼聲里,立刻從馬背上一齊倒翻筋斗落在馬後地上,大馬刀已紛紛高舉!

    孔二娘手中長刀一揮,尖聲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逃出老娘手掌心!”

    篷車上面,沙成山彈身而起,橫著身子在空中側翻七個大車輪,人已輕飄飄落在半山坡的路中央!

    又是那種懨懨的表情!

    又見雙臂似無力的下垂!

    沙成山冷沉的望著孔二娘等二十四人分成四個方向往自己的身邊兜過來!

    閃亮的大馬刀耀眼激亮,宛似無數刺目彩霞,望之令人毛發驚然!

    孔二娘尖聲大吼,道︰“沙成山,老娘不再蹈上次馬戰的覆轍,為了對付你這王八蛋,我二十四鐵騎早晚研商,日日操演的陣式,就要真刀真槍的實用了!”

    沙成山環視四方,冷沉的道︰“孔二寡婦,來吧,沙成山如果不敵,便任由你摘去頂上人頭!”

    孔二娘突然高聲吼道︰“停!”

    只見四個方向,每個方向六人成行,各自抱刀站在沙成山身前三丈遠,一個個停步不前!

    又是一聲怪叫,孔二娘突然高聲道︰“殺!”

    殺聲甫落,四個大漢掄起大馬刀狂吼著斜身便往沙成山撲殺過去!

    真玄,只見這四人沖至一丈內,忽又見另四人餃尾沖過來,前面四人錯身而過,後面的四把馬刀已到了沙成山的頭頂!

    旋身,扭腰,前面的四把大馬刀忽然回殺,光景形成了四個夾殺場面,狠、準、詭、辣,兼而有之!

    不等馬刀砍上身,沙成山厲吼一聲︰“寒江月刃!”

    又見一片刀海星芒,宛似沙成山舉著一把星光燦燦而又旋動不已的雨傘,把自己嚴密的罩在傘內一般!

    于是,好一陣金鐵撞擊之聲,漫天的碎芒便點點的灑下來!

    碎芒中有著血雨,淒厲的嗥叫聲,隨著五把馬刀的彈飛而響徹雲霄!

    就在這種狂吼里,忽又見四把馬刀貼地卷到,同樣的形成交叉劈砍,紛紛往敵人雙足剁去!

    就在沙成山正要騰身而起的時候,天爺,孔二娘已率領其余的十一名大漢,遮天蓋日的從四面八方揮刀狂殺下來!

    孔二娘厲吼怪叫,道︰“沙成山,留下人頭來!”

    如果不是日日演練,西陲二十四鐵騎又怎會端出這道大菜在沙成山面前?

    是的,孔二娘說的對,她是處心積慮的要割下沙成山項上人頭了!

    斑吭的一聲怪叫,沙成山“銀鏈彎月”快不可言的盤身旋劈。就在一陣撞擊聲中,他猛古丁一聲吼,道︰“雙星伴月!”

    宛似千百道霞光以他的身體為中心,閃電似的往他的頭上噴射而去,那耀眼而又強烈的光芒,幾乎已把沙成山的身體淹沒!

    半空中,十二把大馬刀宛似砍在一個碩大的刀海中般,激發出的冷焰,就像一個冰球的炸裂!

    孔二娘第一個狂嗥起來︰“退!”

    冷焰消失了,然而,雨滴卻片片的落下來。天上無雲,雨滴是紅的。在腥羶的血雨里,碎肉“噗噗叮叮”的落了十幾塊!

    沙成山一個踉蹌,幾乎倒下去。他的右脛骨上挨了一刀,鮮血正自往外流,但他硬是咬牙不動!

    左前方,孔二娘在空中連連翻了七個空心筋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猛的回頭看,見沙成山並未追殺過來,這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仔細看著大腿上面的一刀,又急急忙忙以手捂住崩血不已的半尺長刀口子!

    敖近,有六個大漢已翻滾在地上,其中有三個,肚皮只往上面挺了一下便不動了!

    二十四把大馬刀,有一半散落在地上!

    七個大漢已開始往沙成山圍去!

    孔二娘厲聲喝道︰“住手!”

    孔二娘以刀拄地,撐地而起。她的左手仍然捂住傷處——其實她並不是怕流血,而是一條藍褲子破了一尺長,怕的是腿上老肉露出來!

    七個欲再撲擊的大漢聞得孔二娘的喝叫,便立刻退到孔二娘身邊來!

    緩緩的,孔二娘到了沙成山身前兩丈遠,她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幾月不見,沙成山,你的藝業又精進不少!”

    淡淡的,沙成山道︰“彼此,彼此!”

    孔二娘道︰“沙成山,可願意繼續再玩下去?”

    沙成山冷沉的道︰“對于敵人的任何要求,沙某都不會加以拒絕!”

    孔二娘冷眼看了沙成山足下的鮮血,又道︰“沙成山,你似乎傷的不輕嘛!”

    沙成山道︰“這是我的事,孔當家不必操心!”

    孔二娘突然厲聲吼道︰“我操心個屁,除了你的項上人頭之外!”

    沙成山冷冷的道︰“今日你怕難以如願了,孔當家的,而且……哼……”

    孔二娘全身一栗,道︰“而且什麼?”

    沙成山道︰“而且我在琢磨,你孔當家的項上人頭又值幾何?”

    孔二娘怒叱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西睡二十四鐵騎的孔當家,聞得長安都督衙門出銀千兩要你的人頭,我很想拋下俗務割下你的人頭去領賞銀。孔當家的,你覺得我的要求不為過吧?”

    孔二娘看著十幾個受傷弟兄,又想到自己大腿上的一刀,深知已失去再戰能力。如果沙成山再出手,自己難保不被搏殺!

    立刻,她尖聲的咒罵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你想同老娘同歸于盡?你想在這時候撿拾便宜?娘的老皮,你就不會約期再戰了?非弄個兩敗俱傷不可?狗東西,你干我還不干呢!”

    身後有個大漢怒吼道︰“當家的,卯上干,媽的,誰含糊誰……〞大漢的話未完,孔二娘回手一嘴巴掄過去。她尖刻的大吼道︰“有什麼好卯上的?姓沙的已在淌血,我們也有不少受傷的要療傷,我孔二寡婦決不乘人之危。姓沙的既然受傷,我們就約期再來!”

    沙成山心中暗暗在罵︰“這個寡婦真可惡,撿不到便宜還要賣乖,娘的,老奸巨猾!”

    孔二娘高聲道︰“沙成山,今日之戰無結果,我們約期再干,如何?”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說過,沙成山永遠會令敵人滿意的。如果孔當家約期再戰,沙成山不反對!”

    孔二娘仍然捂著大腿傷口,聞言厲聲道︰“好,我們一月後再殺。奶奶的,非殺出個結果來不可!”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好,一月為期!”

    孔二娘以手指地,又道︰“仍然在這土地岡上!”

    沙成山點著頭,道︰“好!”

    一邊,又一個大漢接口道︰“當家的,我看這小子傷在要害處,今日不能放他走!”

    孔二娘厲芒直視的叱道︰“不用多說了!”她忿然的對站立不動的沙成山道︰“你可以走了!”

    沙成山冷冷道︰“孔當家的,你手下傷的不少,還是你們快收拾殘局退走吧!”

    孔二娘的雙目一緊,她已開始相信剛才那大漢的話︰沙成山不能動彈了!

    一聲奸詐的笑,孔二娘又適︰“沙成山,你快走吧,這兒我們自會收拾,難道……難道你已……”

    突然一聲長嘯,沙成山拔空而起,空中一連便是九個空心筋斗,那麼巧妙的落在篷車上!

    他抖手拉過緩繩,口中大叫道︰“孔當家,沙某一定再來赴會,再見了!”

    篷車剛動,身後面傳來一陣劈拍響,已聞得孔二娘破口大罵,道︰“你是豬!沙成山是什麼人物?要不是老娘先拿話穩住他,今天我們一個也別想活!”

    沙成山抖著韁繩走的快,大篷車直往岡下飛駛。但他的右脛骨刺痛難當,直到駛出十里外,他才在一棵大樹邊停下車!

    沙成山這時候痛的冷汗直流,忙著取出刀傷藥,小心的把傷處包扎起來。一陣伸縮,他才喘了一口氣。脛骨未斷,但他自己明白,那地方傷的不輕!

    如果那七個大漢圍上來,雖然能一舉加以擊殺,但自己也難免被重傷當場,到最後,撿拾便宜的仍是孔二寡婦!

    篷車又上路了。沙成山把右足翹起,怕顛簸的車踫到傷處。兩匹馬也不敢加速奔馳了!

    又走出十幾里,沙成山才停下車。他回頭撩起車簾看,灰衣大漢的尸體平躺在篷車內!

    沙成山咬咬牙,便立刻把篷車掩藏在一片草叢樹林中。他解開一匹馬,便立刻拍馬往回疾馳!

    是的,他的右腿脛骨傷的不輕。帶著傷找上湘江無憂門,等于是自己去送死!

    沙成山想起不久以前還同“無憂門”的兩護門——齊大元、白虹,以及兩名女子交過手。

    當時自己身子帶傷,與此時的情況差不多。無憂門兵分四路在尋找自己,目的也是要自己項上人頭!

    帶著個死的找上門,自己是去要丘蘭地母子二人的。如果無憂門承認這死者是他們的人,當然,此去就免不了一場拚斗,怎好帶傷找去,沙成山決心先治傷,所以他便立刻回頭往方家集趕回來。

    他知道“千面老人”扁奇正在“千草老人”張愛寶那個小小藥鋪里作客,有此二老,他不愁自己的傷治不好。

    沙成山再經過那道土地岡的時候,“西陲二十四鐵騎”

    的人馬早已走得無影無蹤,死的人也被拖走!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連一向神出鬼沒的二十四鐵騎,如今竟也變成了虎躍山莊的死士。

    不可一世的“鐵腳寡婦”孔二娘,也甘願為秦百年賣命!

    沙成山一馬進了方家集,匆匆的到了平安客棧外,立刻招呼伙計︰“快去請張大夫來!”

    那伙計見沙成山趕著篷車離去,如今卻帶傷騎馬回來,一時間張口結舌的道︰“沙……沙爺你……這是……”

    沙成山已瘸著腿走進客棧內,聞言回頭道︰“快去!”

    伙計把馬拉上槽,立刻就往街上跑。

    張大夫的地方他很熟悉,一下子便進了那家小藥鋪。可真巧,兩個老頭子正在喝茶對奕!

    伙計跑上前去,道︰“大夫。店里有人受傷不輕,要你老辛苦一趟!”

    張大夫頭也未抬的未開口,敢情下棋入了迷!

    藥鋪的伙計走上前,笑道︰“先回去,張大夫這盤棋下完就趕去!”

    那伙計搖搖頭,道︰“不行不行,人傷的很重,一定要我陪大夫一起去……”

    大夫對面的老者心平氣和的問客店伙計︰“是生病,還是受傷?”

    伙計忙應道︰“刀傷,傷在脛骨上!”

    老人又道︰“是什麼樣的人?”

    店伙計趨前小心的道︰“說起來你們是自己人,我記得你老人家,那天不是你老在客店陪過他的嗎?”

    那老者,不錯,正是“千面老人”扁奇,他聞得店伙計說出自己曾去過客棧,立刻驚異的道︰“姓沙?”

    客店伙計忙點頭,道︰“是呀!他姓沙!”

    猛古丁拋去手中棋子,扁奇起身道︰“老張,別下了,沙成山又挨刀子了,快去瞧瞧!”

    張大夫猛然抬頭,怒視著客店伙計,叱道︰“狗東西,為何不早說?快走!”

    店伙計接過藥箱子,三人便匆匆的趕到平安客棧來。扁奇感慨的道︰“沙成山這小子,自從丟了老婆孩子以後,可真是苦了他了!”

    又是那間偏房,丁掌櫃剛從房間走出來,迎面他見張大夫提著藥箱子,便指指房內,道︰“沙爺腿上挨的一刀真不輕!”

    扁奇已沖入房內,急切的道︰“沙老弟呀!傷得重是不重?”

    沙成山已拉起褲子,正在松解布帶,見扁奇與大夫二人走來,淡淡的道︰“還好,右足尚能活動!”

    張大夫仔細診視,口中嘖嘖連聲,道︰“真走運,刀刃在脛骨上滑向下方,差一點沒有被砍斷!”

    沙成山道︰“銀子多少不計,我要盡快上路!”

    扁奇搖頭,道︰“不可以!”

    沙成山道︰“非走不可,我的車馬尚在路邊,車上還有……還有……”

    張大夫立刻接道︰“車上你放的是銀子?”

    沙成山搖搖頭,一笑,道︰“不是銀子!”

    扁奇道︰“既然不是銀子,你又急什麼?”

    沙成山道︰“一具尸體,很重要的一具尸體!”

    張大夫一怔,道︰“好吧,我替你敷上我手邊最靈的療傷聖藥,比苗疆藥老子的白藥還強十倍,今日敷上,明日便可走動!”

    說著,他合上藥箱,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里面裝著紅色藥粉!

    張大夫十分小心的把藥撒上去,笑道︰“此藥無價,沙成山,你看著辦吧!”

    那藥真是靈,沙成山頓感一陣沁心的爽快,腿上的痛苦立減大半!

    沙成山伸手入懷,摸出一把銀錠,道︰“大夫,這些夠不夠?”

    張大夫搖搖頭,笑道︰“沙成山,老夫雖然熱愛銀子,但是听了扁老哥提起你的過去,老夫相當感動,銀子我不要了,呶,這剩下的藥你也全拿去!”

