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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45: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90章

    本以為會是那位牛姓大亨的孩子,賀喜特意翻報刊對比,又搖頭,“也不是。”

    明洞賀喜話裡意思,客晉炎扶額,“表哥眼沒瞎,心瞎。”

    賀喜再問,“講不講?”

    他沉吟片刻,“不講了,姨媽好面,由我們口中講出,她只會覺得是媽咪在存心看她笑話。”

    這樣更好,高家水深又渾,賀喜也不太想趟這灘渾水。

    貝雷路的山頂大屋,高家大少與外室共建的愛巢。

    高明贊將報刊摔到莊玲玲面前,銀牙幾欲咬碎,“Lisa,你沒有話和我講?”

    報刊整個娛樂版面,她占據半壁江山。

    昔日艷絕人寰的港姐癱軟在地,臉色慘白,她抬頭偷看高明贊,發現對方也在看她,眼神陰鷙,全然不見半分往日的柔情蜜意。

    “明贊…”她爬過去,趴在他膝頭,一張俏臉梨花帶雨,“那時我們剛認識,你有家室,又那樣吸引人,我極無安全感,他、他是我前男友…後來我便與他分手…”

    “我是愛你的,我為你生了仔仔…”她輕聲低泣,拉下他褲鏈,趴進他兩腿間。

    高明贊被她弄得心煩意亂,絲絲抽氣,但也沒推開她,仍由她取悅。

    無疑,她在這方面極懂技巧,分泌的口水從她唇角淌下,盡力吃著棒棒糖。

    高明贊越來越不耐,越來越不滿,原本仰靠在沙發上的身體,直接坐起,按住她腦袋,在她嘴裡肆意進出。強弩之末,在她口中爆發。

    她被嗆到涕泗橫流,卻不敢吐出,盡數咽下,“明贊…”她可憐兮兮,猶如討主人歡心的小狗。

    高明贊推開她提褲,始終沉默,輕微的金屬碰撞後,他起身欲走。

    女佣抱小少爺過來,襁褓中的小嬰兒哭鬧不停。

    腳步滯住,高明贊視線落在女佣手中,像是想到什麼,大步拐回去,兩手鉗住莊玲玲肩膀,“他是你跟哪個男人生的?”

    莊玲玲淚流不止,似哭似笑,“高大少,那天你和你老婆吵架,蘭桂坊買醉,我帶你去我住處,你操我操得那樣爽,操完生了他就不認賬了?”

    坊間風言風語,就連莊玲玲的弟弟也不信。

    “家姐,真是高家的種?”

    莊玲玲挑眉,斜眼睇去,“前後只隔兩天,我怎麼知道。不管,家姐說是,就是。我為高家生的可是大房長孫。黃土已經埋到高老先生脖子,以後你外甥繼承大筆遺產,自然少不了小舅的份。”

    “家姐英明,高瞻遠目。”他喜滋滋恭維。

    莊玲玲笑,隨即變臉,聲音尖利,“賤人,一定是她背後陰我!”

    “家姐,你說是…”

    “還能有誰,肯定高明贊那軟綿羊老婆!”眼看一腳踏進高家門檻,再需吹幾夜枕邊風,大少奶奶的位置早晚歸她。

    結果被人爆出她下體塞高爾夫球醜聞,莊玲玲怎能不氣。

    她瞪眼看弟弟,“你怎麼回事?不是講請了大師,保證家姐早日嫁進高家?”

    “我真有去請,降頭師信誓旦旦告訴我,一定會讓高家掌珠死得神不知鬼不覺。”他攤手,“家姐,我有可能請了假的降頭師,他人跡無蹤,再找不到他。”

    “這點事也辦不好,除了賭,你還會什麼?”莊玲玲怒目而視,“早晚輸到當褲子,被黑老大揮斬骨刀砍斷你手腳!”

    “我還有家姐呢。”他諂笑,“我再去為你請大師,這次花大錢,請位高人,保證你如願以償進高家門。”

    ……

    教文學史的教授請假,賀喜早早下課,站校門口等客晉炎接她去老宅。

    有穿白西裝打碎花啵呔男人過來,狐疑問,“你是賀大師?”

    來找的賀喜不是別人,正是港姐莊玲玲弟弟。

    賀喜回頭,“我是賀喜。”

    那是了。知道賀喜名號,還是從朋友那裡打聽來,當時他還詫異,竟然和客大少的老婆同名。

    不由重新打量賀喜,視線落在賀喜孕肚上,總覺漏想了哪裡。

    一時又想不出,他索性道,“既然是賀大師,那跟我走一趟,事成之後付你兩萬。”

    講完他便朝停在山道一旁的寶馬車邊走,快到車前,回頭見賀喜仍站原地無動於衷,有些氣。

    “講好給兩萬,不滿意?那三萬?”

    請降頭師為他辦事,才給一萬,對方還向他保證能解決高家掌珠。

    賀喜似笑非笑,“我不缺錢的。”

    “四萬?”他出聲警告,“別太得寸進尺,出高價請,已經是給你臉!”

    講話間,一部賓利停靠在賀喜身旁。

    客晉炎開門下車,視線落在西裝男身上,以為是哪個惦記他阿喜的鹹濕佬,皺眉冷臉,是他慣有防御手段。

    對方認出客晉炎,忙伸手,雙眼無比熱烈,飽含深情,“客大少,這裡遇上,好巧。”

    “不巧。”客晉炎沒有與他握手打算,轉扶賀喜上車,“我來接老婆。”

    話畢。砰,關車門。賓利遠去。

    徒留那人呆若木雞,心裡叫苦不迭,萬分懊惱剛才對待賀喜態度。

    “那人是誰?”客晉炎趴在老婆仔肚上聽胎動,仍不忘問。

    “我也想知道。”停片刻,賀喜道,“看面相,應該是那位港姐的親眷。”

    客晉炎輕哼,“管他是誰,打我阿喜主意,一樣收拾。”

    小心眼男人。賀喜扯他耳朵,“我看十有八九是要我出面幫忙,為港姐進高家門添一份力。”

    阿晨送他們去老宅。適逢客晉炎生辰,他們去老宅家庭聚會,順便為客晉炎慶生。

    客丁安妮穿一身桃花色旗袍,一如她心情。

    “昨日邀你姨媽來家打牌,她臉色…”客丁安妮撫掌笑,心中暢快。

    “媽咪…”賀喜扶額,如果告訴客丁安妮高家在為別人養小金孫,估計她會笑撲在沙發上喊肚痛,敗壞貴婦形像。

    客丁安妮笑止,又變臉訓斥家中三個男人,要引以為戒。

    尤其針對客良鏞,“齊人之福不好享,敢養外室,我讓你臉丟到三藩。”

    在家做小姐被父親嬌養,出嫁做太太被老公寵溺,以至於客丁安妮仍像長不大的少女,當著兒媳面訓斥老公,除了她,恐怕港地也找不出第二個。

    客良鏞脾氣好,做出一副受教表情,虛心道,“老婆仔講的是,齊人之福不好享,只享一人福便好。”

    自己丟了面,轉又唬臉訓兩個兒子,“別讓我聽見外面任何風言風語。尤其是你,晉年,你拍拖,我和你媽咪不反對,唯有一點,不准和港姐女星之流往來。”

    他補充,“那個圈子的人都不可以,客家不接受妓女做兒媳。”

    不止客家不接受妓女做兒媳,任何有臉面的家庭都不能接受。

    高老先生一度氣到住院,摔盡手邊一切東西,手指著高太,怒火衝天,“你養的好兒子!”

    高太垂眸不語,極想提醒高老先生,當年她懷明贊時,他娶二姨太進門,懷明月時,他娶三姨太,有小囡時,他看上書店老板娘,又把四姨太抬進門。

    同年,港府頒布一夫一妻條令,高太永遠忘不了四姨太慶幸又歡欣的表情。

    現在兒子不過效仿他而已。

    “總歸是生了孫子,不想要那女人,至少把孫子接回來。”對眼前男人,高太已經心如死灰,面對他怒罵,高太仍舊冷靜。

    “大媳那裡…”高老先生遲疑,“只怕大媳不能同意。”

    高太冷笑,“大媳不同意?不同意就讓位,高家大少奶奶有的是人願意做!”

    當年陸利群大學還未畢業,如花一樣的年紀嫁給高明贊,到頭來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陸利群邀賀喜逛街,在陸羽茶室喝下午茶。

    “阿喜,我想向你打聽,重念港大需要准備哪些材料?”

    賀喜驚詫,“大嫂,你重新念大學?”

    陸利群點頭,“我好後悔,沒有念到畢業,沒有工作,沒有一技之長。比我年輕的妹妹仔,已經在中環打下一片天,而我脫離高家,什麼都沒有。”

    也不能一直依靠娘家。陸利群父親是外交官,母親大律師,家境雖然比不得高家,也算優渥。但父母強勢,極為看不慣她一直以來窩囊模樣。

    “大嫂,你已想好與表哥離婚?”

    “不然?我就要幫他養兒子。”她苦笑,“眼看不見我能忍,日日在眼前,我擔心哪天會掐死他犯罪。”

    賀喜帶她去港大找校務處的密斯們幫忙,港大對懂得自強不息的女性向來歡迎,殷切告訴陸利群只需通過Al考試,拿出她以前學歷證明即可。

    薄扶林山道,路兩旁葉落枯黃,踩在上面蓬松而軟。

    “阿喜,我可能要做你學妹了,怎麼辦,有些緊張呢。”陸利群眺望遠處大片牧場,眼中有茫然。

    賀喜笑,提醒她,“大嫂,考試在即,先通過考試再講。”

    月末,陸利群和高明贊在律師公證下,解除婚姻關系,得到百萬分手費。

    在陸利群父母強制干預下,陸利群獲得女兒撫養權,薄扶林山道租下一處民居,與賀喜他們做鄰居。

    得知他們離婚消息,最開心莫屬港姐莊玲玲。

    迫不及待,電話召來弟弟,催問,“請的大師在哪裡?我要見見。”

    …………

    話筒那頭,支支吾吾,將他去請大師,結果可能得罪客家大少奶奶的事講給莊玲玲聽。

    莊玲玲咬牙,“除了賭,你還會什麼!家姐需要你的時候,你只會拖家姐後腿!”

    “家姐,我無心的,誰知道坊間鼎鼎大名的賀大師,竟是客晉炎老婆!”

    啪。莊玲玲氣到摔電話,一雙美目流轉,豁然起身,窗台上大喊司機,“備車,我要出去。”

    陸利群搬到薄扶林山道這日,賀喜去走動認門。

    門前有棵雞蛋花樹,二樓開窗,可以望見新建的郊野公園和大片水塘。

    “環境好,又清淨。”賀喜從消防梯爬下來,“就是還差個貼心人幫忙照看囡囡。”

    佣人市場雜亂,花錢也不一定能請到守本分的人。

    陸利群笑,離了婚之後氣色反倒好許多,“媽咪把家中阿姨調過來,阿姨看著我長大,她來帶囡囡,我能放心去上課。”

    又講幾句,門鐘叮咚響,院門口停幾部貨車,裝家私電器、台燈地毯,安裝工人陸陸續續將東西往屋中搬。

    陸利群不掩詫色,顯然不知情。

    等送走安裝工人,高明贊才過來,他將一部寶馬Mini鑰匙給陸利群,“以後接送囡囡上幼稚園方便。”

    陸利群並不接,“已經給了我百萬分手費,家私電器安上,不方便再還你,我付你現金。”

    高明贊面有尷尬,“有囡囡在,我們沒必要分這樣清楚。”

    賀喜一旁有些摸不懂情況了,看出高明贊沒有要走打算,賀喜尋借口告辭,沿山道路旁散步回去。

    才到家,先穿花池進廚房找吃的。

    莉迪亞小聲道,“太太,有位大明星來找,本不想讓她進來,可她一直在外等…”

    賀喜猜到是誰,吃掉一塊司康餅,又喝掉一杯牛奶,才起身去客廳。

    莊玲玲等候半日,耐心差點消磨殆盡,正想走人,總算見賀喜進來。

    她忙起身,先道,“那日是我小弟,他心不壞,就是不會講話,容易得罪人。”

    賀喜似笑非笑,坐她對面,不軟不硬道,“莊小姐不用教我如何分辨好壞。”

    她語滯,垂下美眸,不安絞手,儼如受驚小白兔,聲音細細,“客太好像不太喜歡我。”

    無疑,莊玲玲極懂得利用面貌來博取別人好感,她天生一雙無辜眼,臉龐極為干淨。高爾夫球塞下體沒曝出前,她是港地男人心中白月光一樣的人物。

    不過她掩飾再好,看在賀喜眼裡,只是一副典型的淫蕩賤人面相。

    “我當然不喜歡你。”賀喜攤手,半開玩笑,“只喜歡我老公。”

    她信以為真,掩嘴嬌笑,斟酌道,“客太,早有聽講你名號,一直沒臉來拜訪。”

    “今天過來是?”

    她垂眸,嘆氣,“大概客太也有聽過最近風言風語,有人妒我風頭盛,背地裡陰我,我想我大概是犯了小人。”

    賀喜故作恍然,“這樣講,原來那些新聞只是空穴來風。”

    她有尷尬,極會避重就輕,“你我都是成年女性,誰能沒過去,誰能不拍拖。”

    賀喜點頭,等她下文。比起她小弟,眼前這位可是人精。

    果不然,她拉住賀喜雙手,俏臉梨花帶雨,“我與明贊真心相愛,他已與他老婆離婚,我們各是自由身,只是明贊家中二老年紀大,老封建,對我職業有諸多看法,始終擋我不讓進門,只認金孫不認媳。”

    “所以?”

