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teae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耳東兔子 -【暗格裡的秘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1
發表於 2018-2-22 00:07:46 |顯示全部樓層
第49章

  「周斯越,你今天回學校,還是回那邊?」

  邢露菲從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兩人跟觸電似的鬆了手,別開目光,心思百轉,根本沒聽見她的問話。

  沒人回答。

  邢露菲覺得奇怪,走過來,戳了戳周斯越的後背,「你們倆堵這兒幹嘛?」

  丁羨驚醒,忙跨出去,乖乖站在酒店門口的石柱邊上等。

  周斯越則緩緩往外跨了一步,插兜立著,大理石燈光的投影下,男孩兒的背影格外修長,臉色慘白, 耳根邊上泛著微弱的紅。

  邢露菲又問了一遍:「問你呢, 今晚回學校麼?」

  周斯越這才聽見,低頭垂眸,睨了她一眼,緩緩搖頭。

  隨後, 蘇柏從結完賬,穿上西裝從裡頭出來,看了眼丁羨,對邢露菲幾人道:「要不我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邢露菲倒也識趣, 看了眼嵇航道:「不用了,幾步路,我們自己走回去就行,時間還早,要不讓小師妹帶您到附近的近春園逛一逛。」

  丁羨回神,啊了聲,忙罷手說:「下午逛過了,師姐,我跟你們一起回去就行。」

  邢露菲:「那就再去別地兒逛逛唄,現在才八點不到呢。」

  「……」

  丁羨確實不好再說話,微微低了頭,還是蘇柏從看了眼丁羨,替她解圍:「我也得回酒店了,十點還有個視頻會議,我跟你們一起回去等司機。」

  蘇柏從發話,邢露菲也不再多說,拉著微醉的嵇航,另一隻手去拖周斯越的胳膊,「走吧。」

  被周斯越微微掙脫,一言不發地插兜走到最前面。

  邢露菲拉著嵇航,怨念地看了眼周斯越頎長的背影,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頭。

  隔五米遠,丁羨跟蘇柏從走在最後。

  一條漫長又拖沓的隊伍就這麼緩慢地校門口走去。

  幾人剛到門口,司機就已經將車停到了路口,蘇柏從跟邢露菲幾人道別,最後看了眼丁羨,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我最近會在北京留幾天,有事情打我電話。」

  丁羨點頭,蘇柏從這才放心地看了眾人一眼,坐進車裡,揉揉太陽穴,吩咐司機開車。

  黑色的保時捷揚長而去,一溜煙兒就拐出了街口,幾人回神,周斯越已經走了,昏黃路燈下,他背影修長又孤單,明明走得沒多快,但幾下就穿過了幾盞路燈,邢露菲衝著那頭哎了聲,「你這就走了」

  丁羨回頭,他已消失在轉彎口,徹底看不見了。

  邢露菲一跺腳,跟嵇航不滿地嘀咕:「他怎麼總這樣,別人對他的好都看不見麼,幹嘛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晚風一吹,嵇航的酒清醒了一半,看了眼邢露菲,笑了笑:「你不一樣麼?」

  邢露菲嘟嚷:「說什麼呢!」隨後,又去挽丁羨的胳膊,說:「走,小師妹,咱們回寢室。」

  手忽然被人掙開,邢露菲狐疑地看向丁羨。

  「師姐,我忽然想到我有東西落在飯點了,我得回去拿,要不,你們先走吧。」

  嵇航說:「要不讓你師姐先回去,我陪你去取。」

  丁羨俏皮一笑,對嵇航道:「不用,就這點兒路,而且,我也沒喝酒,師兄,你先送師姐回去吧,我自己去就成。」

  兩人拗不過,嵇航不放心又叮囑一句:「那你千萬注意安全。」

  「好。」

  ……

  周斯越租的地下室在清華南門的附近,元放曾經給她發過地址,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就在前面。

  九月底的天氣似乎總透著一種要冷不冷,穿長袖熱,穿短袖冷,丁羨邊走邊暗惱自己今天出門時沒好好打扮,剛才在吃飯的時候,周斯越連正眼都沒瞧過她幾眼。

  剛下過雨,路面淅瀝,腳背鑽進了幾滴泥水。

  這條似乎是小路,沒什麼光,而且越走越長,越走越暗,越往裡走,越看不到盡頭,她有點後悔,甚至有點想哭。

  好在吭吭哧哧幾滴淚的時候,終於在盡頭處看到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超市,親人吶——

