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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從那一晚後,呂紹庭再看到方君瑤總是會臉紅,倒是方君瑤挺大方的。雖說她
對那一晚印象不多,不明白為什麼他餵她吃八寶粥會吃到她身上去,不過這種事一
旦做了,就覆水難收。她不是死腦筋的女子,失了身只會呼天搶地,她開始想以後
要怎麼辦。
紹庭人不錯,雖然彆扭了點,但至少不會向她要求東、要求西,如衣服一定要
怎樣穿,講話一定得怎樣。他外表斯文白淨,玉樹臨風,呂家也算是富貴人家,生
活上不會虧待她,怎麼樣算,她都劃算……呵!她爹還真是幫她找了一門好親事。
只是她沒想到真的會和紹庭哥發生親密關係,這樣她日後就不能瀟灑的離去了
——她還想去做俠女呢!
既然做不成俠女,那就好好做呂家媳婦好了。人生有幾十年,可不能這幾十年
都與紹庭哥大眼瞪小眼吧!
她打定主意後,就喜孜孜的跑去找呂老爺商量,說她要學著做生意,做一個盡
責的媳婦。呂老爺聽了樂不可支,他本還在煩惱兒子對經商沒興趣,將來呂家這棒
子沒人接,現下聽了媳婦自願幫忙,當然忙道好。
呂老爺告訴方君瑤,現在天候正冷,等春天溫暖些,再帶她出去見見世面。他
對這個活潑的媳婦很有好感,在正廳笑瞇了眼。
方君瑤從正廳出來後,經過書房,見呂紹庭又在那兒看書——說是看書嘛,卻
又像在發呆,兩眼呆滯的盯著桌上的書,動也不動,活像老僧人定。
那一晚的旖旎交纏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從沒想過她居然是如此誘人……那一
晚他不斷的需索她的身子,完全忘了理學大力倡導" 存天理,去人欲" 的主張。他
多可恥啊!居然在女體的魅惑中失去了應有的自制力。萬惡淫為首啊!罪過、罪過!
他知道沉迷在女色中是不對的,偏他又天天想起她,想起兩人交纏的那一晚,
多麼激情、多麼快樂……
他雙眼呆滯,他內心痛苦,他為什麼不能將眼前的(朱子語錄》好好看進去呢?
天!誰來告訴他,他是中了什麼邪?
" 看書?"
一個爽朗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 啊!沒……不對……是……我是在看書。" 呂紹庭狼狽的調了調呼吸,有點
兒無措的看著來人。
" 那我不吵你了。" 方君瑤說完就要退出書房。
" 等等……" 他眼露焦急的想留住她,忘了之前還為自己不斷想起她而自責。
她停住,轉身看著他。
" 那個……你……" 呂紹庭吞吞吐吐的。快想啊!想個借口把她留在書房裡—
—" 你……你的身子還好嗎?"
方君瑤聞言,俏臉一紅,低下頭。" 嗯,不礙事。"瞬間,書房裡的氣氛噯昧
極了。
呂紹庭心下懊惱,他不是要講這個啊,看他把氣氛弄得多僵!
" 沒事的話,我不吵你了。" 她趕忙轉身要離開,跟以前落落大方的態度完全
不同。
" 等等……" 他又急著找借口。" 對……對了,喝口茶吧!"他鎮定的漾起一
抹淺笑。總算讓他找到好借口了。
" 你不是喜歡喝碧螺春嗎?坐下來,我泡壺茶給你喝,對身子有好處的,小瑤
兒。"
小瑤兒?!
他的淺笑立刻僵住!
方君瑤滿臉漲紅,逃出書房!
笨蛋!
接下來的日子,小倆口都躲著彼此。呂紹庭的彆扭就不必提了,方君瑤也因為
他的一句" 小瑤兒" 讓她想起了今年的願望。她原以為那是自己作夢,沒想到……
居然是真的!
