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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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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浼] 月光變奏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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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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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15: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零九章

  江與誠老師,我讓您簽售,雖然有夾帶私貨想搞波大新聞順便賣賣新版雜誌,但是本質上來說,我還是為了《消失的遊樂園》能夠大賣才提出這項建議的,您不能夠反手一刀捅得我鮮血四濺——

  【猴子請來的水軍:妹有。】

  【猴子請來的水軍:凡事講究個循序漸進,我不著急。】

  其實已經急得快要上吊,但是我並不會告訴你,因為要假裝自己很堅強、很從容。

  而這一次我也會hold住——

  表白是我主動的,接吻也是我主動的,牽手也是在我灼熱期盼目光下出現的,這一次,輪也該輪到那個戲子開始他的表演。

  【江與誠:你等他主動,怕是要等到地老天荒,他是個小時候想吃冰棍都要我先開口去小賣鋪的人。】

  【江與誠:靠不住。】

  【江與誠:你不如把他放一邊,先試試我……我也很優秀啊,雖然是有點過氣了沒錯吧,但是我也很努力想要紅起來,而且就算是過氣,國內首印十幾萬的作者也是屈指可數級別,養你還是養得起的。】

  【江與誠:你天天加班,還沒有加班費,對著不同作者的稿子看得雙眼發直,他不心疼,我心疼。】

  【江與誠:和我在一起不好嗎,你可以在家做我的個人編輯和經紀人,有了稿子第一時間給你看,然後我們一起討論——你喜歡我寫的東西,我喜歡你給我提出寫作意見的樣子,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正好的事嗎?】

  初禮:「……」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師。】

  【猴子請來的水軍:好像準備開始畫大餅的人是我,怎麼您一言不合就開始搶我的戲……】

  【江與誠:沒人給你畫餅,我說的都是實話。】

  初禮:「…………」

  【江與誠:我和晝川的區別在於,他總是對自己甚至是自己的所有物很自信,任著性子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但是我不同,如果有我喜歡的人或者東西,我情願自己藏起來,因為我不想承擔哪怕一點被人搶去的風險。】

  【江與誠:初禮,我是認真喜歡你的。】

  初禮:「……………………」

  老師你下本不想寫恐怖懸疑了大概也沒關係,題材我都給你選好了,不不,甚至文名都取好了,就叫《江與誠的三行情書》。

  搞不好溫馨治癒系言情小說界又要升起一顆璀璨的新星!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師,如果你想請一個經紀人,等我以後不在元月社了肯定第一個考慮給您打工……】

  【猴子請來的水軍:然而現在咱們還是先來討論一下眼前的事,比如,簽售?】

  【江與誠:我對簽售這件事不抗拒,只是覺得很麻煩而已。】

  初禮心中燃起了一絲絲希望。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師,我知道我天天給你們畫大餅,哄你們簽各種合同,略有一些「狼來了」的意思——但是我覺得我還是要掙扎著說明一下,這波,狼真的已經在山下了。】

  【猴子請來的水軍:《消失的遊樂園》是你寄希望之作,希望東山再起,我又何嘗不是?】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苗走了,我剛剛收到升職副主編的通知郵件,五月,伴隨著《消失的遊樂園》上市,《月光》雜誌也要全新改版,去陳雜,用全新陣容和彩頁——對於這件事,我也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

  【猴子請來的水軍:雜誌改版和新書上市,本來就是比較有說法的兩件事,我們的目標又是一致的「想要大賣」的話,這一次,你是不是可以認真考慮一下我畫的這個餅呢?】

  這一次江與誠那邊沉默了很久。

  然後才回復——

  【江與誠:我考慮一下。】

  初禮長出了一口氣,椅子轉了一圈正好撞上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于姚的目光,兩人對視了一眼,雙雙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出自于初禮身邊那個空蕩蕩的位置上,所誕生的歲月靜好。

  「初禮,五月改版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進行中。」

  「《消失的遊樂園》上市企劃呢?」

  「同步進行中。」

  「這將會是你上任副主編之後的第一戰,做好它。」

  「做我們編輯這行,能不能做好每一次的戰鬥,全看作者賞不賞那個臉,肯不肯配合,」初禮聳聳肩,「正在跪著請寶劍出鞘,一鳴驚人,震盪八方。」

  ………………就是寶劍考慮的時間有點兒長。

  整個下午直到下班時間,初禮每隔三分鐘看一次Q,甚至還懷疑是不是自己的Q壞了還讓阿象給自己發消息確認收的到……在做了一番各種姿勢的操作確認Q收信功能正常後,江與誠的頭像依舊安靜如雞。

  倒是初禮在下午又陸續收到了兩封其他的人事調動以及任命公告郵件——

  第一封,夏總編退休。

  第二封,梁衝浪晉升公司副總。

  初禮當時就差兩眼一黑暈倒過去。

  小boss老苗好不容易就滾蛋了,大boss梁衝浪卻一言不合升級成了終極boss,最慘的是,帶領他們一干編輯與營銷佬對殺多年,保證編輯們這些年來不勝至少也不落下風的夏老師撤了——

  然而。

  團長都AFK了,還怎麼繼續開荒副本啊!!!!

  初禮倒吸一口涼氣回頭看于姚,然後在于姚的臉上也看到了大概和此時此刻的自己臉上差不多的表情……大概就是:窒息。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大,怎麼辦啊?】

  【于姚:至少《消失的遊樂園》他們也是想大賣的,這點利益不衝突,樂觀點。】

  ……

  初禮沒有辦法樂觀點。

  更何況江與誠說著「我考慮一下」之後就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初禮拖著死人般的身軀回到家裡,打開門就看見日常一幕——晝川聚聚躺在沙發上抖著腿打他的手機遊戲,很顯然充值十幾萬讓他成為服務器裡首屈一指的扛把子,這會兒他正咆哮得嗓子都快變調了指揮遊戲國戰:「劍士往前壓一波,元素靈動開起來,雨漫奔雷砸下去,汐族猥瑣奶起來——對面開小號占坑不要臉,開國戰前說好的誰開小號占地圖誰原地暴斃!各位007聽好了,歡迎你們加入凜冬陣營,跟著你們不要臉的陣營老大能有什麼前途,相親時候妹子開口就是一句『聽說你們首領為了國戰都暴斃了』你說尷尬不尷尬?」

  初禮:「……」

  上了年紀的網癮少年。

  真怕他一個激動過度厥過去。

  初禮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男人額頭上因為咆哮爆出來的青筋——

  與此同時聽見晝川放在桌子上的iPad,另外一個熟悉的男聲也在瘋狂咆哮差不多的臺詞,完了還來了句:「我他媽就開小號占坑怎麼著!不服憋著!反正又不會真的暴斃,這他媽不還在活蹦亂跳和你對罵!晚上還要上你家吃你家的大米!」

  初禮:「……」

  是江與誠。

  瑪德智障,難怪一個下午沒動靜,這他媽所謂的「我考慮一下」原來就是進遊戲和晝川相愛相殺去了!

  這會兒晝川屏幕一黑,大概是遊戲人物掛了,他扔了手機,就著躺在沙發上的姿勢來拉初禮的手,初禮瞪了他一眼,拍開他,男人「嘶」了一聲,這時候他手機裡有個妹子開麥「咯咯」笑:「什麼聲音,老大你咬著舌頭啦?」

  還是個萌妹子音。

  初禮當時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去這個找晝川合作的破遊戲官方微博下面黑他們一波優化爛,玩了十分鐘手機燙得能煎蛋,bug多,遊戲環境差——還拐走她兩個作者,各個不幹正事。

  正咬著後槽牙心疼自己怎麼沒有萌妹子音,這時候手把人一把扣住,男人稍稍使了一點兒力道將她往下拽了拽拽彎了腰,初禮俯身看著躺在沙發上男人那張笑吟吟的俊臉……

  「沒事,」在初禮伸手捏住他鼻尖時,男人帶著笑意淡淡道,「我家的貓。」

  「……」

  麥裡一片「你還養了貓」「我還以為只有狗」「男不養貓啊」調侃中,臉微微升溫,初禮直起身,轉身去廚房做飯。

  晝川繼續指揮萬千小弟打他的國戰。

  初禮把米淘好扔進電飯煲裡,客廳這才安靜下來,客廳裡的人沒有在咆哮了,大概是打贏了這場國戰,因為萌妹子上麥開始唱歌……初禮伸腦袋往客廳裡看了一眼,晝川坐起來,順手把手機聲音給關了,扔下手機走進廚房,拿了個蘋果。

  「香蕉人副主編看上去有話要說。」晝川洗著蘋果,頭也不抬道。

  「下午人事調動還有夏總編退休離職,梁衝浪上位副總,現在元月社怕是要變天了,編輯們的日子不好過,再加上作者也不爭氣——比如你們兩個年紀加起來半截身子進棺材的人能不能整天幹點兒正事,在家裡打遊戲能高興一個下午……」

  「千金難買我高興。」

  「你是高興了,我下午正和江與誠老師說著簽售的事,他說一半人就溜了之後再也沒出現過,我他媽眼巴巴盯著Q一個下午啊,就說他人去哪了啊,原來是跟你打遊戲!」初禮抽出菜刀,「這遊戲運營商怎麼就不幹好事,國內作者千千萬,他就知道找你和江與誠!」

  晝川站在初禮身後笑。

  初禮轉過頭面無表情:「笑個蛋?」

  晝川:「你抱怨我和江與誠打遊戲的樣子特別像我媽,當年她——」

  初禮舉起了菜刀。

  晝川閉上了嘴。

  這個時候,初禮放在圍兜裡的手機震動,初禮扔下菜刀伸手將手機掏出來,一打開就看見她眼巴巴盼望了一下午的男人正兒八經的回復——

  【江與誠:剛才斷網碼字去了,碼得太高興不小心忘記了這件事……】

  初禮捏著手機跟身後的人說:「你兄弟和你一樣滿口鬼話。」

  【江與誠:你下午說的簽售的事我認真考慮了一下,確實有道理——還記得那天在電影院說過的話嗎,當時我就說了,我願意相信你。】

  晝川哼了聲:「確實滿口鬼話。」

  初禮:「你住口。」

  【江與誠:話不能光說說就可以,要有行動啊,你都付出行動了的話,我也得有——所以簽售的事,我答應你好啦:)】

  初禮頓時臉上春光燦爛,什麼抱怨也沒有了——晝川伸手把她的臉拎過來看了眼,皺起眉,又響亮地「哼」了一聲,放開她。

  此時Q聊天框裡還在往外跳新的句子——

  【江與誠:不過要簽售的話那確實要準備一下了,平時也不怎麼出門總是穿得邋邋遢遢的,這幅樣子見滿心期待的讀者可不行,衣服什麼的都得重新買啊,頭髮也要弄一下才好……】

  這時候初禮已經心花怒放到啥都顧不上了,江與誠說一她都不會說二,正把「我陪你去」四個字打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打完發出去,手中的手機就被身後突然伸出來的大手一把抽走!

  初禮「啊」了一聲轉過身,就看見男人抓著她的手機轉身飛快逃竄,並在她追打的過程中用語音功能沖著對面咆哮——

  【讓你去簽售又不是讓你去孔雀開屏!買什麼新衣服做什麼髮型!折騰再多能掩飾你快四十歲老男人的本質嗎!別老花心思哄人跟你約會,她傻了吧唧好騙老子還不懂啊!撅屁股就知道你想拉哪種屎——滾蛋,滾蛋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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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10:15: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一十章

  初禮和江與誠約好了星期六出門見面,買買簽售該穿的衣服,順便商量一下簽售的現場要不要做點小活動或者小遊戲熱鬧一下現場氣氛……為此初禮週六起了個大早,洗澡化妝下樓時,卻發現已經有人比她更勤快地坐在客廳沙發上了。

  初禮從他身後路過的時候,他手機裡正響亮播放——

  【《別枝驚鵲》在中國內地上映後大受歡迎,上映一個月總票房統計高達八點五億,為迄今為止休斯頓‧赫爾曼最為叫作的電影……】

  「晝川老師,你起那麼早幹嘛?」

  「你管我。」

  【休斯頓‧赫爾曼先生在回國後的新聞發佈會上,多次特別提到感謝中國影迷,並直言下一次合作有可能會嘗試拍攝中國特色的電影——赫爾曼先生表示,中國一直以來歷史悠久,文化傳承源遠流長,中國風電影一直以來都是他的系列電影裡決定好的、也將鄭重對待的計劃之一……在合格的電影人的眼中,一部電影的製作應該無視種族膚色,忽視國籍界限,以求同存異為前提弱化宗教信仰——】

  初禮走到陽臺拿下了一條棉質白色的連衣裙,看了眼,趴在沙發靠背上的男人懶洋洋道:「太透了吧,從這邊我都能看見你放在衣服後面的右手手指……」

  初禮:「……」

  晝川:「現在變成了一個豎中指的手勢,真粗魯,你罵誰?」

  「……看來是真有點透,」初禮將衣服收起來,伸手去夠另外一條黑色的小吊帶裙,還有配套的深藍色薄高領毛衣,「這樣穿會不會熱啊?」

  「還行吧,」晝川也從沙發上爬起來,走回房間裡,「我去換衣服,一會我跟你們一起去。」

  【赫爾曼先生明確表示,未來拍攝的中國風系列電影,也許他會追求一下不一樣的東西,因此,他將計劃在明年年中來華,選取一名優秀青年作家作為自己的劇本共同創作者……】

  初禮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一起去」幹嘛,「喔」了一聲,轉過頭看晝川的時候他已經「呯」地一下關上門……十分鐘後走出來,他身穿黑色牛仔褲,上身白色T外加同牌毛衣,低調的毛衣沒有logo,唯獨在衣服下擺有三色小開叉為品牌標誌……

  毛衣初禮覺得好看,在網上偷偷搜過,看見五位數的那一瞬間瞬間覺得這個男人她怕是養不起。

  而此時此刻,初禮看著面前那因為身上的毛衣顯得肩寬腰窄的高大男人看直了眼——

  那腰。

  好想抱一抱啊,用雙十好環抱住,就像是整個人都埋進他的懷裡。

  然後把臉在那寬闊的肩膀上蹭一蹭……

  初禮:「……咳。」

  初禮擰開了臉,在看到客廳裡鏡子倒映兩個人的身影時又愣了愣,她轉過頭看著晝川,後者挑眉:「怎麼了?」

  初禮伸出手指指了指鏡子,想說你看鏡子咱們今天的打扮有沒有點像貴族風和某寶風強行融合情侶裝?但是想了想,還是不要自取其辱,於是閉上了嘴,顧左右而言他:「你幹嘛跟著去啊?」