  路牌燈發出微弱的光。

  丁羨心裡一喜,加快腳步,想跟人問問這附近有沒有出租的地下室,腳步還沒起呢,超市裡有人走出來,站在門口,沒急著離開,丁羨瞇眼,就著微弱的光,努力辨認那人的身形。

  一米八往上,寸長黑髮,T恤板鞋,輪廓在黑暗中生顯冷硬教人生畏。

  不是周斯越是誰?

  丁羨愣在原地。

  周斯越也沒急著離開,手裡捏著包煙,嫻熟地撕開包裝紙,輕輕在手掌上一磕,取了支煙,咬在嘴裡,低頭點煙,背脊因為彎曲而微微弓起,後脖子脊椎線明顯,露出那截皮膚在燈光下尤其白。

  他深吸一口,把煙取下來夾在指尖,煙霧瀰散,目光隨意掃了眼。

  丁羨沒躲,整個人暴露在空氣中,也完全不避諱自己的跟蹤,而是就那麼□□裸地盯著他,周斯越整個人愣住,夾著煙的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回過神,自嘲一笑,把煙重新叼進嘴裡。

  下一秒,直接被人奪下來。

  他以前不抽煙,丁羨是知道的,男生喜歡玩叛逆,抽煙是其中一種,蔣沉和宋子琪曾經背著老師在廁所抽過煙,也被慫恿過幾次,周斯越跟著在廁所抽過一次,那滋味嗆鼻,也沒什麼快.感,又浪費時間,就沒再碰。

  丁羨把煙擰了,丟在地上,又洩憤似的踩了兩腳,像是個病毒似的,一腳踢老遠。

  周斯越垂眼睨著她,沒作聲,淡笑著又從煙盒裡取了一支叼在嘴裡。

  又被丁羨一把奪下,「砰——」一下,一拳狠狠砸在他胸膛上,男人的身板跟鋼鐵一般硬,讓她條件反射地疼呼出了聲,剛要破口大罵,一抬頭,看見周斯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是典型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會往上勾,莫名痞。

  以前每當這時候,丁羨就很想撲上去親一口,但今晚她已經氣瘋了,現在只覺得這人怕是真學壞了,跟人合租地下室,還抽煙酗酒,將頹廢演繹得淋漓盡致。

  「還笑得出來。」

  丁羨氣急敗壞地仰頭看著他。

  周斯越雙手抄進兜裡,撇開眼,道:「可以啊,一年沒見,保時捷都坐上了。」

  丁羨一愣,「蘇柏從是不是跟你們說了什麼?」

  「他沒說什麼,我有眼睛,自己會看,行了,別再跟著我了,還是說你現在已經可以游刃有餘地在兩個男人之間周旋?」

  他說話嗆人,表情譏諷,攻擊性明顯。

  「啪——」清脆的巴掌聲。

  「你混蛋!!」

  周斯越沒動也沒躲,結結實實受了這一掌,白皙的臉頰很快起了手指印,他表情始終冷淡,「打完了?爽了嗎?」

  一切都不對了。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可以理解他的頹廢,他的冷漠,畢竟曾經那麼驕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的人,忽然一下子被人拉到谷底,經歷失敗和挫折,她可以原諒,但是他懷疑她的心,他們三年的感情,丁羨覺得悲慟,心跟被針扎一般疼,明明不是這樣的,他不知道她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她總是想到他,她還去找過幾次張啞巴。

  連張啞巴都說,你沒回來過。

  她一直把蘇柏從當作最尊敬的長輩,起先只是因為舅舅的緣故匆匆見過兩面,蘇柏從說話幽默風趣,跟一般長輩不一樣,並沒有拿她當小孩看,總是很認真的聆聽她每一個想法,還會教她做人的道理。