    “客太,我們同是女人,請體諒我想與愛人雙宿雙飛的心情,成全我和明贊。”

    她眼含熱淚,感情誠摯。如果此時有攝影師,有燈光師,再來一位導演及時喊哢,便是一部賺足師奶眼淚的愛情片。

    “你想我如何幫你?”賀喜不應反問,“是像降頭師那樣,幫你下降頭,還是為你擺個借運陣,最好進門之後死公婆,再得大筆遺產?”

    被戳中心思,她呆滯,竟軟軟道,“可不可以?”

    賀喜漸收了臉上笑,“同是女人,我奉勸你一句,好好做人,不屬於你的東西不要太貪婪,將來有你後悔時。”

    “將來?”莊玲玲凄慘笑,“如果你有爹哋殺人放火,媽咪與小弟賭博,黑老大三五不時上門要錢催債,眼前都過不了,誰還想將來?”

    賀喜不語。人活一世,為善只是一種選擇,可以不選,但是為惡還借口多多,不免令人厭惡。

    看出賀喜不願幫她,她起身,幽幽道,“你不幫,多的是能人異士。”

    她請誰,賀喜不關心,只是道,“港地不太平,獨身女士晚上早些回家,不要在外逗留太久。”

    枉她自認伶俐,唯獨沒聽懂賀喜最後一句弦外之音,剛才是可心可意的可人兒,出大門便換了副面孔,唾一聲,“裝十三!”

    夜色漸暗,她開一部蓮花小跑,前往閨中密友家打牌至凌晨。

    再出來時,莊玲玲略有困倦,車中抽煙醒神,同時降車窗與其他圈中友人揮手,目送他們開車走遠。

    一根煙的功夫,她車旁悄無聲息停一部破舊面包車,從車上躍下三五大漢,他們動作極迅速,莊玲玲來不及尖叫,嘴已被堵住,貨物一樣扔進面包車中,飛嘯而去。

    直到赤身裸體被綁在散發惡心臭味的床上時,莊玲玲才明洞賀喜話裡深意,欲哭無淚。

    轉天周末,客晉炎帶老婆仔去聖母瑪利亞醫院產檢,賀喜孕肚已經非常明顯,站在巨型A超機前,掀開上衣,露出圓滾滾的肚皮讓醫生幫照超聲。

    客晉炎候在玻璃窗外,與超聲醫生一起看好似心電圖一樣的波形。

    “老婆仔,醫生講比起同齡胎兒,囡囡手長腳長,長得壯。”賀喜才出來,他迫不及待分享。

    賀喜哭笑不得,“不一定是囡囡,醫生都講過辨不出男女。”

    這種情況,客晉炎唯嘆一聲科技不夠發達,滿足不了人類求知欲。

    怨科技不夠發達的不止客晉炎,還有同在聖母瑪利亞醫院的高太。

    “抱來醫院,只給驗血,明贊0型,仔仔A型,那女人也是A型。O型配A型,醫生講不排除生出A型嬰兒可能。”高太抱小金孫守在高老先生病床前,喋喋不休。

    又怒罵莊玲玲,“那只雞,竟一夜未歸!我去時,仔仔餓得大哭,沒眼見的下人也不知道給小少爺喂奶。”

    高老先生不耐打斷,“管她去向,她生死與我們高家無關,至於仔仔,先養著再講以後。”

    視線落在懷中小金孫身上,高太才心喜,“肉呼呼小臉,白雪雪一個,看起來與明贊小時一模一樣。”

    高老先生也喜歡,接過去抱,“可惜大媳把囡囡帶走,不然放在一起作龍鳳胎也不錯。”

    他話音才落下,客晉炎與賀喜一起過來看望。

    “姨丈,姨媽。”兩人先後喊,尾隨的保鏢將帶來禮贈上。

    高老先生笑點頭,“坐,快坐。”

    高太心情極好,難得沒出言譏刺,把小金孫抱給賀喜看,笑眯眯問,“阿喜,長得好不好?”

    賀喜得以看清襁褓中小嬰兒樣貌,可以篤定他與高明贊並無血親關系。

    “好不好?”高太又問。

    “…好。”

    聽出賀喜遲鈍,高太略感不滿,視線落在她肚上,笑道,“肚圓圓生囡囡,阿喜這胎十有八九是囡囡了。”

    回去路上,賀喜大感好奇,“姨媽和媽咪年輕時,有多大的仇恨?”

    客晉炎干咳一聲,“聽講姨媽先與爹哋有婚約,但爹哋愛上媽咪。”

    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往事,賀喜總算明洞。

    “可是晉炎,我們這樣隱瞞,有些不厚道。”賀喜道,“那畢竟是你姨媽。”

    到家門口,客晉炎攬她肩,穿花池一起進廚房,“老婆仔多慮,姨媽那人最醒目。莊玲玲風評如何,姨媽心中有數,即便我們不提,她也會想辦法去證實是不是親孫。”

    他們口中的莊玲玲在經歷噩夢般的一夜之後,失魂落魄回來,頭發蓬亂衣衫不整,她臉色慘白,猶如鬼厲,嚇壞菲佣。

    “小、小姐,少爺過來,在樓上等。”

    莊玲玲上樓,她小弟靠在起居室沙發上抽煙。

    見她衣衫不整,皺眉道,“家姐,你又陪哪位老板癲狂一夜?你沒腦子的?高家手指縫漏一點,也夠你花用半輩,高明贊這條擺在眼前大魚,你不好好哄,節骨眼上還出去亂搞?”

    “莊、文、印!”她切齒,突然發瘋朝弟弟撲去,兩人沙發上撕扯作一團。

    到底是男人,莊文印在體力上絕對壓制家姐,暴喝,“神經!發什麼瘋!”

    莊玲玲怒淚滾下,“我造了什麼孽,有你這樣的弟弟,有那個死鬼阿爸!我被黑老大綁去,他逼我拍片還你們賭債!”

    莊文印訕訕松手,“別這樣講,家姐,你造的孽也不少。”

    又小心翼翼問,“他們有為難你?”

    她怒瞪,“你說呢?”想到昨晚受的委屈,她淚下簌簌落下,“他們強奸我,有人拍照,我不答應拍片幫他們洗黑,明日照片就登報!”

    莊文印不知如何安撫,“家姐你也別太在意,反正你時常陪人玩,權當他們伺候你一夜嘍…”

    他話沒講完,莊玲玲撲上去又一陣撕扯,“家姐辛苦賺錢為了誰?泰半為你們還高利貸,你們都是水蛭,只會吸我血!”

    “家姐…”莊文印可憐兮兮抱她腿,挨她幾下抓撓,“家姐你先別怒,換句話講也是好事,你接片拍電影,必然比現在名聲大,日後片酬上去了,不愁財源滾滾來。當務之急,是搞掂高家兩個老鬼,同意你進高家門。”

    莊玲玲沉思,良久才沒好氣道,“兩個老鬼本就看不慣我,我再接戲,他們能答應兒媳拋頭露臉去賣笑?我看你是腦子不清醒!”

    “家姐,萬事有開頭。”莊文印道,“我在外奔波數日,還不是為你。”

    莊玲玲斜睇他,“為我?誰知你在澳門哪家賭檔鬼混!”

    六月飛雪,莊文印大呼冤枉,“家姐,我去泰國為你請大師,你卻這樣語出傷人。”

    莊玲玲總算綻笑,“大師在哪裡,快帶我去見見。”

    “家姐…”他指莊玲玲破爛衣衫。

    “對對,家姐該好好裝扮一番,不好在大師面前失禮。”

    馬靠鞍,人靠衣。簇新衣裙下包裹下,世間又有幾人能剝皮透骨,辨認出那尊腐爛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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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適逢聖誕公假,名店優惠多多,賀喜有意為客晉炎置辦冬季衣衫,電話至櫻桃山道,約何瓊蓮逛街。

    是佣人接電話,講大少帶少奶奶去了澳門。

    掛下電話,賀喜扭頭四下看,客晉炎飛去利物浦工作,粱美鳳去打牌,花王和莉迪亞因為家中那只貓吵架,只有她最清閑。

    轉打電話給陸利群,約她一起出門。

    “功課要做,也要放松。”賀喜勸她,逐個看上新衣衫款式。為了明年的AL考試,她幾乎日日在家復習。

    陸利群拿一件凱絲咪洋裙在身上比劃,半開玩笑,“不知道的,以為我分手之後得抑郁症。”

    話音才落,總覺有人在看她,才轉頭,對上高明贊略有復雜眼神。

    賀喜順她視線看去,心道冤家路窄,碰上前夫以及前夫的女友。

    莊玲玲一身時興裝扮,米色風衣下,兩條腿光裸在外,腰帶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纖腰,眼波如水,極為明艷動人,看來是好事將近。

    陸利群神色如常,低聲與賀喜商量買凱絲米裙還是買風衣。

    不等賀喜講話,有人插話進來,語聲動聽,“千金難買心頭好,既然中意,兩件都買啦。”

    她又補充,“囊中羞澀的話,讓明贊一起簽支票。”她極為大方。

    “阿喜,我穿裙是不是更好看些?”陸利群視她作空氣,仍與賀喜談笑。

    賀喜抽一條淡黃絲巾,“系上會更好看。”

    漫不經心的無視,比激烈爭吵更能作為傷人利器,陸利群便是將此種利器運用到極致。

    莊玲玲臉色數變,轉又綻笑,挽上高明贊胳膊,“客太,陸小姐,我與明贊將訂婚,日子訂下後,一定賞臉過來喝杯酒啊。”

    陸利群招來服務生,將選中衣衫送去打包,服務生領她簽支票。

    高明贊抽出胳膊,視線一路尾隨。

    賀喜將視線落在她身上,略想一番,恍然,“看來莊小姐近來順風順水,不僅旺事業,還利婚姻。”

    她嬌笑,好不得意,“托大家給面。”

    ……

    收到訂婚請柬,客丁安妮百思不得其解,“家姐發癲,姐夫也跟著一起?”

    新年前夕,所有人齊聚老宅家宴,人人手中收到一份請柬,封面印有高明贊和莊玲玲淺水灣愛巢,歐陸式建築,大片碧海藍天。

    “姨丈、姨媽大手筆。”客晉炎道。

    “點燃無數港姐玉女沉寂已久的心,她們要蠢蠢欲動,該為明年訂下目標了。”客晉年誇張搓胳膊,“我仍單身,一定是她們重點殘害對像。”

    他哀哀央求,“爹哋,媽咪,什麼時候能為我和阿姝訂婚?”

    此舉換來客丁安妮偌大白眼,“什麼時候從蘇富比辭職,什麼時候給訂。”

    客晉年左右為難,陷入糾結之中。

    賀喜笑到肚痛,客晉炎不停為她揉肚,日常嚕蘇,“老婆仔,小心我們囡囡。”

    訂婚派對辦在年後,正如客丁安妮所言,向來視港姐為雞的高老先生,極似發癲,大改心性。

    尾牙媒體采訪時,盛贊莊玲玲賢惠大方,與高明贊實屬天作之合。

    還放話,早已為高家長孫取名,只等年後將長孫入高家族譜。

    昔日被塞高爾夫的港姐,一時風頭無量,以報刊電視方式頻頻出現,坊間市民暗嘆她好手段,到底是進了豪門。

    訂婚這日,賀喜隨客晉炎一起去參加派對,停車場駛入無數名車,各色人等,三三兩兩相攜進入酒店。

    高太一身紫色絲絨旗袍,貴氣逼人,滿面笑容,給足新兒媳臉。

    “姨媽。”兩人先後喊。

    高太親昵拉來新兒媳,又拉賀喜,兩只手疊放在掌心中,連拍幾下,諄諄叮囑,“以後你們要多來往走動。”

    又對賀喜道,“Lisa面皮薄,阿喜你多照拂她一些。”

    “…好。”

    莊玲玲掩嘴笑,偎在高太身旁,一副聽話乖巧兒媳模樣。

    等他們走遠,客晉炎低語,“老婆仔,姨媽好像中邪。”

    賀喜忍不住笑,反問,“客生,你能看見?”

    客晉炎攤手,“總覺哪裡不對。”

    賀喜漸斂笑,“是有問題。”

    賀喜有注意到,高老先生與高太盛笑之下掩有疲累之相,隱藏死氣與晦氣。凝神再看,賀喜臉色幾變。

    本以為莊玲玲至多請佛牌或布催運陣這些不至於要人命的偏門法,沒想到她夠狠夠姜,既要嫁豪門,還要死公婆。

    不怪賀喜從莊玲玲面相上看出她有大發橫財可能。

    日後死公婆分遺產,不就是發橫財?