    沙成山頓然一怔,感動的看著扁奇!

    扁奇也笑笑,道︰“拿去吧,靈藥放在你身上可以救命,放在他身上無用!”

    “謝謝!”沙成山接過玉瓶,又道︰“二老的感情令人感動,沙成山這就要走了!”

    此刻——

    店伙計送來一盤吃的,沙成山隨意吃了些。

    他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立刻便笑對張大夫道︰“大夫,你這藥真靈,我的右腿似乎好多了!”

    張大夫道︰“我勸你且歇一晚,明早上路就沒事,這時候還不太看得出來……”

    就在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聲雷吼,道︰“有睡房嗎?我們要住店!”

    沙成山一怔,隔著窗子向前面望,心中不由愣然!

    是的,這時候怎會出現這兩個人?

    扁奇看出不對,立刻也向前面望!

    前面,一個斷臂大漢,暴齒外露,一副凶殘模樣!

    另一人頭發灰赤,長像宛如厲鬼!

    沙成山低聲的道︰“關洛雙雄!”

    張大夫道︰“又是你的對頭冤家?”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平安客棧前面來的並非只有“關洛雙雄”“赤發鬼”湯白與“大刀”賀鵬二人。

    連那皖北“飛索門”當家“撥雲手”管洲也來了,六名身穿淡藍色勁裝的飛索門弟子,這時候也跟著走入店內!

    “二閻王”沙成山拚命擠出個苦兮兮的笑,道︰“看樣子我真得在這店中住一夜了!”

    張大夫捋髯一笑,道︰“吃過飯你躺下,好生睡上一夜,明早你必能跳著走出去!”

    扁奇拍拍沙成山肩頭,低沉憂戚的道︰“來了仇家,是嗎?”

    沙成山笑笑,道︰“算是吧!”

    扁奇遂低聲道︰“能忍則忍,以丘姑娘為重,你要善待自己!”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扁老,我懂!”

    扁奇又道︰“如果你堅持立刻上路,老夫便為你易容,如何?”

    搖搖頭,沙成山道︰“算了,明早我起五更上路,不與他們踫面也就沒事了!”

    扁奇嘆口氣,道︰“好吧,你多多留意了!”

    于是,扁奇同張愛寶二老走了!

    沙成山掩上房門,靜靜的躺在床上,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丘蘭兒母子的模樣來!

    是的,那麼小的一個嬰兒,他剛來到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便要承受痛苦的折磨。嬰兒何罪?

    丘蘭兒生子不過四五天,便被無情的擄去,她又為什麼承受這種痛苦與折磨?

    這一切,全是因為我沙成山!

    如果沙成山連個老婆孩子也保護不了,干脆一頭撞死算了,又何必拖累蘭妹母子二人受罪?

    沙成山輾轉反側難成眠,直到三更天,他才朦朧睡著。這一覺睡醒,外面已是日上三竿了!

    就在這時候,伙計匆匆走進來,笑道︰“沙爺,可要送來吃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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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21:09:23 |顯示全部樓層
    店伙計匆匆送來一些吃的,沙成山邊吃邊望著院子。

    只見院子里正有幾個淺藍衣大漢在閑磕牙,心知這是“飛索門”的人,是管洲帶來的。

    他冷冷的一曬,不由得把受傷的右腿試了一陣,心中十分佩服張愛寶的靈藥!

    沙成山剛剛吃完,伙計已走過來,笑道︰“沙爺,你的馬已備好了,拴在門外面!”

    沙成山點點頭,立刻搖晃著身子往外面走去!

    他不但大搖大擺的走著,而且故意的一陣咳嗽聲,引來他人注意!

    然而,沙成山懨懨的走到前面,仍然未引起他人半點注意!

    于是,他似乎不甘心的又走回二門口,高聲對伙計道︰“房間替我留著!”

    伙計趨前應道︰“沙爺,沒問題,你好走!”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再替我包上一大包吃的,我要在路上吃!”

    伙計剛應著往灶上跑,二院內傳來一聲怪叫︰“沙成山,原來你在這里!”

    于是,沙成山笑了……

    沙成山為什麼要笑?

    他身上的傷勢並未全好,但他卻如此的故意招惹敵人,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陣足音傳來,兩個大房間的門立刻都拉開,只見左邊大房間內當先沖出來的是一個左手腕已斷,如今套著一支精光閃亮倒鉤的大漢!

    苞著這斷腕大漢出來的,是一個紅發壯漢,手中還握著一把寬刃短刀!

    不錯,這二人正是“關洛雙雄”,“赤發鬼”湯白與“大刀”賀鵬。

    沙成山望望右面大房間,當先沖出來的正是“飛索門”“撥雲手”管洲,姓管的後面是六個“飛索門”高手!

    伙計把一包吃的送上來,沙成山道︰“掛在馬鞍上!”

    伙計尚不知大戰一觸即發,笑道︰“這都是沙爺的朋友?還以為……”

    沙成山見伙計走去,立刻抱拳環揖,笑道︰“管門主、湯兄賀兄,別來無恙?”

    咬咬牙,賀鵬暴齒盡露的舉著左臂,道︰“沙成山,原來你就住在這家客棧內!”

    笑笑,沙成山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客棧本來就是住人的!”

    “撥雲手”管洲冷哼一聲道︰“沙成山,你知道我們趕來方家集的目的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該不會也是為了沙某人項上的這顆人頭吧?”

    他此言一出,管洲側望了賀、湯二人一眼,三人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道︰“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笑之處!”

    避洲那粗壯的上身稍橫,指著沙成山道︰“如此說來,江湖上欲取你項上人頭的人,並不只是我們了?”

    沙成山懨懨的點點頭,道︰“排隊論名次,三位已是第五批了!”

    賀鵬哧哧狂笑的道︰“沙成山,這麼多人欲取你的人頭,真可嘆!你已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人物了!”

    沙成山雙目一厲,道︰“雖然變成過街老鼠,但至今仍是獨來獨往自由身,三位與沙某相比較,就差得遠了!”

    “撥雲手”管洲為皖北“飛索門”門主,一向自視甚高,聞言怒哼,道︰“沙成山,你這話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請問管門主,欲取沙某項上人頭者是何人?管門主總不會毫無緣由的率眾找來吧?”

    “撥雲手”管洲愣然的︰“這……”

    沙成山立刻又道︰“你可以說出來嗎?”

    一邊,賀鵬哇哇吼道︰“沙成山,老子為了這只斷臂,夠不夠要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面色一緊,道︰“好,沙成山再一次接受三位挑戰,但……”

    半晌未開口的湯白,立刻吼道︰“沙成山,是我們清算舊帳的時候了,其余的話都是白說!”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但我提醒三位,上次你們曾有七大高手聯合,尚且沒有把沙某擺平,今日三位只怕仍難如願吧?”

    不錯,上次沙成山替“武林老爺”秦百年護送東西去陽城的中途,便曾被川南龍爪門掌門人“鐵爪”白良,邀集“大漠紅鷹”戈二成、“冷面豹”貝海濤、“西陲二十四鐵騎”二當家閻九子、“飛索門”掌門“撥雲手”管洲以及關洛雙雄等七大高手圍殺過!

    此刻,沙成山立在二門口,他雙目炯炯的看了“飛索門”門下六個高手一眼!

    只見六個人已紛紛取出五尺長的牛皮套索拿在手上,不由得冷冷又道︰“管門主,此處是客棧,也是江湖人的落腳歇腿之處,我以為如果要動手,何妨走出方家集?”

    重重的點點頭,管洲手一揚,沉聲道︰“走,到鎮外面去!”

    沙成山道︰“我在鎮外候駕。各位,沙某先走一步了!”

    賀鵬厲聲道︰“沙成山,你走不了啦!”

    猛回頭,沙成山憤怒的道︰“姓賀的,你太小覷沙某了,哼!”

    沙成山回身走出客棧外,跨馬疾馳而去!

    後面,“撥雲手”管洲已厲聲大叫︰“小二,小二,快備馬來!”

    平安客棧的兩個伙計聞言,立刻並肩往馬廄那面跑,很快的拉出九匹健馬!

    賀鵬與湯白已躍上馬背尾追趕出鎮!

    “飛索門”的高手,在管洲的吆喝中也急急的沖出小鎮,這一行九匹馬,便立刻揚起塵上滾滾,直往方家集南面奔馳……

    “二閻王”沙成山怒馬馳在官道上,不時的回頭冷冷連聲笑……

    “撥雲手”管訓等十分迷惘,為何沙成山馳出二十多里遠,還在繼續飛馳,難道……

    賀鵬絕對相信沙成山不會逃,至少在他們面前不會,因為姓沙的自認招牌硬!

    那麼,姓沙的為何不停下來?難道……

    湯白怒馬追馳中,回頭高聲道︰“奶奶的,姓沙的為何不停下來?”

    避洲大聲道︰“別管那麼多,便追到天邊也要追,姓沙的項上人頭太值錢了!”

    于是,拍馬呼喝之聲此起彼落……

    沙成山同追趕者一直保持著一里遠的距離,他環視著四周,直到怒馬繞過一道山坡!

    直到地上的車輪印偏向一片荒林!

    于是,沙成山攏住馬韁繩。他回頭望望追兵,面上冷酷的一笑,立刻拔身而起,斜身一個筋斗,穩穩的落在林子里。

    只見那匹留下來的馬閑閑的臥在篷車邊!

    不旋踵間,管洲等九人相繼追到。

    賀鵬第一個破口大罵,道︰“小狽操的,你把爺們引到這荒林子里來,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

    隨之奔馬撲過來的“撥雲手”管洲,狂吼一聲,巨靈掌一揮,對六個門下高手,道︰“圍起來!”

    “二閻王”沙成山雙手一陣撥弄,荒草里面的篷車已露了出來!

    湯白斜刺里撲上前去,沉聲道︰“沙成山,這是誰的篷車?”

    冷冷的,沙成山道︰“當然是我的,平安客棧花銀子買來的!”

    賀鵬已捺不住性子的吼道︰“沙成山,走到天邊也要取你的人頭,你接招吧,我說兒!”

    沙成山大吼一聲,道︰“等等!”

    湯白嘿然一聲,道︰“可是有遺言交待?免了吧,沙成山!”

    沙成山指指篷車沉聲道︰“各位不想看看這篷車內裝的是什麼嗎?”

    避洲道︰“定是什麼陰謀!”

    猛搖頭,沙成山道︰“希望三位相信我,車中絕非什麼陰謀,倒是希望三位能在看了之後,多多少少提供沙某一些見解,因為……”

    賀鵬厲聲道︰“什麼見解?沙成山,你在弄什麼詭?”

    沙成山猛的掀起車簾,立刻望著三人,道︰“三位,你們可要看仔細了!”

    原來沙成山故意在平安客棧內引出管洲等九人,目的是希望他們之中有人能認識篷車上的死者!

    真正是為達目的,不惜一戰了!

    避洲伸長脖子看過去,微搖著頭問湯白道︰“你二位可認識?”

    不料賀鵬搖著頭,道︰“沒見過!”

    沙成山大急,立刻又拍打著掛在車簾兩邊的一對精鋼利爪,道︰“三位,這對兵刃三位可認得?”

    “撥雲手”管洲立刻抓到手上仔細看!

    沙成山一陣緊張,雙目乞求似的直看著管洲,道︰“管當家一定識得這一對兵刃的來歷了?”

    輕點著頭,管洲道︰“有點像,但……”

    沙成山急急的道︰“誰?”

    避洲立刻看出沙成山的目的了!

    當然,他在未弄清楚沙成山的目的之前,絕對不會輕易說出來!

    于是,管洲向湯白賀鵬二人招招手,三個人退到三丈以外!

    沙成山雙手沁汗,緊張的望著管洲三人在咬耳朵,嘰嘰喳喳的不知說些什麼!

    直到——

    直到管洲點點頭,三人才又走向篷車邊!

    沙成山急急的道︰“三位想起是誰了?”

    “撥雲手”管洲沉聲道︰“沙成山,看你猴急模樣,莫非此人十分重要?”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

    避洲道︰“你能說清楚些嗎?”

    沙成山怒指車內,道︰“這人不知是何來路,但我已確切證實,他擄走了丘蘭兒母子二人……”

    不等沙成山話說完,湯白的紅發一甩,叱道︰“失蹤近年的‘玫瑰毒刺’丘蘭兒同她的孩子?你在胡說八道,丘蘭兒會有孩子?”

    沙成山道︰“不瞞三位,丘蘭兒已是我妻,孩子也是我的骨肉——我這樣坦白的說出來,三位應該明白了吧?”

    一陣僵窒,管洲三人相視瞪眼,旋即一齊哈哈狂笑起來了……

    那賀鵬暴牙盡露,臉上橫肉扯裂,粗聲的道︰“好個沙成山,你這缺德三八!”

    沙成山忍住憤怒的道︰“三位請幫忙!”

    賀鵬叱道︰“要說你沙成山真是混蛋,你憑什麼同人家結婚生子?一個江湖中人人欲得而誅之的凶殘殺手,也配結婚?哦呸!沒得倒害了兩條命!”

    避洲也重重的道︰“沙成山,你在道上興風作浪,應該有自知之明,不該干的勾當你怎麼糊糊涂涂的要干?可好,你沒死,反倒害了丘蘭兒母子兩條命!”

    湯白咬牙道︰“沙成山,我要是你,干脆一頭撞死在荒山野外算了!”