  漸漸的,她把蘇柏從當作朋友一般,很多不敢跟大人說的想法統統告訴蘇柏從,還得到了他的鼓勵,這一年,如果不是蘇柏從,她或許連堅持都堅持不下來。

  丁羨終於忍不住哭了,仰仰頭,又把眼淚憋回去。想來,自己這一年間,發生的種種,咬牙拼勁兒撐著最後一口氣幾度瀕臨絕望時,只要一想到他曾經跟她說,丁羨,你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就又渾身充滿了力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全部用來學習。

  再苦再累都不是問題,前方的路再黑再長她都能走下去,可這一下,把她所有的堅持都擊垮了。

  倏然,轟隆隆響過一個悶雷,電閃雷鳴之間,一道白色的閃電將這天地劈成兩半。

  兩人的臉在黑暗中亮了一瞬,無比清晰。

  隨後,又下起了毛毛細雨。

  「回去吧,別再來找我了。」

  周斯越轉身便走,不想再看見她。

  丁羨拉住他,將人拽回來,踮腳傾身往前去親他,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直接掛在他身上。

  她熱烈而瘋狂地在雨中吻他。

  周斯越整個人僵住,皺著眉,溫熱的身體任由她勾著,雙手抬起捏住她的腰,欲要將人從懷裡扯出來。

  丁羨邊親他邊軟著嗓子低聲說了一句,「這是你欠我的,高三那次得還我。」

  往外推的手,忽然停住,在半空中僵了半瞬,然後緩緩圈住她的腰。

  ……

  雨中熱吻的後果,大概就是,感冒。

  丁羨此刻正坐在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薑湯,正打量這地下室,沒一會兒,一條白色的浴巾飛過來,直接罩在她腦袋上,「擦乾。」

  她把腦袋撥出來,一邊擦頭髮,一邊掃視,確切地說,更像是一間倉庫,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機器零件,沒有房間,除了廁所有個小隔間洗澡的地方,其餘全部是開放式的,床就擺在沙發後頭,還是兩張,客廳中央擺了張大桌子,上面堆滿了線路板和一些機器人的成品以及半成品,旁邊擺著一個插滿了煙頭的煙灰缸。

  確切地說,更像一個工作室。

  周斯越隨便衝了下就出來了,頭髮也沒擦,套了件黑色T恤和運動褲就出來了,人往沙發上一坐,半個身子懶洋洋地陷進去,俯身去撈矮几上的煙盒。

  被丁羨眼疾手快按住。

  冰涼柔軟的手按著他的,周斯越淡聲:「鬆手。」

  丁羨搖頭,不作聲。

  「管上癮了?你誰啊你。」

  周斯越笑。

  丁羨終於憋不住了,看著他道:「你頹廢給誰看?誰他媽會心疼你?抽煙酗酒,跟人合租地下室,幹嘛?玩叛逆?要全世界的人看著你過得不好,你指望他們會難過還是會自責?」

  周斯越鬆了手,人往後靠,隨手撈起邊上的機器人來回撥弄,沒搭理她。

  「啪嗒——」

  倉庫的老鐵門忽然發出沉重的聲響,進來一道身影,理著板寸頭的男孩兒,見裡頭燈沒關,看也沒看,關上門,一邊脫被大雨淋透的衣服,赤.裸著上身回頭說:「你今天沒回去」

  丁羨循聲回頭,滿眼都是堅硬的胸.肌和背.肌,剛要尖叫,被反應極快地周斯越拿浴巾罩住。

  後來,據陸懷征回憶說,那塊浴巾要換成紅的,像極了洞房花燭夜的新娘等著新郎去掀蓋頭。

  被罩住頭的丁羨不敢動,周斯越確定這丫頭什麼都看不見之後,才去看門口的陸懷征,隨手從沙發邊上撈了件T恤,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就直接丟過去,「把衣服穿上。」

  陸懷征穿好衣服,看了兩人一眼,「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沒說話。

  這麼多年朋友,周斯越什麼性格的人陸懷征十分清楚,合租這麼久,從沒見過他往家裡帶女人,都以為他快改吃素了,這大半夜的,他要不走,還是兄弟麼?