    只要她不怕將來遭報應,賀喜不會管別人家務事,高家要誰做兒媳,與賀喜無關。

    可她妄圖強取人命,未免做太過。

    如果賀喜沒猜錯,高老先生和高太是被人控制,儼如兩具木偶,專有法師在背後教他們如何講話。

    或者換句話來講,是被童男童女附身,他們中了養鬼術。

    養鬼分為養成年鬼和童鬼。得道的法師更偏愛飼養童鬼,相較成年鬼,童鬼更聽話,容易驅使,少了一般厲鬼的邪氣,除非遇到修為深的人,否則極難被發現。

    童鬼祭煉,法師必須從剛死不久的孩童中挑選兩具,十歲以內的童男童女,需要數位法師拿燃燒劇烈的白燭,燒灼孩童下巴,直至滴油。

    接滿一碗屍油之後,開壇作法,童男童女放棺材中,旁有法師念巫咒,催念七七四十九天時,將屍油倒進棺材,待棺材冒出白煙那刻,盡數收進瓷瓶封口。

    至此,童男童女便會聽命於祭煉法師。

    “客生,我去偏廳休息室,你請姨丈和姨媽。”賀喜低語。

    客晉炎微愣,隨即點頭。

    兩人分開走,進休息室前,賀喜招來服務生,要一面圓鏡,一張白紙,一碗麻油。

    不幾時,客晉炎與高家二老進休息室。

    高太秀眉微皺,顯然不悅,“阿喜,找我和你姨丈做什麼?客人多多,我們很忙的。”

    賀喜仍好脾氣笑,“姨媽先坐,只耽誤你和姨丈幾分鐘。”

    視線落在圓鏡上,高老先生面露詫異,但沒問,先坐椅內靜候。高太猶疑,也坐。

    賀喜再不講一句話,拿白紙遮住圓鏡,紙上淋滿麻油,剩下的麻油塗滿兩手。

    她用的是道家各密門蹤派皆懂的圓光術。

    圓光術由上古傳下,相傳有仙人在牆上,水中,或掌內畫圈,即可呈現發生的畫面,演變至今,修道之人無法像仙人一樣畫圈顯示過去未來,只能借鏡子尋找問題來源。

    “瓊輪光輝,全盈不虧,玄景澄徹,神扃啟扉…”

    賀喜低念圓光咒那刻,高老先生和高太驟然坐立不安,看賀喜時,驚疑不定。

    “中有高尊,瓊冠羽衣,願降靈氣,赴我歸期…”

    啪。賀喜將手按在圓鏡上,“姨丈,姨媽,來我身邊。”

    她聲音極低,旁人幾乎聽不見,高老先生和高太卻聽得清楚,儼如受蠱惑,腳下不受控制朝賀喜走去,立在她左右。

    “不欺天,不欺地,不欺我,邪門歪道,速速現形!”賀喜咬破手指,血塗在二老眉心。

    高老先生和高太皆瞪眼,被蒙一層白紙的鏡面上映出他們面貌,肩頭各趴一個童男童女,透過圓鏡,童男童女在朝他們嬉笑。

    他們突然跳下逃走,越過數位客人,最終齊齊撲上莊玲玲後背。

    “媽咪,餓了,餓了,快給吃的。”他們不滿,聲音尖銳,向莊玲玲發脾氣。

    莊玲玲旁若無人,張開手掌,他們一左一右迅速竄進莊玲玲拇指內。

    這種把童男童女種養在拇指內的做法,即是血肉養鬼術。

    突然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夜空,高太嚇軟,靠在賀喜身上,幾欲暈厥。

    外面聽見動靜的賓客紛紛進來,包括仍一無所知的莊玲玲。

    “賤人Lisa,好個野雞!”高太掙脫賀喜,往日竭力維護的貴婦形像大跌,直撲莊玲玲,連扇她幾記耳光。

    嚇呆一眾賓客和媒記。

    賀喜扶額,不忍直視。

    干咳一聲,客晉炎張胳膊把老婆仔虛護在懷,一手捂她眼,“老婆仔乖,我們不看了,當心教壞囡囡。”

    他摟賀喜出去,走遠了,賀喜仍踮腳回頭看。

    轉天一早,賀喜輕手輕腳下樓,摸進廚房。果然,莉迪亞和幾個女佣擠在電視旁,看得津津有味。

    “太太。”她們忙起身,要散開各忙各。

    “一起看。”賀喜擠她們中間,視線一直在電視機上。

    畫面滾動至昨夜半島酒店現場,混亂不堪,有媒記現場播報,“昔日有最純玉女之稱的港姐,昨日於訂婚現場自暴和高家大少交往期間,曾與數名男子發生性關系,胡言亂語,神似瘋癲。”

    莉迪亞倒抽一口氣,“太太,這女人好生狂放。”

    混亂場面中,賀喜只看到高太被氣暈。

    有媒記追問高家小金孫。

    莊玲玲猶如反被控制的木偶,突然道,“前後只隔兩天,我怎麼知道。不管,家姐說是,就是。我為高家生的可是大房長孫。黃土已經埋到高老先生脖子,以後你外甥繼承大筆遺產,自然少不了小舅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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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發表於 2017-6-1 00:45: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92章

    何瓊蓮從澳門回來,給賀喜帶手信。

    豬肉干交給莉迪亞,杏仁餅她們一起分食。

    “何姐,怎麼去這樣久。”賀喜往嘴裡送扭結糖。

    “木頭塊出差,不想我回來,還別別扭扭找理由。”何瓊蓮不掩甜蜜,又低聲道,“阿喜,我懷寶寶了。”

    賀喜驚詫,“何小姐速度。”

    何瓊蓮丟她白眼,“足以證明木頭塊對我熱情不減。”

    賀喜替她開心,摸她肚,“多久了?”

    何瓊蓮掩嘴竊笑,“年前木頭塊帶我去賭檔,我們大殺四方贏百萬,回酒店在一堆大金牛上做愛,那晚之後就有了他。”

    賀喜哭笑不得,盛贊,“郭生與何小姐好興趣。”

    何瓊蓮乜她,“我要養好身體,為仔仔再添幾個弟弟,勢必瓜走郭家大半資產。”

    “郭老先生聽見,應該很欣慰,講不定尾牙開記者會,大贊你是懂事好兒媳。”

    聽出賀喜話中所指,何瓊蓮止不住笑,“高家臉丟到三藩,聽講已經把含在嘴中的小金孫吐出,淺水灣大屋也收回,山頂貝雷路大屋當初也是高家出資,可惜歸在莊玲玲名下。”

    “高家能甘心?”

    “已經請律師控告,看樣勢必要與她對簿公堂。”

    莊玲玲近來霉運連連,官司纏身不講,日日有人上門催賭債,一把七七手槍指她額,劇本丟她,逼她拍露點片。

    “家姐,你要救我,他們人手一把斬骨刀,要剁碎我做貓糧。”莊文印緊抱她大腿,死死糾纏。

    “先前我給你五十萬,你講拿去買股,又去賭?”莊玲玲橫眉怒目。

    “年後買和諧,上市一日賺翻倍,誰知後來連連虧…”

    “恆指跌到1000時,我叫你斬倉,你偏不聽!莊文印!你還我錢來!”莊玲玲發狠打他,無限沮喪,“現在他們逼我拍三級,不拍就把強奸照賣給明報,讓我在這個圈混不下去。”

    莊文印突然生出一種即將滅頂的恐懼感,他遲疑,“家姐,是不是你心願達成之後,沒再去答謝法師?”

    “請他時,已經給足兩萬,事成還要兩萬答謝?”莊玲玲哼笑,“莊文印,你當家姐開善堂?!”

    莊文印控制不住發脾氣,“婦人之見!早晚要被你連累死!”

    ……

    年後花王去花墟買回一車植物,轉種在長廊兩側,賀喜從中挑一株虞美人,送去給她鄰居。

    陸利群仍在家中復習,接過虞美人連聲道謝,選一處受光地,與賀喜一同種下。

    “阿喜,快生了吧。”陸利群看她孕肚。

    “算起來是這月。”賀喜笑,“已經向校方申請休學,看來我要與你一同畢業了。”

    她也笑,抱囡囡出來,她們坐太陽下聊天。

    囡囡白嫩嫩一團,逗她時已會依依呀呀笑,眉眼像極了陸利群。

    正講話,囡囡突然向門口揮手,啊啊喊人,鐵藝鏤花大門外站的赫然是向她揮手的高明贊。一旁馬姐遲疑,不知該不該開門。

    “去開門吧。”陸利群道。

    高明贊進來時,賀喜識相告辭,已經出了門,仍能聽見陸利群不耐的聲音,“我們已分手,橋歸橋,路歸路,煩請高大少不要再過來,惹旁人講閑話。”

    高明贊向囡囡拍手,“你想多,我只是來看囡囡。”

    “給你,好好看。”陸利群將囡囡塞他懷中,轉身上樓,上一半又回身,“囡囡現在歸我,希望你不要帶她出去,更不要在我不允許的情況帶回你家。”

    她一聲你家,猶如當頭棒喝,高明贊滯在原處。

    以前是我們,現在只剩你我。

    他滿嘴苦澀,想起他們學生時期那段戀愛,他帶她爬山,手把手教會她開車,秋季馬會開鑼,他贈她一匹以她英文名命名的阿拉伯,抱她上馬教她騎,她膽小,嚇到撲在他懷中哇哇大叫。

    她是他第一個女人,他也是她第一個男人,那時他們偷嘗禁果,偷偷歡愉片刻已滿足。

    從他們吵架,他爬上莊玲玲床那刻,他們關系開始降至冰點,她待他越冷淡,他越自甘墮落貪戀肉欲。

    到今時,再無挽回余地。

    “老婆仔。”他像剛結婚時那樣喊她。

    陸利群只覺恍若隔世,腳步滯住。

    他問,“我有沒有給過你快樂。”

    想起過往,陸利群忍住淚意,仍沒回頭,“有,你有。”

    他在她身後淚目,似滿足似哀傷,自點頭,俯臉親吻懷中囡囡,轉交給馬姐。

    “我只有一個請求,不管以後你與誰再結婚,別讓囡囡喊別人爹哋。”

    陸利群回頭時,他早已離開,外門汽車引擎聲漸遠。

    夜裡,賀喜側躺在客晉炎懷中,睡意朦朧,起居室電話驟然響起,不幾時菲佣敲門來喊,“是老爺,講找大少。”

    賀喜瞬間清醒,推客晉炎起,他披睡袍出去,再進來時,臉色微沉。

    “客生,爹哋有事?”

    他邊穿衣邊道,“表哥干諾道車禍,當場咽氣,爹哋讓我和晉年隨他過去。”

    賀喜不掩驚詫,下午她有見到高明贊,並沒從他身上看出半分死氣與晦氣,如果不是他隨後犯煞,那只有一種可能,是他自己想尋死。

    “我也一起。”賀喜欲下床穿衣。

    客晉炎扶她睡下,親她額,“太晚,你和媽咪明日再去。”

    他匆匆下樓,賀喜再睡不著,擁被嘆氣。

    客晉炎一夜未回,轉天賀喜換上黑裙,等客丁安妮電話。

    莉迪亞來廚房,“太太,陸小姐過來。”

    陸利群一身黑裙,眼眶紅腫,掩面低泣,“阿喜,他死了。如果我知道,我會騙他,給他希望。”

    賀喜揮開佣人,給她擁抱,“阿姐,不怨你,他已成年,有自己選擇。”

    陸利群哽咽失聲,“我與他相戀五年,結婚不過三年,竟走到這一步。”

    賀喜心裡嘆氣,拍她背,無聲慰撫。

    等來客丁安妮,她們一起去殯儀館,照片是高明贊大學剛畢業時所照,那時他青澀帥氣,嘴角揚笑,神采奕奕。

    人死如燈滅,過往種種,早晚隨時間雲散煙消。

    客丁安妮感觸良多,婆媳喝下午茶時,她摸賀喜孕肚,“媽咪不求什麼,只希望子孫都平安。”

    賀喜眼見要臨盆,客家已選好距離薄扶林山道最近的聖母瑪利亞醫院。

    醫生囑她多走動,多食水果,嚴禁房事。

    客晉炎竭力守住,結果賀喜在他公司辦公桌上發現一本雜志,封面赫然是莊玲玲,只穿一條內褲,大露兩點,身邊猛男包繞。有標題講:昔日玉女變欲女,上演三英戰呂布。

    客晉炎外出歸來,他沒注意露點女人,只看到他阿喜眼饞,在看猛男。

    一個暴栗打在她額上,客晉炎極不悅,“不許看別人,想看,我脫光給你看。”

    六月飛雪,賀喜臉飆豬肝色,手中雜志砸他,“鹹濕佬,我在你桌上看到,你自己翻翻看,誰知道你背我在辦公室干了什麼!”

    客晉炎隨手翻幾頁,然後扔一邊,“我用看她們?我阿喜人靚,奶桃大,看你照片就能硬。”

    賀喜捂他嘴,“不許講。”

    客晉炎彎腰環住她腰,頭埋她胸前深嗅,痛苦異常,“她還有多久能出來。”

    賀喜拍他腦袋,“囡囡知道你嫌棄她,當心日後她不喊爹哋。”

    糾纏半日,他上班,賀喜拎飯盒回去。

    在客氏實業大樓下,警署兩位差人總算候到時機。

    “兩位阿sir,有事?”賀喜已經上車,又下來。

    其中一個道,“賀大師,我們已經找你多時。”

    另一個補充,“可惜總見不到人,林sir電話打去,你永遠不在家。”

    賀喜轉看向阿晨,阿晨深感無辜,“太太,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負責開車的。”

    兩位阿sir帶她去附近茶樓,茶博士來沏茶時,賀喜道,“給我一杯白水。”

    等片刻林sir過來,他穿便衣,負手而來,手中拿大卷資料。

    “林sir。”賀喜笑喊。

    視線落在賀喜孕肚上,林sir坐下,面有猶豫。

    “我們熟人,有困難直接講。”賀喜倒茶給眼前這位前輩。

    “謝謝。”林sir低聲道,“小友,有聽講徐大師受傷住院?”

    賀喜微愣,隨即搖頭。

    林sir攤開手中資料,逐個指給賀喜看,“上次你送來那顆頭顱,我已查出,住暹羅,他有同門近期在港活動。”

    他又翻一頁,有莊玲玲與莊文印照片,還有一位泰國法師,“年前莊文印飛泰國,這位是莊文印為他家姐請的法師,暹羅人。”

    他折回前一頁,“已調查清楚,他們是同門,後者來港,一來幫莊玲玲作法,二來尋他同門。”

    “他在港地作惡,徐大師與他交手,鬥法敗他。”

    “此人當年聯手,背後有美國撐腰,圍鬥港地術士,破壞港地風水,你契爺便是死在泰國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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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45: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93章

    關於契爺,雖然粱美鳳母雞護崽,始終不願多講,但賀喜這些年還是從其他幾位大師口中得知當年事。

    賀天罡她沒見過,想來是位嫉惡如仇,脾氣又急暴的,否則不會中計,被番鬼引到泰國邊境困死他。

    賀喜直問林sir,“是這位法師給你們出難題了?”