    舉著一對“鐵爪”,沙成山重重的道︰“沙某誠意把各位誘到此地來,並不是要你們教訓我的。事到如今,我自會處理,但清說出此人是何門派,沙某一樣感激!”

    賀鵬冷沉的道︰“你也別問了,因為,我們今日決不會放你逃走!”

    避洲也搖著頭,道︰“沙成山,此人我們不認識,至于這對鋼爪,普天下用此物者不知凡幾。我們如果隨便說個門派,豈不是害你們一場火並?也陷自己于不義!”

    滿面失望之色,沙成山似泄氣的皮球,他騰身而起,落在五丈外的官道上,懨懨的立在那兒!

    避洲已狂吼道︰“六索縛龍!”

    就在他的吼叫聲里,六名飛索門大漢已揮著繩索紛紛往沙成山圍撲上去!

    這六個怒漢的輕功果然不俗。

    每個人能在空中逼出七步而不墜落,手法之妙,單看迎面圈過來的兩索呈圓形的平飛,就知一般!

    不等兩條飛索落下來,沙成山雙肩微閃,手中的鋼爪暴擲,就在頭頂五尺處,將兩條飛索擊在七丈外的草地之上!

    飛索已失,但兩個怒漢的身子仍往下撲,兩把精光閃亮的短刀,已到了沙成山的頭頂!

    真快,也真狠,沙成山盡量不移動,左手卻斜斜抬起!

    敝異的一把扣住前面大漢的握刀腕門,雙肩一斜,借力橫掃,“當”的一聲脆響,生生擊落身後來的尖刀!

    怒漢手腕被握,仍然悍猛的在落地之前暴踢右足,直往沙成山心口踹去!

    一聲冷哼,沙成山右手已握住怒漢的足踝。此時天空又見飛索圈來,沙成山大吼一聲,生生把怒漢拋向空中三丈高!

    真絕,怒漢在空中撞上兩條飛索,落地發出一聲“咚”,兩條飛索已纏得他直喘大氣!

    又是兩把短刀殺來,沙成山錯步旋身,“金剛指”“怒指南山”發出  響聲,兩個空中撲下的怒漢已暴跌出三丈外!

    不等側面兩個怒漢夾擊,沙成山厲吼一聲,“銀鏈彎月”暴灑出一片冷焰,只見兩條飛索已寸寸飄散四周。

    兩個怒漢如上刀山如落冰淵般灑著鮮血往地上滾去!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沙成山一氣呵成!

    “撥雲手”管洲厲吼連聲,道︰“沙成山,幾月不見,你的藝業又進步不少!”

    沙成山冷冷的道︰“這對管當家卻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邊,湯白橫起寬刃短刀,道︰“娘的,夸你一句,你就哆嗦起來了。告訴你,沙成山,為了找你算舊帳,我們也湊合出一套破你刀法的招數,少時動上手,管叫你大吃一驚!”

    賀鵬也厲叫道︰“是的,為了割下你的人頭,爺們確實下了一番辛苦。”

    沙成山心中暗想︰“怪不得他們三人敢找上來,原來三人合計著練了一套破解自己‘銀鏈彎月’刀法的妙招。哼,諒你們不知道,我已練成了‘雙星伴月’!”

    重重的,沙成山道︰“三位,你們還等什麼?早早完結,沙某還得趕路呢!”

    賀鵬猛然怒罵道︰“你死吧,我的兒!”

    他的罵聲猶在,右手大砍刀已和身滾進,二十一刀連成一串刀芒,猛然往敵人雙腿狂砍怒殺!

    側面,湯白雙手舉刀平推,彈射起身形便往敵人面門刺殺!

    三條飛索便在這時候繞上了天空,飛索發出“嗖嗖”怪聲,品字互疊的直往沙成山頭上套去!

    這三方面的合擊,看似凶猛,實則全是虛招,沙成山果然未看出來,他一聲怪叱︰“寒江月刃!”

    忽見一天極光閃耀,無數條蛇電縱橫交織,立刻把沙成山的身形掩住大半!

    突然,滾進的砍刀自下上劈,一只鋼鉤隨之到了敵人的腹部半尺地!

    照上敵人面門的寬刃短刀,好一陣旋繞狂揮!

    就在沙成山頭上的三條飛索寸寸斷的時候,五條三尺長的飛索已往他的下三路繞來!

    真夠辛辣的!

    五條飛索宛如平地卷起五朵塊雲,怪異的沾上了敵人的雙腿!

    沙成山毫不遲疑的大吼一聲︰“雙星伴月!”

    是的,他不能再使出“寒江月落”,因為敵人已言明能破解這招殺著了!

    于是,就在一片寒星之中,陡然噴射出兩點流星,那麼神奇又怪異的一閃而逝!

    驚呼之聲傳來,空中一只斷臂——沒有血的斷臂,因為那是一只鋼鉤!

    爸鉤未落下來,賀鵬已拋刀連連翻滾于三丈外,他已面孔赤灕灕的雙目幾乎進血!

    湯白的頭發被削去一大片,嚇得他不住的怪叫連聲。一頭赤發飛揚中,右臂已冒出鮮血!

    一片極光阻住欲撲殺的管洲,雖然有一根飛索纏上了沙成山一腿,但卻並不起什麼作用!

    避洲驚異的道︰“沙成山,你果然功力大進!這招‘雙星伴月’,必定是傳言中‘正果老人’刀法的精華了。你……你竟然會施展出來,是我們低估你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低估敵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管門主,三位可願再玩玩?”

    避洲沉聲道︰“沙成山,你別得意太早!雖然我們無法割下你的人頭,但我們還會再來,仍然要試。你知道,你的人頭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淡淡的一曬,沙成山道︰“管門主,你以‘飛索門’門主之尊,卻仍然受制于某一個暗中之人的操縱,不嫌有失身份?”

    避洲沉聲道︰“這是我的事,何用你操心?”

    沙成山道︰“管門主,你甚至也不敢說出背後操縱你的人的身份,可知此人實在陰毒!”

    避洲道︰“也不關你的事!”

    沙成山突然大怒,指著管洲道︰“為什麼不關我的事?先是方寬厚,後有苗疆百毒門,接著又是西睡二十四鐵騎,眼前又是閣下三位,一批批皆想要沙某人的項上人頭。連車上死的那位仁兄也不例外的潛在方家集伺機動手,試問管門主,這不關我的事嗎?”

    避洲怒道︰“沙成山,你應該做的事只有一件!”

    “說,是哪一件?”

    “好好保住你的頭顱,等著管某下次來拿!”

    沙成山仰天一聲哈哈笑,道︰“管門主,可知沙某為何未乘勝追擊,殺你們個落花流水?”

    這話一些不假,連剛剛由地上拾起斷鋼鉤的賀鵬,也是不加否認而無言以對!

    沙成山接道︰“在不知何人指使你們,一批批的找上沙某欲取我的首級之前,我不願再下殺手,因為你們也是被人指使的可憐蟲!”

    避洲大怒,吼道︰“士可殺不可辱,沙成山,你別惹火本門主,要知我們仍可一拚!”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

    面色一緊,管洲道︰“老實說,管某欲割你的人頭,當然也有相當的交換條件,只是……哼!”

    沙成山立刻問道︰“這人拿什麼作交換條件?”

    避洲哈哈一笑,道︰“沙成山,你別想套我,我是不會說的,哈……”

    賀鵬走近管洲,道︰“對,我們是不會對他說什麼的,叫他去‘瞎子走路’——摸去吧!”

    臂上滴血的湯白,拾起短刀,悻悻的道︰“沙成山,再見面我們會不惜一切的做掉你!”

    沙成山道︰“我等著你們交好運!”

    于是,管洲一聲吼,道︰“我們走!”

    幾個“飛索門”高手,立刻扶著傷的上馬,一行匆匆的又向方家集奔馳而去!

    怔了半晌,沙成山心中一陣嘀咕。他不是不能下殺手,他更知道打蛇不死後患無窮的道理。

    但他此時卻硬是忍下來——因為……

    因為那個指使他們欲割自己人頭的人,尚躲在暗中,總得把此人揪出來方是正理!

    緩緩的喘了一口氣,沙成山無語問蒼天的道︰“蘭妹,你母子究竟在什麼地方?”

    篷車又上道了!

    是的,沙成山又把一對鋼爪掛在車簾兩邊!

    篷車繼續往南駛,沙成山不時的回頭看!

    車內似乎散發出一股子難聞的尸臭,但沙成山卻不管這些,他一定要把這人的尸體送到“家”!

    當然,沙成山並不知道此人屬于何門何派!

    篷車上帶著吃的,沙成山連夜疾駛!

    于是,篷車過了湘江。遠處的高坡前有一家客棧,人不累馬累,沙成山決定在這家野店好生養足精神。

    因為這兒已是“無憂門”勢力範圍了!

    篷車剛剛停在店外面,灰面大瓦房的大門內已跳出個中年漢子,這人肩上搭著一塊抹桌布,一看便知是店小二。

    迎著車轅,小二咧嘴笑道︰“趕夜路的?一大早你是第一位客人!”

    沙成山道︰“有吃有住?”

    小二點點頭,道︰“江米鹵肉辣椒油,店里還有茅台酒,都是現成的!”

    沙成山道︰“馬匹上好料!”

    小二正要拉馬,突然捏著鼻子緊皺眉,道︰“客官,你車上放的是臭豆腐?怎麼這股子怪味道?”

    沙成山看看小二,站在門檻上笑道︰“死人!”

    小二一驚,忙伸頭掀起車簾看,不由得全身一哆嗦!

    于是,他驚呼一聲,道︰“真是死人呀!”

    沙成山已走進店里坐下來!

    真大方,也很放心,沙成山吃過東西,便在店里睡起來,他像是來游山玩山一般的好輕松!

    此刻,已是日正當中!

    就在這家野店外,忽然來了一批白衣人。

    這些人並不立刻進店,他們排成兩行分站在店外的場子上,一端連接著官道!

    遠處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四匹棗紅大騾子拉著一輛巨型篷車。

    那篷車搭得五顏六色——四朵大紅彩球,篷車四角懸掛著四盞宮燈,外面還雕刻著喜氣洋洋的各種彩畫。

    四匹健騾也都披著彩被,騾子頭上挽著花,看上去一片喜氣,比個花轎還要美麗!

    有八個侍女分兩行,每邊四人。趕車的是個白衣大漢,一支長鞭揮得叭叭響,把篷車趕到了野店外!

    篷車尚未停下來,野店里五個男人已迎出來,一個灰髯老者單膝跪迎,一手指著店內,道︰“門主,那人還在店里沒走!”

    兩名紫衣詩女立刻挑起篷車車簾,有個手持金杖的老太太,抖著滿頭灰發,對身邊的一個年輕人,道︰“下去,我們看看是誰敢在我‘無憂門’地界內殺人!”

    是的,這老太婆正是“無憂門”門主“無憂婆婆”花滿天,跟在她身邊的年輕人,正是花滿天的寶貝兒子花郎——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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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21:14: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九章


  花滿天與兒子下得車來,花郎已走到店門口,道:「護門使者!」

  就在他的叫聲裡,橫裡站出四個人!

  這四個白衣大漢立刻趨前抱拳,各自通名:「回少門主,戈干、成林、江水生、林大木,在此侍候了!」

  花滿天望望兒子,果然一派大將之風,不由笑得露出嘴巴裡的幾顆老牙!

  是的,花滿天的兒子花郎,如今雙腿好了,當然是苦練了秦百年贈送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之後轉好的。

  花滿天心裡明白得很,如果兒子的病不能痊癒,無憂門早晚會落入到門主譚立人之手!

  本來,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都免不了內部有傾軋爭權的事情發生,「無憂門」在湘江是個大門派,花滿天希望後繼有人——當然是自己的人!

  花郎是她唯一的兒子——二十歲,瘦瘦的白白淨淨的,雙目厲厲含威,鼻子尖削微翹,嘴巴稍薄。這種人給人的第一個印象便是陰狠!

  聲音並不高,但卻威嚴十足,花郎道:「著人進去,把那個人叫出來!」

  短粗濃眉的戈干一聲「是」!立刻對一旁的掌櫃吩咐:「聽到了嗎?去把那人叫出來!」

  店掌櫃忙對一旁夥計道:「還不快去叫!」

  中年夥計抽下肩上布巾,忙往店內跑去!

  不料店中傳出沙成山的聲音,道:「找我的吧?」

  中年夥計的聲音,道:「對、對,你快出去!」

  笑笑,沙成山的聲音,道:「夥計,你們的腳程可真夠快,我只睡了兩個時辰,你們就替我把我要找的人給找來了,謝謝!」

  中年夥計一怔!

  沙成山又道:「快去把我的車子趕到店外面,辦完了我得立刻趕路!」

  就在沙成山的話聲中,他已到了店門口!

  沙成山剛剛站定,無憂門有一半的人低叫起來:「好傢伙,原來是他!」

  花滿天忙把兒子拉到自己身後面,「毒蛇金杖」橫在身前,怪笑道:「沙成山,原來是你呀!」

  沙成山一笑,道:「花門主,別來無恙?」

  冷淡的,花滿天道:「少來,沙成山,我正要找你去的,你卻送上門來了!」

  沙成山道:「我知道,無憂門兵分四路,伺機摘我的項上人頭,對吧?」

  花滿天毫不掩飾的道:「不錯!」

  笑笑,沙成山道:「貴門的齊白二位護門與兩位侍女,我已經領教過。那齊護門的傷可曾好了?」

  說完,他環視所有身著白衣的大漢!