  「你在說什麼廢話?」

  走到鞋櫃前,彎下腰將初禮的小短靴拎出來放地上的男人聞言,抬起頭掃了她一眼——

  「我能睜著眼放你去跟江與誠吃飯逛街一整天?當我傻子啊。」

  「……」

  三分鐘後。

  兩人拌著嘴出門的時候江與誠的車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江與誠姿勢放鬆地靠在駕駛座上,看著面前那小洋房的院子門打開,他喜歡的人和他討厭的人穿校服似的統一著裝一前一後走出來,那畫面,要多令人糟心就有多令人糟心。

  原本是初禮走在前面的。

  但是到了車面前,晝川突然一個錯步往前,借著腿長手長的姿勢伸手率先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穩穩搶先坐進副駕駛。

  江與誠:「……」

  看著身邊的傢伙低頭,輕車熟路往後調整座椅靠背,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碎碎念「怎麼這麼擠腿都沒地方放你車之前是不是搭過什麼小姑娘啊」……江與誠才不慣著他:「不坐你就滾下去,哪來那麼多抱怨。」

  晝川:「你看你還惱羞成怒,心虛的人才惱羞成怒。」

  此時初禮也在後座坐穩,稍稍彎腰笑眯眯跟他打招呼:「老師,早上好啊!」

  江與誠撇過頭,看著後座那張笑吟吟的小臉,心情好了一些,於是不理晝川的那些鬼話,也勾起唇角,眼含笑意跟初禮打招呼……

  晝川突然停下碎碎念,不說話了。

  ——車內氣氛不錯。

  ……至少忽視副駕駛座那個冷著臉釋放低氣壓的存在時,氣氛是真的不錯。

  一路上,晝川和江與誠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他們昨天打那個破遊戲,更多的情況下是在互相嘲笑,什麼「我在世界上看見你鍛造十三階炸了,都是報應」「你沒原地暴斃,但是你的武器原地暴斃了」「聽說你瘋狂想養個元素孩子,死活弄不出來啊,你行不行」……之類聽不懂的話。

  初禮在後座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他們聊天順便拿手機看新聞,聽到「孩子」這話題時,她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這遊戲這麼高科技,男號還能海馬似的雌雄同體生娃啊?」

  初禮話語落下,坐在前排兩位男士安靜了下,初禮也沒放在心上,因為這會兒她正巧看見赫爾曼早上的那個新聞說什麼找中國青年作家合作的,她心裡想的是,找的是她家晝川就好了,AIR殿堂級影視,一步到位。

  在抬起頭時,發現他們沒再聊遊戲,初禮內心有一種身為責編的安寧,於是主動發起話題:「赫爾曼先生說明年會開始製作中國風電影,同時還會找青年傑出作家合作劇本小說,你們倆怎麼看?」

  江與誠:「聽上去好像不錯。」

  晝川想也不想開口:「那大概就差把『我要晝川』四個字寫在臉上了,青年,傑出,作家,六個字江與誠踮起腳尖也最多沾著後面兩個,中年過氣寫手,倒是字字有你。」

  初禮伸手推了把男人的腦袋,示意他趕緊閉上惡毒的嘴兒……江與誠也不在意,笑了笑道:「我也就比你大四歲,清醒點,我要是真算四十歲中年人了,四捨五入你也跑不掉。」

  晝川冷笑一聲想反駁。

  可惜這會兒車已經到達目的地商場了,江與誠停車下車。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來進入商場挑選衣服什麼的,都是晝川在做主——雖然他平時直男得連給自己梳個頭都懶得動彈一下,但是光看他浴室裡那一堆堆的護膚品也知道,其實他本質上是個擁有基佬之魂的傢伙,挑選衣服的品味什麼的都很好,單品挑選出來,穿在江與誠身上,都很好看。

  初禮都很意外他居然沒有瞎雞兒搗亂,而是真的很認真在做「陪江與誠置辦行頭」這件事:雖然表面上瘋狂嘲笑江與誠過氣這件事,但是明眼人用腳趾頭怕是都能看得出,晝川其實並不真的希望江與誠就這麼在沉寂的路上越走越遠——

  甚至讓江與誠簽售這件事,都是他早幾個月就提出來的……

  初禮曾經偶然問到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提議,男人也只是停頓了下,半真半假笑道:【偶爾也考慮過以後如果要過氣了怎麼辦,讀者們因為某一本書對作者失望後慣性地忽視關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用了很長的時間思來想去,「從未簽售過得作者舉辦簽售」大概是唯一的最後退路——至於是否置死地而後生,全看簽售的作品本身值不值得孤注一擲,將所有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的身上。】

  那個時候,初禮才知道,晝川的建議並不是隨便提出來的——

  他看過江與誠的《消失的遊樂園》;

  他認為這一本值得讓江與誠如此孤注一擲;

  正如他的書架上也擺著江與誠曾經的代表作一樣,他們倆並非一直掛在嘴邊幾乎是打娘胎裡來的對立關係……

  為了商業走上商業的道路也好,為了堅持自己選擇背道而馳的道路也好,也許在寫作這條路上,他們從來都將對方視作自己正面競爭對手,卯足了勁兒,在不知不覺之中為了為超越對方雙雙前進——

  這就是晝川和江與誠。

  他們一個是被古板的語文老師掛在嘴邊的高分模範生;

  一個是被古板的語文老師嫌棄打壓,卻咬著牙走出自己一條路的叛逆生;

  但是最終他們都獲得了成功——

  也沒什麼不好的,甚至沒有誰對,也沒有誰錯,選擇的路不同而已。

  「做什麼看著我笑得那麼噁心?」江與誠進更衣室時,晝川肩並肩和初禮坐在外面等著閒聊。

  「晝川老師,你是不是其實也不想看見江與誠老師就這麼陷入徹底的沉寂?」初禮伸手拉扯他的衣袖。

  男人抬起手,躲開她的拉扯,面無表情道:「你再說這種噁心的話,我就現場和你打一架。」

  初禮:「……」

  晝川想了想,突然道:「你別一顆心全掛他簽售上了。」

  初禮:「?」

  不然掛哪?

  晝川:「我連載大綱還沒交,題材也沒定,你也要多上心。」

  「什麼……這話你真好意思說,我要怎麼上心,天天蹲在你房間門口鬼哭狼嚎?過年前說好的事兒你都拖延症四個月了都沒交,好意思自己提,你當初答應我開連載是不是說著好玩的?!」

  初禮的注意力還真被他的垃圾話吸引去了,晝川被罵得狗血淋頭卻很滿意,滿臉溫和帶笑伸手摸摸她的腦袋,看著那雙眼瞅著自己因為憤怒而發光,他在心裡滿意地點點頭——

  就是這樣。

  無論是生氣還是高興……

  只要看著我就好了。

  晝川揉揉身邊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直到江與誠從試衣間出來,晝川這才放開她,轉過身掃了眼江與誠,認真和初禮一起評頭論足……

  晝川:「比我差一點,但是還可以……這款我記得還有煙灰色啊,你去試試不,感覺比深藍色更符合你的老年人氣質。」

  初禮:「穿這套當天至少多賣一萬本……」

  初禮托著下巴,瞅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江與誠和晝川不一樣,如果說晝川出道去演個電視劇起碼是個爆款青春偶像劇,那江與誠必然就是實力派成熟演員裡的顏值擔當……

  白襯衫、毛衣開衫和牛仔褲穿在他身上,不顯得年輕,卻顯成熟穩重。

  這會兒聽了初禮的評價,江與誠看了眼衣服上的吊牌,隨即半開玩笑似的笑道:「才一萬本?那這套衣服的本都收不回來。」

  初禮樂了,也跟著笑。

  晝川坐在旁邊,看了看江與誠又看了看初禮,閉上嘴,突然陷入沉默。

  江與誠拿著選出來的各種東西去結帳時,初禮也跟著起身,準備等江與誠結帳好後一起準備去吃午餐,然而就在站起來的一瞬間,她被晝川拉住了袖子。

  她微微一頓低下頭,對視上男人那雙淡定的眼,他微微蹙眉道:「為什麼和江與誠在一起時,你總是笑得那麼開心,在我面前,就只有眼淚啊?」

  「……」

  啊?

  這問題,初禮倒是回答不上來。

  這時,晝川放開了她,歎了口氣,看著有些煩躁地捋了把額前的碎髮:「算了,沒事。」

  ……

  江與誠弄完一切回到原地發現氣氛好像有些變動。

  ……總的來說好像是有點沉重。

  買完東西,三人隨便挑選了一間餐廳坐下吃飯,初禮撐著下巴心不在焉地刷刷微博什麼的,晝川和江與誠閑著沒事也用手機打遊戲……一般手機遊戲麼,不就是組個隊伍刷幾個固定日常任務,晝川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手機,看上去也是興致缺缺、心事重重的模樣。

  可以看得出江與誠老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也在努力調節沉重氣氛。

  初禮自己玩了一會兒手機,突然也覺得這麼下去等會兒回家,那情況簡直不敢想,非得把無辜的二狗子嚇得少吃半盆飯不可……於是索性放下手機,伸腦袋去看晝川玩遊戲,假裝沒事發生一樣跟他搭搭話。

  原本一切向著正常的、好轉的方向移動——

  直到一場戰鬥結束,遊戲人物出現在移動界面,初禮看見晝川玩耍的遊戲人物名字上,掛了個明顯跟他是情侶名字的「XXXX的夫君」這樣的稱謂。

  她心頭一跳,眼珠子在眼眶裡轉動了一圈,因為驚訝而微微震動。

  突然想到剛才在車上,她還嘲笑這遊戲還能海馬似的雌雄同體生小孩;

  又突然想到了前幾天他指揮國戰時,開麥跟他笑嘻嘻說話的萌妹音……

  啊啊啊啊啊雖然跟隔著一根網線都不知道對面到底是誰的人吃醋好像有點無聊——

  初禮坐直了身體,突然有點後悔今天幹嘛出門。

  而這時候,晝川也感覺到原本已經湊近自己身邊的熟悉氣息突然抽離,他愣了下抬起頭,看了眼坐在旁邊沉默的初禮,又看了眼坐在餐桌對面的江與誠,江與誠指了指手機屏幕,晝川低頭看了眼。

  一眼看見自己號上掛的夫妻稱謂。

  再抬頭看見江與誠一臉「好像出事了啊」的燦爛笑容。

  晝川:「……」

  晝川伸手去拉初禮,初禮板著臉甩開他的手。

  氣氛又發生了第三次變化——

  從方才初禮有點點心虛加迷茫,現在變成了晝川。

  晝川無辜道:「那是我小號,開來結個婚生個娃當寵物使的。」

  一邊說著一邊不容甩開地一把將離自己遠遠的小姑娘拽過來,同時把手機塞到她眼皮子底下:「真的,就是我小號,伺候你一個在後面天天催稿的我都夠累了哪還有心思再伺候另外一個——」

  初禮掀起眼皮子掃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個所謂的「小號」突然打字說話:【老大,這副本刷完等下我要去吃飯啊。】

  初禮:「……」

  小號還能開口說話?

  當我傻子啊!!!!

  初禮「謔」地一下抬起頭,瞪向晝川——

  眼眶肉眼可見迅速泛紅。

  ……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在你面前老哭。

  ……你踏馬有本事,倒是別老欺負人。

  坐在桌對面、同樣在遊戲隊伍裡親眼目睹一切發生的江與誠直接笑出聲,晝川則恨不得把手機扔進面前咕嚕咕嚕煮開的火鍋裡!

  這個時候再跟她解釋,這會兒其實就是午間日常他不在家就一個設備,所以讓別的人幫忙開個小號,對面還是個糙老爺們……

  她大概也不會信。

  晝川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臉,卻被初禮飛快躲開。

  「算了,反正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她低著頭慢吞吞道,「我也管不著。」

  晝川停頓了下,反問:「我不是你什麼人?」

  「啊,編輯與作者,房東與房客吧,」初禮抬起手揉揉眼睛,「可能還是閒暇無聊時候偶爾遊戲的玩伴。」

  晝川:「……」

  江與誠:「我是不是該去個洗手間什麼的?」

  晝川:「你就坐著,哪也不用去。」

  晝川頭也不抬,看都沒看江與誠一眼,他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且低沉,一雙眼就看著身邊那個低著頭揉眼睛的傢伙……

  停頓了下,緩緩道:「玩伴?你見過閒暇無聊時玩一下還要把自己整個人賠進去的遊戲?這話說得是不是有點可笑了?」

  他的聲音一改往日那懶洋洋不正經的強調,隱約含著淡淡怒意。

  也是少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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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你見過閒暇無聊時玩一下還要把自己整個人賠進去的遊戲?