    林sir無奈搖頭,“暫時還不能確定是他所為,要麻煩小友先幫忙看一看宗卷。”

    他找到最近一宗懸案,“是個女童,十三歲,住大帽山附近,幾天前死在家中,死法實在蹊蹺。死者穿紅裙,胸前戴白花,被捆雙手雙腳,懸在房梁上,左腳吊個秤砣。”他有停頓。

    賀喜不打斷,手指摩挲杯壁,垂眸沉思。

    林sir面露疑惑,“現場沒有發現打鬥痕跡,也沒有發現腳印和作案凶器,讓我不能明白的是,如果沒人進去,死者是如何自己綁住雙手,並且吊在房梁上?”

    賀喜抬眼,“或許對方犯罪後,有記得清理現場。”

    “不排除這種可能。”林sir道,“可死者左腳掛秤砣,胸前戴白花,又像是某種秘術所為。”

    單憑林sir轉述,賀喜也不能篤定,“左腳為陰,主魂,被掛墜魂拓,胸前又掛引魂花,對方可能是取她魂魄,如果我沒猜錯,應該還有一根分魂針藏在她腦中。”

    林sir微愕,“法醫有對死者屍解,並沒有在死者腦中發現任何利器。”

    賀喜失笑,“林sir,分魂針並不是利器,它是冰凌,法醫屍解時,它早已化成一灘水。”

    他面有慚愧,“學藝不精,讓小友見笑。”

    賀喜忙道,“我也只是略懂皮毛。”

    “那凶手…”

    “是巫法,但不能確定是這位泰國法師所為。”

    他們講完,一前一後下茶樓,賀喜向三位差人揮手。

    停在街旁的賓利車門打開,客晉炎大步過來,攬住賀喜肩膀,扶她上車。

    賀喜視線掃向阿晨,對方垂頭作無辜狀。

    回了薄扶林,賀喜幾欲跳腳,“監視我,不讓我接電話。”

    她捧肚爬樓梯,客晉炎尾隨,胳膊張開,虛護她兩邊,一本正經提醒她,“老婆仔,你昨天還接到外面打進來的電話。”

    賀喜怒回頭,“是媽咪,她叮囑我哪些,你該比我更清楚。”

    “她囑你少外出,出門一定記得帶司機,每天…”見她俏臉帶煞,客晉炎悻悻住嘴。

    她進房,不及掩門,客晉炎一腳抵住門,閃身進來。

    賀喜坐梳妝凳上,兩手捧肚,胸脯起伏。

    從後摟住她,客晉炎求和,“老婆仔,囡囡就快出來,你乖點,不要再去管別人。”

    他人高馬大,又手腳並用死纏,賀喜爭不過,又氣又悶,“那你也不能監視我,還不告訴我徐大師住院!”

    明洞賀喜是怕人前失禮,他親她耳珠,“老婆仔放心,我已經讓阿晨去看望,徐大師知道你快臨盆,不會怪罪。”

    “好話歹話,你都講盡。”賀喜掙脫,“我洗澡。”

    他尾隨進來,脫衣比她還快,殷切切,“老婆仔,可需要貼身服侍?”

    他抬手擰開水龍頭,腰線拉長,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腹肌。

    視線下滑,落在他茂密森林一柱擎天的蘑菇棒上,賀喜撇開頭,不自覺的舔舔下唇,嘴裡講著拒絕的話,“不需要。”

    客晉炎看她貓一樣饞嘴的表情,豎起的毛也乖順許多,湊近她耳珠,低笑,“乖,我知道你也想它,等囡囡出來,我躺好,任由客太為所欲為。”

    被戳中心思,賀喜臉漲紅,悶悶強辯,“我沒想。”

    “是是是,我阿喜不想,我想了。”他扶她矮凳上坐下,搓泡沫洗她頭發。

    女兒家心思,一時惱怒,一時歡喜,瘋瘋癲癲沒准時。

    剛才還惱他監視,現在感受他貼心服侍,嘴角又忍不住翹起,胳膊擁住他一條腿,賀喜軟軟道,“師父。”

    客晉炎拍她腦袋,輕斥,“聽我阿喜喊師父,我有難言羞恥感。”

    “師父。”她偏喊,還告訴他,“小時候你就是這樣給我洗澡。”

    她比劃,“我這樣高,那時我們還住山上,你帶我睡,給我洗澡。突然有天,你開始不願意帶我睡,不再給我洗澡,任我哭鬧,發臭,也不理會。”

    浴袍裹住她,抱她上床,客晉炎捏她鼻,“小混蛋,男女授受不親。”

    賀喜打開他手,“那時只有我和你相依為命,你不教,我怎麼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干咳一聲,他辯解,“可能他忘了。”

    賀喜頭枕在他腿上,任由他擦頭發,許久才嘆氣,“後來看你娶妻,我才意識到,以後師父就不是我的了,你會和另一個人睡,與她生子,也會像剛才那樣,給她洗澡…”

    “不會。”客晉炎捂住她嘴,“只有我阿喜一個,只對我阿喜好,只鑽我阿喜盤絲洞。”

    賀喜乜他,白雪雪的胳膊纏住他頸脖,漸收緊,他不得不俯身,感受她滑膩臉龐蹭他的,聽她聲音細細,“你欠我許多。”

    她站上風,先使他愧疚。

    隨手扔了浴巾,客晉炎回抱她,側頭尋她唇,“嗯,欠我阿喜許多。”

    她以唇輕觸,若即若離,“你要待我好,聽我的,不然我去給囡囡找契爺。”

    他惱,追含住她桃花粉唇瓣,舍不得咬,重重吮一口,咕噥,“聽我阿喜的。”

    四柱大床上,他們側躺親吻,他喘氣漸粗,開始不滿,唇漸下移。

    賀喜側臉,任他吮她頸,趁機提要求,“林sir再來電話,不許隱瞞我。”

    他驀地滯住,抬頭瞪眼,“小混蛋,你故意。”

    “不聽?”賀喜推他,作勢下床,“講一套做一套,我去蘭桂坊好了。”

    客晉炎無奈,看她捧肚彎腰找拖鞋,這副大肚婆模樣,誰敢接她客?

    他手舉頭,認輸,“我聽,聽我阿喜的,不管你。”

    賀喜立時踢掉拖鞋,回頭撲到他身上,軟軟道,“客生,你最好。”

    胸前一方地,化作一灘水,兩手護住她孕肚,客晉炎學她作嗔模樣,提醒,“老婆仔,我有記得,這句話你和阿媽講過,和爹哋媽咪都講過。”

    她心虛笑。

    由她睡裙的低領可以窺見綿白豐盈的波浪,暗黃燈光下,泛著白玉一般潤澤的光。客晉炎捉她手一起滑向下,他喉結微動,依稀可見吞咽動作,“老婆仔,拿出點誠意來。”

    “老婆仔,他講喜歡你這樣。”

    “老婆仔,你最棒,他好舒服。”

    “乖,我們不急,慢慢來。”

    賀喜額上生汗,無暇顧及他床笫間亂語胡言,只覺時間漫長,她分明已經吃了幾個小時的棒棒糖。

    良久,她懷著解脫的欣喜,下一秒又惱怒捶他,“記得你答應的。”

    滿足之後的男人極好講話,懶靠床頭,捉住她手固定在他腹上,“我記得,前提是我阿喜去哪都帶我。”

    他們床上講好,直到菲佣來喊用晚餐。

    賀喜掩面,從回來到現在一直廝混,她們一定猜出干了什麼。

    果不然,在避開客晉炎時,粱美鳳直接擰她耳,“傻女子,阿媽要被你氣死,知道還有多久要生?還胡來。”

    “阿媽,我沒有。”賀喜捂耳,“我會護好囡囡的。”

    客生已經足夠節制,從她懷孕起,幾乎不碰她。

    他懂得體諒,賀喜自然會體諒他,心疼他,總不能讓他憋壞。

    “阿媽。”客晉炎也進廚房,他干咳,“以後我會注意。”

    粱美鳳反尷尬,當女婿面不好講,“啊,啊,莉迪亞,起菜起菜。”

    林sir再打電話到薄扶林山道時,接電的女佣總算道,“太太在,稍等片刻。”

    不幾時,電話轉到賀喜手中,“林sir。”

    “小友,那人又有作案,這次死的是男童,同樣十三歲,相同死法。”

    賀喜臉色發沉,“林sir你在哪。”

    “我在現場。”

    掛下電話,賀喜轉打客晉炎辦公室電話,沒多久,客晉炎回來接她,一起去元朗鄉下。

    早有差人路口等候,帶他們去老農家。

    男童死法與女童一致,穿紅衣紅裙,胸前戴白花,左腳墜秤砣,被絆手絆腳懸掛在房梁上,瞪目猙獰。

    一起陪同的阿晨倒抽冷氣,“這樣狠,小孩都不放過。”

    客晉炎總算明洞他阿喜所堅持,因為做了父母,才更能體會父母心,才憎惡為達一己之私,走捷徑的邪門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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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46: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94章

    男童家中極安靜,鄰居街坊皆看出詭異,默默關門合窗,遠處依稀可聞家長訓斥小孩聲音,男童父母掩面低泣,在外配合差人錄口供。

    客晉炎掏出手帕,捂他阿喜鼻,扶她進去。

    屋內散落一地衣衫,男童已被放下,身姿僵硬,臉泛黑氣,兩眉隱有綠光。賀喜伸開掌,在他面上略過,低聲念咒,為他闔目。

    林sir過來,低聲道,“你們來前,法醫已經鑒定過,家中沒有外來可疑腳印,和女童作案手段一致。”

    賀喜沉思片刻,問他,“死者生辰八字是多少?”

    林sir早已盤問過,告訴賀喜,“和女童一樣。”

    都是純陰人。

    穿紅衫鎖魂,秤砣墜魂,懸空離地數英尺,使魂魄始終飄浮,即不能隨土而遁,也不會魂飛魄散。

    視線落在男童天靈蓋上,賀喜手掌撫過,試低念,“凝陰合陽,理禁邪崇,風刀考身,萬死不原…”

    伴隨她咒語,凝神用力,竟從男童天靈蓋處抽出細長冰凌,冰凌中藏一條蠱蟲,快要破冰而出。

    “小友?”林sir驚疑不定。

    “分魂針開泥丸宮引魂魄出竅的同時,留下吸血蠱,三日之後吸血蠱養成,回去復命,會被對方用作養鬼法器,放極陰之地養七七四十九天,就是厲鬼,吸血蠱活一天,對方就能控制厲鬼一天。”

    冰凌扔在鐵盤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奇的是,它竟完好無損,好似鐵釘。

    賀喜道,“算時間,種在女童身體裡的蠱蟲,應該已經回到對方手中。”

    林sir眉頭緊鎖,“這人膽大,將來不怕厲鬼反噬?”

    “燒了吸血蠱,厲鬼自然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一陣沉默,賀喜嘆氣,轉看客晉炎,“客生…”

    客晉炎扶額,伸手給她,儼如視死如歸,“老婆仔,割吧。”

    賀喜視它作寶,啵一口,隨後道,“客生,這次我只要幾滴。”

    話音未落,不知她從哪處抽出細長銀針,扎破他食指。陽明背走食指,為至陽,多氣多血,滴在冰凌上,原本堅硬似鐵的冰凌逐漸融化,吸血蠱不停蠕動,好似掙扎。

    “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賀喜甩出三味真火符,不偏不倚,覆在吸血蠱上。

    噗。符咒自燃,散發陣陣血腥臭。

    賀喜嫌棄扇鼻,幾欲作嘔。

    村尾一間不起眼屋舍內,桌上油燈驟滅。

    正祭煉女童魂魄的阿南法師心疼不已,滅油燈,意味他放出的吸血蠱被人發現,男童魂魄再不能為他所用。

    門外有腳步聲,阿南法師警惕,低喝,“誰?!”

    莊文印縮頭縮腦而入,拎大袋食物,連賠笑,“大師,我來送吃的。”

    阿南法師道,“放下,你可以走了。”

    莊文印面有猶豫,腳步踟躕,提醒他,“附近有差人,大師小心為上。”

    阿南法師面露詭笑,“有又如何,無憑無據,能抓我進監倉?”

    “他們請了大師幫查案。”

    阿南法師沉臉,“誰?”

    莊文印微愣,反應過來,忙道,“是賀大師。”

    “什麼來頭?”

    莊文印把他知道的盡數講出,“客良鏞大兒媳,賀天罡契女…”

    阿南法師打斷,“賀天罡契女?”

    莊文印點頭,“聽講是,金魚街小販,不知道使什麼手段,進了客家門。大師,她背後有客家,港督還要賣客家三分薄面,不好惹的…”

    阿南法師垂眸,不語。

    收掉蠱蟲,賀喜又為男童誦往生經超度他,誦完最後一段,只覺腹中陣痛。

    “老婆仔?”察覺異常,客晉炎扶她站起。

    “我沒事,只是剛才肚子疼一下。”

    這幾天時有陣痛,問梁美鳳,她講快生時會這樣。

    阿晨一旁道,“太太,會不會小小姐迫不及待要見爹哋媽咪了?”