  「無憂婆婆」怒叱道:「沙成山,你逃過昨日逃不過今天!聞得你帶著個死人,定是我無憂門的人了。可惡的東西,跑到我的地盤上耍狠——你!」

  沙成山內心一陣激動,立刻道:「我知道有些人為了沙成山的人頭而無所不用其極,花門主,你呢?」

  花滿天嘿嘿冷笑,道:「不錯,江湖上是有不少人正欲割你的頭。沙成山,你怎的不找地方躲起來,偏就鬼使神差的把自己送來,嘿……」

  沙成山道:「人是來了,但不是送人頭。花門主,你並不一定會如願!」

  花滿天的面孔一緊,道:「沙成山,你敢找到我無憂門來,定然有原因!」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

  「你說,是什麼原因?」

  「當今江湖各門派,不少人要取沙某的人頭,是吧?」

  花滿天嘿嘿笑道:「我無憂門便是其中之一!」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錯,無憂門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你的無憂門更積極,更陰狠,是嗎?」

  花滿天冷冷道:「陰狠談不上,積極卻有餘!」

  沙成山道:「無憂門兵分四路找我,而且……」

  就在這時候,中年夥計已把沙成山的篷車拉過來。

  沙成山立刻走近篷車,猛的掀起車簾,又道:「而且還派人暗中謀我妻與子!花門主,你能否認此人是你無憂門的人?」

  花滿天立刻走近篷車看,不由得仰天一聲怪笑,道:「沙成山,你是在哪個亂墳堆中拖來的這具臭屍?」

  沙成山一愣,憤怒的道:「難道他不是你無憂門的人?」

  花滿天回身叫道:「林護門、江護門,你二人上去看仔細,是不是我無憂門的兄弟!」

  只見兩個紅面大漢立刻躍上篷車,二人看的相當仔細,林大木甚至還伸手擦拭死者面上的血跡!

  不旋踵間,林大木與江水生二人跳下車!

  江水生衝著花滿天抱拳,道:「回稟門主,這人不是我無憂門的兄弟,姓沙的弄錯了!」

  又是一聲梟笑,花滿天道:「姓沙的事情弄錯了,但他的路走對了,咯……」

  沙成山立刻指著車上屍體,吼道:「我請二位再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你們的人?」

  江水生怒叱道:「沙成山,你報個死人來耍無賴?什麼目的?」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這傢伙太可惡了,他們趁我不在,擄走了我的妻與子!」一頓,又道:「如果你們不敢承認,或者……」

  花滿天身後的年輕兒子突然厲聲叱道:「姓沙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實說,我們真希望擄來你的妻與子,也好逼你獻上人頭來,可惜……」

  沙成山這才如夢方醒的知道自己找錯對象了!

  自己真的成了無頭蒼蠅——亂飛一通了!

  是的,無憂門如果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他們的目的當然是逼使自己就範了,然而無憂門並未以此勒索,顯然丘蘭兒母子不在湘江!

  那麼,她母子二人究竟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又僵住了!

  花滿天對於兒子花郎的反應,大表興奮,她重重的點著頭,道:「好啊,原來你以為是我無憂門擄了你老婆孩子,可惡!」

  沙成山忽然跳上車轅,他拍著掛在兩邊的兩把鋼爪,又高聲道:「那麼,你們哪一位識得這對鋼爪?」

  無憂門的人紛紛搖頭……

  花滿天冷笑道:「沙成山,你也不用再找什麼兇手了,因為你今天絕對逃不走了!」

  懨懨的跳下篷車,沙成山道:「我也不用再多問,因為我絕對明白,你不會告訴我,何人要你一定取我的項上人頭,對吧?」

  花滿天道:「不錯,你明白就好!」

  沙成山道:「花門主,想起去年你率人在方寬厚的新宅子裡掘地三尺,不顧一切的要找到秦百年『百竅神功秘籍』的事情,就知道你的作為很固執,看來今日免不了一場拚搏了!」

  花滿天冷冷道:「沙成山,本門主已預見你的人頭落地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得費上你大門主一番功夫了,來吧!」

  花滿天關切的拉住花郎一手,道:「退過來,且由四大護門先上!」

  她的話聲甫落,只見兩個紅面大漢與兩個濃眉大漢分兩邊撲向沙成山!

  不錯,無憂門的八大護門中,如今來了戈干、成林、江水生與林大木四人,他們聞得花滿天的話,便立刻向沙成山包圍過去!

  此刻,無憂門的二十四名白衣大漢,立刻形成一個半圓圈堵住通路!

  八名侍女已十分有序的守護在花滿天身邊!

  戈干濃眉一揚,冷沉的道:「姓沙的,你接招吧!」

  四把蛇尾尖刀,「咻」聲相連的自四個不同方向殺到!

  沙成山猛然大喝一聲,道:「寒江月刃!」

  空中忽見一片極光,就在沙成山的頭頂炸開來,立時一陣金鐵撞擊之聲!

  極光尚未消失,無憂門四位護門已灑著鮮血往四下裡跌撞而去!

  花滿天大怒,喝叱道:「沙成山,看見你出刀,想起你曾殺我兩個待兒的事,雖說那時候是中了秦百年的惡計,但你殺人卻是真的,現在,我要取你的性命了!」

  沙成山冷冷道:「花門主,新仇舊恨,沙某已不去多計較。誰想要我的人頭,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花郎冷冷道:「娘,看孩兒取他的人頭!」

  花滿天當然知道兒子不是沙成山之敵,立刻搖手道:「不,你立刻去救治四位護門的傷,看娘來收拾他!」

  毒蛇金杖橫著拿,花滿天道:「沙成山,你的怪刀很奇特,竟然能吸住本門主的暗器!今日本門主再試試,你可要特別小心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會的,花門主!」

  原來花滿天與沙成山曾在方寬厚的大宅子後面搏鬥過,當時花滿天發出的暗器,被沙成山的「銀鏈彎月」悉數吸住,這事情在花滿天的心中一直激盪著!

  現在——

  現在花滿天已開始繞著沙成山遊走!

  沙成山雙目懨懨,雙臂下垂,他無視無憂門的人多勢眾,更不把自己的孤單擱在心上。

  因為沙成山就是沙成山。雖然,他還找不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的線索,但他仍能把血淚忍住!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各門各派都想割下他的人頭,但他決不能有半步畏縮不前,因為……

  因為他是「二閻王」沙成山!

  一次又一次的搏殺,光景依舊沒有什麼新鮮可言,仍是那種令人厭倦的輪迴與血腥,揮刀者,只有在躺下去以後才會收刀,又有幾個人悟得透這種血腥原是會叫人無法忍受的一種殘酷與無奈?

  花滿天倏然身子騰空,毒蛇金杖突然狂打如層層波浪,且口中大喝,道:「接著!」

  沙成山縮身扭腰,他十分鎮定而又準確的閃出三步,恰好避開了花滿天的一輪狂打!

  於是,花滿天的金杖便在她的身形倒飛中,杖尾倒點,一縷細小的暗器便直往敵人週身射去!

  沙成山一聲怒叱:「殺!」

  只見又是一片極光出現,無數暗器被他擊打得四下亂飛,沙成山卻悶哼一聲歪斜出三步方站住身子,他幾乎就要倒下去了!

  閃身落在三丈外,花滿天嘿嘿笑起來……

  沙成山的面上挨了一下,左臂上也中了三粒暗器!

  花滿天得意的笑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毒芒釘』,休想逃走了!」

  沙成山伸手拔出面上的青芒釘仔細看,發現竟是竹子削的尖釘,怪不得「銀鏈彎月」沒有吸住這些毒釘!

  花滿天嘿嘿笑道:「沙成山,自從我發現你的怪刀能制住我的暗器以後,我便把部分暗器改成青竹,你想不到吧?咯……」

  沙成山憤怒的道:「不錯,沙某是沒有想到!」

  花滿天道:「我的預感往往十分靈驗!」

  「什麼預感?」

  「預感我取下你項上的人頭!」

  沙成山憤怒的挫著牙……他的目光移到了正在一邊看顧受傷者的花郎身上!

  於是——

  面頰上的肌肉有些發麻,臂上的毒針正在酸痛,迎面,八名侍女已成半圓形揮動著蛇尾尖刀圍過來!

  花滿天抖顫著一頭灰髮厲聲道:「沙成山,你還不躺下去!」

  沙成山在發覺中毒釘的時候即已閉住頰車穴與曲地穴,聞言一聲冷酷的怒哼,忽然拔身空中。

  只見他托身挺腰,雙臂分張,「銀鏈彎月」灑出一片毫光。

  就在他空中十三次連番滾動中,一招「蒼鷹捕兔」,斜刺裡到了花郎左後方,「銀鏈彎月」「噌」的一聲已沾上花郎的脖子!

  那邊,花滿天剛叫一聲,「大家小心!」

  沙成山已嘿嘿冷笑著對花郎道:「兄弟,如果不想讓疼你愛你的老娘傷心,你最好別妄想反抗!」

  花滿天尖聲狂吼起來,道:「沙成山,你好卑鄙,快放了我兒花郎!」

  冷冷一曬,沙成山道:「花門主,沙某不想殺人,但如果有必要的話,哼……」

  花滿天手一揮,八名圍上的侍女已停下步。被制住的花郎怒聲,道:「沙成山,你想怎樣?」

  面皮有些僵硬,沙成山道:「叫你老娘交出解藥!」他一頓又道:「我想,以解藥換回你的小命,應該是一樁公平的交易!」

  花郎怒叱道:「休想!沙成山,你以為花某是貪生怕死之輩?」

  淡淡的,沙成山道:「你不怕死,但你可知道有人怕你死!」

  花郎憤怒的道:「花家沒有怕死的人,無憂門都是忠烈之土,沙成山,你看錯我們了!」

  花滿天逼近沙成山,道:「沙成山,快收起彎月刀!」

  沙成山嘴角冷牽,道:「可以,但花門主先把解藥拿來,如何?」

  花滿天咬咬牙,道:「跑過今日,你逃不過明天!」邊自懷中摸出個瓷瓶,道:「接著!」

  沙成山一把握住拋來的瓷瓶,看了看,道:「花門主,我怎麼會相信這是解藥?」

  花滿天怒聲道:「你要如何方才相信?」

  沙成山用口拔開瓶塞聞了聞,道:「花門主,口服,還是外用?」

  花滿天道:「外用!」一頓,她似乎心有不甘的道:「紅色外用,白色內服,一盞熱茶時間便可沒事!」

  沙成山手法真夠快,他立刻用口拔出臂上一支毒竹釘,十分利落的刺上花郎肩頭!

  花滿天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惡!」

  一笑,沙成山道:「非常時期,必須非常手段,花門主,請多多包涵!」

  花郎狂怒至極的全身直哆嗦,卻因「銀鏈彎月」沾在脖子上,連動一下也不敢!

  立刻,沙成山倒出紅白兩顆藥來,白色塞入花郎口中,紅色的捏碎敷在傷處!

  花滿天重重的道:「沙成山,你該相信了吧?」

  沙成山一把拖住花郎,冷冷笑道:「煩少門主隨沙某走上一段路!」

  花滿天怒吼道:「沙成山,你這狡猾的東西,你要擄走他,我決不答應!」

  花郎怒道:「沙成山,我決不會忘記今日之恥!」

  沙成山指著篷車,道:「走出十里,沙某立刻放人!」

  花滿天投鼠忌器,雖然急得跳腳,卻也沒有辦法!

  沙成山一指點上花郎肩並穴,收起彎月刀,沉聲道:「上車!」

  伸手架起花郎,沙成山已坐在篷車上。緩緩的,他也把白色藥丸眼下,且把紅色藥丸捏碎敷在面上與臂上。

  這才冷沉的對圍過來的花滿天,道:「花門主,如果沙某施展殺手,你的暗器也保護不了你的安全!」

  花滿天面色寒寒的道:「沙成山,過了今日,我會不擇手段的搏殺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武力永遠不會令沙某低頭!花門主,當你使出手段之前,最好想想後果!」

  沙成山抖動韁繩,篷車緩緩的往前駛去!

  篷車離開野店,直往湘江岸邊駛,沙成山已覺出週身干暢,中毒的地方已不再麻木!

  笑笑,沙成山對一邊坐著的花郎,道:「花少門主,你請下車吧!」

  花郎側目怒視,道:「我的穴道!」

  沙成山笑笑,伸手拍開花郎肩井穴!

  不料花郎在雙肩聳動中,突然雙掌橫拍疾打,一片掌影罩上沙成山!

  冷哼一聲,沙成山右手並指「絲絲」響,一招「雙龍搶珠」,食中二指巧妙的穿透掌影,直往敵人雙目點去!

  花郎雙掌回阻不及,只得一個倒翻落在車下!

  沙成山哈哈一聲笑,抖動韁繩便往前飛駛而去!

  後面,花郎高聲狂罵,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

  沙成山未回頭,他心中又想到了丘蘭兒,還有那出生才四五天的孩子。如今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天下之大,何處才能找到丘蘭兒母子?

  沙成山幾乎要發瘋——

  於是,一支長鞭被他揮舞得叭叭響,兩匹健馬飛也似的往前馳去!

  現在,夕陽斜照過來,青翠的山岡上一片綠油油的,好一片美景!