  初禮放在桌子下的手緊了緊,卻什麼也沒抓住,只是徒勞似的在空中抓了下而已。

  「出門在外,讓一個朋友幫忙開下小號做任務而已,喏還是個作者,新盾社那邊的,大家一起搞了個名叫『富堅義博後援會』的幫會,共同繁榮脫稿事業……」江與誠翹起二郎腿,幫忙打圓場,一邊隔著桌子踢了晝川一腳,「啞巴了你?不知道解釋?」

  晝川沒理他。

  從頭到尾只是看著初禮,在她揉揉眼睛轉過頭看著他時,心裡除卻有些著急之外,那怒火也變得越發明顯,於是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大概不該這個時候說的話:「我都不知道她要什麼,解釋什麼?」

  這時候午餐被端上來,初禮動了動唇角,什麼也沒說,低下頭埋頭吃飯。

  吃完飯後,她看了眼手機,找了個要去印廠看《消失的遊樂園》封面的藉口提前離開——大週末的印廠怕是鬼在上班,大家心知肚明,她只是找了個藉口讓「不歡而散」看上去沒那麼「不歡」而已。

  初禮離開後。

  晝川和江與誠換了個地方,找了個露天的茶室,喝茶外加抽煙——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吞雲吐霧,從頭至尾只顧著蹙眉沉默的男人,江與誠懶洋洋地點燃了一隻煙:「其實她就是缺乏安全感而已,男女認識的偏差在於此——有時候男人覺得,把該做的都做了,相安無事地過好日子便是一種承諾了;女人卻認為,鑽戒,鮮花以及一場珍重而浪漫的儀式同等重要,你不做,你就是在混日子,轉個頭隨便找另外一個人也能過一樣的生活。」

  「……」晝川捏著煙蒂,換了個坐姿,「我去哪找另外一個人?」

  說話時語氣氣悶,怨氣沖天。

  「你們倆除了微博隔空告白了一下,有鄭重其事地坐下來好好談這件事嗎?」江與誠問,「有鄭重其事地向對方表明你們要在一起了嗎?」

  微微一頓,晝川打從一個小時以前至現在,頭一次掀起眼皮子掃了江與誠一眼。

  江與誠笑道:「明顯沒有。」

  晝川:「你又知道?」

  江與誠:「從她字裡行間以及眼裡的不確定,我總覺得我還有機會,所以我知道,明顯沒有。」

  晝川在煙灰缸裡掐滅了煙草的星火,就好像此時此刻捏在他手裡的煙蒂就是江與誠的脖子,男人鼻息之間是淡淡的煙草味,唇邊呼出的白色煙霧讓他的五官變得模糊了些,連帶著彷彿煙蒂的陰鬱也加深……

  「離她遠點,已經是我的人了。」

  江與誠放下手中的紫砂杯,指著晝川的鼻尖笑:「你要是能在初禮面前說出這句話,早沒那麼多屁事了,現在跟我充什麼大象……」

  「說什麼?」

  「『我是你男朋友』。」

  「……」

  江與誠看著晝川一臉茫然,就差把「這他媽還要說」寫在臉上……於是連帶著江與誠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把這種感情智障當情敵都是他看不起自己……男人擺了擺手:「算了,你別說了,就這樣在沉默中死亡挺好的——我不給你支招,巴不得你快點被甩,我好上位。」

  「……」

  「不,估計在初禮的眼裡你這甚至算不上被甩,頂多是:一場無疾而終的風花雪月。」

  ……風花雪月?晝川拿起第二支煙草送到唇邊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了看坐在桌子對面笑得礙眼的傢伙——從小到大他就處處壓他一頭,從學校到文壇,如今連女人都要和他搶,還大談戀愛經驗,一副「你這種人談什麼戀愛」的討人厭模樣……

  「喜歡你這種不食人間煙火到弱智程度的人,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初禮喜歡的是我就好了,」江與誠說,「我會在微博興高采烈地告訴全世界我脫團了,然後艾特一下……呃,《月光》雜誌官方微博?」

  「……」

  還興高采烈地告訴全世界脫團。

  浮誇。

  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

  宣告給全世界算什麼東西?

  又不是明星——

  再加上你那些豺狼虎豹似的讀者,知道真有這麼一回事,非腦補出編輯借用職位之便勾搭男神作者的八點檔狗血劇,非把她生吞活剝不可……

  晝川叼著煙哼了聲,在心裡罵了句「膚淺」,轉而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翹起唇角嘲諷:「……確實萬事俱備,可惜她不喜歡你。」

  「沒有什麼是時間不能改變的。」

  那自信的語氣讓晝川翹起的唇角放平……

  「……你做夢。」

  嘖。

  真想剪了他的舌頭。

  當晚晝川半逃避似的和江與誠胡扯到十點才回家。

  回家的時候發現自己多慮了,因為家裡黑漆漆的,二狗子躺在沙發上被餓得只剩下聽見開門聲抬起頭看他一眼的力氣……

  因為家裡沒人。所以沒開暖氣,腳踩在木地板上冷冰冰的……男人關上門,甚至來不及換鞋,掏出手機給某個熟悉的號碼發短信:在哪?

  【阿象家裡,住兩天。】

  【?】

  【《消失的遊樂園》準備下印,有了《小神仙》的教訓這次誰敢不跟全程?天天跑太麻煩了,阿象家離印廠就兩站地鐵,近……早上還能多睡一會兒。】

  她語氣自然。

  理由充分。

  就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然後一言不合突然出去住,也不過是真的希望早上能夠多睡一個小時……

  黑暗的房屋之中,男人站在玄關拿著手機,心裡個不爽可以算得上是要掀翻了屋頂,想說就為這個狗你都不餵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一言不合還離家出走了你踏馬翅膀硬了啊;銀行卡錢多了是吧,估計還是去年《洛河神書》大賣發的獎金……

  「……」

  可以。

  這麼看來,這筆「離家出走」的資金還是他本人親自贊助的。

  黑暗之中,男人被氣得覺得自己髮際線都上升了一毫米,然而絞盡腦汁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揭穿她——直到手背被濕潤的狗鼻子拱了拱,二狗子哼哼唧唧地從耳朵蹭他,他這才回過神來似的……

  言簡意賅地回了個「好」。

  ——殊不知這是他今天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江與誠若是知道了怕是先要錘胸口下午跟你浪費幾個小時科普女人「口是心非」都他媽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啦,然後下一秒又要歡欣鼓舞地鼓掌:作得好。

  ……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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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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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0: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十二章

  可能是晝川的那一個【好】言簡意賅得過於精髓,初禮在氣得差點把自己的寶貝iPhone5S給撅了之後,抱著阿象的大腿,委委屈屈地在她床腳打了個地鋪睡下了。

  第二天扶著被晝川買的床寵壞導致睡了一夜地板差點斷掉的老腰,上某寶買了個五十九塊包郵的彈簧床,初禮的這個【住兩天】一下就是一個月。

  而這一個月裡,晝川從四月初的「不習慣」到四月底的「人不人鬼不鬼」,過得有點渾渾噩噩的……要麼怎麼說由奢入儉難呢——

  某人很不負責任地打亂了他過去二十八年來的放浪不羈生活作息,把他養成了早上七點準時醒來要吃早餐的胃。

  然後一言不合地,每天準時供應的早餐突然不提供了。

  晝川當然是不爽的。

  連帶反映就是每天的更新內容都把讀者虐得哭天搶地,微博下橫屍遍野……

  終於有一日,某讀者被逼得飆髒話。

  【艸尼瑪個香蕉船喲,這辣雞作者怕是失戀了吧?】

  這一行別出心裁的髒話也不知道是哪幾個字打動了晝川,在評論回復了幾秒之後,就被很少回微博評論的晝川翻牌,男人留下輕描淡寫的六個字:是啊,媳婦跑了。

  然後彷彿一切都是上天的報應,這字字泣血的六個字被並沒有當真的讀者們紛紛回復無數串冷酷無情的「哈哈哈」以及「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晝川失戀了哈哈」迅速成為讀者們之間調侃的話題——

  晝川氣得第二天沒更新,只在微博發了個有點兒違背「溫潤如玉公子川」暴露本性的「微笑」表情包……然後又惹來一陣殘酷無情的新嘲笑巔峰。

  直到下午。

  一則比「晝川聚聚失戀了」更加吸引人眼球的爆炸性新聞從元月社官方微博公佈:江與誠將會於五月一日在G市國際會展中心舉辦寫作十餘載後首次個人簽售與讀者見面會。

  ——此消息一出,可以說是文壇的小型爆炸,在公佈消息的那一天開始,「江與誠」三個字以前所未有的強勢之姿侵佔人們眼球!

  文學論壇裡,曾經嘲諷江與誠從來不簽售就是長得醜、信誓旦旦爆料江與誠是個殘疾人的各種帖子都被挖墳頂起,下面一連串占位,坐等看樓主被啪啪打臉!

  短時間內,文壇其他作者紛紛安靜如雞,因為這時候搞什麼大新聞為自己的銷量作勢,都不會再比得過江與誠這一波搞得大了……

  ——《消失的遊樂園》關注度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比當年首次開啟網絡預售的《洛河神書》有過之,而無不及。

  ……

  五月一日當天。

  當初禮看著圍繞著元月社展臺,排隊排得水泄不通甚至有點兒影響到正常通道使用的人群,一顆心算是落地——她站的遠遠的,看著讀者們站在隊伍裡翹首以盼,星星眼似的看著鋪天蓋地打著《消失的遊樂園》&新版《月光》雜誌初號刊廣告的元月社展位,展位裡,已經有已經排到的本著「排那麼久不多買幾本都覺得虧」的心理,將新版《月光》雜誌和《消失的遊樂園》三套五套的往外搬……

  這樣的氣氛影響了許多原本只打算買一套的讀者也拿了兩套或者以上……

  梁衝浪因此樂得合不攏嘴,這會兒正打電話要求倉庫那邊再往這邊弄點兒庫存,那一句句「不夠賣啦」「這才早上開始一個小時,存貨都快被搬空了」,恨不得要拿個話筒咆哮給全宇宙聽。

  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是書展開始大約一個小時之後,當時,江與誠就站在初禮的身後。

  而此時看著眼前的一切,男人就彷彿突然回到了七八年前,那個時候他的人氣還在巔峰,新書預售時也是這般熱鬧,一大早,市中心的書店裡排隊都排到大街上,書商恨不得將廣告橫幅打到大馬路上哪怕被城管追著打……

  他抬起手拍了拍初禮的肩,大手寬厚結實;

  被他拍了肩的小姑娘感覺到肩頭的沉重,愣了愣後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向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說,她也想要成為電影裡鉑金斯那樣的天才捕手,不逼迫作者寫好賣的題材,不歧視還沒那麼有名氣的或者已經過氣的作者,不被世俗眼光拘束……

  只是用自己的眼睛。

  自己用自己的雙手。

  親自去創造「銷量的奇跡」。

  她說——

  【如果曾經有人可以做到,那麼現在我也可以。】

  【如果非要有一個人來終結作者們對編輯的失望,那就由我來……】

  【把這樣的決心刻在腦門上,銘記在心,帶著這樣的心情把你們的書送到讀者的手上——】

  ……

  她說,請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

  江與誠低頭看著站在自己跟前沖著自己展開燦爛笑容的小姑娘,從她的眼中他可以看到如釋重負的喜悅,那樣的情緒讓她的黑眸變得異常的明亮……

  江與誠微微一頓,如果有一刻,確確實實動心了的話,那麼就是此時此刻——

  是那種心跳漏了一拍,想要將眼前的人擁入懷中,親吻她帶笑的眼角,這樣實實在在的動心。

  然而只是加重了放在她肩膀上大手的力道,讓溫度通過手掌心接觸的一小塊,企圖將心情傳遞給她:感謝的,信任的,或者是別的什麼……

  十點開始簽售。

  簽售台前,扛著書的讀者們已經快繞地球三圈。

  江與誠看了眼簽售臺上《消失的遊樂園》的大型宣傳背景布,被元月社工作人員畢恭畢敬請到後臺休息室裡,休息室裡已經人仰馬翻,主持人套詞,工作人員準備回收簽售票的小箱,整個兒亂成一團……有主持人抱著一大遝《消失的遊樂園》等著江與誠簽,江與誠皺了皺眉還沒說話,初禮已經上前,以非常強硬的態度將企圖走後門的所有人擋了回去……

  面對人家認為她「不通情達理」的白眼,她並沒有表現出哪怕一絲在意的樣子。

  二十分鐘後,簽售正式開始。

  初禮跟在江與誠屁股後面走上簽售台,面對讀者歡呼,「瑪德好帥」「握草誰說江與誠只有一條腿」「啊啊啊啊啊和我想像中的大大一毛一樣」……她面癱著臉替江與誠拉開椅子請他坐下,然後讀者們一個個上臺來的時候,她就站在他的身邊。低著頭,替他將要簽名的書按照讀者想要簽字的地方翻開,然後遞到他手邊最方便的位置——

  全程一共兩個小時,江與誠坐著,她站著。

  除了「快點」「人太多了怕簽不完」「不給特簽,死也不能給」這些言簡意賅的指令之外,她整個人的存在感都弱到幾乎沒有……

  雖然事實上她像是從這本書問世的一開始一般,全程在為他保駕護航。

  偶爾江與誠抬起頭,就能看見初禮微微歪著腦袋,低著頭認真地看著他簽字,一縷碎髮從耳朵後偷偷垂落下來,在她的面頰至唇角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快簽。」初禮彷彿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她點了點書,「看我幹嘛?還有半個小時,你看看下面還有多少讀者?」

  語氣有點惡劣,江與誠低下頭龍飛鳳舞簽下一個新的名字,唇角翹起,嗤嗤在笑。

  初禮:「……」

  其實,初禮也不是沒想過要參加一場喜歡的大大的簽售——

  幻想過無數次用顫抖的雙手把書遞給他看著他在上面簽字,然後像個小花癡滿腦子尖叫著「啊啊啊啊啊是大大親自簽的名啊啊啊啊啊這裡是大大剛才摸過的地方」……

  雖然現實讓她最後站在了距離喜歡的大大最近的地方,像個周扒皮似的恨不得揮舞著皮鞭讓他:給我快點簽,別東張西望!

  初禮也是有少女心的。

  現在她的少女心讓她想捂著臉找個地方為自己死去的形象大哭一下——

  心情複雜之間,就在這時,突然感覺到在簽售台黑壓壓的人群後,有一束特別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打了個轉……

  呃,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來看江與誠的,怎麼會有人跑來看她啊?

  接過讀者遞過來的書的動作稍稍有些延遲,初禮抬起頭看了一眼,於是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之中,遠遠站著個戴著黑色口罩、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一雙茶色瞳眸透過人群目光平淡看著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是晝川。

  他居然來了。

  一個月未見,他的頭髮又回復了之前那種亂七八糟的雞窩頭。

  初禮:「……」

  初禮小心肝兒顫了顫,差點把手裡的書砸江與誠臉上。

  江與誠:「?」

  初禮眨眨眼:「沒什麼,你快點。」

  ……

  簽售因為人數太多不得不延長了二個多小時,好在後面因為午休時間,展臺是空下來的,所以也沒有妨礙到誰——

  初禮在臺上彎著腰給當了四個小時翻書小太監,等最後一個讀者心滿意足地捧著書離開時,她直起腰,差點雙眼一黑直接累暈過去。

  …………………………看來簽售這種活兒一年只能幹個一兩次,就夠要人老命的了。

  初禮還穿著高跟鞋,下臺的時候腰一軟差點踩空,好在身後江與誠眼疾手快捉住她的腰扶了一把,初禮回過頭短暫道了聲謝,江與誠淡淡笑道:「看來你比我辛苦多了。」

  「那是真的。」初禮也沒跟他客氣,「下次換你小太監似的彎腰站四個小時,哎喲我這把老腰——」

  終於漂亮地完成了這一場準備了快半年的戰役,兩人都長出一口氣,這會兒有說有笑地走回後臺休息室,然後一開門,就看見坐在裡面擺著棺材臉的晝川。

  初禮:「……」

  張嘴就想問你怎麼進來的。

  後來一想,這張臉梁衝浪那個狗腿是見過的,口罩一摘,別說是進後臺休息室,怕是要上天老梁都得趴下給他個當墊腳的。

  而此時,看著初禮和江與誠有說有笑走進來,晝川從剛剛開始站在台下那會兒看著她給他翻書那親密姿勢就產生的不爽已經快溢了出來……

  這麼親密。

  看看賣兩本書把你們給嘚瑟的?