    這張烏鴉嘴,回程路上便靈驗。

    賀喜臉色慘白,豆大汗珠從額上滾落,無力靠在客晉炎懷中,緊咬下唇。

    客晉炎初為人父,毫無經驗,手腳無從安放,直到看見一股水流順賀喜露在裙外的小腿而下,後座濡濕一片。

    “老婆仔,你破羊水。”客晉炎更慌亂,喊阿晨,“開快點。”

    賀喜想安撫他,才松口,呻吟先溢出。

    他無限後悔,不該聽她話放她出來,該綁她在家。

    送至醫院,已經傍晚。

    賀喜比預產期提早了七天,好在東西早已齊備,粱美鳳和莉迪亞把嬰兒衣等雜物交給姑娘,客晉炎辦好手續,便開始產房外度日如年等候。

    她是頭胎,做少女時腰肢纖細,骨盆又小,比旁人生產更添幾分難度。

    饒是她能忍,疼到極致時,也禁不住慘叫。

    客晉炎走廊裡來回踱步,快繞暈粱美鳳,她懇求,“晉炎,坐下可好,晃得阿媽眼睛花。”

    他尷尬,才坐下,又是一聲慘叫。

    他騰站起,幾欲衝進去,被粱美鳳一把拉住,“女人家生產是這樣啦,大驚小怪,能在凌晨前生下,已經算快。”

    聽聞消息的客家二老趕來,產房外坐一排。

    漫長等候,客晉炎有經年之感。

    粱美鳳講話不假,一聲響亮啼哭傳出時,客晉炎抬手看時間,凌晨兩點。

    恍恍惚惚間,客丁安妮精神一振,“生了。”

    客晉炎忐忑,手心全是汗,極盼望他的囡囡。

    不幾時,姑娘出來,笑得極喜慶,“是賀喜家?喜得貴子。”

    客晉炎已經抬出的腳,滯住,不掩驚愕,更問姑娘,“會不會弄錯?”

    姑娘不解,“今日產房只你一家,並無其他產婦。”

    大約是感受到來自父親的嫌棄,產房內小嬰兒啼哭響亮,頗感委屈。

    客良鏞笑不見眼,遞姑娘豐厚紅包,“煩累姑娘,我們什麼時候能進去看?”

    姑娘手捏紅包,笑得更喜慶,“要等清理干淨之後。”

    隔玻璃窗,兩家長輩不錯眼,盯著他揮胳膊蹬腿。

    一個道,“小小一團,粉粉嫩嫩,和晉炎出生時一樣。”

    另一個問,“老婆仔,你還記得晉炎出生?”

    誰還能記得,反正嬰兒都長一樣。

    唯獨粱美鳳,看出客晉炎失落,偷偷碰客丁安妮,“嘴巴像阿喜,是不是?”

    客丁安妮會意,點頭,“仔細看,眉毛也像。”

    果然,客晉炎看幾眼,似在對比,隨即皺眉,持反對意見。他阿喜可比他好看太多。

    賀喜醒來時,便聽客晉炎郁郁道,“老婆仔,生了仔仔。”

    “客生,你不開心?”她垂眸,似不安,“我疼半夜才生下。”

    “我…”意識到會傷他阿喜心,客晉炎違心道,“…開心。”

    她立時綻笑,足見剛才幾分不安是裝出來,“客生,我要看他。”

    客晉炎無奈扶她下床,一起去保溫室。

    興致勃勃來,結果大失所望,“皺巴巴似阿公。”

    客晉炎深以為然,並篤定,“如果是囡囡,肯定白雪雪一團。”

    不幾日,寶寶睜開眼,一日好看過一日,大約是感受到爹哋媽咪在看,他在保溫箱中揮舞胳膊,蘭花指遮眼,搞怪多多。賀喜驚到捂嘴。

    “客生,他好可愛。他在看我。”

    客晉炎視線也不離,提醒,“他剛睜開眼,還看不見你。”

    賀喜不管,沉浸在寶寶的世界中。

    姑娘送來出生紙,問寫什麼名。

    客良鏞早已為長孫想好名。

    客晉炎對姑娘道,“客宗禮。”

    客宗禮出院那日,天氣極好,大約知道要回他的家,乖乖躺在賀喜懷中,視線始終追隨媽咪。

    客良鏞派幾部車來接,更為小金孫請十個保鏢看護,薄扶林山道安保系統重新檢測修繕,可疑人員再接近不了半分。

    “爹哋大手筆。”賀喜才有豪門貴婦感。

    客晉炎也感無奈,“他講禮仔是他命根。”

    所有人都開心異常,梁美鳳更是戒掉麻將,日日守在小金孫左右。

    賀喜有失落,“阿媽,我覺得你喜歡他多過喜歡我。”

    粱美鳳抱起禮仔,搖晃哄他,轉頭對賀喜道,“他還小,小囡不好呷醋的,你像他這樣大時,阿媽也是這樣哄你。”

    賀喜托腮守一旁,看粱美鳳把禮仔哄睡。

    這些日子,薄扶林山道來客多多,舅媽姨媽表姐表嫂,日日有人來看望。

    陸利群刻意避開高家,挑傍晚帶囡囡過來。

    “禮仔養得真好,比囡囡胖許多。”陸利群把紅包塞在禮仔的外衣口袋中。

    賀喜喊菲佣送茶點,“阿姐,你瘦了,是學習太辛苦?”

    陸利群搖頭,“是他們想要回囡囡撫養權,想為明贊留個後。”

    “囡囡跟著你,一樣是為表哥留後。”

    陸利群嘆氣,“你我想法一樣,高太脾氣怎樣,你也清楚,她執意要帶囡囡回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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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發表於 2017-6-1 00:46: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95章

    客晉炎由公司回來,不見賀喜人蹤。

    喊住家中任何一個,“太太呢?”

    菲佣道,“帶小少爺在花房。”

    花房露天玻璃,設有暖氣機,既能讓禮仔曬太陽,又能望見大片維港和薄扶林水塘,賀喜在樓頂能坐半日。

    禮仔一旁睡覺,她看書。

    直到手中書被抽走,客晉炎西裝革履,一手松扯領帶。

    “客生。”賀喜騰地從靠椅上坐起,扯他衣袖央求“日日在家,我快瘋掉,明天讓我出去兜兜風。”

    客晉炎挨在她身旁坐,直接拒絕,搬出粱美鳳,“即使我同意,阿媽也不會准許你出門。”

    賀喜嘆氣,無限沮喪,“像蹲監倉。”

    過一會,她又補充,“校舍圖書館密斯李,生產完第三天上班,何姐只休息半月便約我喝下午茶,還有我們鄰居陸姐,沒聽講坐月。”

    客晉炎仰靠躺椅,拉她俯趴自己懷中,眼中全是笑意,“老婆仔乖,要聽阿媽的,月子坐不好,以後落下病根。”

    粱美鳳規矩多多,不讓吹風,不許洗澡,還要在她腦袋上系一圈布,講是可以防風寒。

    “阿媽在大陸時,女人家哪個不坐月,只有你們,洋墨水沒喝幾日,將老祖宗東西忘一干二淨!”粱美鳳斥她。

    在粱美鳳強烈要求下,賀喜只能頭上系一條布帶,度日如年。

    也並非時時無趣,晚上禮仔被洗干淨,只穿一件紅肚兜,解除束縛的他極開心,手上的銀鐲隨他振臂,發出清脆搖鈴聲。

    偷偷洗了澡,賀喜趴在床上逗他,學他振臂歡呼。

    客晉炎隨後洗澡出來,陪她一起看。

    “客生,媽咪給我看你小時照片,禮仔和你一模一樣。”賀喜把食指塞進禮仔肉呼呼的小手中,感受他抓握自己的力道。

    “看不見我阿喜任何影子。”客晉炎無不遺憾,“老婆仔,以後我們一定要生個囡囡。”

    賀喜乜他,“想太遠。”她缺少何瓊蓮一胎接一胎生產的勇氣。

    才八點,馬姐來抱禮仔,“太太,該帶小少爺去睡覺了。”

    賀喜算幸運,只負責生,禮仔的飲食起居都有上了年紀的馬姐照看,她只需要和禮仔玩,不讓他忘記誰是媽咪即可。

    煎熬月余,她重獲天日,分外珍惜。

    約何瓊蓮利士丹街喝下午茶,何瓊蓮又拉她家嫂高明月。三個女人,一間雅座。

    賀喜搖鈴招服務生,問她二人喝什麼。

    待弄清,對服務生道,“錫蘭紅茶,紅豆姜撞奶,蘇芙哩。”

    高明月和上次見面相比,瘦了許多,賀喜細看她,隨即笑,“明月,你也懷孕?”

    她抿嘴笑,“表嫂眼厲,什麼瞞不過你。”

    何瓊蓮道,“日日晨吐,瘦到只剩一把骨頭。”

    又唾她二哥,“節骨眼上還去三藩,也不在家陪你。”

    似想到什麼,高明月不覺捏緊骨瓷杯壁,垂眸替他開解,“不怪孝澤,爹哋讓他去打理生意,我怕他擔心,還沒和他講。”

    何瓊蓮心大,並未發現異常,賀喜注意到她垂眸時,眼底失落。

    何孝澤和高明月愛巢築在淺水灣,與何瓊蓮鄰近,她們相攜離開後,賀喜又去一趟附近花墟。

    適逢客丁安妮生辰,家中婆母不缺珠寶,不缺靚衫,不缺大屋,思來想去,賀喜還是決定送她一束鮮花。

    察覺到有人盯她看,賀喜若無其事,捧大束茶花付老板錢。

    跟在她身後的保鏢毫無察覺,機械挪動腳步,行似木偶。

    平治房車停在街旁等候,保鏢為她拉開車門,賀喜一只腳已經踩上去,又下來。

    “太太?”其中一個保鏢猛打寒顫,似才回過神,條件反射四下環顧,眼含警惕。

    他只記得剛才見到一個作尋常打扮的黑皮男人,疙瘩滿臉,樣貌醜陋,看人時,眼神極詭異。

    只一眼,保鏢便忘記之後的事。

    賀喜沒講話,茶花塞到保鏢手中,繞平治房車走。

    她忽然停下,視線落在汽車前輪上,上面畫有令人看不懂的圖文,像頑劣孩童隨手所畫。

    街旁有餅鋪,賀喜進去向老板討一杯鹽水,盡數潑向汽車前輪。

    砰一聲巨響。前輪爆胎。

    司機傻眼。

    “太太,出門前我有檢查過,輪胎剛換新。”他惴惴不安,幸好發現早,如果半路出事故傷到太太,他無法向家主交代。

    “不怪你。”她也看不懂對方到底畫的是什麼符咒,唯一能確定,絕不會是好事。

    賀喜坐保鏢車離開,留司機善後。

    直到平治房車消失在街尾,隱在花墟的阿南法師才出來,他扯嘴笑,滿臉疙瘩卻極顯醜惡,嚇壞花販,只敢偷眼打量。

    平治房車駛向老宅,禮仔已經被接過來,他剛吃下馬姐的母乳,搖籃裡呼呼大睡。

    “媽咪生辰愉快。”賀喜送上大束茶花。

    客丁安妮歡喜接過,與賀喜親昵貼面,又問,“晉炎呢?”

    賀喜笑,“晉炎講他晚點來。”

    菲佣進進出出上菜,快八點,客晉炎才趕過來,察覺他神色有異,賀喜低問,“怎麼了?”

    對家中家中幾位長輩,客晉炎神色如常,私下裡才道,“老婆仔,回來時車輪爆胎,差點翻車。”

    賀喜臉色發沉,晚上回薄扶林山道之後,她不急睡,讓客晉炎也陪她到子時。

    “客生,我有種不安預感。”賀喜將紫色符紙取出,緩研朱砂墨。

    她道,“我也遇到和你一樣的事。”

    “也爆了輪胎?”

    賀喜點頭,“只是發現早,沒有事。我最擔心的是禮仔,他小小一團,那樣可愛,如果被盯上…”

    客晉炎摟住她,“老婆仔,不要多想,也許只是巧合。”

    “是有人針對。”割破客晉炎手指,滴到朱砂墨中,賀喜又握住他手畫一張平安符。

    子時是陽消陰長,陰陽交接之時,靈氣最重,也是與天地溝通的最佳時辰。

    賀喜以紫色符紙作底,純陽血畫符,又有她誦咒加持,戴在禮仔身上,可保百煞不侵。

    修道之人,畫符即是受冊封,有神職。自身精神與天地氣機相合,畫出的符咒才具有靈力。

    符紙有黃、白、紅、黑、紫,畫黃符僅是入門,隨修為越高,符紙的顏色也可以隨意掌控,並且賦予它靈力。能畫出紫符,通常已經修到知微境界。

    以賀喜目前的修為,僅能勉強畫出幾張紫符。

    “客生,你給爹哋媽咪還有晉年送去。”賀喜指下飛折,“最好和玉掛在一起隨身攜帶。”

    玉又稱美石,石頭的精華,佛家更稱它為大地舍利子,常被密門宗派用作法器。有法器加持,平安符靈力會更盛。

    “老婆仔,還有阿媽。”他提醒。

    賀喜笑,“客生安心,阿媽平安符日日戴在身,我早已為她畫過。”

    其他人賀喜以朱砂墨畫黃符相贈。

    轉天,電話打去郭宅,讓何瓊蓮來取平安符。

    何瓊蓮道,“要去二哥那裡啦,醫生講二嫂孕胎不穩,怕要流產。二哥不在,我去看看。”

    賀喜約她一起,帶補品禮盒去看望。

    高明月已經兩次見紅,平躺在床上不敢亂動,廚房彌漫中藥味,不幾時菲佣送湯藥上來。

    她捏鼻喝下,眉眼皺縮到一起,嫌棄萬分,“好苦。”

    “良藥苦口啦。”何瓊蓮安撫她,轉遞白水給她漱口。

    又問,“二哥有講什麼時候回來?”

    高明月口中泛澀,“沒打他電話。”

    何瓊蓮乜她,“二嫂,你太獨立,喜歡自己扛事,你不講,二哥怎麼會知道,哪會心疼你?”