  沙成山把篷車攏在山道邊,他猛回頭怔怔的望著篷車內的屍體,咬牙切齒的道:「你究竟是哪個門派的?你這個該死一百次的傢伙,我會帶著你找遍各門各派!」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馬嘶,不旋踵間,兩匹快馬已往這裡奔馳而來……

  沙成山木然的望過去,不由得面上肌肉抽動,口角上挑,自言自語,道:「陰魂不散的傢伙!」

  兩匹馬剎時到了篷車邊,馬上傳來哈哈的笑聲!

  沙成山坐在車轅上不下來,面無表情的道:「姓張的,又有什麼事情找來?」

  不錯,來人正是龍騰山莊總管張長江與虎躍山莊秦百年的入室弟子關天水!

  關天水躍下馬來,十分禮貌的對沙成山抱拳,道:「沙仁兄,我們是一路打聽著才追過來的!」

  沙成山見姓關的一反過去傲氣,對自己客氣的說話,便淡淡的道:「追我?有何指教?」

  張長江面色木然的道:「沙成山,實際上是秦老爺子的事情。放下過去的不愉快事情,眼前我二人是奉老爺子的命,有事找你商量!」

  沙成山道:「什麼事情?」

  關天水先是打個哈哈,道:「秦姑娘失蹤了!」

  一驚,沙成山道:「秦紅秦姑娘會失蹤?」

  點點頭,關天水道:「是的,我師妹失蹤了!」

  冷冷的一瞪眼,沙成山道:「二位別忘了,我可是當著你們的面放走秦姑娘的,你們為了找我麻煩而忽略了秦姑娘,這事可不能怪我!」

  關天水道:「絕無責怪沙仁兄的意思!」

  沙成山道:「然則找我何事?」

  關天水道:「想請你接下一筆生意!」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生意?彼此已經豁命相拚,還能談什麼生意?」

  一笑,關天水道:「風是風雨是雨,但有風不一定有雨,有雨也不見得風大。沙成山,我師父出價一萬兩銀子,希望你能把我師妹找回來!」

  沙成山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張長江沉聲道:「幹就幹,不干就不幹,你笑什麼?」

  沙成山道:「我在笑,如果昨日你們把我幹掉,今日你們會找誰去尋那失蹤的秦姑娘,哈……」

  關天水道:「我們有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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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成山道:「江湖上的兩大巨掌,武林中的大豪家,失蹤個人尚須找我沙成山嗎?不會是另一次戲弄吧?」

  關天水重重的道:「秦姑娘確已失蹤,我師父他老人家相當心急。沙成山,你如果答應這筆生意,我們一萬兩銀子等你來拿!」

  輕輕搖頭,沙成山道:「不幹!」

  張長江怒道:「沙成山,你一年做三次生意,就我們所知,你今年尚未開張,為何拒絕?」

  仍然在搖頭,沙成山道:「莫說一萬兩銀子,便十萬兩銀子也不幹!」

  關天水一怔,道:「難道你想獅子大開口不成?」

  瘦削的面上一繃,沙成山道:「誰稀罕你們的銀子?老實說,我還想出高價找人幫我尋到丘蘭兒母子二人呢,如今我還會有心情做買賣?」

  張長江聞言一拍手,道:「好,沙成山,這話可是你說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張長江立刻又道:「沙成山,你如果答應找回秦姑娘,我答應提供你丘蘭兒可能落在何人之手!」

  沙成山精神一振,道:「張總管,你原來知道丘蘭兒母子下落?」

  猛搖頭,張長江道:「尚待暗中差人打探!」

  沙成山急急的又問:「張總管,你懷疑是何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的?」

  冷冷一笑,張長江道:「那得等你找回秦姑娘了!」

  稍作思忖,沙成山重重的點頭,道:「好,我答應二位,這筆生意我接下了!」

  關天水愉快的看了張長江一眼,二人相對一笑!

  沙成山道:「二位,可否提供秦姑娘失蹤前的徵兆?」

  關天水重重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什麼徵兆?我師妹走至中途便失去蹤影了!」

  冷笑連聲,沙成山道:「記得那日你們四位仁兄兜上沙某人,那秦姑娘一直要你們快走,一起回龍騰山莊。是你——關天水,一心看我不順眼,想在那種情況之下把我擺平,這才氣走了秦姑娘。論起責任,就該由你來負!」

  斜目怒視,關天水道:「好,我可以提供你一點線索。但在說出之先,你必須牢記,千萬不能說出是我虎躍山莊花銀子請你幹的!」

  沙成山道:「為什麼?」

  一頓,沙成山又道:「當然,在我們這一行中,有義務替僱主保守秘密!」

  關天水慎重其事的道:「我們還不願意在這時候去開罪遼北的黑龍堡!」

  沙成山一凜,道:「原來你們已經知道是哈氏父子所為了?」

  「猜測!」關天水道:「我們猜得出可能是秦姑娘在半路上遇見哈家父子,她也許是被騙走,但絕對可能是哈家父子用強了!」

  沙成山真是乾脆,他立刻從車上拉出那具屍體,就在附近堆上石頭,算是把屍體掩埋了!

  對張長江道:「銀子我不要了,回來以後換你的消息,希望你們不叫我失望!」

  張長江冷冷的道:「錯不了,我們等著你回來,也希望你能把秦姑娘救回!」

  沙成山抖動韁繩,大喝一聲:「哈!」

  拉車的雙馬八蹄翻飛,疾往北方奔馳而去!

  關天水與張長江二人說得不錯,秦紅確實被哈家父子二人動手腳弄走了!

  原來,秦紅見張長江與關天水一定不肯放過沙成山,她一氣之下便匆匆離去!

  秦紅一口氣奔出七八十里,前面萬巒起伏,山道那面奔馳出一批健馬,秦紅望過去,五匹怒馬疾奔過來。

  她閃身在道旁,只見馬上的人正是從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過來的遼北哈氏父子與隨同哈氏父子的提親的「長白老人」顏如玉、「鬼爪手」李長泰、「怒黃河」冉再生三個人。

  那哈玉的眼最尖,立刻認出是自己寢食難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兒秦紅,不由得一聲歡叫,道:「秦姑娘,原來你到這兒遊山玩水來了!」

  哈克剛手高舉,五匹馬已停在秦紅面前!

  秦紅本就有氣,更何況她離家出走就是因為厭惡哈家父子的糾纏!

  冷淡至極的一笑——勉強一笑,秦紅道:「哈伯伯,你們走了?一路平安哪!」說完,纖手一揚,算是向對方打過招呼,便低頭往前繼續走!

  不料哈玉立刻橫身一擋,搓著雙手,笑道:「紅妹,我們原是來接你去黑龍堡玩的,如今既然遇上,就隨我們一起到遼北住些時日,如何?」

  泰紅斜目看著哈玉未開口!

  哈克剛把著大鬍子哈哈笑道:「紅姑娘,玉兒是誠心邀你到我那兒作客,老夫也很喜歡你,走吧,跟我去黑龍堡!」

  這時「長白老人」顏如玉下得馬來,走向秦紅,抖著一頭白髮笑道:「走吧,你坐我的馬。黑龍堡你玩夠了,顏伯伯親自送你回來!」

  秦紅這才冷淡的道:「各位,我不想去黑龍堡玩,我要去我舅舅家,再見了!」

  秦紅說的舅舅家,當然是江厚生的龍騰山莊。

  哈克剛知道江厚生有個大兒子江少勇,聞得江少勇也對秦紅這位表妹十分中意,只是從未見到過江少勇是什麼模樣。

  此時聞言,淡淡的道:「紅姑娘,遼北黑龍堡不比你舅舅的鳳凰嶺差,去玩玩你就會知道了!」

  仍然搖搖頭,秦紅已緩緩自李長泰的馬旁錯身走過!

  她仍然面無表情的對哈克剛五人道:「對不起了,哈伯伯,我要是有閒,一定去觀光你們的黑龍堡,但不是這時候,再見了!」

  她真的快步走了!

  走得十分迅速,宛似怕被人追上來蠻纏的走了!

  哈玉幾乎要追過去用強!

  哈克剛更是面色泛青!

  「怒黃河」冉再生咬咬牙,道:「有什麼了不起,橫豎也不過是個女人,哼!」

  不料哈克剛沉聲道:「能在本堡主面前端架子的人就是了不起,她不踹我的玉兒,我偏要她當我的兒媳婦!」

  一邊,哈玉也重重的點頭咬牙,道:「對,爹說的對!

  老子英雄兒好漢,我非要她當我的老婆替我養孩子不可。而且……而且我要她給我生上一大堆娃兒!」

  「長白老人」肩上的鐵扁擔重重的往地上一砸,道:「哈堡主,就用我們的方法吧!」

  哈克剛一怔,道:「顏老,你們的方法?」

  顏如玉道:「搶親!」

  哈克剛道:「秦紅這孩子又未曾上花轎,我們怎能去搶親?更何況她又是『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女兒!」

  顏如玉冷哼一聲,道:「搶親並不一定要女的上花轎。我們強將秦紅撈回黑龍堡,立刻發出帖子正告武林各大門派,擇日與他們成親,到時候秦百年為顧及面子,他還能怎麼樣?」

  哈玉一邊猛點頭……

  哈克剛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李長泰道:「哪有搶親還發喜帖的?不通情理!」

  哈克剛道:「我以為乾脆的辦法就是快刀斬亂麻!」

  顏如玉道:「什麼叫快刀斬亂麻?」

  哈克剛持髯,道:「硬上弓,把秦紅擄回黑龍堡,立刻叫他們同房,到時候生米已成熟飯,秦百年不承認也不成了!」

  哈克剛的話甫落,兒子哈玉忙道:「爹的主意我贊成,就這麼辦!」

  李長泰也點點頭,道:「這還像點搶親的樣子!」

  「怒黃河」冉再生在馬上沉聲道:「我同意就這麼幹,反正秦百年也奈何不了我們!」

  哈克剛一聲洪笑,拍著兒子哈玉的肩頭,道:「玉兒,為父的把你最愛慕的姑娘交在你手上,也只能送她入房,這入房以後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哈玉也笑,道:「決不叫爹失望,保準令秦紅滿意!」

  哈克剛重重的點點頭,道:「好,兒子,有你這句話,爹就放心了!」

  顏如玉笑笑,道:「既然堡立下此決心,我同長泰老弟追上去……」

  哈克剛道:「聞得秦紅的功夫不錯,顏兄可要當心了!」

  哈玉立刻笑道:「爹,我也去!」

  點點頭,哈克剛道:「對,你應該去!如果你連秦紅都制不住,我寧可不要這個兒媳婦。我不要自己的兒子將來怕老婆!你去吧!」

  於是,三匹快馬立刻順著山道追過去!

  那秦紅離開哈克剛五人之後,立刻展開輕功,一口氣奔馳十里遠。

  不料她剛剛靠著一棵大樹坐下來,幾口大氣未喘完,後面傳來馬蹄聲。一怔,秦紅伸頭引頸的忙回頭望過去!

  不料健馬轉眼到了面前,哈玉第一個躍下馬來,笑道:「秦姑娘,好快的身法,轉眼之間已到此地了!」

  秦紅面目一寒,道:「追來幹什麼?」

  隨之下馬的李長泰,大步走近秦紅,道:「秦姑娘,自你走後,老堡主心中十分歉然,決心請姑娘芳駕蒞臨黑龍堡一遊,這才由我三人折回來……」

  秦紅怒道:「天下哪有這樣硬請客人上門的?告訴你們,我不去!」

  哈玉突然沉聲道:「天下哪有如此固執的姑娘?你去就會有人吃了你不成?」

  秦紅一愣,沉聲道:「我不去,你能怎樣?」

  「鬼爪手」李長泰嘿嘿冷笑,道:「當然不會對你怎樣,但你卻非去黑龍堡不可!」

  秦紅看著顏如玉,道:「顏伯伯,你是我爹故交,你也不顧我爹的聲譽了?」

  顏如玉面色一緊,道:「紅姑娘,你去黑龍堡做客,你爹知道了也不會怪我,是嗎?」

  秦紅咬咬牙,道:「不!我絕對不去!」

  突然,正面的李長泰拍出一掌,掌走中途,五指如鉤的爪向秦紅肩頭!

  秦紅雙肩稍晃,雙腿連環踢出十八腳,人已往樹後閃去!

  哈玉大喝一聲,橫裡錯身攔住,右足猛往上勾,左手一掌拍出,一招兩式,立刻把秦紅逼得往回閃!

  哈玉看似銜尾撲去,實則他狡猾的又把上身橫向反方向,自樹的另一邊繞回頭,攔腰一把抱住驚愣又氣憤的秦紅,乾笑道:「我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秦紅急的雙目見淚,她掙扎著吼道:「放開我!」

  一邊,顏如玉與李長泰二人已哈哈大笑起來……

  兩隻粉拳猛往哈玉頭上打,打得哈玉東閃西躲!

  秦紅打過一陣,氣力似是不濟的叱道:「哈玉,我不喜歡你,你用強也不行!」

  哈玉笑道:「人嘛,本來都是賤的,你越是不喜歡我,我越是要得到你,而且……而……」

  秦紅怪聲尖叫道:「而且什麼?你……」

  「而且我哈玉不計一切後果,哼!」

  秦紅的腰幾乎被哈玉樓折,她重重的道:「哈玉,你輕點抱我!你要把我摟斷?」

  哈玉笑涎著臉,道:「只要你答應跟我去黑龍堡,我自會好生對待你!」

  秦紅怒叱道:「我不去,放開我!」

  哈玉一聲怪叱,道:「你去不去?」說著,他雙臂用力,前胸猛挺,秦紅立刻上身後仰,尖聲大叫:「啊!」

  要知哈玉長的十分粗壯,也是北地摔跤高手,雙臂用力,不下五百斤,秦紅豈能受得了?