  陸懷征從衣櫃裡隨便抽了件乾淨褲子,又去拎了雙鞋,「得勒,我回家,你倆繼續,千萬別因為我壞了興致。」一邊說還一邊給他倆帶上門。

  「砰——」大鐵門應聲關上。

  丁羨抽下浴巾,臉都憋紅了,拿手扇著風,鼓著嘴喘氣,轉頭看了他兩秒,發現白皙的臉上還有三個明顯鮮紅的手指印,忽然想起,剛回來時煮上的蛋,騰地從沙發上跳下來。

  「你等會兒。」

  再回來時,手裡捏著個雞蛋來回倒騰,邊倒著邊在他身旁坐下:「我給你敷敷,不然明天上課就好看了。」

  周斯越拒絕。

  丁羨撥開雞蛋,「滾兩下就好了。」

  「不要。」

  「兩下。」

  「一下都不要。」

  丁羨直接用手掰過他的臉,「聽話。」剛好捏住了發紅的地方,周斯越倒抽一口冷氣,低聲悶哼了一聲。

  「啪嗒——」

  大鐵門開了一道縫,沙發上兩人齊刷刷回頭。

  一隻手緩緩從縫裡進來,跟動畫片裡似的,連面都沒露,一下就抽走了門口的雨傘,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關上門。

  留門內兩人怔愣地互相凝視著對方近在咫尺的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2
發表於 2018-2-22 00:07: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50章

  約莫是靠太近,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呼吸交纏,似還能聽見對方的輕喘聲,又差點兒要親上去了,周斯越一側臉,抽回,人在沙發上坐正,下一秒,又被丁羨掰回去,不耐地剛要皺眉,一個熱乎乎、彈性十足的東西就貼上來了,剛好壓在紅腫位置。

  疼得他太陽穴直抽抽,「嘶——」了聲, 想拿手撣開她。

  被丁羨牢牢按住,「能消腫,你忍忍。」

  周斯越皺眉,想說腫就腫。

  小姑娘捧著他的臉,柔柔地一聲:「乖。」

  他掃了她一眼,放下手,靠在沙發上,任由她滾。

  周斯越靠在沙發上,被迫微仰著臉,垂著眼去睨她。

  沙發頭頂是一盞陳舊的白熾燈,外圈圍了一張報紙,因為這塊待的時間不多,那燈泡自搬進來之初就沒換過,如今只剩下些許暗淡微光,從頂上灑下來,卻格外溫馨。

  丁羨側跪在沙發上,一邊給他滾雞蛋,一邊鼓著張嘴對著他的臉吹氣,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是在修補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看得他有一瞬的恍惚,總覺得時空交錯。

  姑娘眉眼細長,眼尾勾著一條淡淡的弧線,睫毛輕短,小鵝蛋臉,很文氣。

  周斯越仔細回想她在高中時的模樣,五官更小,更淡,皮膚似乎比現在黑點,臉上沒什麼肉,整個人瘦骨嶙峋的。

  丁羨小時候很可愛,臉圓圓的,身上還有點小肉,皮膚也白白的,上高中那會兒不知道是曬黑了還是怎麼,整個人暗了兩個度,而且又瘦,沒什麼美感。

  如今再看,似乎又胖回來了,白了些,臉也圓回來了。

  忽然想起室友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女人哪是水做的,明明是水泥做的,捏圓揉扁,一會兒一個樣兒,還不帶重複的。

  高中那會兒,蔣沉喜歡跟宋子琪討論誰誰誰漂亮,他大多時候保持沉默,就有一次,說到丁羨,蔣沉說:「其實那丫頭拾掇拾掇還能行,臉再胖點兒,再白點兒了,絕對比尤可可好看。」

  他當時只掃了蔣沉一眼,心裡隱約有些不爽,「誰都行,別聊她。」

  當初也只道是照顧同桌兒。

  後來,也不知怎麼就變了味兒,在他意識到自己大概可能喜歡上這丫頭的時候,心裡也掙扎過糾結過。

  都是徒勞。

  喜歡就喜歡了,只想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誰也碰不得,傷不得。

  他又不傻,那姑娘心裡那點兒小九九,他能不明白麼?她跟孔莎迪說過什麼,讓宋子琪去一套就全交代了。

  劉曉峰什麼想法,他也知道。

  所以那陣在她桌上發現劉曉峰的筆記才會那麼生氣,跑去跟蔣沉打了一中午的籃球,回來又見她跟個傻子似的樂呵呵跟人玩,差點兒沒給他氣吐血。

  然後是冬令營,孔莎迪生日那天,本來沒打算去。

  半路接到一張圖片,是孔莎迪給發的,她穿著件裙子跟劉曉峰走一起。

  那會兒是真沒吃醋,翻牆下去的時候心裡還在想呢,這丫頭為什麼要打扮這麼簡陋,不過得了個貼面禮他也認了,儘管翻牆回去的時候一時失手,還差點兒從牆上滾下去,右手挫傷,那陣寫字都彆扭,還被楊衛濤逮著罵。