丟死人了!天曉得那天她還講出了什麼教人臉紅的話!所以她見到他就躲。
轉眼春天到了,今日呂紹庭的一票朋友來到呂府喝春酒。
" 呂兄,近日你讀朱子的(生徒問答》有何心得?"
呂紹庭乾笑了兩聲," 還是請賈兄先說吧。"其實他整個冬天都沒讀進半點兒
書,因為他心頭一直擱著方君瑤的事。也是他生性彆扭,明明已經是夫妻,正大光
明的進房去也就是了,但他怕方君瑤說他是偽君子。
因成親之初是他先提出掛名夫妻,兩人就分房睡,她睡主屋,他睡書房。後來
兩人有夫妻之實了,他還是不進主屋睡,怕方君瑤會說他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趁酒
醉侵犯她,再來個登堂人室。也因為刻意躲避,他整個冬天沒與方君瑤見過幾面。
其實方君瑤根本沒做如是想。
反正這呂紹庭自幼就是這副鑽牛角尖樣,她也就不同他說破,任他躲著她。
" 我這宋代大儒朱熹大力鼓吹革盡人欲、復盡天理,對傳統的道學可真是貢獻
良多。他畢生窮研聖賢經訓,言行足以為後世典範。" 賈生說道。
" 是啊,現今社會風氣奢靡,男盜女娼,笑貧不笑娼的現象嚴重,該是咱們讀
書人重振文風的時候,倡導朱熹、程頤的道學觀念,教導女子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的道理,才能革除淫靡之風,重振我大明聲威。"
" 沉兄所言甚是!" 大家群起附和。
" 對了,呂兄,你成親也有一段時日了,外頭傳言你那媳婦活潑得緊,你可得
好好開導開導。" 賈生道。
見話題繞到方君瑤身上,呂紹庭聞言一驚," 賈兄是指
……"
那姓賈的假意的咳了一聲," 女人家成親之後,當然得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可
呂兄的媳婦兒常往外跑,不免惹人非議啊!"
" 但君瑤並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讓她到外邊走走不也挺好!" 呂紹庭很在
意別人給方君瑤的評價。
" 呂兄,你還年輕。你不知道,女人家在外邊行走久了,心就野了,到時會做
出什麼事……這就不是你所能預料的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勸呂紹庭要管好自己活潑外向的妻子,面對好友的規勸,
呂紹庭雖覺得方君瑤不是那樣的人,但他不願讓別人笑他連個妻子都管不住,只得
含糊的點點頭。
" 呂兄,咱們這些兄弟都是為了你好。如果小嫂子在外頭那個……那就有辱咱
們大力推動的' 存天理,去人欲' 主張,是會被世人取笑的。"
" 是誰敢在我家相公面前亂嚼舌根!" 方君瑤早在書房外聽了一陣子。原來她
想表現出賢淑的一面,要送些茶點進書房給他那些朋友享用,沒想到卻聽到他們在
講一些八股話,最後還扯上她,她實在氣不過,用腳踢開門質問。
" 啊!原來是小嫂子……" 眾人尷尬的看著呂紹庭。
" 你進來做什麼?" 呂紹庭硬著聲問道。他總得在朋友面前維持自己身為人夫
的尊嚴。
" 送茶點進來給亂嚼舌根的讀書人啊。"她狠狠瞪向裡面的人。這些人剛才將
她講得像是出牆紅杏。
" 男人在談事情,你一個女人家不要進來干擾。東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呂紹庭像一家之主似的發號施令。
" 今日相公的朋友難得來家裡作客,我也想聽聽他們對於這敗壞的世風有何高
見。難不成將所有的女人都綁在家裡,世道就會變得敦厚醇淨嗎?"
方君瑤老實不客氣的坐下,看著一屋子的男人,現場沒一個人回話。
" 剛才是哪位公子' 好心' 的提醒我家相公要看好我,不要讓我隨便往外跑啊?