  《洛河神書》不是書,賣的那天怎麼沒見你上躥下跳四個小時圍著老子團團轉?

  就確認大賣的那一刻象徵性地擁抱了下撒了兩滴鱷魚眼淚——

  你剛才還趴在他身邊說話!

  我都看見了!!!!

  千言萬語。

  氣吞河山。

  忍住,今天他不是來吵架的。

  「忙完了?」他冷著臉站在她面前,「我來接你回家。」

  江與誠含笑鼓掌:「有夠迫不及待的。」

  「你閉上你的狗嘴兒,先出去等。」晝川看了他一眼。

  江與誠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初禮,送上了「趕緊就地分手」的眼神祝福,轉身開門出去,然後整個休息實裡就剩下了初禮和晝川兩個人……其實初禮挺想跟在江與誠屁股後面一起開溜的——如果不是這會兒晝川渾身充滿了「你敢走我就敢打斷你狗腿」的危險氣息的話。

  初禮遺憾地看了眼江與誠離開的方向,看著那扇門被關上:「那什麼,我這還有別的工作——」

  晝川:「……」

  忍住。

  真的,不能,生氣。

  「我怎麼你了?玩個遊戲,至於玩得你一個月不著家?」男人滿臉鬱悶,「今兒不是我自己找上門,回頭你又準備找什麼藉口繼續住同事那?」

  「……」

  「還是壓根不準備找藉口,就這麼一輩子住下去了?」

  「……」初禮小小後退一步,「……我在哪住不是一樣的。」

  「你說什麼?」

  「樓上少住一個人還是多住一個人,對你來說有什麼區別?」

  「……」肉眼可見,男人胸口劇烈起伏了下,「一個月沒見,你就這麼跟我說話,你要不要自己錄下來聽聽看,是不是能把人氣死——算了我不跟你在這瞎胡扯,回去再說。」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強忍著怒火滔天伸手要去捉她的手腕,後者卻急忙後退一步,眼睛也跟著泛紅:「回什麼回,那是你的房子,跟我有什麼關係要用上『回』這個字,我們又是什麼關係——」

  「………………」

  忍……個幾把毛。

  再忍就要被氣死了!

  「什麼什麼關係,我他媽不是你男朋友?!!!」

  「是個屁!誰承認了!」初禮也跟著提高嗓門,「我男朋友是L君!!!網戀行不行!!!」

  「L君個毛線,這破梗還準備玩到明年過年是吧?!老子就是L君!」

  「你你你是個屁啊!!!晝川,我警告你,你別張嘴就來!」

  「不信是吧,」晝川這會兒也是被氣的想跳起來,要不是捨不得真的想把眼前這人暴揍一頓,「不信你自己問!」

  初禮瞪著晝川,示威似的掏出手機,點擊Q,點擊某熟悉頭像,手指移動飛快打字——

  【猴子請來的水軍:在哪?!!!!!!!】

  那邊沉默兩秒。

  初禮餘光看見面前的男人拿起手機,輸入幾個字,然後發送的一瞬間抬起頭看著她,與此同時,她手裡的也跟著震動——

  【消失的L君:你面前!】

  初禮「謔」地抬起頭,越過手機,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張小臉白了變紅紅了再變白最後變慘綠,雙眼因為驚慌緩緩瞪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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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1: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十三章

  一個月裡,兩次想把手機撅了手機都因為晝川,這對個手機是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的窮鬼來說,算是頭等大事。

  初禮一雙眼瞪圓了,看著那模樣能把面前的男人生吞活剝,當著他的面把「消失的L君」這人拉進黑名單裡,又覺得不解氣,還想把他大號一起拉黑——但是抬起頭被那雙寒潭似的眼瞅著,她那鼓起來的尤其瞬間又下去了一半……

  吵也吵完了,熱鬧之後,說不準是從誰開始陷入沉默,至少從那一刻起,周圍的氣息彷彿瞬間跌入了冰點。收好手機,初禮扔下一句「我不跟你說」,就想抬腳往外走……結果步子剛邁出去一步,便被男人拎小雞似的拎了回來。

  「你去哪?」

  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去哪都行,」初禮想也不想用冷漠的語氣道,「反正不和騙子在一起……L君?我上次問你是不是L君時候你怎麼說的?」

  「我從來沒有正面否認過這件事。」

  「少給我在這玩語言遊戲,我只知道我問你的時候你也沒有正面承認過!你玩也該玩夠了,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一座金山銀山這輩子跑來給你做牛做馬,現在該還的也還了,差不多了吧,散了散了。」

  她說這話時候眼睛望著門外,那慢吞吞的語氣說著「散了」的時候要多狠心有多狠心,晝川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也跟著緊了緊——感覺自己好像是哪裡搞砸了,這會兒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情急之中他只能把那張擰開不肯看自己的臉強行擰回來,他皺著眉看著她:「我說過,沒有誰為了玩把自己整個人都賠進去的……」

  初禮眼神兒定了定,也跟著皺起眉,伸手推了推晝川的手腕,沒推開。

  晝川的手勁兒大得很,被她推了下也穩如泰山,他的眉始終皺著——看見她眼眶泛紅,忍不住想抬手去摸,但是被她偏頭躲了開去,手不尷不尬地停在半空,最終伴隨著男人的歎息,落在了她柔軟的短髮上……

  此時。

  「我說,初禮你好了——」

  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阿象探進來一個腦袋——阿象原本剛從展位那邊奮鬥完畢,毫不知情地想到休息室來收拾沒開的礦泉水啥的,到了休息室門口發現江與誠老師站在外面站著發呆,卻並沒有提醒她裡面發生了什麼——於是無辜的她推開門,就看見了休息室裡讓她想要飆髒話的一幕……

  定格在腦袋探入休息室三秒,該說的話也沒說完,阿象回過神後腦袋「嗖」地縮了回來。

  關上門。

  她捂著胸口對門外的江與誠老師感慨:「我日你媽喲。」

  沒有人告訴她初禮和晝川已經是這種可以相互摸腦袋的關係;

  也沒有人告訴她初禮和晝川已經是這種「如果再見不能紅著臉,至少可以紅著眼」的關係;

  更沒有人告訴她初禮這一個月來天天失魂落魄的原因可能大概也許應該是因為晝川;

  更更沒有人告訴她初禮突然搬家到她那蹭住,只是因為跟男朋友吵架,而那個「男朋友」就是晝川……

  初禮晚上夢囈時候,偶爾會叫「晝川」的名字,天真如阿象,還以為她敬業樂業到在夢裡都在跟作者催稿。

  阿象站在休息室外驚魂未定,這時候門突然從裡面被拉開……她下意識後退幾步,轉頭一看看見站在門縫後初禮眼珠子黑白分明瞅了她一眼,開口時嗓音有些沙啞:「你怎麼來了?」

  阿象有點腿軟,張了張口想回答,這時候目光一閃落在初禮的手腕上,這會兒她那手腕上還緊緊扣著另外一隻大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想像了下這雙大手掐在自己脖子上收緊的模樣,於是那句「來接你一起回家」憋在喉嚨裡說不出來,阿象求助似的看了眼旁邊門神似的守著的江與誠。

  江與誠面色正常,開口時嗓音溫和,像是早就知道了裡面怎麼回事:「說完了?」

  初禮點點頭:「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

  站在他身後的晝川又皺起眉。

  阿象趕緊插話:「我是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初禮又點點頭,開口正欲回答,這次卻被人搶了先,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嗓音低沉:「她在外面住了一個月也該回家了,你先走吧,給我留個地址,晚點我去你那拿她的東西,這一個月麻煩你了,謝謝。」

  語氣是客氣的。

  也是不容拒絕的。

  「你憑什麼在這自說自話決定我去哪?」激動且抗拒的提問。

  「憑我是你男朋友。」平靜且堅定的回答。

  「我不跟你回去,我不跟騙子說話。」

  「不告訴你我是L君你不承認我是你男人,告訴你我是L君就又成了騙子,反正橫豎是我不對,我認了——總之你先跟我回去。」

  「我不!」

  「是陳述句,沒有否定的回答選項。」

  「你說沒有就沒有,我愛去哪住去哪住——」

  「你試試,重新租房是說找到就能找到的?住同事家?我看看放眼整個元月社誰敢收下你。」

  阿象:「……」

  阿象被嚇得只想流著淚落荒而逃,早知道今天,在初禮扛著行李可憐巴巴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時候,她說什麼也不會一時心軟把她放進家門的,她只會把她連人帶行李一起從十二樓扔下去。

  太嚇人了。

  初禮那個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朋友就是晝川。

  真的太嚇人了。

  ……

  最後的結果初禮還是不情不願地坐上了晝川的車——畢竟當時的情況是,如果現場非要找一個比初禮更加無辜、惶恐加茫然的人,那就是可憐的阿象,她就是隨便收留了個拎著行李看似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眼下幾乎要招來殺身之禍。

  她用眼神兒示意初禮趕緊跟著她家瘟神滾蛋。

  於是初禮只好先答應跟晝川回去。

  書展一直忙到太陽落山才結束,這一天《消失的遊樂園》狂賣二萬五千套創造場販奇跡,彷彿進了這書展大門的人,手裡都拎著一套《消失的遊樂園》……初禮下了簽售台喝了口水就接著自行加班忙去了,江與誠回書展附近的酒店休息了,而當初禮忙碌的時候,晝川就靠在元月社展位的書架旁,歪著頭,看著她。

  她忙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她忙完後,不等她與其他人說什麼,抬起頭便看見男人轉身往停車場離開的背影……等她拎著包到書展出門門口,那輛熟悉的車已經停在大門口。

  到家時已經月上柳梢頭。

  家裡還是她走時一模一樣,連茶几上擺著的小杯子都保持著她離開那天的模樣……呃,看著也真的是一個月沒洗了。

  二狗子從沙發上跳下來,毛茸茸的大腦袋拱她,耳朵立起來手揉過去會很有彈性地彈回來……大狗鄭重其事地站起來把大爪子搭在她的肩膀上,濕潤的鼻子嗅嗅她的臉。

  「狗都知道想你,你都不知道想我。」

  晝川站在一人一狗的身後開口說話,語氣有點酸,絲毫不認為自己淪落到和狗吃醋有什麼不妥,彷彿下一句「狗都能蹭你我都不能」就要脫口而出。

  初禮看了看地上掉的狗毛,天氣變暖了,二狗子開始掉毛,地上一天不打掃就是一團團的狗毛還有撓癢癢時一起帶下來的皮屑……初禮彎腰抹了把地,看了下手上的皮屑和狗毛,轉身抬起手舉到晝川面前:「你掉的渣?」

  晝川:「……」

  初禮垂下手,拍了拍手掌心:「一地人渣。」

  晝川難得沒有反駁她。

  走上樓,關上門,拒絕和他對話——上樓的時候能感覺到他就站在樓梯下抬著頭看著她,那目光一直在她的背上沒有挪開過,直到她將閣樓的門關上,然後發現自己的房間反而是一塵不染的,好像一個月來一直都有人上來打掃……

  初禮靠著門背席地而坐,將下巴放在曲起的膝蓋上。

  門後傳來輕微響動,站在門外的人大概已經儘量放輕了動作,可是高大的身形踩在門外的鬆軟的木地板時還是會發出「嘎吱」的聲音……初禮下巴埋在膝蓋裡,沒有出聲趕人,她知道晝川就站在一門之隔的外面。

  她屈指,輕輕敲了下門。

  門外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好像是某人要站起來轉身逃跑,但是步伐又定住……過了片刻之後,門縫的那一邊暗了下來,看來男人也是猶豫了下後直接坐在了臺階之上。

  初禮拿起手機,想了想,又把之前拉黑的「L君」從黑名單裡放了出來。

  【猴子請來的水軍:問你一個問題,當我天天興高采烈地和你說晝川他老人家的壞話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來著?】

  隔著門,聽見外面人手裡的手機「叮咚」一聲。

  【消失的L君:沒怎麼想,晝川招你討厭沒關係,至少L君招你喜歡。】

  【猴子請來的水軍:……】

  【猴子請來的水軍:也對,L君還披著馬甲給我寫了槍手稿,有讀者投稿問我:L君是不是晝川啊,文風一毛一樣……哈哈,我還強行說,L君和晝川一樣個毛啊,二八開。】

  【消失的L君:嗯。】

  【消失的L君:你說什麼是什麼。】

  初禮看著手機,「嗤嗤」輕笑著,笑容之中又摻雜著一絲絲苦澀——想要生氣,又不知道這氣從何來,畢竟他從來沒有用L君的身份從她這裡討得一點好處,反而正如他所說,無論是在晝川面前還是L君面前,她光訴苦和灑的眼淚就快要彙聚成一條河……

  仔細想想,他好像也從來沒有正面否認過自己是L君這件事。

  但還是要生氣一下的。

  畢竟被蒙在鼓裡這麼久。

  放在膝蓋上的臉抬起來,腮幫子鼓了鼓鼓成包子,這時候初禮手裡的手機再次震動,她拿起來看了眼——

  【消失的L君: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晝川好像接二連三幹了不少錯事,把你氣得不輕的樣子……那你還喜歡他嗎?】

  初禮微微眯起眼,偏頭看了看窗外,月光灑入房間,像是在窗臺上灑上了一層銀色的霜。

  【猴子請來的水軍:今晚有月亮嗎?】

  【消失的L君:有。】

  【猴子請來的水軍:圓嗎?】

  【消失的L君:你推開窗看看。又圓又亮。】

  【猴子請來的水軍:美嗎?】

  【消失的L君:嗯,美。】

  【猴子請來的水軍:但是我還生你氣呢啊。】

  【消失的L君:好,你先氣著,我受得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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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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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1: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十四章

  說著說著裡面又沒動靜了,撐著下巴坐在閣樓樓梯上的男人低頭看了眼手機,發現自己又他媽被拉黑了……女人還真是說翻臉就翻臉,自己想說的說完了就拉黑了,甚至不給他一個機會,稍微問一下:那我現在到底算不算你男朋友?