  好歹她沒發現,不然真他媽的跌份。

  其實他去年在上海見過一次蘇柏從。

  那會兒葉教授帶他去參加一個機械展,赤馬是主辦方,展覽結束,蘇柏從留葉教授一起吃飯,那會兒,兩人在飯桌上見過一面兒。

  蘇柏從不知是故意裝作不記得他了,還是真不記得他了,他沒開口,周斯越也不提。他向來不喜歡跟人攀親帶故,但不代表他不懂,兩人眼神一勾匯,心裡就清楚的很,蘇柏從絕對記得他。

  席間,周斯越出去抽支煙的功夫,蘇柏從恰好出來接了個電話。

  他原本打算滅了煙離開的。

  剛把煙取下來去撣的時候,聽到蘇柏從喊了一句:「羨羨,你先別哭,我回去給你電話好嗎?」

  他忍不住又把煙叼回嘴裡,吸了兩口,側對著他靠在石柱上瞇著眼,吞雲吐霧地聽他打電話。

  「跟你媽媽又吵架了?需要讓你舅舅去談嗎?……我能理解你,我很理解你,我也特別理解你,我週末過去找你,好嗎?」

  西裝革履的男人聲音溫柔又無奈。

  母親說過,丁阿姨來退婚時說過,丁羨要去巴黎學畫畫,聽說是個科技公司一姓蘇的大老闆跟她舅舅幫她聯繫的,那蘇老闆很看得上丁羨。

  他捏著煙,低頭,自嘲的笑笑。

  一年沒見,他以為她應該在巴黎學畫畫的,可沒想到她復讀來了清華,更沒想到,她變了很多。

  而可悲的是,當他發現這個變化似乎是因為她身邊另一個比他成熟的男人,這才是他真正介懷的。

  三年,他沒有改變她。

  那個男人只用了一年,就改變了她。

  而恰好,那個男人還愛慕她,誰他媽受的了這口氣。

  屋外,雨聲忽而驟大,似乎下起了暴雨,雨珠砸在窗戶上辟里啪啦直響,屋內,流著黃色的光暈,一片寧靜,丁羨跪在沙發上,低著頭,專心致志用雞蛋滾著他的傷處,周斯越則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此刻的周斯越,像一隻受傷的猛虎,雖然還喘氣兒,但明顯攻擊力下降。

  忽然,放在矮几上丁羨的手機「嗯嗯嗯——」的震起來。

  周斯越下意識看過去。

  暗黃的小屏幕上亮著「蘇柏從」三字。

  丁羨以為是徐莎莎等人,頭也沒轉,問目光轉過去的周斯越:「誰啊。」

  周斯越看著她,沒作聲,丁羨狐疑,放下雞蛋,目光瞥過去,怔愣一瞬,沒理,繼續給他敷臉。

  周斯越撣開她,站起來,「接電話吧。」

  「你站住!」

  丁羨忽然喊。

  周斯越真就停住了,沒回頭,雙手抄進兜裡,低頭:「說。」

  「周斯越,你是在吃醋麼?」

  男人回頭睨她,不動聲色轉回頭,走到那張大桌前,拉開凳子,坐下,隨手撈了一個線路板開始接,「沒有。」

  丁羨把電話按了,從沙發上下來,跟過去,趴在桌上,一隻手去抬周斯越的下巴,逼迫他的視線跟自己相對,另一隻手伸出三根手指,發誓狀,「我發誓,我絕對沒喜歡過他。」

  周斯越想抽回下巴,被她捏得死死的,皺了下眉,「知道了。」

  丁羨這才滿意鬆手,手肘撐在桌上,托腮看他呵呵樂:「那你以後別趕我走了。」

  周斯越挑眉,低頭把兩個線路板放在一起對比,勾了下唇說:「我要趕你走,就不會帶你回來了。」

  丁羨揚唇,欣喜若狂,總算不再抗拒她了。

  周斯越忽然又抬頭,對上她灼熱的視線,剛欲開口,被丁羨攔腰截斷,她率先表明立場:「你放心,我知道你沒談戀愛的打算,我不會纏著你的,我只是不希望我們兩個的關係那麼僵而已,就算當不了情侶,做好朋友也行,跟高中一樣。」