  哈玉咬著牙,道:「不去我樓斷你,然後挖個土坑埋掉,神不知鬼不覺,連你爹也沒轍!」

  秦紅全身一哆嗦,心中立刻想到,眼前自己勢單力孤,難以抗衡!

  又是被該死的哈玉抱住,空有力量使不出來,如果掙扎下去,徒然吃這種莫名其妙的眼前虧!

  一念之間,秦紅道:「你放手,我跟你們去!」

  哈玉聞言,笑道:「你早這樣,豈非皆大歡喜?偏就敬酒不吃吃罰酒!」

  顏如玉持髯笑道:「秦姑娘,只你一去,便知道黑龍堡不比你住的虎躍山莊稍差!」

  白了顏如玉一眼,秦紅未開口!

  李長泰含笑道:「原是喜事一件,秦姑娘一己之偏見,幾乎不歡而散。這下好了,姑娘跟我們去黑龍堡,當知哈賢侄對你如何仰慕傾心了!」

  小心的鬆開手,哈玉道:「紅姑娘,你上馬吧!」

  秦紅立刻走向顏如玉,道:「顏伯伯,我騎你的馬!」

  顏如玉立刻把終繩交在秦紅手上,笑道:「我同哈賢侄共騎!」

  那秦紅躍上馬背,立刻雙腿一夾馬腹,右掌猛拍那匹關外大紅馬,口中連連喝叫:「哈……哈……」

  怒馬揚起鐵蹄,雷一般的便往反方向奔去!

  哈玉見秦紅欺騙自己,不由大怒,又見李長泰躍馬欲追,立刻沉聲道:「二位且在此稍候,我追賤人回來!」

  哈玉騰上坐騎,街尾如飛的追去!

  要知哈玉自小就在關外馳騁怒馬,馬上功夫高絕!

  只見他雙腿夾在馬脖子上,上身幾已貼在馬頭,那馬是一匹褐色良駒,四蹄白色,奔馳起來,宛如踩著一片白雲!

  秦紅沿著山道往深山疾馳,不時的往身後看,一連繞過三個彎道,順著一片斜坡,前面,忽見一騎沿著山坡衝下來!

  山陡樹多,那騎者見已站在馬背之上,一路滑下山坡來,敢情正是哈玉抄山上近路衝下來,攔住秦紅去路!

  秦紅一見,十分驚訝,張口尖聲道:「你!」

  真夠快,哈玉的馬已自秦紅一邊錯過!

  那哈玉果然露了一手馬上絕招——「飛雲掠峰」!

  一閃之間,他張開右臂,已把秦紅拖離雕鞍,一路夾著秦紅,哈哈大笑著往回程奔馳而去!

  關外的馬都是受過訓練的良駒,秦紅的馬就在秦紅離鞍之後,也立刻調頭馳回來!

  這次,哈玉真夠狠的,那怒馬一路狂奔,他卻以掌猛打秦紅的屁股,且怒叱,道:「叫你知道厲害!」

  秦紅被打得哇哇大叫,只是怒馬飛馳,真擔心會被打落馬下!

  哈玉以英雄姿態,把秦紅按在馬上,一路奔回來!

  哈克剛見兒子這般樣,立刻狂笑,道:「好,好,果然虎父無犬子!」

  哈玉並未停馬,他在馬上大叫,道:「爹,我們回黑龍堡,兒子要好生調教這賤人,讓她懂得如何才能做個賢妻良母,免得她以後發野性!」

  於是,秦紅被擄了!

  秦紅也哭了!

  「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女兒,虎躍山莊的干金大小姐,幾曾受過這種虐待?

  秦紅在這種情況之下,並未想到她爹!

  因為她知道,老爹正在策劃著一件震動江湖的大事,一定沒有太多的時間照顧自己,更何況老爹爹絕對不相信,他的女兒會有人敢欺侮!

  秦紅卻想到了沙成山。如果沙成山在,他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啊!沙成山,你現在如何了?

  關大哥、張總管,你們為何一定要找沙大哥的麻煩?如果你們同我一起,哈家父子怎敢這樣胡來?

  現在——

  遠處一片大草原,展現在一道青翠的山邊,好高大的一座城堡就在眼前!

  是的,那便是獨霸遼北半邊天的「黑龍堡」了!

  一道山坡,遙遙望去,宛似一條蒼龍臥在大地之上!

  就在這道山邊,兩座高大的堡樓子聳立在兩邊,正中央一道堡門樓,反倒沒有兩邊的堡樓子高大!

  一條山溪繞過城堡,哈克剛一馬當先馳過一座大石橋,遠處已傳來呼叫聲:「堡主回來了!」

  「少堡主也回來了,還有,喲……」

  不少大漢匆匆的奔過來,他們對於少堡主馬上扶持的俏女子,皆露出驚奇的目光!

  城堡內的大廣場上,黑衫大漢們接過經繩!

  哈玉把疲累的秦紅推向兩個迎來的大漢,道:「鐵總管,把這殘人關入東堡牢內去!」

  黑龍堡總管「熊頭」鐵成剛是個高大壯漢,滿面繞腮大鬍子,雙唇厚實泛血紅,一顆頭上尖下粗,宛似灰熊。他雙手抓住秦紅,令秦紅「啊」的一聲,道:「哈玉,你請我來做客,怎麼這樣對我?」

  哈克剛也覺過分,正想開口,兒子哈玉沉聲道:「爹,你別管,對付女人,尤其是她這種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賤女人,我自有辦法!」

  哈克剛點點頭,道:「好,看你的吧!」

  秦紅立刻高聲對顏如玉道:「顏伯伯,你難道不顧與我爹的交清了?」

  不料,顏如玉哈哈笑道:「等你成了本堡少夫人之後,我自會向你爹請罪,哈……」

  鐵成剛聞得此女將成為黑龍堡少夫人,也不敢過分令秦紅吃苦頭!

  又聞得哈玉吼道:「把她關進右面堡樓最下一層去,除了送三餐之外,鐵門緊鎖,不准任何人接近!」

  秦紅突然尖聲道:「哈玉,你狠吧,我會叫你後悔的!

  不信,我們走著瞧!」

  不料哈玉凶狠的走近秦紅,一把揪住她的衣衫,咬牙冷冷的道:「三天之後我們進洞房,你給我小心些!」

  所有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秦紅無法反抗。鐵總管雙臂一托把她高舉起來,口中虎吼道:「秦大小姐,能得我家少堡主垂愛,那是多少少女夢寐難求的,你知道多少姑娘想都不敢想,你卻不把我家少堡主放在心上,那就對不住了!」

  鐵總管一路奔得快,順著石階一路上到右面的堡牆石梯上。秦紅被舉得高高的,便掙扎也是枉然,只得破口大罵,道:「你們真是一群可惡的東西!我爹知道,決不會與你們甘休……」

  鐵總管只是哈哈大笑,笑得聲震雲霄……

  秦紅罵得無力,身子已被鐵總管舉到右面堡樓門邊。她低頭望下面堡內,只見華廈連雲,屋簷林比,中央那片亭台樓閣突出。

  附近有個大馬場,上百匹馬沿場邊掛著,十幾個大漢正在洗涮馬身子,條理馬蹄子!

  秦紅覺得這裡不比虎躍山莊一進七道大院稍遜。不時的傳過來一陣宏聲狂放的大笑聲,表現出關外人的粗擴豪放性格……

  鐵總管舉著秦紅,在五個大漢的前導下,穿過那扇粗木大門,又順著石梯往下面盤旋。上百石階繞向下面,秦紅已聞得下面的狗叫聲!

  鐵總管把秦紅拋在一層乾草堆上,雙手叉腰哈哈笑道:「委屈你了,秦姑娘!」

  秦紅翻身站起來,道:「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

  鐵總管道:「我是奉命行事,不過嘛……」

  「不過怎樣?」

  「如果秦姑娘答應我家少堡主,錦壺玉液,豪華樓閣,立刻等你去享用;百名僕婦,無數侍從,任你呼喚。否則的話……」

  「否則你們就把我囚在這兒一輩子?」

  鐵總管哈哈笑道:「如果你一輩子不答應,大概就會囚你一輩子吧!哈……」

  秦紅憤怒的咬著貝齒,道:「真是可惡!哈玉同他爹真不是東西!我……」

  她話未說完,那鐵總管伸手一揮,旁邊忽然出現一個閘門,裡面十二隻狼似的巨犬,爭先恐後的要衝出來咬人,嚇得秦紅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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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巨犬的狂吠聲不絕於耳,秦紅的面色更加難看。她尖聲對鐵總管吼道:「快把它們關起來!」

  鐵總管笑道:「人被關在這兒,當有狼狗四處警戒,姑娘,你是逃不了的,好生在此想想吧!」

  鐵總管與五個彪形大漢又登上石階走了,與秦紅隔著鐵柵對望的,是十幾隻討厭的大狼犬!

  於是,秦紅真的痛哭起來了……

  哭聲加上狗叫,不知多久,她已倒在草堆上睡著了!

  痛苦的時間過得慢。秦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將黑了。從二丈高下的堡牆小窗洞向外面看,一片灰濛濛的,看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時候,上面叮鈴響的又有人開門了,只見哈玉在上面出現,從五丈高處望下來,走的真輕鬆。

  他的手上正拿著一隻烤得香噴噴的山雞,在距離秦紅三丈高的階梯上站住了!

  秦紅抬頭望過去,尖聲道:「哈玉,你放我走!」

  哈玉哧哧笑著向身後把手一揮,道:「拿去給她,我們不能把秦大小姐餓壞了!」

  只見一個壯漢雙手托著個木盤匆忙的走下台階,木盤中正在冒熱氣。那壯漢輕輕把木盤放下來,道:「秦大小姐,你請吃吧!」

  秦紅低頭看看,不由憤怒的道:「好個哈玉,你叫我吃這種東西呀!」

  原來盤子裡裝的是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芝麻葉曬乾的酸菜一小盤。三樣東西別說是吃,看了就叫人胃發酸,而且吃下去刮腸子,秦紅幾時吃過?

  抬頭,只見哈玉正撕吃著山雞腿,油膩膩的手尚在嘴巴上舐著,那股子香又可口的情形,光景全被這位粗豪的少堡主表現無遺!

  「格格」一咬牙,秦紅低頭端起地上木盤,憤怒的尖聲厲叫道:「哈玉,拿走你這餵狗吃的東西!」

  雙手一掄猛的往哈玉身上砸去!

  哈玉閃身避過,哈哈笑著手一揮,帶著人立刻又走出堡樓!

  秦紅氣得尖聲嚎叫,道:「哈玉,我爹決不會饒過你,你可要給我記住了!」

  已經走到堡樓門口,哈玉猛的回身怒道:「等到你爹知道,我們已經走出洞房了,他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

  秦紅尖聲道:「你休想!」

  搖著頭,哈玉十分蠻橫的道:「如果你堅持不答應,秦紅,你只有老死在這兒了!」

  秦紅尖吼起來,道:「哈玉,我爹對你父子不薄,你們到我們的獅頭山下,我爹大宴小宴的請你們吃喝,還叫你們住最好的地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

  「哦呸!」哈玉一派大男人作風的道:「秦紅,你給我聽清楚,誰稀罕你們的優渥招待?只你一走了之的對待我爹,就叫人無法忍受!在你的眼裡還有我們嗎?」

  秦紅怒道:「我本不喜歡你,你為何三番兩次的找上門去求親?」

  哈玉冷笑道:「我是個永不服輸的人。遼北有的是美女,可我就是喜歡你!今天老實對你說,此生非你不娶,直到你頑石點頭,你才能走出此堡樓!」

  秦紅尖聲仰笑道:「哈玉,只要我爹知道,必率門人踏平你們這座黑龍堡!」

  一聲狂笑,哈玉道:「如果你爹真的找來,我們就給他來個一問三不知,他能奈何誰?」

  秦紅氣的直跺腳,哈玉已狂笑著走了!

  這一夜秦紅過的真痛苦。高處一盞油燈,下面一片灰暗,附近的鐵柵內不時傳過來狼狗的尖叫聲,令她全身不自在……

  於是,她又想起了那個人——沙成山!

  是的,「二閻王」沙成山如果知道,應該會設法援救自己的,可惜……

  就在天將亮的時候,秦紅望著微微發光的三丈高處的小窗口,她騰身而起,雙手剛剛攀住窗戶上的兩根鐵柵,立刻伸頭引頸往外面瞧去!

  只見堡外面是個斜坡,前面一道小河,岸與堡之間一條羊腸小道,那邊還有一條寬道直通石橋!

  秦紅正在細看,洞中的狼狗紛紛尖聲大叫。不旋踵間,上面堡門啟開,一個大漢伸進頭來。

  他見秦紅雙手攀住小窗格,不由粗聲大笑,道:「秦姑娘,別妄想逃出去了!此地曾關過『關東大盜小黑虎』,你可能沒聽說過。小黑虎可是出了名的凶殘,他還不是活活被囚死在這兒?」

  秦紅落下地,氣憤的道:「叫哈玉快來放我!」

  搖搖頭,那大漢又把門關了起來!

  日上三竿,哈玉到底來了!

  秦紅見哈玉又站在上面不下來,立刻叫道:「哈玉,叫你爹來!」

  哈玉搖搖頭,道:「除非你答應同我攜手進洞房,我爹是不會來見你的!」說著,三斤重的一塊醬牛肉在口中啃起來!