  ……可能是算的吧。

  ……也可能是被甩了。

  晝川突然覺得當年L君和猴子的一日網戀,迅速在一起迅速分手的節奏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FLAG……彷彿為他一年後戀情多坎坷奠定了不可動搖的基礎。

  晝川皺著眉一晚上都沒鬆開,接近半夜十二點的時候外面傳來汽車的引擎聲,二狗子從狗窩裡抬起頭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然後發現是江與誠拎著啤酒和燒烤來了,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放,他就伸腦袋去看閣樓方向。

  「應該睡了。」晝川拿了個碟子出來,「看什麼看,再看也看不走。」

  江與誠毫不掩飾一臉失望:「在我幻想中她應該給你一巴掌然後氣呼呼地回那個阿象家裡住……你這麼把人關在自己家裡好像也不太對勁吧?」

  晝川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樓上,那扇大門依舊緊緊關閉著……不知道是真的睡了還是聽見了樓下的動靜也還在裝屍體,於是男人收回了目光,淡淡道:「無所謂,先關著吧——無論死活,至少還能見著人,總比哪怕明知道活著也見不著的好。」

  「…………真變態,你這樣的放在古代應該是個暴君。」江與誠說,「以後我有女兒,就告訴她如果遇見超過二十五歲還沒談過戀愛的男人趕緊躲遠點,他們單身至今完全就是因為自己變態。」

  晝川嘲諷地瞥了江與誠一眼,拿起一罐啤酒,「呲」地一下打開:「大半夜來幹什麼的你?」

  江與誠聞言,又變了臉色,笑嘻嘻地拎起一罐啤酒跟晝川碰了碰:「你下午回來大概就光圍著初禮轉了,應該還沒上過微博之類的地方吧?」

  晝川看了他一眼,慢吞吞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

  這才發現網上關於江與誠下午簽售的新聞通稿已經呈現鋪天蓋地的趨勢。

  【作家江與誠簽售現場,萬人人頭積攢,簽售不得不因此延遲至午休時間】

  【打破謠言,被讀者們稱作是「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靠才華」「作者圈陳道明」】

  【沉寂數年,江與誠攜新作《消失的遊樂園》強勢歸來,英雄寶刀未老——首印量直逼一百五十萬!與當紅新生代作家晝川肩並肩日月同輝!】

  【「《消失的遊樂園》真的非常非常好看,一口氣用一個下午讀完,感覺自己還漏了更多精緻的細節,會再看第二遍」——讀者評論精選。】

  【《消失的遊樂園》書展首發下午,各大電商平臺預售銷量全部登頂,空前盛況,前所未見!】

  ……

  以上,諸如此類新聞通稿,層出不窮。

  連晝川微博下面都是一堆人在討論江與誠的……主要是討論他的顏值,然後得出結論:江與誠都那麼帥,我們晝川大大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邏輯感人。

  但是晝川認為也算是歪打正著吧?

  話說回來,江與誠這些年,寫文的本事還在,只是因為整個人沉寂了所以苦於找不到一個突破口去打破這份沉寂……如今的簽售,讓他終於找到了重新回到人們視野裡的機會,天知道外面的各種八卦文學論壇,已經有多久沒有提起「江與誠」這個人……今天卻活生生地在一個月內,再次遭到他的名字的洗版(第一次是公佈簽售消息時)。

  ——這些都是初禮帶給他的,就好像眼下有一條新的路,他江與誠必須要自己好好走下去,而初禮,只是用一塊磚為他鋪墊好了第一步。

  「所以今晚除了來跟你炫耀一下之外,其實也是想來好好地感謝一下初禮。」江與誠說。

  「炫耀個屁啊,一張老臉都豁出去了,也就混得個『和晝川日月同輝』,你的人生就這點追求?」晝川搖晃了下手中喝得還剩一點兒酒的半空易拉罐,「還有,你別老可勁兒找理由倒貼她,她是你編輯,做這些是應該的——早知道這樣,當初千不該萬不該把她介紹來給你做這本《消失的遊樂園》……」

  晝川扔了酒瓶子,碎碎念,只是話語裡有些個不上心的言不由衷……

  二狗子耷拉著耳朵,從狗窩裡睡眼朦朧地爬起來,將酒瓶子叼起來扔進垃圾桶裡——

  強迫症的人養的狗也有強迫症。

  又開啟一罐啤酒碰了碰,仰起頭咕嚕咕嚕地喝下,一張沙發上肩並肩坐著的兩個大男人,這晚上卻是各懷心思……晝川看了眼興高采烈喝酒的江與誠,彷彿在喝什麼甜蜜糖水,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喝得那麼開心,我怎麼覺得這牌子啤酒不好喝啊?」

  「怎麼不好喝了?」

  晝川認真地看了看手裡的易拉罐,沉默了下:「有點苦。」

  「我看你是心裡苦。」

  「……」

  ……

  第二天早上,晝川和江與誠兩個人乾了一箱啤酒,喝到最後不說喝醉也迷迷糊糊睡了,各佔據沙發一頭睡得昏天暗地……二狗子大清早被餓醒,發現飯盆是空的,百來斤的大狗跳上沙發在兩人身上輪流踩了一圈也沒把誰踩醒,最後只能氣得去撓初禮的門。

  初禮打著呵欠從床上爬起來——說實話,快一個月沒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了,床大且柔軟。

  一開門就看見二狗子耷拉著尾巴,耳朵貼著腦袋一臉委屈地翻著白眼瞅著自己,初禮趴在二樓樓梯上伸腦袋看了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沙發上四仰八叉躺著的兩坨東西是什麼,撲鼻而來的就是隔夜的酒糟味兒……

  已經是五月了,南方進入春天雨季,連綿不斷的陰雨天之後是南風天,整個屋子都是悶熱的,像是一個密封的培養皿。

  燒烤的油味兒和酒精在培養皿裡發酵一晚上,成功讓初禮一臉嫌棄地捂住了鼻子,把腦袋縮了回去。

  在自己房間翻出狗罐頭餵了二狗子,初禮抓緊時間洗漱了下,穿著拖鞋噔噔下樓看著一客廳的狼藉,睡在沙發上的男人這會兒抬起手撓撓肚皮,呱滋呱滋的聲音,聽得她想回房間拿個枕頭把這兩人捂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閉著眼撓肚皮的男人睜開了眼。

  晝川剛開始只是嗅到了有好聞的沐浴乳香味在自己鼻尖打轉,還有二狗子殷勤的噠噠小爪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他就看見一抹纖細的身影這會兒正背對著他,拎著個垃圾袋彎腰收拾桌子上東倒西歪的啤酒罐……

  她身上還穿著那件吊帶的長睡裙,睡裙的下擺長至腳踝,伴隨著她的移動翻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男人的目光從她因為彎腰微微翹起的臀部上打了個圈兒,然後落在她纖細白皙的胳膊上,然後是背部——

  眼前的一切白得晃眼。

  背部靠頸脖的地方長了一顆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誰氣得急火攻心。

  當初禮把最後一個易拉罐掃進垃圾袋裡,稍稍轉身時候,讓靠在身後的男人能夠看清楚她睡裙腋下一小片鬆落耷拉下來的布料,從他的角度,正好能夠看見隱藏在陰影中一條模糊的曲線,從腋下一小片白皙細膩的皮膚之後延展出去,微微隆起……

  「……」

  她。

  沒穿……

  沒穿內衣。

  男人目光沉了沉,頓時覺得自己著了魔……連帶著穿著的牛仔褲某處也變得有點緊繃。他坐了起來,順手扯過沙發上的一件外套蓋屍體似的蓋到江與誠的臉上,他伸出大手,拉扯了下面前那晃來晃去的小細胳膊——

  入手柔軟。

  手像是抓在一攤水裡,軟得他輕輕一捏就能捏到她的骨頭似的,雖然觸感有些冰涼,但是手掌心卻因此而火熱起來。

  初禮轉過身,猝不及防與男人對視上,對方的眼底清明,也不知道醒來多久了……目光移動,又落在此時此刻緊緊拽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她停頓了下:眼睜睜地看著那大手從最開始只是稍稍地拉扯了她一下,手指動了動,略微粗糙的指腹無聲地擦過她胳膊內側的一小塊嫩肉。

  摩挲了下。

  初禮的耳根有些泛紅。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說話,男人已經率先一步放開了她,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下一般縮回手,他輕咳了一一聲。

  「去披件外套。」男人嗓音因為剛清醒而顯得有些沙啞,「外人在。」

  初禮停頓了下,認認真真地看了眼晝川,又抬起頭看了眼沙發另一頭被外套蒙著臉睡得不省人事的江與誠,然後把自己的胳膊從他的大手裡抽出來……又用黑漆漆的眼珠子打量似的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滾了一圈,這才轉身上樓,披了件外套下來。

  下來的時候客廳裡開了空調,空氣變得沒有那麼悶熱難聞。二狗子趴在晝川原本躺過的地方,尾巴愜意地搖來搖去。

  晝川抓著把電動牙刷靠在洗手間門邊看著她收拾桌子,初禮拎著垃圾桶抬起頭:「你就看著?過來自己收!」

  說著扔了垃圾桶。

  又轉身噔噔噔上樓回房了。

  晝川:「……」

  明明他睡著的時候還能溫柔地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這才多久的功夫,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見面,就呲牙咧嘴的。

  叼著電動牙刷的男人歎了口氣,鬱悶地吐出幾個牙膏泡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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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1: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十五章

  晝川洗漱完後,江與誠還躺在沙發上像是屍體一樣的睡著,二狗子的腦袋枕在他的屁股上眯著眼一臉相當愜意的樣子,晝川充滿惡意地在心裡嘀咕了句:狗東西和狗東西果然玩得來。

  初禮慢吞吞地從樓上重新走下來的時候,晝川正拿著一塊抹布擦桌子,見她下來後就扔了抹布,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初禮低頭看了眼他手上正在忙的活,唇角抽搐了下:「那是洗碗布,你用來擦桌子?」

  「抹布還分什麼高低貴賤?」

  「那你不如用擦馬桶的抹布來擦桌子啊。」

  初禮走過去,從男人手上搶過抹布,碎碎念著「能頂什麼用」,彎腰迅速將桌子擦乾淨後,輕車熟路地來到玄關櫃子跟前,打開最上面的櫃子門,然後回頭看晝川。

  晝川定格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初禮:「要麼過來幫我拿,要麼給我搬個椅子過來。」

  晝川站起來走到初禮身後——家裡所有的家具都是根據他的身高量身定做的一般,男人往那一站就可以輕易地將櫃子裡所有的東西都看清楚,他壓低了聲音問:「……拿什麼?」

  初禮:「新抹布,右邊第二個格子。」

  晝川身後去掏,果然掏出了對應的東西,驚訝地挑挑眉:「還真有啊,你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年前大掃除。」

  晝川捏著抹布站在原地,驚訝於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家裡有了比他更瞭解這個家的存在——什麼東西都放在哪,二狗子什麼時候該吃飯,廚房的消毒碗櫃裡碗筷怎麼擺放才最科學,米缸裡的米還夠吃幾頓飯……

  ——並不討厭的無形侵入。

  ——甚至反而讓人覺得心臟都活蹦亂跳了起來。

  而此時,並不知道眼神突然變得熱烈的男人又有了什麼毛病,初禮冷鼻子冷眼從男人手中抽走抹布,轉身走進廚房……晝川猶豫了下跟著初禮進了廚房,洗漱台乾乾淨淨的,自從她走後就再也沒有沾過油煙,只是每一次晝川都會特別請打掃的阿姨清掃乾淨廚房,就好像他有自信:還是打掃乾淨吧,至少擦擦灰,第二天也許就要用了呢,只要把需要使用廚房的人哄回來。

  初禮低著頭,將昨晚晝川和江與誠用過的碟子洗乾淨——整個過程男人就像是一條小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後,她彎腰他也跟著彎腰,她挪動一釐米他也跟著挪動一釐米,她用洗滌精將盤子洗乾淨,他從身後自然而然地接過,抬手放進高處的消毒櫃裡……

  整個過程,他都盯著初禮手背上流淌而過的清水或者炸裂開來的細膩泡沫,看著它們熱熱鬧鬧地與她的皮膚親熱,然後又絲毫不知道珍惜似的炸裂開來或者流淌而過……她的手背隱約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晝川盯著看得挪不開眼——

  第一次發現,原來自來水,或者是洗滌精,也可以成為令他嫉妒的對象。

  初禮:「……」

  男人的目光過於灼熱了。

  她不是沒感覺到。

  有好幾次,初禮都想回頭問晝川到底要跟著自己跟到什麼時候,但是都活生生地忍了下來……直到所有的東西都洗好,她發現自己被困於洗漱台與男人的胸膛之間,她艱難地轉身:「你準備跟在我後面跟到什麼——」

  時候。

  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法,下一秒,整個人突然被人抱著放上了乾燥的料理台!初禮低低尖叫一聲,彎下腰手壓在男人的肩膀上……

  此時此刻,男人微微仰著頭,鼻尖就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呼出的灼熱氣息盡數噴灑於她的下巴上,他像是一條大型犬,有意無意地,以親昵的方式,用自己的鼻尖蹭蹭她的下顎:「你還準備生我氣到什麼時候?」

  下顎有些癢癢。

  警示著初禮某人好像想要犯規。

  初禮垂下眼,看著男人因為呼吸微微顫動的睫毛前所未有的放大,強忍下了瞬間炸開的汗毛以及想要尖叫「你不如去犯罪」的衝動,冷著聲音說:「不知道,大概是天荒地老吧?」

  「你怪我不主動承認我們的關係,這只是認識的偏差,擁抱和接吻都有了,你的男朋友除了我還能是誰?」

  男人抬起手,將她面頰邊垂落的髮別至而後,手指腹部有意無意地蹭過她的耳垂,他放在她腰間的另外一隻手,悄悄鑽進外套裡,只隔著很薄的睡衣貼上她的腰際,緊了緊——

  她啟唇,無聲喘息了一聲。

  腰部完全是他大手傳遞的灼熱溫度。

  「後來你說L君,對了,你老生氣為什麼我不告訴你L君就是晝川,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吧。」

  初禮瞪圓了眼。

  卻在下一秒聽見男人用理所當然的聲音緩緩道:「因為L君是你的,晝川也是你的。」

  他說這話時極為認真,像是戴著眼鏡的教授站在大學教師裡宣讀《憲法》,從頭至尾都沒有一點兒討好或者花言巧語的意味,他這樣的人說話從來都是為了稱述事實——

  這反而讓這句話成為了不得了的情話。

  他放在她腰間的手下滑,順著她的腰際,和睡裙的邊緣,之後滑落至下方一把扣住她因為坐在料理臺上甩掉了拖鞋這會兒有些冰涼的腳趾上,他的手一隻可以將她的一隻腳完全籠罩在手掌心了,那指尖揉捏了下她圓潤的腳,又緩緩上升……