"
" 小……小嫂子,在下也是一片好心,怕外人誤會小嫂子啊!" 賈生說道。
方君瑤將視線調向尖下巴、細眼睛的男人," 那你倒說說看,外人會怎樣誤會
我?" 她慵懶的用手攏了攏後邊的髮髻。
" 這……外人可能會說小嫂子在外……在外……行為欠妥當。"
" 行為欠妥當?我看你是想說我行為不檢點吧!"她倏地起身,看著尖下巴男
人,拔尖了聲音," 你們男人在外行走就是正經事,我們女人在外行走就是不檢點!
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 不可對賈兄無禮!" 呂紹庭連忙出聲。這方君瑤火氣這麼大,依她從前的性
子,定會拿把椅子砸那姓賈的。 " 相公,你不要緊張。我不是說了嗎?我進來
是為了聽聽在場的公子們的高見,也好讓我這孤陋寡聞的女子增點兒見聞。我方君
瑤心直口快,說話沖了點兒,還望飽讀詩書的各位不要介意啊!" 她很假裝的端起
淺笑。
" 不會,不會!" 在場的一干人乾笑了幾聲。
" 我剛才聽到有公子提到宋代大儒朱子——敢問這朱熹是行得直、坐得正的人
嗎?" 她故意無知的問道。
" 當然。朱子的德行是毋庸置疑的。北宋的程頤提出'去人欲,存天理" 之說,
到了南宋朱熹又更進一步,他做了很多編注經籍等功夫,所謂' 道統'的面目,在
他的手中更加完備。" 尖下巴的男人抬高頭說著,彷彿他是朱熹嫡傳弟子。
" 程頤!就是那個說咱們女子'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的理學家?" 方君瑤假
裝恍然大悟。
" 小嫂子也知道程頤!可見紹庭兄平日教導有方啊!"
呂紹庭不自在的笑了一下,他只希望方君瑤趕快出去,免得掀起更大的風波。
哼!說得好似女人都是無知愚蠢似的。" 我還記得宋代理學的精神是' 主敬'
是吧?' 主敬' 就是專一,專一就是指不論在事情或是感情上都是如此。對不對啊!
相公。" 方君瑤假意的朝呂紹庭一笑。
" 啊……對……應該是這樣。" 呂紹庭勉強回答。
" 哈哈哈!小嫂子理解得真快。不錯,程頤曾說' 敬,只是主一也' ,小嫂子
真是有慧根啊。" 尖下巴的男人笑開了。
" 那為什麼男人喜歡在外面搞三捻四,還弄個風流之名,在家裡則三妻四妾,
這叫專一嗎?" 她板起臉,準備給一屋子男人好看。
" 小嫂子此言差矣。咱們書院的朋友,沒一個是三妻四妾的。你看紹庭兄不也
就只有你一位妻子嗎!咱們一夥兒人也不在外面亂來的。"
" 對啊,對啊。" 眾人附和。
" 是嗎……" 她用眼溜了屋內男子一圈,說道:" 你們那祖師爺朱熹卻未必如
此。"
" 怎麼說?" 有人訝道。
" 怎麼,各位不知道嗎?南宋的監察御史沉繼祖曾揭露朱熹言行不一哪!譬如
朱熹曾引誘兩個尼姑做妾,出去做官時都帶著她們,他的大兒媳婦在丈夫死後卻懷
了孕……嘖嘖嘖,這是醜聞啊!" 她故意誇張的搖頭。" 當時宋寧宗降旨要貶朱熹
的官,朱熹嚇得趕緊上表認罪,不僅承認納尼作妾等事,還說自己是' 草茅賤士,
章句腐儒'.各位瞧瞧,這朱熹多沒骨氣、多虛偽,為了保命要官,什麼渾話都說得
出來。"
一屋子男人瞠目以對。
" 不要說了,你快出去吧!" 呂紹庭見氣氛僵住,要趕她出去。
" 我又沒說錯!不信你們去查啊,在後人為他收的集子裡都有。" 方君瑤看著
書房內一張張鐵青的臉。
" 什麼主敬!什麼道學!只會賣笑求官,壓迫女性,算什麼好漢!要我們餓死
事小,失節事大——好啊,先餓朱熹三天三夜,看他還會不會說這種渾話!為個官
位,都可以厚顏無恥上書貶低所學,為了女色,都可以不顧佛門清規……呸!我就
看不出宋代那些個理學家有什麼好的,你們居然還敢教唆我家相公學那一套!你們
書是念到哪兒去了,要學也不會選一個好樣的,選那朱熹!我呸!"