  於是,又見一個壯漢雙手托著個大木盤走下去,那壯漢把木盤放在地上,道:「吃吧,姑娘!」

  秦紅見又是昨晚上的東西——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一碟麻葉酸菜,氣得伸手端起來便往狗洞中砸過去!

  嘩啦一聲,洞中十幾隻狼狗大聲狂叫起來!

  秦紅發現,連狗也不吃地上的窩窩頭,嗅了嗅立刻紛紛走開!

  就在這時候,哈玉抖手拋下手中的一塊醬牛肉,一群狼狗立刻爭食啃咬不休,引得哈玉哈哈一聲大笑!

  秦紅氣得面色鐵青的道:「哈玉,你等著吧,等我變成厲鬼再找你!」

  哈玉回頭笑道:「厲鬼我也要,哈……」

  上面的半尺厚包鐵木門又關了起來!

  秦紅跺著腳,氣得又是一陣大哭……

  她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只在獅頭山與鳳凰嶺上才吃得開,兜得轉,在此黑龍堡卻吃憋!

  這一天又是漫長的一天,秦紅萎坐在草堆上面,愁腸百結,心中所想的只有幾個人!

  爹爹秦百年,他難道不痛心女兒的失蹤?

  娘怎麼辦?怕不哭壞眼睛!

  哥哥同表哥……

  當然,沙成山是不會來的!

  因為沙成山正急於尋找丘蘭兒母子二人,他比自己更加痛苦,又如何能在此時來伸援手?

  秦紅想著,便疲倦的又睡了!

  又是一陣狗叫,堡樓上的厚木門呀然啟開,當先走進來的,仍是哈玉!

  跟在哈玉身後的,仍然是那個送飯的壯漢!

  只見哈玉笑嘻嘻的站在上面,道:「秦紅,這次你應該吃了吧,你看!」

  秦紅見壯漢匆匆走下來,手中托著個較大的木盤,不由得怔怔的望著!

  那壯漢到了下面,立刻放下木盤,笑道:「姑娘,羊羹山雞兔子肉,還有一壺葡萄酒,你可以嘗嘗黑龍堡大廚師的手藝,是多麼的高明了!」

  秦紅已兩天未吃東西,見到如此香噴噴的東西,立刻激起食慾,口中流涎!

  上面,哈玉笑道:「前兩次知道你生氣,便送來再好的你也不吃,沒得倒糟蹋了東西。這次送來的才是要你吃的。我的心肝寶貝,我怎能忍心把你餓壞?」

  秦紅冷眼向上望,又看看盤中吃的,心中暗自思忖——好個哈玉,你想要我上當?哼!

  那壯漢款款笑指木盤,道:「兩天沒吃東西了,快吃吧,吃完了我好拿走!」

  秦紅怒叱道:「出去,我不要你們看我吃相!」

  哈玉一反過去神態,立刻叫道:「上來,我們出去,免得她看了我們倒胃口,說不定又把一盤吃的摔掉,那多可惜!」

  壯漢立刻走上石階,笑道:「也好,我一會兒再下來收東西!」

  秦紅常在江湖上跑,什麼樣的花招不知道?就算沒經歷過,也聽的不少!

  此刻,她先是冷冷一笑,把盤中的東西每樣取一些,立刻拋入狗洞中,只見十幾隻巨犬立刻搶食起來!

  秦紅看的仔細,直到狼犬紛紛搶吃光地上的東西!

  直到——秦紅著的清楚,十幾隻巨犬已露出倦怠之態,紛紛無力的跌臥在地,犬齒外露,下巴貼在地面上!

  於是,她冷冷的笑了……

  秦紅嘴角牽動的仰視上面,心中暗忖:好個奸詐的哈玉,竟然真的想用迷藥害我了!

  就在這時候,上面傳來開門聲,秦紅立刻倒在草堆上面裝昏,一動也不動!

  厚重的包鐵木門啟開了!

  上面立刻傳來那壯漢的歡叫聲,道:「成了,成了,少堡主,秦姑娘果然中計!恭喜少堡主,今晚可以入洞房了,哈……」

  隨即傳來哈玉的愉快聲音,道:「快下去!說真格的,這兩天她不吃飯,我心裡還真發毛。今夜先同其燕好,明日管叫她服服貼貼!」

  那壯漢匆忙的跳下地牢,雙手一伸便抱起地上的秦紅,口中笑道:「少夫人,對不住了……」

  壯漢的話聲甫落,秦紅雙目暴睜,右肘疾撞壯漢的肋骨,左足暴蹴,「砰」的一聲踢中壯漢的下襠!

  秦紅含怒出招,端的辛辣無比。只聽大漢一聲怪嗥,立刻翻滾在地上。他全身扭曲,滿頭冷汗,被踢的地方最是脆弱,天大的本事,這時也只有慘叫!

  哈玉一聲怒叱,立刻從五丈高處躍下來。他人尚在空中,雙拳已交互打出十七拳,呼轟著罩上屹立地上的秦紅!

  秦紅錯步側旋,雙腿連環踢出二十一腿,隨後貼在堡牆邊,怒目而視!

  哈玉拳拳落空,立刻沉靜下來,一步步的往秦紅逼近,口中冷冷的道:「秦紅,為你,我已用盡心機,你仍然不買賬,是嗎?」

  秦紅憤怒的道:「哈玉,你果然卑鄙無恥,想用迷藥害我失身,妄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可惡!」

  哈玉筆直的站在秦紅面前,冷冷沉聲道:「秦紅,你是如此的鄙視我,已令我忍無可忍。真要逼我下狠心使辣手,哈玉照樣拿得出來!」

  秦紅叱道:「你想怎樣?」

  哈玉道:「兩個字——『用強』!」

  秦紅怒道:「你最好少打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我是不會答應的!」

  哈玉冷兮兮的道:「為了達到讓你做我老婆的目的,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他「了」字出口,左手前抓疾撩,秦紅右手力拍,足下飛快的上蹴!

  不料哈玉是關外摔跤名手,他此時的左手完全是虛招,跟在後面的右手才是實著!

  只聽他一聲冷笑,右掌快得出奇的下探,一把撈住秦紅的足踝,橫身一甩,秦紅的身子立刻橫在空中,「咚」的一聲便趴在草堆上!

  真快,就在秦紅尚未弓腰爬起時,哈玉那粗壯的身子平飛而起,一招「雲遮月」,已壓在秦紅的身上!

  秦紅「啊」的一聲,雙手已分別被哈玉握住!

  哈玉的雙足已把秦紅的雙腿分開,雙手又握住秦紅雙腕!

  哈玉笑道:「秦紅,你是軟硬不吃,我就給你來個不軟也不硬,洞房就設在這堡樓下的地牢內吧,哈……」

  秦紅一急,雙淚迸流。她咬著牙道:「為了保我貞操,守住名節,哈玉,我會叫你大吃一驚!」

  哈玉全身一震,道:「秦紅,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等我們行事完畢,我看你還能怎麼狠!」

  冷冷的,秦紅已不再掙扎,她淡然的道:「哈玉,我死之後,你一定要把我的屍體送回獅頭山去,你敢嗎?」

  哈玉又是一震,道:「秦紅,你寧願死?」

  猛的回頭,秦紅已滿嘴鮮血的道:「我寧可嚼舌而死,你……你得不到我的……」

  哈玉立刻跳起來,搖著雙手,道:「好、好,你厲害,我不逼你,千萬別把舌頭咬斷……我……我走!」

  哈玉彈身落在石階上,回頭又道:「我著人給你再送吃的,絕對不摻迷藥,你可別把自己餓壞喲!」

  望著哈玉走去,秦紅冷冷一笑,張口吐出幾口血水!

  又伸手撫著口角內,自言自語,道:「狗東西,你也會上我的當,我豈會輕易死在這裡?」

  原來秦紅一急,牙齒立刻咬破嘴角裡面的皮,鮮血立刻流了一嘴巴,這才嚇走哈玉!

  果然,此後送來的東西就不再摻迷藥了!

  哈玉不來了,「長白老人」顏如玉卻一天來個兩三回,每次都是勸說秦紅,嫁給哈玉,他保證秦紅往後的日子快樂無比。

  然而,秦紅就是不答應,且要顏如玉設法放人!

  雙方就這麼僵持不下。哈玉一連三天不見面,顏如玉也不來了!

  秦紅真的被囚在黑龍堡了!

  事情的演變是出人意料的。哈玉設想的計謀難以實現,只好放棄「先斬後奏」的手段!

  哈克剛不敢放走秦紅,怕的是與獅頭山變成仇家!

  顏如玉以為,暫時囚人,等到時機來臨,就可設法促使秦哈二家變成親家!

  沙成山趕著篷車來到遼北,幾經打聽,終於找到了黑龍堡!

  沙成山遙望著那座大城堡,但見堡牆如城垣,左右兩邊各建著一座大堡樓,那堡樓足有八丈高,端的宏偉無匹!

  篷車沿著一條小河過了石橋,沙成山以巾遮面,揮著長鞭趕著車,回頭望西天,夕陽已快落山!

  沿著城堡與小河之間的那條小道,沙成山口中呼喝著拉車的兩匹健馬:「得!哈!得!哈!」

  聲音不大,但囚在堡樓內的秦紅卻精神一振,立刻掏出一方絲巾打著結,隔著窗子拋出堡樓外!

  絲巾上面有血,一經拋出,正好落在篷車左側。沙成山探手一把撈在手中,口中一聲「吁!啊!」

  篷車停住了,沙成山抬頭往上面看,只見鐵窗口伸出一隻女人手臂在揮舞!

  於是,沙成山笑了……

  點點頭,沙成山把馬車調回頭,又從原路過了石橋。迎面,有個大漢攔住他的車頭,道:「朋友,幹什麼的?」

  沙成山見這人一副狗熊模樣,笑笑,道:「我是收購烏拉草的,走岔路了,這是回頭走冤枉路,請問這兒是什麼地方?」

  有個壯漢道:「鐵爺,這副瘦兮兮樣子,成不了精的!」

  姓鐵的瞪了壯漢一眼,這才對沙成山道:「聽口音你不像遼北人。我告訴你,這兒是黑龍堡,往北去是北塔山,這時候怕晚了,你快走吧!」

  沙成山點頭稱謝,立刻揮鞭趕車。拉車的雙馬,長嘶一聲便絕塵而去!

  城堡內的秦紅,怔怔的暗自思忖:明明是沙成山的聲音,為何拋了絲巾,又伸手揮舞,車輪聲反而遠去了?難道自己想沙成山想迷了?

  原來那城堡甚厚,上面窗子又小,要想看到堡牆外面近處的人,是無法看到的!

  秦紅聞得車聲漸去漸遠,便不由得又躍下地面,怔怔的跌坐在草堆上面!

  幾天下來,秦紅每餐都是先叫狼狗先吃,見東西沒有問題,這才把剩下的吃掉。漸漸的,狗也變得友善了,幾來,該有多好!」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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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8 21:22:50 |顯示全部樓層
  此刻——堡樓上面的小窗已無光線透進來,送吃的壯漢在走的時候,又把壁上的油燈燃起來。他回頭笑對秦紅,道:「秦姑娘,可否聽在下一句話?」

  眨著疲憊不堪的眸子,秦紅道:「有什麼話你說!」

  壯漢站在石階上,低聲道:「上回你差一點沒有一足踢死我,但我並不恨你,也不敢恨你,不過……」

  秦紅不耐的道:「有話快說!」

  壯漢道:「這件事請你應該想得通。姑娘,你深一層的仔細想,如果你抵死不從我們少堡主,只怕你永遠走不出這座堡樓了!」

  秦紅道:「難道你們要永遠這樣把我關在此地?」

  點點頭,壯漢道:「除非你答應下嫁我們少堡主,成為黑龍堡少夫人,否則……」

  秦紅怒道:「你也想做說客?」

  壯漢道:「不是,小子是就事論事。姑娘你想,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們堡主決不會輕易放你走,因為那將會給我們帶來一場搏鬥。黑龍堡不能因為你一人,而弄得同虎躍山莊兩敗俱傷,就只有委屈你住在這兒了!」

  秦紅咬牙怒道:「哈家父子真可惡!」

  壯漢搖搖頭,道:「少堡主誓言非你不娶,我們堡主抱孫心切,對你也就只好如此了!」

  秦紅大怒,指指木門,叱道:「你給我滾出去!」

  壯漢搖搖頭,走了!

  秦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此刻——外面的河上傳來陣陣蛙鳴,遠處一條人影箭一般的飛奔過來,那黑影,嗯,果然是沙成山!

  一身黑色衣衫,連頭巾也是黑的。就在他快到河岸邊時,只見石橋上面兩個人影晃閃!

  是的,黑龍堡一到夜晚便把警戒人員派在石橋上,此橋距離堡門半里地,夜靜人稀,只要一聲大喊,堡門那面便會聞得見!

  沙成山決不能打草驚蛇,他已經覺得夠幸運了。自己一到黑龍堡,就發現了秦紅被囚的地方,敢情就在那大堡樓下面!

  繞過小河彎,沙成山看看小河——河寬十丈餘,不知河水有多深。他立即找到一根樹枝!

  那是一根似扁擔般的枯樹枝!

  沙成山並不把樹枝拋入河心當踩腳借力用,卻雙手托起樹枝拋向河心上方五丈高處,就在樹枝尚未下落的剎那間,突然拔空而起,怪異而又反力道的雙手又抓住落下的樹枝往空中托起來!