  從裙底探入。

  落在她的小腿上時,初禮再也無法抑制地顫抖了下,閉上了眼。

  男人扶在她面頰一側的手稍稍使力,將她的唇瓣壓至距離自己非常、非常近的距離才停了下來……他盡情地呼吸著她身上的沐浴乳香,然後用自己的氣息將她籠罩,吞噬……

  「我生氣的,恰好是因為你在我生氣之前,從來不去在意這些……」

  廚房裡安靜得可怕。

  初禮撐在男人肩膀上的手緊了緊,她睜開眼定定地看著男人,有那麼一瞬間,看著那雙薄唇近在咫尺,她幾乎差點兒又抑制不住地想要去親吻——

  「我氣的是,你從來不會主動,不主動跟我說你喜歡我,不主動給我擁抱,不主動肯定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初禮嗓音沙啞,柔軟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捧住男人的臉,「你看,現在,明明是應該有一個親吻,你卻還是停了下來,等著我主動去吻你。」

  「……」

  「一個人能主動第一次,能主動第二次,她還能主動一輩子嗎?」

  初禮的聲音又輕又溫柔——

  「晝川,我不可能永遠追在你的身後,仰望著你的背影,追隨你的步伐……一生致力於期待著你什麼時候想起來了,逗弄寵物一般稍微回過頭看我一眼,我為之歡呼雀躍。」

  捧在男人面頰上的手拿走,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收緊成一個拳頭。

  然後她將他推開。

  跳下料理台,低頭整理了下自己的裙子下擺以及臉上的情緒,她深呼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他,認真地問:「晝川,什麼時候,換你主動?」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廚房,剛才那番話更像是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她離開時腳步有些倉惶……她沒有回頭,所以當然也沒有看見男人定格在被她推開的姿勢,只是擰著頭看著她的背影。

  眼底晦澀暗沉。

  ……

  中午江與誠醒來後,屋子裡的一切已經恢復了自然。

  江與誠不知道早上在廚房裡發生過什麼,他只知道一整天晝川都像是丟了魂兒似的眼珠子只知道跟著初禮跑,像一個眼巴巴看著吃不到的糖的臭小鬼……

  直到下午晚餐的時候,外面晴轉陰,又開始下雨。

  初禮叼著筷子心不在焉地摁著遙控器三秒換一個台;江與誠時不時跟她討論一下現在熱播電視劇的劇情;晝川抬起腳踹了江與誠一腳,挑眉:「你怎麼還不走?」

  江與誠低下頭扒了口飯:「吃你一口大米,讓你破產了嗎?初禮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噯,畢竟你倆不是正式男女朋友關係,我怕你們尷尬啊?」

  晝川的白眼翻到了天邊,想就地打爆江與誠的頭。

  初禮嗤笑一聲反而沒怎麼反駁,就在這個時候,她手上的遙控器一摁,電視機換到某個頻道,電視機裡有個有點眼熟的中年男人在接受採訪,講話非常領導範兒——

  【我還是很高興,啊,我兒子的作品能夠得到評審組前輩們的認同,這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他小時候也並非大家說的那種天才兒童,也是很喜歡,啊,很喜歡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個時候我總是告訴他:你不要亂寫,文以載道,文章是要有自己要表現的靈魂,表現的思想的,這樣的東西寫出來才有意義——你要寫東西,就好好寫這些有用的、有意義的……】

  初禮叼著的筷子翹了翹,心想,這誰,有點眼熟。

  然而還沒來得及發話,就聽見旁邊的江與誠樂了:「握草,阿川,你老豆(*老爸)!」

  初禮的一根筷子掉落在地。

  定眼一看,發現在接受採訪的男人確實眉眼之間都是中老年版「晝川」,採訪下一小行新聞標題是——

  【新生代當紅作家晝川新作《洛河神書》入圍「金枝獎」】

  初禮當時就震驚地瞪圓了眼睛,放下了碗。

  拿起手機,還沒來得及想好這會兒應該去找誰問啥情況,那邊于姚的電話就來了——

  電視機裡的是現場直播!

  三十分鐘前,晝川《洛河神書》被公佈入圍今年「花枝獎」,成為了眾多經典文學作品裡唯一一部青年東方幻想題材小說!

  這是今年元月社第一部入圍作品!


  元月社新刊《月光》終於有且唯一的一部作品殺入這作象徵著國內最高榮譽的文學殿堂……

  如此高大上的地方——

  哪怕進去看一眼也好!

  《月光》雜誌編輯部上下為之歡欣鼓舞!!!!

  初禮握著手機,也跟著激動得說不上話,那種「苦盡甘來「「兒子長大」的感覺,大概比電視機裡接受採訪的晝顧宣還要強烈……

  天知道她為了讓晝川點頭同意把《洛河神書》送審花了多大力氣!

  好不容易他才勉強點頭答應了——

  如今。

  書入圍了。

  入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初禮吸了吸鼻子,激動得說話都不利索,抬起頭看看晝川又看看江與誠,正準備想些臺詞官方打發一下于姚然後掛了電話自己找個地方好好激動地哭一頓,這時候就聽見于姚在那邊說:「我們現在帶著元月社裡的編輯趕去晝川家做個專訪,這麼好的素材,自家作者總不能讓別的媒體頭彩……還有幾分鐘就到了,你人在哪呢要不要也過來,畢竟責編,說兩句也是好的——」

  初禮:「……」

  驚喜一下子變成了驚嚇。

  過什麼過,老子人就坐在晝川家沙發上,捧著他家的碗,吃著他家的米,拿他養的狗當腳墊。

  初禮當時就掛了電話蹦噠起來,無頭蒼蠅似的在客廳裡轉了一圈……等晝川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問她怎麼回事,她這才六神無主地說:「于姚老大他們來給你做個專訪,人都到院子門口了……」

  此時現在外面傾盆大雨。

  看著初禮身上穿著的單薄睡裙……

  晝川頓時也是一臉日了狗的表情。

  江與誠則不厚道地直接笑出了聲——

  說話之間,晝川的手機響了,是于姚打電話問他家那個號怎麼走……

  晝川支支吾吾,站起來將家裡所有「屬於女人」的東西胡塞亂藏,在江與誠「上次我來你們也這樣啊」的小聲詢問中,晝川大受啟發,一把拎起初禮,拖進自己房間,塞進櫃子裡——

  與此同時。

  門鈴聲響起,

  初禮「嗷」了一聲,拎起裙擺躲進了晝川的衣櫃……

  江與誠站起來去開門……

  二狗子嗷嗷亂叫……

  初禮正欲關上衣櫃門……

  與此同時窗外突然打過一陣響雷!

  抓在衣櫃門上的手抖了抖,猛地縮回,外面閃電亮起照亮了衣櫃裡她有些驚慌蒼白的面容,緊接著又是一道驚天動地的雷鳴聲劈下——

  黑漆漆的衣櫃裡,初禮蜷縮起膝蓋,用雙手捂住耳朵試圖阻擋外面的雷聲:她其實不那麼怕雷雨,只是今晚這狂風暴雨的動靜,未免太大,像是要活生生劈死誰。

  「晝川老師呢?」

  「屋裡,你們來得太突然,他還穿著褲衩滿屋跑呢!」

  「江與誠老師怎麼也在啊!」

  「我在不是挺正常的嗎,哈哈,我可能是眼下存在於他房子裡各種選項裡最正常不過的那一個了。」

  門外的交談聲傳入耳朵裡。

  初禮:「……」

  瑪德。

  江與誠老師瞎說什麼呢!

  初禮往衣櫃裡縮了縮,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清,摸黑隨便扯了件晝川的大衣服蓋在自己身上找到一絲絲安全感……正胡思亂想「老大他們怎麼這麼會選時間」「到底是做編輯的還是做記者的啊還跟記者搶新聞什麼鬼喔」「一會兒不會又打雷吧,真倒黴,這他媽要在衣櫃裡藏多少次才能好我自己又不是沒房間為什麼每次都是衣櫃啊超委屈」……

  這時候,外面安靜了下來。

  初禮捂著耳朵的手稍稍拿開:晝川,走了嗎?

  身體稍微舒展發送,她小幅度地將腦袋從膝蓋上拿起來,就在這時,透過衣櫃的縫隙,她突然發現好像原本站在衣櫃前的人並沒有離開的樣子……

  他幹嘛啊?

  還不走?

  初禮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手扒在衣櫃邊緣又拉開一條縫,抬起頭對視上沉默站在衣櫃前的男人,她猶豫了下:「你傻站著做什麼,快出去啊,我在這沒……」

  想說,我在這沒事的。

  恰巧又一道驚雷落下——

  她話語一頓,差點兒咬著舌頭。

  與此同時,那被她小小拉開了一條縫隙的衣櫃門突然從外面被一隻大手攔住,強行拉開——

  初禮又被這般動靜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著站在衣櫃外的男人,她錯愕地張了張唇,剛剛說了個「你」字,下一秒,突然眼前一黑……站在外面的男人雙手撐在衣櫃邊緣,彎下腰,含住她的唇瓣。

  初禮猛地愣住……

  被雷鳴、于姚等人突然拜訪帶來的各種驚慌失措在這一秒全部從身體裡抽離——屋外滂沱大雨沖刷屋簷的聲響之中,她於黑暗之中瞪大了眼,耳邊,只有男人平靜又沉穩的喘息……

  他冰涼的唇瓣覆蓋著她微微顫抖的唇。

  舌尖安撫似的細細描繪著她唇瓣的形狀……

  他的呼吸變得越發的灼熱,客廳裡有很多人談話的聲音響起……直到初禮感覺自己的唇瓣也跟著變得灼熱,甚至因為對方的啄弄有些刺痛,他這才放開她。

  「你問我,什麼時候換我主動一次……」撐在衣櫃旁,男人沙啞生澀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我的回答是,不如,就現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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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初禮被晝川從衣櫃裡拎出來,他伸手用手指作梳子給她整理了頭髮,又抬手給她擦了擦她唇瓣上他留下的啃咬痕跡……弄了一會兒又覺得手感不錯。於是不顧外面的雞飛狗跳,捏了把她的臉,然後牽起她的手,慢吞吞地說:「走吧。」

  初禮:「?」

  走?

  走去哪?

  不幸的是自從和晝川在一起後,她的手腕上就像是多出了一個寫著「晝川大人專屬」的智商開關,簡單的來說就是一被他牽起手,「要去哪兒」「去幹什麼」這些事都不重要了,她就只管抬腳跟在他身後就好——

  哪怕他把她帶著去賣了換酒喝,她怕是還能傻乎乎蹲在旁邊幫忙數啤酒瓶。

  於是初禮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晝川打開門,打開門的時候外面還熱鬧著,好多人站在客廳裡,歡天喜地的……聽見開門聲他們停頓了一會兒,于姚先擰過頭看到站在房間門口的晝川:「老師,你來啦,冒昧突然打擾了,下午得知《洛河神書》入圍的事大家都很高興,社裡領導立刻通知我們要前來拜訪以表重視,所以我們就來啦!可惜初禮她沒有……」

  沒有回我短信。

  這幾個字于姚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突然發現晝川身後好像還站著個人——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那人細細的腳踝還有到腳踝上方一點點的白色裙擺,她穿著拖鞋,就像是一個背後靈安靜地站在晝川身後。

  當于姚說到「初禮」時,她側了側身子,從晝川身後探了一個額頭外加一雙眼睛,聲音輕飄飄地問:「我沒有什麼?」

  說完她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似的,「啊」了聲猛地把腦袋縮了回去,于姚眼睜睜地看著兩隻白嫩的小爪子從後面伸出來捉住了晝川的衣袖拽著他往房間裡退了退……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晝川歎了口氣轉身反手將身後的人拎到自己身邊,放好,只是原本抓在她胳膊上的大手下滑來到她的手上,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後毫不猶豫地主動將她整隻手抓在手心——

  男人面無表情,聲音四平八穩:「她在這。」

  眾人:「……」

  於是,就這麼正經八本地「出櫃」了,現實意義上的。

  初禮拉扯了下晝川,卻發現自己甩不掉他的手,儘管現在她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咆哮——

  搞什麼?!!

  我讓你主動沒讓你這——麼主動!!!!

  親那一下已經很夠了夠支撐我多愛你一個月不需要還有接下來的動作啊啊!

  還好你不是什麼明星,不然這麼莽撞的行為我怕是已經被你的粉絲們搞死了……

  不。

  你的粉絲還不知道呢,我也不定就不會被他們搞死……畢竟江與誠老師的粉絲們就很凶。

  啊對了,江與誠老師……

  初禮的目光最後飄到了江與誠那邊,他保持著放鬆的姿勢坐在沙發上,這會兒眼睛卻一瞬也不瞬地盯在晝川和初禮相握的手上……他表情平靜,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卻鮮為少見地失去了他總是掛在臉上的那種放鬆笑容。

  初禮的小拇指跳了跳,晝川意味是她緊張,於是握得更緊。

  房間裡的氣氛比較壓抑。

  于姚到底是個成熟的、見過大風大浪之人,明明頭髮都快飛起來了,她卻還是表現得一臉平靜地點點頭,說:「你也在啊。」

  初禮把手從晝川的手裡抽出來,看了眼自己腳上的拖鞋和睡衣裙擺,第一秒是想解釋一波:「……我我我住在樓上。」

  看見于姚臉上的笑容有點龜裂的跡象,她連忙補充:「因為之前被扣了工資,交不起房費,所以拜託晝川老師借他的房子我住一下,晝川老師很大方,借我住了,我有買米和做飯以及打掃衛生……」

  說到最後自己都說不下去,絕望地閉上嘴猴,初禮眼睜睜地看著于姚轉過頭對拿著錄音筆的雜誌社小哥說:「這段先刪掉。」

  初禮:「……」

  接下來,整個的訪問過程氣氛詭異。

  初禮能感覺到當時現場的是凝固的,于姚也克制住了體內的洪荒之力才沒有將一場非常正經的、具有「當代網絡文學與經典文學激烈碰撞」核心價值的、擁有嚴肅教育意義以及積極影響的採訪變成……一場災難性喜聞樂見大型八卦訪談。