她杏眼圓睜瞪著屋內每一張臉孔。整屋子的男人雖覺得她說話粗魯,但也沒人
敢反駁她,因她講的的確是真。
見書房內氣氛極僵,呂紹庭急喊她的名," 君瑤!不要說了。" 在一臉尷尬的
朋友面前,他使勁拽著她胳臂就往外走。
方君瑤想掙扎,但呂紹庭畢竟是男人,力氣比她大多了。他一路死拖著她,一
直到主房內。
" 放手啦!" 他干麻急著拉她離開?讓她好好挫一挫那些迂腐讀書人的銳氣不
是很好嗎?哼,居然還敢唆使呂紹庭對付她!
" 方君瑤?" 他大吼。
" 怎樣?" 來啊!讓她見識一下彆扭的讀書人生氣是怎樣的模樣!
" 你!" 他氣得臉色鐵青,雙拳緊握。
" 嗯?" 她揚起柳眉,等著呢。
"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朋友說話,難道你看不出人家都是飽讀詩書的嗎?誰
會像你這般粗魯!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人家來家裡做客,反被你搶白一頓,
虧你還是呂家的媳婦兒!" 呂紹庭雖得這樣臉紅脖子粗的吼人。
" 要不是我眼前站的是你,我還真以為是我爹來了呢!姑娘家的樣子!那是什
麼樣子!像柳汝雅那樣逆來順受!最後賠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告訴你,我最看
不慣你們這些讀書人一副八股樣,只會借一些道德名目來摧殘女人,維護你們男人
的私慾!女人一生守著一個男人是天經地義,叫你們男人一生只有一個妻子,個個
呼天搶地。要我逆來順受、悶不吭聲!哼,我第一個就不服!" 她也火了,翹起小
嘴,倔強的將臉偏向一邊。
" 方君瑤,你說話要憑良心,我可沒有三妻四妾!"呂紹庭又吼。
" 現在沒有,不代表你以後不會有。現在你可以為了你的朋友吼我,以後當然
也可以聽朋友的話納妾!"
" 我不會!我那些朋友也不會!" 這話挺像表白的。
" 你敢說剛才那一屋子的男人,都沒有侍妾?"她瞪他。
" 這……" 呂紹庭遲疑了。剛才講話的賈生就有,但他是為了正室沒有子嗣而
納妾,這不算吧。
" 我看那個姓賈的就有。" 她橫了他一眼。
" 你怎麼知道?" 呂紹庭大駭。難不成她有通天眼!
" 看那姓賈的面黃肌瘦,臉色不甚好,那是縱慾過度的現象。"
" 但他是為了正室無所出,才會納妾啊。"呂紹庭幫著朋友澄清。
" 那他只納了一個妾嗎?" 方君瑤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
不,賈生納了好幾個。因為第一個妾也沒有懷孕的跡象,所以他就又納了幾個
小妾。
" 不……" 呂紹庭看到方君瑤勝利的眼神,又急急的道:
" 但那是因為他是獨子,負有延續血脈的使命啊!總不能叫他家絕後吧!"
" 那要是女人的丈夫沒給她子嗣,她能不能另外納個男妾?"
" 胡扯!哪有女人納男妾的?" 他喝斥道。
方君瑤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唐朝的則天女皇帝就是啊,面首數人呢!"
" 那……那是……" 呂紹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方君瑤繼續說:" 你也是獨子,以後要是我沒生下個一兒半女的,你是不是也
會納妾?"
" 我……" 他遲疑了一下。
他的遲疑讓方君瑤用一種瞭然的眼神看著他,意思像是在說:看吧!滿口仁義
道德,遇到現實問題,統統滾一邊去。男人找盡借口納妾滿足私慾,卻用教條綁住
女人,好像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一般。
什麼" 主敬" 、" 專一" ?呸!