    這方面她極有經驗,“我身上有一處疼,必須先讓木頭塊知道。他不關心,就擰他撓他,讓他感受一下我有多疼。”

    賀喜原本站窗口凝神向外四處看,聽見何瓊蓮這樣講,再沒法聚精會神,笑到肚痛,“阿姐,郭生可憐,既要掙錢養家,還受你虐待。”

    這話換來何瓊蓮偌大白眼,“不是所有男人像客生,哪是把你當老婆仔,分明是當囡囡養。”

    “阿姐。”賀喜臉紅。

    高明月竟贊成,“小時候去姨媽家做客,不敢和表哥玩,到現在我還怕他。表哥唯獨見到你,愛笑,話變多,像變一個人。”

    她嘆氣,“阿蓮講的對,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表哥。”

    賀喜笑,轉開話題,有心問高明月,“你最近有沒有去過不該去的地方,比如墳場?”

    剛才進來時,賀喜就察覺到了不對,整個屋裡彌漫著死氣,高明月便是死氣來源。

    她家中賀喜已經看過,沒有任何異常,佣人也沒事,若是死氣只出在她身上,只能講有人要釘死她,讓她一屍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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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發表於 2017-6-1 00:46: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96章

    高明月搖頭,“我膽小,不敢自己去墳場,清明祭祖,我隨孝澤還有阿蓮,我們一起去的。”

    何瓊蓮也想起,“對,那次家中所有人都去了將軍澳。”

    沉思片刻,賀喜開窗招來樓下菲佣,讓准備麻油,又拿過梳妝台的圓鏡。

    不幾時,麻油送進來,賀喜接過將門反鎖。

    高明月想起來,“阿喜,上次我爹哋媽咪…”

    “也是這樣。”賀喜向她伸出手,“明月,給我一樣你隨身攜帶的東西。”

    高明月腦中一片空白,反應過來之後,問,“表嫂,頭發行不行?”

    賀喜點頭。

    打開窗,賀喜立在窗口,屏息靜氣在圓鏡上塗抹麻油,兩根頭發一同粘附在鏡面上。

    高明月靠坐在床頭不發一言,心口一陣急跳,反抓緊何瓊蓮的手,緊盯賀喜身影。

    “太上老君教我斬妖除魔,借我千裡之眼。”賀喜從手袋中翻出一張大金牛,額間輕拍,隨即反夾手指間,紙幣自燃,一縷青煙飛出窗外,朝西南方向飄去。

    “天不欺,地不欺,人不欺,妖魔鬼怪速速現形!”賀喜咬破手指,血塗眉間。

    啪。圓鏡從中間裂開,旁人眼中模糊不清的鏡面,看在賀喜眼裡十分清晰,碎裂的兩半鏡面儼如同時放映兩部電影,在她眼前飛速掠過。

    高明月驟然間忽冷忽熱,軟靠在何瓊蓮懷裡,止不住顫抖,她仍有意識,腦中閃現與何孝澤相處的諸多畫面。

    初見何孝澤,她十五歲,是在快活谷馬場。秋季馬會開鑼,那時大哥與大嫂背著家裡人拍拖,怕被發現,拿她做掩護。

    那天大嫂生辰,大哥用他所有積蓄買下一匹阿拉伯馬送大嫂,教大嫂騎馬,將她丟一旁。

    她坐在一匹白色東普魯士小母馬上,欲哭無淚,大哥重色輕妹,她也是剛學騎馬啊。

    無措間,在對面柵欄看見客晉炎,她振臂喊表哥,希望他過來。

    客晉炎沒過來,倒是把和他一起的何孝澤喊來,他脾氣溫和愛笑,極為紳士,向她伸手,“高家小姐,我扶你下來如何?”

    她羞澀,朝他伸手,被他溫熱的大掌握住。

    與表哥相比,他更為健談,又不失風趣幽默,高明月只記得那天她臉頰始終滾燙,回去之後便有意打聽。

    何家二少,家世與她家旗鼓相當,沒與人拍拖,更沒有婚約。

    那年生辰,她偷偷許下心願,希望自己快高長大,嫁給何孝澤。

    少女時的春心萌動,沒想到長大後變成了真。何、高兩家有意聯姻,打破港地英資財閥獨大局面,彼時何孝澤和女星唐菲菲的關系,坊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她有遲疑。

    她爹哋怒,“下九流的妓女,你四叔能讓她進何家大門?”

    被她爹哋言中,不多久,何孝澤與唐菲菲以分手告終。

    何孝澤同意與她訂婚。

    得知這個消息,她忐忑,擁被坐窗台上,隔玻璃窗看樓下的雞蛋花樹,一夜未眠。

    媽咪告訴她,沒有和諧珠寶的何二少,還有船王家、地產家等著,她以後的老公,決計不會是領薪水的差人,更不會是花墟小販。

    媽咪讓她自己考慮。

    思索一夜,她答應。即便他不喜歡她,她也會和他好好生活。

    婚後半年,他從未碰她。結婚那天,他與她袒露心際,不瞞他與唐菲菲的過往。

    他說,過去的事,我不能逆轉,你介意,我們可以先做朋友適應。

    她松口氣,和他分房睡。

    他們像普通朋友相處,閑暇時會在樓頂喝杯下午茶,她講她工作趣事,他認真聽,偶爾給點意見。公假日也會約好打網球,騎馬,或者出海垂釣。

    和他第一夜,是在倫敦,她隨他去打理珠寶生意。

    那時萬聖節,大概是看出她守在公寓無聊,興致來,他帶她去改裝,化成食屍鬼,躲在街頭垃圾桶裡嚇過往路人。

    直到回肯辛頓公寓,她仍在笑,“二哥,我有聞到尿騷,番鬼被我嚇尿褲。”

    他也笑,視線落在她髒兮兮的臉上,拍她腦袋,“快去洗澡。”

    他們各自洗好,她裹一件睡袍,趴在陽台看對面肯辛頓宮,或許能看到查爾斯和他王妃。

    何孝澤也出來,遞給她一支香百丹。

    兩只高腳杯被擱在露台上,後來他們擁吻,在她臥室,他們做愛,他比她想像得更加熱情,伏在她身上不知疲倦。

    她能感受到,何孝澤是拿出誠心與她做夫妻。

    只是她越與他親近,越在意他和唐菲菲那段過往,因為喜歡,所以不甘,希望獨占。

    “阿、阿喜,你快看看我二嫂,她手好冰。”何瓊蓮嚇壞,不停搓她手。

    “害人母子,天地不容,敕!”賀喜凌空飛拍大金牛,直撲高明月。

    噗。隨大金牛燃盡,何瓊蓮只覺高明月周身熱氣復來,再看賀喜,驚到合不攏嘴。

    她看到一縷金光飛出窗外,還隱約聽見一聲男人慘叫。

    賀喜吁氣,一回頭就對上何瓊蓮滯若木雞的眼神,“何姐?”

    “剛才的光…”

    即便賀喜講了,她也不會明白,避開不談,只跟她講,“是有人知道明月懷孕,把嬰兒生辰供給法師煉鬼。”

    高明月愕然,“表嫂,我懷孕的事,沒有告訴別人。”

    賀喜嘆氣,不瞞她,“你的主治醫生,是唐菲菲的男友。”

    昔日紅透半邊天的女星,銷聲匿跡,聽講彌敦道開一家美容會所,深居簡出,傳聞她心性大改,請佛牌,掛佛珠,儼如塵外人。

    三藩市氣候驟變,何孝澤有些感冒,以往高明月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給他,問他在做什麼,或者告訴他明日天氣。

    等半天不見電話打來,他撥回,結果接電的是何瓊蓮,大罵他過分。

    何孝澤滿頭霧水,“講清楚,你二嫂呢,讓她接電。”

    “二嫂快被唐菲菲那個賤人害死,差點流產!”何瓊蓮幾乎咆哮。

    “讓你二嫂接電。”他重復,語調驟冷。

    賀喜回去時,天已黑,莉迪亞忙喊起菜。

    客晉炎知道她去看表妹,順嘴問一句,“明月怎麼樣?”

    賀喜把情況講給他聽,末了感嘆,“不懂唐菲菲在想什麼,她已有男友,當初放棄也是自己選擇,各自安好,天下太平。”

    “嫉妒。”客晉炎道。

    曾經情人,分開之後,對她念念不忘,過得失魂落魄,或許她能安好。

    當她發現,離開她,他過得更好…

    “孝澤,我不甘。”茶室內,唐菲菲掩面低泣,“我們曾經那樣快樂。”

    食指點桌,何孝澤看她,“你也講是曾經,把我老婆懷孕日告訴法師,晚上睡得還安穩?”

    唐菲菲慘笑,“那天我去醫院,看到她進婦科,她穿寬松呢裙,手護肚,走的那樣小心,她懷孕了,懷了你何孝澤的孩子…”

    “她憑什麼!”

    “憑她是我何孝澤的老婆!”他猛拍桌,氣極,“我們不再是三歲孩童,緣分盡了,給彼此留有余地,日後再見,不必怒目相對。”

   “講白,你不再喜歡我。”她點煙,櫻唇微張,向他吐煙圈。

    何孝澤只覺她手腕上纏的佛珠分外刺眼,一刻不願多待,出門前警告,“不要再去打她主意,更不要碰我的孩子。下得水頻終見鬼,你好自為之。”

    他走遠,仍能聽見杯碟碎裂聲。

    進入三月,一日暖過一日,禮仔被養得好,肉呼呼一團,像只小奶狗,他最喜歡洗完澡之後,媽咪陪他玩,胳膊腳用力蹬,和媽咪比賽歡呼。

    是他最可愛的時候,賀喜怎麼看也不夠,他吃奶樽,賀喜趴在床上捧腮看他。

    客晉炎也上樓,坐在床沿,她看禮仔,他看老婆仔。

    賀喜推他,“去洗澡。”

    “不急。”他彎腰,撐住她兩邊,將她虛摟在懷,“林sir有找你?”

    賀喜故作長嘆,“客大少千裡眼,什麼都瞞不過。”

    他拍她屁股,“小混蛋,講正經的。”

    啪一聲清脆響,禮仔兩手捧奶瓶,視線落在爹哋媽咪身上,不解。

    賀喜乜他,“林sir講發現阿南法師人蹤。”

    “這人陰魂不散,到底想做什麼。”客晉炎皺眉。

    賀喜攤手,“誰知道他發癲。”

    講話間,馬姐來敲門,賀喜央求,“客生,我想帶他睡。”

    “老婆仔乖,沒經驗,帶不好的。”他把禮仔抱出去交給馬姐。

    再進來,見賀喜床上翻滾,指控他,“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

    客晉炎朝她走,邊走邊解扣,“客太,我想打什麼主意?”

    “我不知。”賀喜撇開頭,不上當。

    身體一輕,她被那人打橫抱起。兩腿亂蹬。

    “我洗過了。”

    他俯臉咬她唇,意有所指,“再洗一次。”

    不再是十五六歲,那時她不識情愛滋味,難以動情。眼下已經為他生下仔仔,彼此早已熟悉對方身體,沒有抗拒,時隔數月,他們再次水乳交融。

    濕悶的空間裡,急促輕淺的呼吸帶動滯澀的空氣。

    客晉炎喟嘆,“終於再進我阿喜的盤絲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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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高明月在床上躺了月余,湯藥喝無數,吐了喝,喝了再吐,人瘦一圈。

    她又吐。

    何孝澤扔下鋼筆,過來拍她背順氣,又遞來白水,“我喊醫生上來?”

    她有氣無力搖頭,躺在床上闔眼不語,眼角有濕意。

    又是這樣,從他三藩回來,她再不理他,仍睡一床,卻儼如陌生人。

    嘴裡泛苦,何孝澤靠坐在床頭,抱她靠在懷,在她耳邊無奈低語,“老婆仔,到底要怎樣,打我還是罵我,和我說說話,別不理我。”

    她沒講。

    “嗯,和我說說話。”何孝澤捏她手。

    被她抽回。

    “沒有不和你講話。”她說一句,從何孝澤身上滑下,翻身背對他。

    “你還在生我氣。”何孝澤寧願她哭鬧,而不是像現在漠視他。

    她不語。

    “我回來和她見過面。”他交代,“在陸羽茶室。”

    手中蠶絲被捏緊,高明月睜眼,終於忍不住,“等我和仔仔死後,你們可以雙宿雙飛。”

    願意譏諷他,總好過不理。

    何孝澤雙手用力,翻她轉過身面朝他,“說什麼死不死,結婚之後,我再沒和她聯系過。”

    她眼角一串銀淚滑下,被何孝澤抹去,“老婆仔,我自認不夠好,基本的准則還有,不會不顧你和仔仔與她亂來。”

    “你去找她…”

    “我和她講清楚。”隔著衣衫,何孝澤手貼在她孕肚上,“仔仔還沒長成形,這期間,我不想做任何傷陰德的事,不是可憐她,是為仔仔。我信因果報應。”

    高明月再忍不住,抽噎出聲。唐菲菲傷害她的仔仔,她是憎惡,可讓她心冷的還是何孝澤對唐菲菲的態度。

    她不願再理他,是怕忍不住和他惡言相向。

    “對不起。”他側躺下,反手抹她淚,心口泛起疼意,“別哭了,以後我再不見她,不會讓她再有下次。”

    “二哥,我好氣。”她嗚咽一聲,大哭。抓緊他前襟,錘他抓他,似要把埋在心裡的怒發泄出來,“她害我仔仔!”