  對方提出的核心問題有幾個——

  【老師創作《洛河神書》的初衷?】

  【老師在完稿《洛河神書》時,是否有經過內容上的調整以讓它成為一部主流且符合傳統文學價值的小說?】

  【老師送《洛河神書》評選花枝獎的心路歷程?】

  【接下來還有什麼樣的寫作計劃?】

  到了于姚的嘴裡就變成了——

  【老師創作《洛河神書》的初衷是否有與編輯討論過?是什麼呢?編輯是否認同?】

  【老師在完稿《洛河神書》時,據我所知在校對過程中與編輯的碰撞非常激烈,能說說當時發生了什麼嗎?最後是什麼讓你妥協?】

  【聽說老師一開始並不準備將《洛河神書》送選……是編輯說服了你,編輯做了什麼最終說服了你?】

  【接下來還有什麼樣的寫作計劃,在過去老師一直創作擅長的東方幻想文學,都是男性化視角小說,有沒有想過結合自身經歷寫一篇擁有東方幻想題材元素的言情?】

  三句話不離「編輯」二字。

  晝川的回答也是毫無心機,挖坑就跳的耿直。

  「——寫《洛河神書》的時候是個沒有編輯的野孩子,當然現在也是,所以沒有編輯什麼事。」

  「——這本書校對的時候確實和責編發生了一些衝突,比如她認為有一些內容非常有趣但是不合適公佈給普通讀者閱讀,我認為這是一種矛盾到可笑的說法,但是當時她說得非常認真,我沒忍心嘲笑她,就答應了。」

  「——不記得了,當時是準備抵抗到最後的,但是中途出了點意外……好像是惹她不高興了,為了平息戰爭,不得已答應了把《洛河神書》送評選。」

  採訪的編輯小哥低頭奮筆疾書時,于姚是一臉「我心滿意足地吃到了狗糧」的模樣,初禮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以表不忍直視:「我沒有用『生氣』這件事威脅過你拿《洛河神書》送參賽。」

  「你只是用小狗似的可憐巴巴眼睛,抬著頭,瞪大眼望著我無辜地說:老師,那《洛河神書》我送參賽了喔?」

  「我沒有小狗似的可憐巴巴望著你……」

  「你有。」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話換我來說才對吧,你閉上嘴,別說話,還在採訪呢,你有沒有禮貌?」

  初禮黑著臉站起來給客廳眾人倒茶去了,晝川坐在沙發上一動未動地看著她走進廚房,直到確認她的裙角消失在廚房門後,男人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淡漠:「我們繼續。」

  他目光沉了沉,嗓音也變得低沉冷漠:「關於最後一個問題,言情小說,是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嘗試的題材,沒有原因,別問為什麼。」

  舉著錄音筆的工作人員小哥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于姚。

  從剛開始就面帶微笑的于姚這會兒也被突然冷下來的氣氛弄得楞了下。

  江與誠從一旁的沙發上坐起來,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圈好友,想了下彷彿歎息一般道:「你這個人……」

  在廚房發出開水燒沸的尖叫聲中,人們面面相覷,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初禮重新端著泡好的茶走出來,桃子和紅茶混合的淡淡茶香之中,她聲音輕快:「來嘗嘗我新買的蜜桃紅茶……啊,採訪完了?你們幹嘛都不說話?」

  沉默之中,晝川在她放下茶盤之後將她的手牽過去,嗓音溫和:「沒什麼,你過來。」

  初禮彎腰,好奇地看進他的眼睛裡。

  男人眼角柔和,對她微笑。

  與方才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時,用毫無溫度的聲音說著「沒有原因,別問為什麼」的他,判若兩人。

  ……

  幾日後。

  文壇好是熱鬧了幾日,晝川的《洛河神書》打破「花枝獎只屬於傳統文學」的遊戲規則,把整個文壇鬧得沸沸揚揚,而相比之下,關於他個人生活情感的問題則暫時被知情者捂住……

  只有稍微留心的讀者在後來元月社的採訪裡找到一絲絲蛛絲馬跡——

  【怎麼感覺三句話不離編輯,不會是和編輯有什麼特殊關係吧?】

  【結合前陣子的微博內容?哎呀我操?!我們晝川戀愛了?和編輯?現在去學漢語言文學還來得及不,我也要當編輯啊!】

  【晝川以前寫過言情?搜不到啊,是遇見了不好的事嗎,感覺特別抗拒這個……】

  【被樓上說的有點擔心。】

  【戀愛?晝川?我不接受!!!!!!】

  【………………不會又是那個上次和江與誠大大去看電影的那個吧?】

  然後開始歪樓——

  【說到三句話不離編輯,話說這採訪從頭到尾沒有談及晝川老爸啊,是避嫌嗎?講道理,能夠入圍多少也有晝顧宣的面子在吧——畢竟那天宣佈入圍後立刻就有他的採訪……】

  【嘖嘖嘖,文壇也有內幕的說法?】

  【這麼說來,我聽說江與誠也是啊?家裡有點背景的。】

  【年少成名的作家都因為有個會寫書的老爸?噯,忍不住多想了些有的沒的——雖然《洛河神書》很好看,但是也沒好看到可以獲得「花枝獎」的地步,無聊的時候拿來打發時間小說罷了……如果不是零用錢比較多,網絡預售購買方便,我估計都不會買,如果有同樣的錢,我可能寧願去買點正兒八經的參考書。】

  【2333333333樓上想的「有的沒的」,我也想到了,內行人看門道,我也是個作者,晝川的處女作《東方旖聞錄》文筆挺成熟,看著確實不像第一次寫長篇小說的人寫出來的東西,沒有個幾十萬的文字鋪墊,第一次寫東西的純新人很難做到這種算是下意識對語言進行提煉精簡的事……說不定是有人在後面指導。】

  至此開始掐架——

  【樓上的人怕是有病吧,新文學入圍「花枝獎」這麼歡天喜地的事情,非要在這說些有的沒的……】

  【零花錢買參考書那個笑死我了,高貴給誰看——都是寫書的,你看不起誰啊?真是不懂,有些人一邊又喜歡看網絡小說,一邊又從骨子裡看不起網絡小說……有點出息就是因為有背景?照你們的看法,網絡小說作者就是一群屌絲,活該天天去要飯才符合人設咯?】

  【一口一個「無聊的時候拿來打發時間」這種話,作者看到得多傷心,哪怕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也不該說出來吧?還是人家元月社官博下面。】

  ……

  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似乎永遠水火不容。

  哪怕是前者在某種程度上正在拼了命的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但是多少年來固定的思想讓人們不願意也不高興承認這件事——

  最可怕的事,就連網絡文學本身的部分受眾,因為受到了傳統思想的影響,他們也是下意識在拒絕著網絡文學的興起……就好像,看網絡小說,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很多年前,提到網絡小說,大部分人嗤之以鼻:爽文,注水,博眼球,沒下限,這種東西不配稱之為「文學創作」。

  很多年後,時代在進步,就連傳統作協也在大環境之下試圖以正視的眼光看待網絡文學時,殊不知這種思想早已根生地固地進入了人們的腦海中——

  網絡小說不是文學,能得獎,甚至只是入圍,只是因為作者家世背景特殊,或者壓根就是幸運而已。

  初禮:「……」

  初禮扣下手機,看了眼這會兒依靠在窗邊打電話的男人,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是誰,只見男人微微蹙眉,心不在焉地時不時「嗯」一聲或者乾脆沉默……

  初禮又抬起手,看了眼手機上的官方微博,把幾個亂說話的人拉黑……正拉黑得歡快,那邊晝川掛了電話。

  初禮抬起頭看他。

  男人收了電話走到沙發邊,彎下腰在她唇角親了一下:「週五跟元月社請個假,就說是跟我去做新文連載的材料收集……然後我們回一趟C市,我老爸想見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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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1: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十七章

  男人唇瓣的溫度還停留在唇角,初禮臉上的表情也僵在了那句「我老爸想見你」幾個字之後,她看著晝川,一臉茫然:「咱們不是一周前才正式宣佈在一起嗎,這就見家長了?會不會有點著急?」

  「是為了《洛河神書》的事,其實剛開始是請夏總編還有你一起吃飯聊聊他兒子的職業人生,我覺得這沒什麼好聊的,就順嘴問了句:你要見我女朋友還帶上夏老師幹嘛……」

  「……」

  「他們就果然把夏老師的飯局安排到其他時間了,」晝川一臉「我是不是特聰明」模樣,「除了我爸不信我有女朋友這件事,一切都很完美。」

  「……你爸不信這件事我能理解。」初禮看著面前這張欠抽打的臉,真誠地說,「實不相瞞,現在我也正在困惑這件事呢?」

  「我是一名暢銷書作家,而你,身為我的書的編輯,」晝川伸手,蘭花指戳戳初禮的額頭,「你是全世界最接近本大大光芒萬丈才華之人,你為此而傾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

  「更何況我長得也很帥,還有錢。」

  「……」

  「你撿著寶了。」

  「你說夠沒有?」

  初禮翻著白眼把戳在自己額頭上的蘭花指拍開。戀愛中的男人總是蜜汁自信,覺得自己哪哪都好,迎娶劉亦菲都是委屈了一點點……這話以前也就是聽聽就好,現在算是看見了活體標本——初禮忍不住想了想以後要怎麼跟父母介紹晝川:爸媽,這是我男朋友,國內知名暢銷書作家,身價千萬,書香門第,高大帥氣,就是腦子不好使。

  此時,晝川在初禮旁邊坐下,拿出手機擺弄了一會兒……這時候反而是初禮的手機先震動。

  【于姚:你先讓晝川別看微博了,烏煙瘴氣的說什麼的都有……】

  【于姚:已經到了「他能有今天全靠老爸」的程度,這次《洛河神書》入圍花枝獎,可把一些人嫉妒壞了——都還沒得獎只是入圍呢。】

  【于姚:還有,其實我也挺好奇晝川為什麼那麼堅持不寫言情文……說他是不想寫我看那抵觸的情緒過於強烈也不像,副主編大人你要不問問他,滿足滿足人民的好奇心啊?】

  初禮看了眼手機,順手回了于姚一串「……」,這會兒她耳邊傳來「哢嚓」一聲手機屏幕解鎖的聲音,她擰頭一看發現是晝川解開了手機屏幕,正要慢吞吞地點擊微博,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摁住晝川的手機:「那你機票買好了嗎?」

  晝川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機票什麼時候不能買?」

  「我要和社裡請假才行啊。」初禮不動生色地把手機從男人手裡抽走。

  晝川突然就不動了,他突然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盯著初禮看了一會兒……本來初禮就有點心虛,直到被男人看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才看見他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然後聲音四平八穩問:「網上又鬧什麼關於我的事了?」

  初禮一瞬間想哭著叫媽媽,心裡可埋怨于姚幹什麼讓她阻止晝川別看微博,她這演技十秒就被影帝拆穿了好伐——根本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而此時,晝川已經從僵硬從雕像的她手中搶回了手機——

  很短的時間內,有些負面的情緒以驚人的速度滋生發酵。

  前幾天還好好的,突然當一個人提出了「晝川有今天是不是靠他老爸」的說法之後,這樣的說法就迅速蔓延開來了……

  【晝川的《東方旖聞錄》文筆成熟,不會又是老爸代筆的吧?第二個HH?】

  【江與誠倒是還好,雖然第一部作品就挺紅了,但是晝川第一本真的不像是第一次寫文的人寫出來的東西……】


  【剛才查了下C省的作協名單,新生代作家能加入的也只是江與誠和晝川而已,哎,果然還是……各行各業都看背景,咱們小透明只能靠自己,好氣啊!】

  【不懂晝川到底為什麼紅,寫文不好看啊!】

  【一直都沒看過晝川的文,今天看你們818以後去看了《東方旖聞錄》,不好看看不下去,所以只看了開頭一點點,文筆成熟是真的,但是也不是那麼成熟,如果是處女作+有寫作老手幫忙修改並刻意留下一些生澀痕跡,就說的過去了——所以《東方旖聞錄》的作者,或者說第二作者要不要改成晝顧宣算了?】

  【哈哈哈哈花枝獎評選組好慘啊,頭一次讓非傳統文學入圍,作者就搞出這種醜聞!】

  以上,諸如此類818晝川身世背景的帖子迅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髒水潑得一盆接著一盆,連帶著躺槍的還有最近才大賣了一本的江與誠——

  就好像在陰暗處,有些人等待著他們的出事已經很久了。

  這次終於找到機會,大放厥詞。

  就好像前不久才有另外一名作家,也被質疑年少成名作品是父親代筆一樣……當時也是鬧得沸沸揚揚,證據呢?沒幾個。

  晝川用手機眉眼平靜地將這些回復看了一遍,直到初禮伸手再次搶過他的手機:「別看了,這些無聊的東西,一口一個醜聞好像親眼見到了你老爸替你寫文似的!他們連你的文都沒看完就在那大放厥詞……」

  「這些年我和江與誠寫的書沒有七八也有五六,加起來幾百萬字,想掐我們還要去把我們的文看完,掐貨有那麼高的素質他還當什麼掐貨……」晝川擺擺手,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有些無精打采的。

  看得出不是不受影響。

  這些年他一直小心翼翼,說話做事和他老爸晝顧宣拼命撇清關係。

  到頭來還是出了這種事——

  黑晝川的方式有一萬種,其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種會被他笑著罵「弱智」,但是這些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風言風語的人,還真就找到了那唯一一種他在乎的。

  不知道晝川怎麼想的。

  反正初禮心疼。

  事實上她已經被出離的憤怒點燃,滿腦子都是「為什麼」和「憑什麼」,想用《月光》官方微博問一問,你們這些人,到底為什麼這麼陰暗到可以兩嘴一張平白無故造謠……

  她指尖冰涼,在滿心憤怒無法發洩的情況下,只能找到《月光》官博下最開始造謠晝川的書可能是他老爸的那個人,戳進她的微博,發現她正在瘋狂轉發網上黑晝川的各種言論,並配字「23333」「我就說吧」「讓大家看看」……

  從來沒有覺得「2333」這幾個數字這麼討人厭過。

  順著她的微博,一路往下翻,翻到了她是個高三學生,還有貼吧賬號,貼吧賬號隨便搜搜發帖記錄,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她寫的高H同人文,還有跟所謂的貼吧吧友交換信件時留下的學校,班級,姓名,家庭地址和父母手機號……還有照片。

  要死就一起死吧。

  讓你嘴賤。

  初禮將她所有的東西截圖,順手上兼職網找到她所在的城市的求兼職信息,隨便找了個人問「發傳單嗎」,那人很快回復:什麼都做,給多少錢?

  打電話給學校,以家長的名義舉報該學生帶自己的孩子上貼吧,互相傳閱淫穢信息;

  站在門口,把她的照片班級姓名連帶著她寫的露骨H段子裝訂成冊發給路過的學生;

  讓她出名。

  不是高三嗎,這麼閑著上網拿黑別人取樂,就乾脆不要讀書了;

  讓她也嘗嘗人生好像就要被毀掉的滋味;

  讓她死啊。

  讓她去死。

  捧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正想要與那個追問發傳單給多少錢的兼職者對話,這時候,身邊的沙發突然響了下,晝川的聲音傳來:「晚上吃什麼啊?」

  「……」

  初禮微微一愣,抬起頭。

  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男人正拿著手機懶洋洋地玩開心消消樂……那一瞬間,被點燃的怒火就好像受到一盆涼水迎頭潑下——

  整個人冷靜了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

  當那些人抓住了她的腳踝,拼命想要將她拖進名為「卑鄙」的地獄。

  如果她就這樣義無反顧地去了,要跟那些人在地獄裡拼個你死我活,橫屍遍野,那最後就算是打贏了又如何?