自從上回的聚會被方君瑤鬧得很難看,呂紹庭就都到外邊與朋友們聊天飲酒,
席間偶爾有人開玩笑的說他懼內,連個妻子都管不住,呂紹庭聽了頗不是滋味,對
方君瑤也就嚴格挑剔起來。
" 方君瑤!換下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衣服,穿得像大家閨秀點兒行不行?"
" 喂!坐要有坐相,不要一坐下來就咕嚕咕嚕的喝茶。"
" 說話不准這般粗魯!要輕聲細語,什麼' 好樣' 、' 渾話' 都不許說。"
" 騎什麼馬?女人家好好待在家裡做女紅,不要四處亂跑!"
剛開始方君瑤還不當一回事,直到呂紹庭真的命令家僕守在她房門前,禁止她
外出,她才知道他是玩真的。
兩人在書房內吵開了。
" 呂紹庭!你憑什麼禁我的足?" 方君瑤氣極。今日她想騎愛駒雷電出外散心,
居然被門房攔下,是少爺交代她不能離府一步。
" 憑我是你丈夫;我是一家之主。" 呂紹庭頭也不抬的繼續寫字。
" 你為什麼不准我出去?" 她氣壞了。
" 方君瑤,你已經是我呂家的人,行為舉止要像個大戶人家的媳婦兒,哪能成
天往外跑!我這是為你好。" 他頭仍不抬一下。
" 我看是為你自己好吧!你怕被外邊那些人說你管不住妻子,才處處挑剔我、
限制我!" 她握緊拳頭,激動得身子微顫。
厲害!一語中的。
" 方君瑤!我是呂家的少爺,是你的夫。你不要惹火我,惹火我對你沒好處。
" 他倏地抬起頭來,與她對望,眸光凌厲。難得斯文的他會這般說話,看來外邊的
朋友的確給他很大的影響力。
方君瑤不信以往斯文溫柔的呂紹庭會這樣對她。他以前都不管她的不是嗎?就
因為……就因為那一次她當面駁斥他那群朋友嗎?朋友比她重要?朋友的閒言閒語
比她的人身自由重要?
方君瑤氣極,咬著小嘴瞪他,雙頰漲紅,眼角還微微泛著水光。
呂紹庭見了,心中萬般不忍。他無意惹哭她,他只是不想讓朋友恥笑他連個妻
都管不住。要她待在家裡,也是為她好啊,免得別人笑她野,惹出一堆閒話。
自從與她有肌膚之親後,他對她更加在乎起來。以前他只當她是個過客,遲早
會離開,兩人相待以禮也就夠了,但現在他知道她是不可能走了,她已是他名實相
副的妻,也就因此,他開始在乎起來。
他在乎別人如何看待他的妻,如何看待他們夫妻倆,她的名聲已經跟他分不開,
所以他開始要求她、限制她,就如同他要求自己、限制自己一樣。他雖與她有過一
夜纏綿,但也僅止於那一夜而已。從冬到春,每個夜晚他都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踏
進主屋——萬惡淫為首,色字頭上一把刀,不可不慎啊!
就這樣,方君瑤本來自由自在的生活,瞬間被管得死死的,連呂老爺要帶她出
門見識見識,都被呂紹庭阻止。呂老爺雖然嘴裡常罵呂紹庭是不肖子,但爹總是疼
兒子的,另一方面他也想讓他們小倆口多相處,早日抱孫,見兒子堅持,他也就對
活潑的媳婦投以抱歉的眼神了。
" 呂紹庭!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處處與我作對!連爹要帶我出門見識,你
都加以阻撓,不讓我去!" 她現在連紹庭哥都不喊了,直接指名道姓的叫他。
" 我這是為你好。婦道人家學什麼生意!哪一天自己被賣了都不知道,還幫別
人數銀子呢!" 他依舊優閒的品茗、賞扇。
八股!迂腐!虛偽!講一堆道理不過是怕她出門後,他會被朋友笑說呂家媳婦
出去拋頭露面做生意,不成體統。
呂紹庭,你這個迂腐的王八羔子!她狠瞪他,心裡咒罵著。
好!你要講道德,萬惡淫為首是吧?我會讓你看看真實的你是什麼樣子!別以
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個晚上徘徊在房門外的足音!