    臉上火辣辣作疼,何孝澤無奈仰臉,也不攔,拍她背順氣,直到她抽噎睡去。

    等高明月能下床走動時,賀喜帶禮仔來看她。

    高明月要抱禮仔。

    “禮仔調皮,喜歡的蹬腿腳,我怕他蹬到你肚子。”

    “阿嫂,沒事的。”高明月接過,逗他喊姑媽。

    不幾時,何孝澤回來,似沒想到賀喜在,他略有尷尬,跟賀喜講幾句才上樓。

    賀喜注意到他臉上撓痕,轉看高明月。

    “我、我抓的。”高明月咬唇,似忍笑,似難為情。這樣失態的事,養在家時她媽咪絕對不會允許,盡管她媽咪也曾在媒記前大丟臉。

    賀喜忍不住笑出聲,問她看沒看報刊。

    高明月不解,“日日躺在床,不是暈就是吐,不敢看帶字東西。”

    話畢,她招菲佣拿最近幾日報刊,其中一本赫然印著“和諧珠寶二少臉上掛彩,疑似娶悍妻遭家暴。”

    下面分析頭頭是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先有高太當媒體面扇港姐耳光,後有她家暴老公…

    高明月捂臉,“阿嫂,好丟臉,沒法見人了。”

    “二哥都不嫌丟臉,你怕什麼。”賀喜好笑,拉開她手,“我和晉炎也吵架,也撓花他臉,管教男人不醜的。”

    高明月臉紅,想到她肚裡的寶寶,又緊張,“阿嫂,那個害人的法師…”

    賀喜拍她手,“你安心養胎,戴好平安符,不要怕,你們有了警惕,他不會再敢。”

    在港地得罪太多人,他哪還敢繼續逗留,早已在警方湊足證據控告他前偷渡逃離。

    “有消息,講他從紅磡碼頭轉渡泰國。”林sir拿出一張紙遞給賀喜看,“他走前,丟下一份戰書,約徐大師邊境鬥法。”

    又補充,“不止徐大師,港地其他幾位大師也收到。”

    賀喜嘆氣,“他是想籍此釘死港地所有能人異士,讓港地風水術士斷代。這樣一來,日後即便有人對腳下這塊地動手,也再無能人異士看得出。”

    背後推手到底是誰,要看誰盯上港地這塊肥肉。

    林sir沉默,半響才道,“我阿爸從那邊過來。”

    賀喜道,“我阿媽也是。”

    隔一條深圳河,這塊地始終飄在外,誰都想咬一口,誰都能欺一次,講白,他們只是被殖民,沒任何依靠而已。

    很快,賀喜也收到同樣戰書。

    他們極默契,丟在一旁置之不理。

    戰書被客晉炎看到,他瞪目,“老婆仔?”

    “客生安心,他自己痴線,以為別人也發癲。”賀喜嗤笑,“他有本事帶人來港,殺他片甲不留,讓我們去邊境?誰知道打什麼鬼主意,才不去送死。”

    聽她這樣講,客晉炎放心,他環住她,伸手給她看,無限委屈,“老婆仔,再來,手指要被割斷。”

    他十根手指新傷累舊傷,疤痕累累。

    “客生…”賀喜逐個親吻他手指,無限愧疚。她騰地站起,“我煲湯給你喝。”

    客晉炎一把拉住她,摟坐膝上,無奈,“老婆仔,不是要你煲湯,是想我們不管別人,安靜活到老,將來我退休,帶你乘大輪游世界。”

    賀喜回頭看他,他神色認真,“我有夢到文慎,有夢到你,文慎是天師,尚且救不了你,我凡胎肉體,哪天我阿喜有事,望塵莫及。”

    “客生,你說的這些我有想過。”賀喜兩手環住他頸脖,頭貼他懷,“我和契爺一樣,太固執,看不得邪門歪道,契爺講我生來吃這口飯,當年師父也這樣講。”

    “我忍不住。”賀喜嘆氣,“像明月,我故作不知,她和二哥至多以為意外流產,可她肚裡被勾魂的嬰孩何其無辜,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他媽咪,被捉去煉童鬼害更多人。我良心難安。”

    客晉炎拍她,“我知道,認識我阿喜時,就知道。”

    又親她鼻尖,“不逼我阿喜改變。”

    適逢女王誕辰,港地大放三天。客晉炎帶賀喜和仔仔去附近薄扶林郊野公園,大片綠油油草坪,賀喜鋪上餐布,把禮仔放在上面,任他翻身踢腿,他穿波點衣褲,像只白色斑狗。

    在賀喜擺餐時,禮仔聞到濃郁奶香味,奮力朝媽咪爬,咿咿呀呀大喊,嘴角掛一串口水傻笑。

    “客生,快給禮仔擦擦嘴。”

    客晉炎一身拉夫勞倫馬球衫,作休閑裝扮,扯住“小奶狗”後腿,拖回他,一把抱他在懷,隨即嫌棄皺眉,“老婆仔,他好髒。”

    賀喜幾欲丟白眼,拆開自帶餐桌,擺好茶點,“阿媽講他要生牙,所以才不停流口水,不髒的。可能你像他這樣大時,比他更髒。”

    干咳一聲,他迅速否認,“我從小愛干淨。”

    “是是是,干淨的客大少從來不尿床。”賀喜抱過她兒子,戳他痛點。

    聽媽咪講,他都三歲了還在尿床。

    客晉炎耳根發燙,“只有那一次。”

    才不信,賀喜乜他,拿一塊餅干塞在禮仔手中,放禮仔自己玩。

    “老婆仔,過幾天我去澳門。”客晉炎遞她茶,“爹哋讓我過去打理生意。”

    “去多久?”

    “估計兩三個月。”不顧在外,客晉炎從後環住她,拿下巴蹭她臉,咕噥,“不是看禮仔太小,綁也要綁你過去。”

    又撥開扯他褲腿的“小奶狗”,客晉炎竟感委屈,“老婆仔,以前你只陪我一人,現在分給禮仔大半。”

    賀喜哭笑不得,把粱美鳳常講她的話搬出來,“禮仔還小,客生不好呷醋的。”

    也不放心他,“去了澳門,記得每天要打電話。”

    傍晚回去,客晉炎迫不及待,他甚至等不到天黑,才進起居室就纏住賀喜求歡。

    “別,還沒晚飯。”賀喜躲開他唇,尚留一絲清明。

    客晉炎不管不顧,“兩三個月進不了我阿喜盤絲洞,難受死,現在讓我先進一進。”

    他分開她腿,迫使她盤他腰,裙擺上移,露出內褲,他拿那裡敲她門。

    盤絲洞內汩汩水流,濕濕黏黏,賀喜難耐,不覺咬下唇,在他灼熱的注視下,撥開盤絲洞的大門。

    他闖進,抱她進臥室,盤絲洞曲曲折折,才幾步,賀喜已繳械投降,軟趴在他肩上。

    “小混蛋,今晚只許戰,不許投降。”他不滿咬她鼻尖。

    去澳門前幾日,客晉炎日日捉她上床,他理由多多,“老婆仔不榨干我,當心我被人惦記。”

    賀喜怒,翻身騎上他。

    尖沙咀有渡輪直達澳門,賀喜抱禮仔去送,揮他肉呼呼的胳膊,“和爹哋拜拜。”

    他奮力揮胳膊,朝爹哋撲去。

    客晉炎雖然諸多嫌棄,但還是滿足他,抱他在懷,咬他肉臉。

    禮仔在他懷裡咯咯笑。

    小小年紀,已懂分離,看客晉炎下車,他癟嘴欲哭。

    客晉炎頭疼,斥他,“小混蛋,不許哭。”

    他愣,眼裡包淚,蘭花指遮臉。

    賀喜哭笑不得,“客生,不要罵他啦,他是舍不得爹哋。”

    客晉炎彎腰,親他臉,親完又親賀喜,“老婆仔,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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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47: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98章

    赴澳門不過一個多小時,賀喜從尖沙咀回來,沒幾時便接到客晉炎報平安電話。

    話筒漏音,禮仔聽見爹哋聲音,趴在賀喜腿上,啊啊啊叫不停,手腕上鈴鐺隨他振臂發出清脆聲響。

    “老婆仔。”他嫌棄,“讓人把禮仔抱走,能不能好好講話了。”

    “禮仔乖。”賀喜安撫兒子,又叮囑客晉炎,“客生,明日有台風,盡量在酒店不要出去。”

    見賀喜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客晉炎總算滿意,又講幾句才掛電話。

    有菲佣上樓來喊,“太太,陸小姐過來。”

    賀喜忙下去。陸利群通過AL考試,把借賀喜的書歸還,又問,“明月好沒好?”

    想去看高明月,只是她和高家因為囡囡,一度鬧僵,過去怕碰上高太。

    賀喜明洞她難處,笑道,“已經獲醫生准許,可以下床走動。”

    陸利群替她開心,又道,“昨日陪媽咪去銅鑼灣沙宣做頭發,遇見與何二少有過往那位,托媽咪為她打官司,只聽到她們只言片語,應該是美容院官司纏身。”

    不關心唐菲菲如何,賀喜岔開話題,“囡囡呢?”

    陸利群無奈,“被高太接走,要帶過去住幾日,他們纏得緊,講囡囡越長越像明贊…”

    她聲音漸低,賀喜拍她手,“姨媽他們並無惡意,他們對囡囡好,不算壞事。”

    陸利群點頭,“只要他們不和我搶…囡囡替明贊盡盡孝也好。”

    ……

    粱美鳳很晚才回,十分開心,進門便迫不及待與賀喜分享,“小囡,阿媽今日找到親人,快為阿媽歡呼。”

    當年大陸自然災害,餓死許多人,十村有九村空,大多結伴偷渡赴港。那時粱美鳳正懷賀喜,賀喜阿爸怕再餓下去,粱美鳳一屍兩命,毅然帶她偷渡。

    來港數十年,從此與大陸親人端了音訊。

    賀喜鼓掌,忙問,“阿媽,是哪位親戚?我也想去看望。”

    粱美鳳坐下和她細講,“是阿媽表哥的兒子,憨憨的後生仔,笑容可愛,比你要大一些,在荃灣塑膠廠做工…”

    賀喜打斷,“那他如何找到你?”

    “他去金魚街打聽,問到你雲姑,雲姑給我打電話,喊我回去認親。”粱美鳳仍激動,尋常碰到大陸老鄉,都倍感親切,何況見到親戚。

    難怪她一日不見人蹤。賀喜恍然,“表哥住哪裡,阿媽,我們該請他吃頓便飯。”

    “是了,小囡講得是。”粱美鳳不迭點頭,“住荃灣塑膠廠,給他留了地址,讓他來找。”

    賀喜對這位異鄉表哥大感好奇,不幾日,他提水果登門拜訪。正如粱美鳳所言,他穿著鄉土,笑容親切,透著憨厚。

    “表哥。”賀喜笑喊,讓菲佣上茶點,請他坐。

    揚琴沙發,手工編織地毯,精致茶幾,還有頭頂琉璃燈,太過干淨奢華,他坐下,沙發極軟,舒服到在心裡喟嘆。

    賀喜視線落在他坐姿上,仍甜笑。

    莉迪亞送來茶點,一干女佣透過廚房玻璃門,好奇偷看。

    他喊阿姑,連聲道謝,“薪水能拿一千,比在那邊要好過些。”

    粱美鳳粗心不察,熱情端茶給他喝,“阿飛,在廠裡做事辛不辛苦?”

    “表哥來多久了?”賀喜隱去偷渡二字。

    “半年。”

    以往,由大陸偷渡來港的人,只要抵達市中心不被差人查到,便能在金鐘的華人延期居留辦事處,辦理登記,領取港地身份證,從此獲得合法居住權。

    只是隨著湧來的偷渡客越來越多,港英政府於年初撤銷抵壘政策,再不能辦理身份證,一旦被查到,立即抓捕送回。

    盡管這樣,隱性埋名做黑工的偷渡客仍有。

    “老家親戚都還在?”賀喜與他閑聊。

    他道,“阿爸年前去世,阿媽還在…”

    他講老家風土人情,有哪些故人還在,哪些已去世,埋葬在哪裡,粱美鳳不停附和,熱淚盈眶。

    賀喜垂眸,若有所思。

    午飯,莉迪亞做粵菜,擺滿桌。

    賀喜笑吟吟,“表哥,隨意吃菜,當自己家。”

    有肉有魚還有蝦,比過年吃得還豐盛。他吞咽口水,竭力克制不太丟臉。

    粱美鳳起憐心,不住為他夾菜,勸道,“多吃些,沒外人。”

    阿飛埋頭大口吃,不忘四下看,問賀喜,“表妹,聽阿姑講你生了兒子。”

    賀喜笑,“是兒子,在睡覺。”

    她話音才落,馬姐抱睡醒的禮仔下樓。禮仔有一點隨了客晉炎,喜歡粘媽咪,睡覺起來一定要看到賀喜。

    大眼裡包淚,他軟軟趴在賀喜肩頭,好奇打量家中陌生人。

    “禮仔,喊舅父。”賀喜揮禮仔胳膊。

    他仍好奇,少了平時活潑,乖乖靠在媽咪懷中吃手指。

    阿飛笑贊,“虎頭虎腦,好生可愛。”

    飯後,阿飛有意抱他,朝禮仔拍手,可禮仔極不給面,撇開頭轉撲在賀喜肩上。

    賀喜作無奈狀,“他是這樣啦,認生。”

    阿飛笑,憨憨模樣,“以後多走動見面,他認識我該好些。”

    他倒是主動。賀喜只笑不接話。

    阿飛走後,粱美鳳感慨多多,“許久沒回,快記不清了,阿飛問我回不回…小囡,阿媽想回去一趟看望他們。”

    客大少消息靈通,叫阿飛的人才上薄扶林山道,便有人去查他底細。晚上,一份資料送他手上。

    “老婆仔,他是阿媽舅父的孫子。”關系復雜,客晉炎要繞暈,“和同鄉一起偷渡來港,在塑膠廠做拌料工。”

    賀喜卻道,“可他與阿媽並無血緣關系。”

    隔一條深圳河,儼如兩個國家,即便客晉炎有心查他,也不能肯定查到的是真。

    客晉炎沉思片刻,“老婆仔,我讓人盯住他。”

    賀喜忙道,“先別打草驚蛇,看他想做什麼,他有意讓阿媽跟他回大陸。”

    “阿飛講你阿公要遷墳,阿媽想回去看看。”粱美鳳當他是真的親戚,沒往別處想。

    “阿媽,他不是我表哥。”賀喜神色嚴肅。

    粱美鳳愕然,“小囡…”

    母女二人共計一番。

    白日裡,粱美鳳照常與阿飛來往,賀喜亦殷切切邀他來家中做客,私下裡又聯系林sir。

    阿飛察覺時機已到,再來薄扶林山道做客時,對賀喜道,“表妹,你帶禮仔一起回去可好?為你阿公遷墳,隨便幫睇風水,也算表孝心。”

    賀喜笑,反問,“表哥知道我會睇風水?”