  她已經身處地獄了,成為和那些人一樣卑鄙的人。

  ——原本,她應該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們,嘲笑著他們的。

  她不能這樣。

  她不要這樣。

  像是手中的手機突然發燙,在那個兼職者不停的追問中,初禮扔了手機。看著背對著自己側躺的男人,渾濁的雙眼重新有了光,她又從男人身後爬到他身上,雙手抓住他側身的手臂,腦袋從他上方探出來:「他們黑你的證據無非就是《東方旖聞錄》看著不像是第一次寫文的人寫的——」

  晝川稍稍抬起頭看著初禮。

  初禮:「這本確實不是第一次寫文。」

  晝川抖了抖身子,像是抖吸附在身上的螞蟥似的,想將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抖下去:「你想都別想。」

  「你就給我看一眼,時隔多年,晝川攜真正的處女作回歸《月光》雜誌,重開連載,怒斬噴子狗頭……」

  「你可拉倒吧,」男人嘲諷似的抽了抽唇角,「晝顧宣先生說了,這玩意就是浪費時間、沒有意義、沒有價值的廢品,寫出來都是浪費紙浪費墨——」

  「晝川!」

  「……」男人抬起手用小手指掏掏耳朵,一臉不耐煩,「吼什麼!」

  「你一邊不滿於你老爸對你的控制,對他說的做的教育的不屑一顧,一邊又打從心眼裡默認了他說的話,藏著躲著沉默著,你這樣不矛盾嗎?!」初禮抓緊了男人的手臂,眉頭狠狠皺著,「現在外面的人這麼黑你,你沒做過的事為什麼就任由他們這樣造謠,你去反駁啊,去打他們的臉——」

  話還未落。

  後腦勺突然爬上一隻大手。

  男人稍稍轉回一些身子,與此同時大手壓著她的腦袋將她的頭往下壓——下一秒,柔軟的唇瓣將她未來得及說完的話全部吞咽回了自己的唇舌之中,他的舌尖就像是貓的舌,探入她的口中與她貼合,再也不願意分開似的糾纏在一起……

  她的呼吸由開始因為著急而緊促逐漸變得緩和,身體彷彿也柔軟下來了,手又抓著他的手臂,因為他一個舌尖探入的動作輕嗚一聲,手指顫抖地彈起,鬆軟地扶著他的手臂——

  晝川能感覺到,初禮就像是一隻渾身炸毛弓著背嗷嗚嗷嗚叫囂的貓,這會兒在他的懷裡被安撫,化成了一攤水,軟若無骨般。

  直到兩人氣息不穩才分開。

  男人垂下眼,用粗糙的拇指腹擦去她唇角未來得及吞咽的唾液,他微皺眉,唇角卻扯出一抹笑容:「你怎麼比我還急啊,我沒事。」

  初禮盯著他的眼看了一會兒。

  片刻之後,張開雙臂抱住他,一個翻身從他的背後爬到了他身前,然後毛毛蟲似的拱著身體鑽進他的懷中——

  晝川順勢抬起手,像是哄小孩似的拍拍她的背。

  「我剛才差點做了很可怕的事,還好你及時問了句,今晚吃什麼。」

  懷中沉悶的聲音響起,晝川放在她背上的大手停頓了下,隨後男人嗤笑。

  「看來老天爺讓我把你帶走還是有原因的,這叫什麼?天降正義。」

  「我放過她了。」

  「嗯。嗯。」

  「最好記得我的大恩大德。」

  「好好……做得好,做得好。」

  「哼。」

  「嗤嗤。」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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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6 00:02: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十八章

  網絡時代,一切的信息傳遞最大特點就是「快速」——「當紅暢銷書作家晝川作品是否為其父晝顧宣先生代筆」一八卦,到晚上已經是鋪天蓋地到處都是,晝川圈內其他朋友或者相識作者難免前來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無論出於好心還是好奇,問多了總讓人有些煩躁。

  回顧整個事件,從《洛河神書》入圍至今遭受的無妄之災,似乎頗有一些「喜事變喪屍」無厘頭感。

  晚上,剛吃過晚飯,江與誠也來找晝川了——

  【江與誠:唉,我剛睡醒。】

  此時晝川已經被這群人煩得不行,對江與誠這樣的老油條就更沒有什麼好脾氣可言……

  【晝川:怎樣?】

  【江與誠:不怎樣,打開微博鋪天蓋地都是你啊……辣眼睛得很,咋回事啊?】

  【晝川:就你看見的那樣,三人成虎,你也來「安慰」我?】

  【江與誠:………………我跟著你一起躺槍的,我安慰你誰來安慰我?看看新聞怎麼說的——「傳知名暢銷書作家晝川當年借其父關係以傑出青年作者進入國家作協……順帶一提,江與誠也是。」】

  【晝川:……】

  兩人在Q發生這對話的時候,初禮正像隻樹懶似的扒在晝川身上跟他擠一張沙發,晝川就在她眼前打字,看見江與誠說的,她無情地發出「嘎嘎」笑聲,直到晝川摸索著用手捂住她的嘴……

  【江與誠:我他媽怎麼這麼倒黴,沒事幹跟你一起躺槍上牆頭。】

  【晝川:特意給你看了看天貓,和《洛河神書》一起,《消失的遊樂園》又多賣了幾千本,有的商家恨不得推出兩本書打包下單包郵活動……看來大家都想看看寫文圈的權貴們都長什麼樣啊。】

  【江與誠:高大,英俊,富有,風趣,有才華,成熟,知性。】

  【江與誠:初禮呢?】

  晝川低下頭看了眼初禮,初禮伸出手在他的手機上啪啪摁下「我在這」三個字,用晝川的手機發出去,男人滿意地哼哼了一聲,又跟著打字——

  【晝川:我懷裡。】

  【江與誠:……我就不該問。】

  【江與誠:你們兩這是正式在一起了?啊,鬧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應該是正式在一起了吧……沒想到你這種向來不知道「責任」兩個字也有這麼勇敢的時候。】

  【江與誠:不說了,分手的時候通知我一下謝謝。】

  【江與誠:期待明天就收到這樣的「好消息」。】

  【晝川:你做夢。】

  【晝川:老子死也會把她一起帶進棺材裡的,火葬的話,骨灰拌一拌。】

  扔了手機,初禮發現江與誠和晝川還是有默契的,知道這時候晝川已經被外界各種信息煩得不行,也根本不需要安慰,江與誠也絕口不提「安慰」之類相關的話……

  過來打個招呼,確認晝川還活著並還有力氣和他互懟,就果斷準備結束話題——

  畢竟人在情緒低估的時候,有時候過多的關心或者是安慰對他們來說反而是負擔;

  有時候他們大概就想好好地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做一點完全不相關的事。

  很簡單的道理,然而很多人都不懂。

  江與誠大概也是在低谷待過的人,知道那種名為「關心」的實際揭傷疤行為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輕描淡寫地來了,雲淡風輕地走了……最後只是留下一句——

  【江與誠:沒做過的事,還是說一聲比較好,無論會被怎麼解讀,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不必沉默。】

  看著江與誠最後的留言,初禮和晝川面面相覷,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樣白熱化的程度,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晝川什麼也沒說,從頭到尾保持著沉默。

  現在想想,江與誠說的也不無道理:沒做過的事,為什麼要任由你們這樣造謠抹黑?

  於是十分鐘後,就有了這麼多天以來,從事件有了小小的苗頭到如今徹底爆發,從頭至尾晝川唯一的一次正面回應,晝川在微博發了條新動態——

  【晝川:如果造成了什麼誤會我很抱歉,我從來沒有說過《東方旖聞錄》是我本人的第一部作品。】


  「發完了嗎?」

  「發完了。」

  「我看看?」

  「看什麼看,明星經紀人啊,微博發什麼都要管。」

  微博發出來後晝川就被初禮收繳了手機,不讓他繼續看那些有的沒的評論影響自己的心情,沒得上網無所事事,兩人索性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晚上赫爾曼的電影……從他二十年前拍的第一部電影開始看起,一共五部,兩人一邊看一邊討論赫爾曼本人喜歡的拍攝手法和原作的寫作風格,還有他從第一部作品開始,保留的東西,進步的東西……


  晝川確實是這名世界級別作家的粉絲,對他的每一部作品,每一部電影都能結合赫爾曼本人的成長史,說上一兩句不同的見解……

  「之前還說赫爾曼在找中國作家合作下一部作品。」

  「找也不可能找我啊。」

  「人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你又想幹什麼……」

  「《別枝驚鵲》一出,全世界都在給它讓道,當初就連你晝川撞了檔期也必須靠邊站——噯,露出白牙威脅誰,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這種齊心協力、甚至不用求神告佛就能得來的最優資源,怎麼可能賣不好書,你難道不心動嗎?不想要嗎?不想享受享受嗎?」

  「……以後你不做編輯了還能去當個推銷員。」

  「《別枝驚鵲》是顧白芷出的,聽說賣的超好,哎,我好羨慕啊……」

  「我好想把你從屋子裡扔出去啊。」晝川停頓了下,「或者把《房客守則三十條》貼在你腦門上。」

  「我現在不是房客了,」初禮撐著男人的胸口稍稍抬起頭,瞪圓了眼看著他,「我難道不是你的……」

  說到一半停住。

  晝川勾起唇角:「我的什麼?」

  初禮臉微微泛紅,抬起手用手指去摁壓男人唇邊翹起的弧度:「不許笑。」

  「我沒笑。」

  「你有,哎呀,瑪德,不許笑啊!」

  最近一部《別枝驚鵲》看完之後已經是淩晨一點,初禮打了個呵欠已經睏到意識迷糊,從晝川懷裡爬起來把他的手機還給他,看著男人爬上微博看了眼評論又關上。

  「怎麼說?」

  「『你早承認不就好了』『啊果然是代寫嗎』『道歉吧,誰沒在年輕的時候犯過錯』……」晝川面無表情地簡單概括了下剛才看見的微博評論。

  初禮揉揉眼睛,被雷得清醒了些。

  自己上微博看了眼,居然還有人說「不心虛你道什麼歉」,於是難以置信道:「這些人從初中開始閱讀理解就沒拿過分吧?」

  晝川冷笑了聲:「想罵你,什麼理由不行啊,勉強裝個弱智也行的。」

  相對無言片刻,他又伸出手拍拍初禮的頭:「先睡覺,明天早點去元月社請個假,就說你跟我去取材,跟我回家一趟——看看我老爸怎麼說,這髒水潑他身上,別說他管不管,作協那邊也不會就這麼繼續裝死的。」

  初禮抱著男人的腰,仰起頭在他胸口蹭蹭:「可以,這句話掛出去又能黑你文壇權貴黑一天。」

  晝川屈指,敲敲她的額頭:「去睡吧。」

  初禮張開雙臂,放開男人,雙手背在身後,後退一步,與他拉開大約半個手臂的距離,歪著腦袋看著他。

  晝川伸出手,將她拉回來,低下頭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個吻。

  初禮無聲地笑著,露出大白牙:「我是你女朋友啊。」

  「嗯,」男人放開他,「你是,你是。」

  初禮轉身跳上通往閣樓的樓梯,想了想又轉身趴在樓梯扶手上探出個腦袋:「所以你得給我寫稿。」

  一眼便看見男人一動未動地站在客廳,保持著她離開時候的模樣看著她,只是此時面露嘲諷:「放屁。」

  說完又笑了起來。

  ……

  回到房間。

  躺在床上安靜地聽著樓上的人在閣樓走動發出的輕微腳步聲。

  男人的雙眼微微暗沉,抬起手,用手背蓋住眼,淺淺歎了口氣……此時,耳邊重新調回了震動模式的手機瘋狂震動,打開手機微信,來自幾十幾乎上百的未讀信息洶湧而來。

  這一晚上,並不是真正的風平浪靜。

  【晝川老師啊,在嗎?關於上次談的《洛河神書》漫畫改編的事,我們這邊上報老總,老總說報價有點高了,您看還能不能再商量的?實在不行我們可能就放棄這個項目了。】

  ……

  【老師,上次談到的《洛河神書》遊戲版權我們這邊公司法務還要再看看合同,之前說週一寄給你的合同可能要延遲兩三天喔抱歉抱歉……】

  ……

  【老師,那個《東方旖聞錄》的立項今晚被叫停了,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有新的進度我會告訴你。】

  ……

  【晝川老師您好,之前與您詢問過《洛河神書》影視版權,經過公司內部商量,考慮了下報價五百萬的話還是有點太高了,我們這邊就先撤了……抱歉打擾。】

  ……

  【晝川老師,抱歉那麼晚打擾。請問《洛河神書》的影視版權您考慮得怎麼樣了……現在鬧得滿城風雨的,想必有些個競爭對手應該是撤了幾個吧,我們這邊真的很有誠意想要拿的才說服老闆堅持跟進,二百萬真的也不少了是吧,您再考慮一下……】

  ……

  各種阿貓阿狗。

  牛鬼蛇神。

  傾巢而出。

  直接無視了這些人,手機的光照在男人的臉上忽明忽暗,手指在各種紅色未讀信息裡緩緩滑動——

  【晝夫人:小川,航班號給媽媽一下,到時候讓家裡司機去接你。】

  【晝夫人:網上言論無須過度理會,沒有做過的事,隨便他們怎麼說,無所謂的。】

  【晝夫人:看見信息回一下,小誠說你沒事讓我放心,但是現在你一個人在G市說話的人都沒有,媽媽很擔心你。】

  手指停頓在手機屏幕上。

  良久。

  樓上傳來咚咚聲響,大概是某人從浴室赤著腳跑到窗邊發出的聲音……躺在床上的男人翻了個身,手指緩慢打字——

  【晝川:我沒事,她陪著我。】

  【晝川:以前你跟我說,男人總以為自己是有三頭六臂,可以遮風擋雨,但事實上,還是要有個女人站在身後作為指向回歸港灣的燈塔……對這種說法,我曾經嗤之以鼻。】

  【晝川:現在麼,慘遭打臉。】

  慶倖的是在狂風暴雨來臨之前。

  他擁有了自己的燈塔。

  黑暗之中她始終站在那裡,像一輪永恆的月光,驅散黑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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