方君瑤小嘴一扁,不甘心的飛奔回房,這一賭氣,就是兩個月不同呂紹庭說話。
" 夫人,這是您要的蟬翼薄紗。您特別交代,淺粉色的。"
" 很好,小旋。"
呂家生意做得大就是有這點兒好處,什麼東西都弄得到手。
" 夫人,您要這紗做什麼啊!"
" 小旋,我需要你的幫忙。" 方君瑤在貼身婢女耳邊講了一些話,倏地小旋一
陣臉紅。" 夫人,您……真的要……"
" 曖!別拖拉拉的,說做就做。咱們倆合作,一定很快就可以做出來。"
" 但夫人……做出來,您……真敢穿嗎?" 小旋光用想的,臉就快要噴火了。
" 小旋,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快幫我裁這紗,別發呆了。"
" 是……是的,夫人。"
就這樣,小旋面紅耳赤的拿起布剪,做起女紅來。方君瑤的女紅勉強可看,但
要做精緻些,就得找人幫忙了。
幾天後,大功告成!
方君瑤精心策畫的夏日大戲即將開鑼,她拿著縫製好的衣服,賊賊的笑了起來。
夏天近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紹興府悶熱的天氣讓人汗如雨下。今日方君瑤
特地梳妝打扮後,繞到書房,見呂紹庭又在看書。
整天看書,不累啊?這書獃子?
她拉高自己的裙子,露出雪白迷人的小腿肚,再坐在書房
門口,假裝跌倒在地。
" 唉呦!好痛!" 她皺緊眉頭,低聲喊著。
呂紹庭在書房其實是在發呆,壓根沒聽見她的低喊。
見書房內沒動靜,她扯開嗓門,對著書房門口喊著:" 好痛啊!"
這會兒書房裡發呆的人聽見了。
呂紹庭愣了一下。剛剛好像聽見方君瑤的聲音,仔細一聽,這會見又沒了……
唉!自己真的是想她想到走火人魔了。她已經兩個月不同他說話了,怎麼大白天的
還會聽見她的聲音?
死呂紹庭,還不出來!
" 痛死我了!" 她索性伸出一手圈在嘴邊,向書房喊話。活像兩軍對陣,搖旗
吶喊。
不是幻聽,真的是她!呂紹庭連忙起身,推開書房的門,就見方君瑤很" 痛苦
" 的坐在地上撫著腳踝。
好哥哥,你終於出來了!再不出來,我方君瑤可要借些嗩吶樂器,敲鑼打鼓了!
" 怎麼了?你怎麼坐在地上?腳扭到了嗎?"呂紹庭緊張的說著。
方君瑤" 痛苦" 的點點頭,輕聲細語又可憐兮兮的說道:" 紹庭哥,你幫我揉
揉,我就會好些,等轉回房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看到她兩個月來首次對他說話,呂紹庭在緊張之餘還喜不自勝,以為她已經不
再對他生氣。看著美人楚楚可憐的模樣,又瞥見那截雪白的小腿肚,那晚的旖旎春
色不自覺的就浮現在呂紹庭的腦海——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心中頻念口訣,咳了一下,很努力的用平穩的口氣說話," 我幫你揉揉,馬
上就不痛了,忍著點兒。"
呂紹庭細心的在雪白柔滑的腳踝揉捏著,眼睛不敢瞟到其他地方,老老實實的
就只看著她扭傷的腳踝處。但那滑膩肌膚的美好觸感直鑽進掌心,令他再次想起初
冬那晚兩人的纏綿。
他好想要她!想到骨子裡去了……表面上他限制她出門,事實上,有部分原因
是他想天天看得到她。只要想到自己與她呼吸著相同的氣息,生活在相同的庭園,
他就有無上的滿足感。他將她囚禁在他的天地裡,滿足他極自私的獨佔欲。
他不是不知道這樣方君瑤會不高興。她是活潑的姑娘,怎經得住這樣的禁足?