  天爺,沙成山竟然施出「龍馭雲」絕技,空中一個鞦韆架式,藉著樹枝上衝而未下墜之勢,斜著身子,雙腳就落在河對岸了!

  放下樹枝,沙成山立刻伏在地上不動。他雙目炯炯的四周看了一陣子,先是認清方向,這才緩緩的蛇行鶴步摸到堡樓下面!

  沙成山背貼堡樓往上看,那窗口距離地面少說也有八丈多!

  是的,這堡樓是沿著一片岩石削壁接建的,從裡面看,由下面到窗口只有五丈高,但從外面看,就高多了!

  由於地勢高,此處的防守便相當鬆懈!

  沙成山背貼堡牆,提著一口真氣,施展出壁虎功,雙肩左右閃晃的往上面移動。直到他接近窗口,直到他雙手攀住鐵柵,裡面仍沒有聽出聲音來!

  隔著鐵窗往裡面看去,沙成山看不到下面,只見一盞油燈發著黑紅的暗光,偶爾一聲狗叫!

  沙成山細聲細氣的道:「裡面有人嗎?」

  堡樓內的草堆上,秦紅剛疲乏的閉上眼睛,忽聞上面聲音傳來,初時不敢相信,細聽之下……

  「裡面有人嗎?」

  「誰?」秦紅驚喜的應著!

  「我!沙成山!」

  「啊!是你!沙大哥救我!」

  沙成山引頸往裡面看,忽見面前一暗,秦紅已雙手握住鐵柵。她只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立刻叫起來:「沙大哥,你果然來了,快救救我!」

  沙成山雙手用力扭動鐵柵,不由得搖搖頭,道:「這鐵柵足有兒臂粗,窗口又小,看來你是被囚在這兒的!」

  忙點點頭,秦紅帶淚的道:「沙大哥,我幾乎自戕而死。哈家父子可惡,他們逼我嫁給哈玉,我死也不從!沙大哥,你要救我出去!」

  點點頭,沙成山道:「忍著點,我就是專為救你,才來到遼北!」

  秦紅隔著鐵柵拉住沙成山的手,道:「沙大哥,我寧願跟著你過那漂泊不定的日子,也不願做黑龍堡少夫人。你一定要救我!」

  沙成山道:「你也不能跟我過那餐風宿露的苦日子。救你,是因為你爹找上我,這是生意。你放心,我會設法救你的!」

  秦紅道:「我爹知道我被哈家父子擄來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是你爹他們的推測。果然被他們料中了!」

  秦紅忿忿的道:「就為了他的大計,連女兒的事也不管了,真是的!」

  「大計?」沙成山驚問,道:「你爹還有什麼大計?」

  秦紅自知說溜了嘴,忙催著沙成山,道:「先救我出去再說嘛!沙大哥!」

  點點頭,沙成山道:「好吧,你且忍耐著!」

  不料沙成山話剛說完,下面洞中的狼狗忽然狂叫不休,一時間叫得堡樓上面的人叫起來,道:「開門看看,狗子們發現什麼了?」

  沙成山立刻順著堡牆滑下來,伸手摸出一把石子,人已往小河邊退走!

  就在他拋起樹枝過了河,身子剛剛隱在暗處時,河對岸已見十幾隻巨大狼犬往這面撲過來。

  四名大漢緊緊的跟在群狗後面呼喝叱罵不已!

  十幾隻狗已聚在河邊,一個個伸頭怪叫的看著河對岸。

  一個大漢道:「準是有貂子往這面跑了!」

  另一大漢道:「二更過了,回去睡吧,這時候誰會往我們這兒來?」

  「來也是找死!走,回去!」

  順著堡牆,四個大漢抬頭往上面查看,那離地八丈高的小窗子,宛似開在雲端,高不可攀!

  沙成山知道,只有飛身過河,方能逃過群狗的追蹤。現在,他弄明白了黑龍堡的前哨防衛並不強,幾隻狗好打發得很!

  於是,他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仔細盤算救人的步驟!

  遙望對岸,沙成山見那面又是一片寧靜,立刻又換了個地方!

  沙成山繞到黑龍堡的後山上!

  他找了個荒草矮樹林密集的地方,而且緊臨著黑龍堡後堡牆,伸手入懷,取出個火摺子,迎風一吹,立刻湊近荒草地方,放起一把火來!

  此刻——天已近三更,山風陣陣中,剎時起火的地方發出辟辟啪啪的響聲不絕,沙成山騰身繞向山後面!

  這天刮的是西北風,火勢立刻往黑龍堡蔓延過來!

  不旋踵間,黑龍堡內鑼聲大鳴,已有人高聲大叫:「失火了!堡後火燒山了!」

  好一陣刺耳的鑼鳴,黑龍堡內人影幢幢,紛紛走出堡去直往後山衝!

  有個大漢狂罵,道:「是哪個兔崽子不小心,燒著了後山的荒草皮,給我查,查出來非砍了他不可!」

  這人正是鐵總管,他率領著近百人往後山去救火,連堡樓上面的人也調過去不少!

  現在,堡內一時大亂,人人亂奔,宛似大難臨頭!

  沙成山不知什麼時候已上到堡樓上面,他大方的跑到兩個守門大漢身前,叫道:「還不快去幫著救火,這兒不用你們守了!」

  兩個大漢忙點點頭,轉頭便走,不料走了三丈遠,一個大漢回頭問:「老兄,你怎麼不走?」

  沙成山道:「你們走了,我來替你們把守呀!」

  另一大漢一怔,緩緩走回來,道:「真格的,老兄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怎麼不認識你?」

  那大漢剛要細看沙成山,忽然眼前一暗,沙成山一指點在他的氣海上,吭叱一聲便倒在地上!

  已走的大漢回來看,立刻怒叱道:「你是奸細?」

  沙成山鬼魅似的已到了這壯漢身前,「金剛指」出手便是七次疾點過去!

  大漢想叫也無法出口,便歪著身子倒在地上!

  沙成山見人們往後面跑,火光沖天,連他這兒也照得如同白晝,立刻運功右掌,一把扭開鐵鎖。

  他推開厚重的大木門,低頭往下叫道:「秦姑娘,快上來!」

  秦紅早被鑼聲吵醒,聞得沙成山的聲音,立刻小鳥也似的往上面飛撲過來!

  沙成山回頭暗中四下看,黑暗的堡牆下面似有人影晃動!

  見秦紅已躍上堡樓跑出來,忙拉著秦紅的手往右方跑,口中低沉的道:「秦姑娘,能跑嗎?」

  秦紅道:「這兩天除了想家想你,就是吃了睡,睡了又吃,精神好得很,能跑!」

  此刻,二人已到了右面堡牆角上,想要從正門衝出去,怕驚動把守的堡丁,沙成山道:「由這兒翻出堡牆去,我早已看過了,這兒距地面最近,頂多六丈!」

  秦紅首先登上牆頭,往下看,不由驚呼道:「沙大哥,這兒實在太高了!」她一頓,又道:「有些頭暈!」

  沙成山一把托住秦紅左臂,道:「由牆頭往下滑,我助你一把,」

  秦紅見沙成山的雙足後縮,雙肩頭宛似膠粘在堡牆上般的緩緩移動,她立刻閉上眼睛與沙成山並肩往下滑!

  就在二人離開地面還有近兩丈時,堡樓上傳來一聲怪吼,道:「媽巴子的,中計了!」

  有個大漢道:「什麼計?」

  那狂叫的大漢道:「調虎離山計!」

  又有個人問:「你怎麼知道?」

  狂叫的大漢用手一指,道:「你們看,有人從這兒大著膽子滑下去!」

  一時間,牆頭上聚了七八人!

  那狂叫的大漢,道:「一定是秦姑娘被人救走了!」

  突然聞得有人吼罵,道:「看什麼,還不快去報告少堡主知道!」

  於是,堡牆上面立刻亂了起來!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落在堡外面,兩個人便立刻往石橋那面衝過去。迎面過來兩個守橋的,其中一人大叫道:「喂,後山救火,你們要往哪裡去?」

  等到二人看清來人的面孔,沙成山出手即點,「金剛指」出手如風,「絲絲」九聲連響,兩個大漢直不愣的歪斜在橋頭上,連開口叫也叫不出來!

  沙成山與秦紅走過石橋,秦紅忘了憂的笑道:「沙大哥,你真行,比伍大浪還鬼靈精……」

  秦紅自覺失言,立刻伸手摀住嘴巴!

  是的,虎躍山莊的總管伍大浪,人是刁猾,卻已死於沙成山之手,這件事發生在易容大師「乾麵老人」扁奇住的松竹園。

  此事沙成山記憶猶新。如今秦紅在這節骨眼提起伍大浪,沙成山覺得不是滋味!

  是的,什麼是敵人?誰又是朋友?江湖上似乎把這兩種處於極端的朋友與敵人弄得混淆難分了!

  如今沙成山玩命救出秦大小姐,她爹卻至今還在千方百計的想殺掉他!哼,等著往後瞧吧!

  沙成山領著秦紅跑出五里遠,那兒掛了兩匹馬拖的一輛篷車正掩藏在林子邊!

  沙成山道:「快上車!」

  秦紅道:「何不把馬解了,騎馬跑的快!」

  就在這時,身後面傳來狗叫聲,夾雜著馬蹄聲!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會駕車嗎?」

  秦紅急急的道:「我不會!」

  沙成山道:「不會也得會,你看我怎麼駕,我先在車上教你,走!」

  秦紅坐在沙成山身邊,只見沙成山抖腕一聲喝:「哈!」

  兩匹健馬翻動蹄子拖著篷車便跑。後面已隱隱可見追兵!

  沙成山重重的對秦紅道:「看清楚了,要馬往左,就拉左面的韁繩,往有當然拉右面的韁繩。若是直路,便用力抖打韁繩。要想停車,你便兩根韁繩拉直!」

  秦紅道:「你要幹什麼?」

  沙成山道:「要想擺脫他們,有得瞧的,你只管駕車往南邊跑。若是不見我,你就在沙河等我!」

  秦紅道:「就是你同丘蘭兒在那兒『成家立業』的沙河嗎?」

  沙成山也不避嫌的道:「就算是吧!」

  說著,便把兩條韁繩遞給秦紅,道:「快,我看你如何駕車!」

  秦紅接過奔馳中的怒馬韁繩,立刻不停的抖閃,口中連連怒喝著,馬車馳的更見快了!

  沙成山沉聲叱道:「原來你會駕馬車,怎說不會?」

  一笑,秦紅偏頭,道:「我是怕你中途丟下我而去,才說瞎話的。其實虎躍山莊騾馬成群,我七歲就能在馬上奔馳了!」

  沙成山放心的指著前面,道:「就在前面的山道上,你我暫在那兒分手!」

  秦紅聞得狼狗叫聲,道:「沙大哥,那十幾隻狼狗凶殘得很,不過我已同它們廝混熟了,我有辦法叫它們不咬你,如何?」

  笑笑,沙成山道:「狼狗不怕,伯追來的人。你若留下來,我必分心又分神。算啦,你快駕車走吧!」

  他「吧」字出口,忽然騰身而起,空中三個空心觔斗,篷車已在前面五丈外了!

  篷車上傳來秦紅的尖聲,道:「沙大哥,我在沙河等著你,你快來呀!」

  沙成山未回答,回為他已到了一棵路邊的大樹前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足踢向頂在樹前面的一根粗木棒於。

  立刻,他走到樹後面,奮起雙臂,大吼一聲:「倒也!」

  只聽得「卡卡嚓嚓」一陣刺耳響聲,緊接著,「咚」的一聲,又是「嘩啦」一陣響,那棵大樹已倒在路中央,激起一大片砂石飛揚……

  就在這時候,沙成山極目望過去,只見幾匹怒馬前面,竟然是十幾隻巨犬,那巨犬個個口中發出嗚嗚聲,宛似要撕吃活人,光景便是一頭雄獅,也得閃躲起來了!

  沙成山雙臂貫力,伸手在地上抓了兩大把砂石,人已彈身踏在那倒下的樹幹中央!

  一群巨犬已撲了過來,這些狼犬真兇,個個拚命的爭著往沙成山撲!

  沙成山「咯崩」一咬牙,左手陡然打出一片砂石!

  迎面的五隻巨犬尖聲怪嗥著繞著自己的尾巴打轉咬起來,鮮血自巨犬的雙目與鼻尖往外溢,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

  原來凡是狗,最靈敏的地方就是鼻尖,如果那地方受傷,再加上雙目已瞎,便只能打著圈子咬自己的尾巴!

  當然,它永遠也咬不住自己的尾巴,便只有轉下去,直到精疲力盡而亡!

  沙成山一招得手,另一批又撲咬上來。一聲冷哼,沙成山又是一把砂石打去!

  要知他出手的雖是砂石,但在他用足力量,運勁抖發之下,顆顆碎石便宛如鐵彈。立刻,樹前面又是六隻巨犬尖聲怪叫不休……

  就在這時候,迎面四匹馬上的人已紛紛自馬上落下地。為首的一人,白髯飄胸,走到樹前,道:「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樹上,沙成山緩緩拉起面巾,道:「在下沙成山,三位不認識我了?」

  「沙成山」三字出口,樹前四人相顧失色。年輕大漢重重的道:「他就是盛傳的『二閻王』沙成山?」

  不等那三人開口,沙成山已淡淡的道:「不會錯,我是『正』字沙成山。你大概就是擄人逼婚的哈大少爺了?」

  白髮抖動,一邊的老者沉聲道:「虧你還識得老夫三人!你應該明白,我們再遇上會是個什麼樣的場面吧!」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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