    阿飛神色幾變,聲音小了些,“聽阿姑提過。”

    粱美鳳半身作抖,幾欲發火,想錘死眼前後生仔,看著憨厚可愛,原來是頭中山狼。

    賀喜朝粱美鳳遞眼。

    粱美鳳按捺怒氣,轉笑道,“阿飛講的是,小囡從未見過你阿公,該和我回去給阿公磕個頭。”

    “還有仔仔。”阿飛提醒。

    “是是是,仔仔也該見他太公。”粱美鳳附和。

    賀喜唯唯,聲音細細,“聽阿媽的。”

    阿飛心中滿意,憨笑,“有同鄉要回,和他們一起,灣口岸夜裡有船停靠。”

    據阿飛講,他無身份證,來時偷渡,回去也要偷回。

    深圳河灣一帶有“蛇頭”,除了接偷渡生意,兼販“生豬”。

    “做的是見不得光勾當,不好跟去太多人的。”阿飛道,“有同鄉租了van仔,天黑時來接你們去新界。”

    粱美鳳母女深表理解,賀喜道,“我只帶莉迪亞回去,她幫看禮仔。”

    阿飛看一眼膀大腰圓的莉迪亞,暗嘀咕,死番婆太壯,到時搬運也不好搬。

    勉強應下,對粱美鳳道,“阿姑,真不能帶多人,船小,裝不下。”

    粱美鳳聽他的,“只帶一個,不多帶。”

    尖沙咀茶樓裡,賀喜隨手拔下一根頭發,纏在紫符上,折成三角給林sir,“這次要麻煩林sir了。”

    林sir擺手,“誒,保護港地市民人身安全,是我職責所在。”

    夜裡十點,阿飛來接,沒看到保鏢尾隨,這才放心,開車載她們去新界。

    賀喜不掩驚詫,“表哥,你會開車?”

    他語滯,然後道,“以前當過兵,在部隊學會。”

    賀喜不再講話。

    夜色墨黑,越往新界開,車越少。阿飛時不時查看倒車鏡,沒有看到可疑車輛尾隨,他更加放心。

    抵達灣口岸時,已是凌晨。

    有不大不小輪船停靠,阿飛的同鄉在等,似乎十分不耐。

    見他們下車,催道,“快點啦,拖累我們時間!”

    阿飛的同鄉個個人高馬大,肌肉鼓鼓,看起來十分孔武。

    粱美鳳這才感到害怕,瑟瑟作抖,下意識摟緊懷中禮仔。莉迪亞膽大,挺起胸脯,擋在賀喜前,好似護崽母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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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 00:47: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99章

    昔日憨厚後生仔,收了笑之後原來是一臉橫肉。

    粱美鳳欲唾他,可對上他眼神,一句“死撲街”又咽了回去,努力吸氣收縮自己肥胖身軀,擋住禮仔,減少存在感。

    阿飛公事公辦道,“客太,請吧。”

    賀喜神色不變,帶粱美鳳她們上船。

    是個半新不舊的遠洋拖輪,艙內除了阿飛的同鄉,還有數名生番,皆手持衝鋒槍,惡形惡煞,一副隨時可以開火的模樣。

    “阿媽,坐下歇息。”賀喜拍她身旁,讓粱美鳳坐沙發。

    莉迪亞有膽色,不再將聖母瑪利亞掛嘴邊,她估計禮仔快餓了,用自帶的熱水為禮仔衝奶粉。

    禮仔仍一無所知,兩手捧奶樽,大口吃著奶。他極滿足,時不時朝阿婆笑,眼神又尋找媽咪,見媽咪在他一旁,更乖乖。

    阿飛驚疑不定,以為賀喜至少嚇到花容失色,卻沒想到她仍似尋常。

    好像她上的不是去往泰國的拖輪,而是在薄扶林豪華大屋。

    “你、你不怕?”

    賀喜斜眼睇他,不應反問,“我怕你就放了我?”

    阿飛沉默。他也只是為人辦事,做成這樁生意,足夠他吃喝半輩,不用再租船在深圳河上來來回回,做偷渡客的生意。
    “你是蛇頭吧。”賀喜道,視線又落在手持衝鋒槍的幾個番鬼身上,“是要販送我們去泰國?”

    他神色微凜,還沒來得及講話,有穿著鄉土後生仔匆匆過來,低聲道,“飛哥,拖輪開不了火。”

    “沒柴油了?”

    “沒可能,昨天剛加滿。”

    其中一個番鬼等得不耐,飆出大串泰文,不停催阿飛開船。

    阿飛看番鬼一眼,隨小弟一起下艙去查看拖輪有無出問題。

    可排除所有故障之後,拖輪仍無法開動。

    阿飛爬上來,附耳低聲和番鬼講情況。

    番鬼氣到跳腳,他脾氣火爆,咒罵一句,抱槍射掃粱美鳳泄憤。

    詭異的是,任他如何扣壓扳機,衝鋒槍和輪船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是你動的手腳?!”番鬼講蹩腳白話,巴掌摑向阿飛。

    六月飛雪,阿飛臉漲成豬肝色,他不敢反抗番鬼,轉看賀喜,驚疑不定問,“是你?”

    隨即他篤定,“一定是動手腳!”

    賀喜攤手,“是我又怎樣。”

    他們對視一眼,嘩嘩嘩,改抽斬骨刀,寒光微閃,阿飛神情狠戾,“你最好配合點,否則…”

    他話未講完,賀喜已一腳踢飛腳邊破舊椅子,揮手狠狠一記耳光,從所有人臉上掠過。

    啪啪啪,耳光聲極響,三魂七魄似出竅。

    阿飛只覺賀喜身影一閃,快到分不清是人是鬼,待反應過來時,臉已被打偏。

    “死撲街,我不配合,你又能奈我何!”賀喜沉下臉,猛拍茶幾。

    數個後生仔,連同番鬼,唾出一口血沫,互相對視一眼,再不猶豫,揮斬骨刀朝賀喜撲來。

    “定你頭,定你腰,定你腿,前不動,後不動,左不動,右不動,敕!”賀喜早有准備,數張符咒從手中飛出,不偏不倚,盡數撲向所有人臉上,死死黏住。

    賀喜念的是早已失傳的定身咒,道家奇術之一,施術前要先扇飛對方三魂七魄,在對方神亂之時,伺機催催動神咒。

    它本身並不神奇,咒語易念,指訣好掐,只是尋常術士天資普通,或心術不正,無法修到知微境界,即便會念咒,也沒有足夠的靈力讓符紙生效。

    與定身咒並稱道家奇術的,還有千斤榨。顧名思義,千斤壓頂,不死也傷。相較定身術,千斤榨更加狠戾,施咒之後,輕者令人短時間內患病,重者取人性命。

    賀喜無意殺他們,犯法還有警署在,她沒有權利定人生死。

    “聖母瑪麗利亞。”莉迪亞直撫十字架,瞪眼看一排木頭人,難以置信,“太太?”

    賀喜拍拍手,四下看,角落裡扔有一捆麻繩,估計是拿來綁不聽話的她們。

    “莉迪亞,要辛苦你捆住他們了。”賀喜叮囑,“小心些,不要撕下黏在他們身上的符咒。”

    莉迪亞膀大腰圓,堪比大漢,綁一個,踹倒一個,不幾時,將船艙內堆成人肉山。

    粱美鳳不停向外張望,“林sir怎麼還沒來。”

    “阿媽別急,快了。”賀喜接過禮仔,禮仔吃飽喝足,懶洋洋攤開手腳,向抱他的媽咪彎眼笑,絲毫不知他吃奶的功夫發生了什麼。

    電子蜂鳴聲響徹,輪胎擦地聲隨之而來,整齊劃一的皮靴踩地,林sir欲拿喇叭通知船艙內匪徒放下武器。

    賀喜已先他一步揮手,“林sir,快上來。”

    林sir自認部署嚴謹而周密,以為能大干一場,身上戴著賀喜給他的紫符,腿腳好似不受控制,賀喜在哪,他便不自主朝她所在方位走。

    直到他將紫符物歸原主,才覺雙腳屬於自己。

    賀喜接過紫符,塞進禮仔外衣口袋。

    “小友,人都在這裡了?”林sir撕下其中一人符咒。

    阿飛瞪眼如銅鈴,驚恐看賀喜,連連向後挪,“鬼,她是鬼!阿sir我要報警!”

    林sir丟他偌大白眼,一記耳光摑去,阿飛眼冒金星,先被嚇,又挨打,眼眶一熱,想起還在河對岸的阿媽,熱淚頓時滾下。

    一眾阿sir深感無語。

    賀喜蹲下,拍他腦袋,“你是孝順的人,還有阿媽要養,偷偷干不法買賣,有想過你阿媽?”

    阿飛面有猶豫,他阿爹死於自然災害,阿媽一個人養他,和同鄉逃出來,合力租下輪船,在深圳河上做偷渡客生意,賺不多,也足夠他阿媽衣食無憂。

    直到有人找上他,要和他做筆買賣,只要他騙她們任何一個上船,送去泰國,就有大把鈔票在等著。

    賀喜視線落在他額間,提醒,“你阿媽生病了,盼望你回去看她。”

    阿飛不信,“亂講,我阿媽向來身體好!”

    賀喜好笑,“表哥,你騙我一場,那人沒告訴你,你表妹是術士?”

    想到剛才動不能動,講不能講,阿飛驟然打寒顫,一聲叼你老母已出口,“我哪知道!他告訴我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抓住你們其中任何一個,送去諒山,那裡有人接應。”

    諒山,中越交接處,毗鄰泰國。

    賀喜與林sir對視一眼。

    “糟糕!”賀喜暗惱,“林sir,我們中計了!”

    阿飛在對方眼中不過是其中一個棋子,還是枚智障棋子,盡管他不知內情,演技拙劣,還是將賀喜注意力引去大半。

    賀喜一陣後怕,萬幸她將禮仔和阿媽帶在身旁,不然阿飛口中的“其中任何一個”就是他們之一。

    林sir安排部分差人善後,其他人先回。

    果不然,港島警署接到幾宗案件,皆是人口失蹤案。失蹤人口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家中必然有一位是港地知名術士。

    才回薄扶林山道,菲佣便急道,“太太,少爺連打數個電話。”

    話音才落,門外有汽車鳴笛聲,菲佣忙跑出去看。

    賀喜電話還未撥出,話筒已被人抽走。

    “客生?”她驚訝。

    “老婆仔。”客晉炎緊擁她在懷。

    直到看見他阿喜和禮仔安然無恙,客晉炎才放下心。

    盡管賀喜有告訴他前後打算,客晉炎仍坐立不安,唯一能讓他安心的是立刻回來見到他們。

    賀喜亦是,生怕對方帶走的是客晉炎。

    他們相擁片刻,推開對方時,驀地想到什麼,不約而同齊開口。

    “爹哋媽咪。”

    “晉年!”

    生怕他們出事,賀喜忙撥通老宅電話。

    客晉炎則同時打給客晉年。

    客良鏞和客丁安妮相安無事。

    客晉年卻行霉運,才從蘇富比出來,地下車庫被人綁手綁腳,黑膠帶封口眼,貨物一樣扔進後車廂。

    “阿嫂救命。”他欲哭無淚。先想到的不是差人,是在他心目中堪比神仙,能掐會算的大嫂。

    得知客晉年被人綁走,客丁安妮幾欲暈厥。

    她緊抓賀喜,如同救命稻草,“阿喜,能不能算出晉年在哪?”

    “媽咪,他們有目的,暫時不會傷害晉年。”賀喜安撫她,“給我些時間,我換晉年回來,保他安然無恙。”

    客丁安妮愕然。賀喜並無隱瞞,把她知道的情況講給客家二老聽。

    賀喜多少有些忐忑,怕客家二老怪責她。

    哪知眼前貴婦俏臉帶煞,胸脯起伏,竟爆粗口,“喪盡天良死撲街!”

    她擁住賀喜,“不怕,讓你爹哋聯系警方,阿喜你別去,太危險了,晉年是男子漢,會吉人天相的。”

    “媽咪。”賀喜回擁她,萬分感激。

    相較客丁安妮,客良鏞要鎮定許多,“晉炎,你問林sir需要哪方面支持,財力物資上要多少我出多少。”

    港地可不止客家一家著急。

    徐大師老母被捉,氣衝上腦,“老婆趕我出家門,講我一日不找回阿媽,就不准回家。”

    另一位大師道,“有我慘?我老來得子,兒子才五歲!我頂他個肺,不滅了那幾個不陰不陽的妖精,我橫屍諒山不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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