他曾經為此感到深深的罪惡,但他實在不願意她遠離他身邊。他……認定她了啊!
這些日子來,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他著實嚇壞了。他怎會喜歡上那從小就愛
捉弄人又黑又瘦的野丫頭?但他就是喜歡上了,沒有理由。或許……或許是她在書
房發表那些言論時,對她獨到見解的佩服吧,他表面上雖喝斥她,但他不得不承認,
她是對的。
所以當父親要帶著她外出見識時,他大力反對,反對她離開他。不管是數個時
辰,或是數天,他都不允!他不允她離開他的視線!
見她淚眼低垂,見她飛奔回房,見她賭氣不理他,他心裡多痛啊!他好想與她
說說話,他好想聽她叫一聲紹庭哥,他……好想要她!那個在床上熱情不已的小瑤
兒?他的小美人兒?
" 可以了,紹庭哥。" 方君瑤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呂紹庭臉紅了一下,立刻
將復在雪白腳踝處的手收回。
" 你可以自己回房嗎?" 他滿臉的關心。
" 嗯。" 方君瑤乖巧的點點頭。她很清楚自己的優點,她爹曾說只要她不多說
話,眼神收斂一點兒,半垂著臉,裝成楚楚可憐的樣子,這樣她就是紹興第一美女
了。可惜這種可憐樣她總裝不久,所以她也就成不了第一美女啦!她在心裡竊笑著。
她得快點回房,否則會忍不住笑出來。" 紹庭哥,我要回房去了,你……可不
可以拉我一下?"
" 啊!對,我怎麼這麼粗心!來,小心點兒。"他立刻向她伸出大掌,握住她
纖細的小手後,拉她起身。
一會兒,見方君瑤還站在原地,呂紹庭溫和的對她說:" 是不是腳還痛?我送
你回房可好?"
" 不……不用了。只要你放開我的手,我可以自己回去。" 方君瑤臉都紅了。
他一直抓著她的手,好似沒有放開的意思。
" 啊!對……對不起!" 呂紹庭像燙到似的,立刻將她的手放開,俊俏的臉霎
時紅成一片。
接下來的數天,呂紹庭總會不經意的瞧見方君瑤,她也總是打扮得極美,讓他
瞧傻了眼。漸漸的,他習慣在留園內尋找她的倩影,而不是鎮日坐在書房內發呆。
在留園尋找他美麗的妻,變成呂紹庭每日最揄快的事。他喜歡那種驚艷感,及
那種不期而遇的浪漫。
今日,後花園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呂紹庭信步往後邊走去,見到的景象讓他
全身血液逆流,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方君瑤在蕩鞦韆——正常。
秀髮迎風飄揚——正常。
白皙的腿肚——不太正常。
裸露的膀臂——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這方君瑤居然上半身只穿抹胸,下半身著襦裙,襦裙還扎到小腿肚上在蕩鞦韆!
她臉上帶笑,身態輕盈;隨著鞦韆蕩來蕩去,呂紹庭的心也跟著上上下下飄來飄去
……
他應該出面喝斥她的。她是什麼樣子!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但他只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移不開視線,也移不開腳步。
她多美啊!那笑聲多悅耳,整個人充滿活力,雖說裸露,但不淫邪,反而有一
種純真之感。她正大光明的展現自己,反倒是他用小鼻子小眼睛的道德規範去限制
她,還像個卑鄙小人般站在樹後偷窺,真可恥。
聽到樹後頻頻傳來抽息聲,方君瑤知道她的目的達到了,使用不大不小的聲音
對身邊的小旋說:" 小旋,我今晚想讀點兒書,晚上你不用過來屋內伺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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