  行啊,一年不見,都知道以退為進了。

  話都給她說完了,他還能說什麼。

  「嗯。」

  一句好朋友就把他倆的定位給明確了。

  丁羨其實很明白,這時候的周斯越處於自我否定邊緣,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在他看來都極其敏感,時隔一年,她不曾明白他究竟經歷過什麼,這其中也許交雜了對她的誤會。

  她需要做的是,陪在他身邊,就跟當初他陪在她身邊一樣。

  總有一天,會把過去那一年給補回來。

  理順了,丁羨也困了,看著滿桌的線路板,又看看這個沉迷線路板的男人,她打了個哈欠。

  「我睡哪兒?」

  周斯越:「左邊那張。」

  「你睡哪?」

  「沙發。」崩,邊說著,小鐵鉗夾斷了其中一根。

  「那張床不能睡麼?」

  丁羨指了指旁邊疊得乾淨的床被,說。

  周斯越回頭掃一眼,繼續低頭按線路板:「以後你就知道了。」

  丁羨哦了聲。

  對以後這個詞,還是充滿期待的,高興得屁顛顛跑到床上,躺下,一聲高亮清脆的:「晚安!」

  周斯越回頭,看她。

  小姑娘已經躺平了,被子蓋了一半,露出一雙小巧瑩白的腳丫子在床上晃啊晃,得意的不行。

  屋內,燈光暈黃。

  少年忽然笑了,一聲極低的:「傻不傻。」

  屋內靜謐,丁羨側躺在床上,聽見了,手枕著腦袋,唇角微微勾了勾,安然閉眼。

  半夜的時候,雷又大了。

  轟隆隆一聲,響徹天鳴,倉庫頂上開著一個小窗,被外頭的狂風暴雨襲擊得瘋狂亂扇,丁羨驚醒,屋內燈還敞著,壁上的掛鐘指針指向兩點。

  周斯越還沒睡。

  開了台電腦窩在沙發上寫程序,約是寫到瓶頸了,靠在沙發上,仰著頭,一隻手撐著太陽穴,在理思路,一會兒又身體往前弓,敞著推,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低頭沉思。

  有那麼一瞬間,丁羨忽然明白他的沉默,似乎在背後看到了他身上所背負的壓力。

  心又疼了一下。

  「周斯越,你上床來睡吧。」

  丁羨忽然開口邀請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3
發表於 2018-2-22 00:08: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51章

  屋內寂靜,亮著一盞微弱的燈,窗外雨聲嘀嗒,在靜謐的夜裡低奏著。

  周斯越回頭瞥了她一眼,看見這丫頭盤腿坐在床上,霸佔他床又一臉無辜,兀自笑了下,轉回頭,身子微微前傾,去撈電腦邊上的煙,叼在嘴裡,低頭虛籠著火焰將煙頭吸燃。

  丁羨沒動,坐在床上看他的背影。

  他吸了口,微微仰頭, 電腦散著微弱的藍光,煙霧瞬間瀰散,隨後低頭將煙磕在煙灰缸邊沿,輕輕撣了下煙灰,又將手微微抬起,冒著星火的煙頭豎在半空中,另一隻手辟里啪啦敲起了鍵盤,就聽他頭也不回低聲道:「不用了。」

  丁羨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走到他身邊坐下。

  周斯越把煙叼在嘴裡,雙手快速在鍵盤上敲擊幾下,目光緊盯電腦屏幕, 淡聲道:「再不睡就天亮了。」

  丁羨瞥了眼電腦上的程序,一把抽調他叼在嘴邊的煙,含在自己嘴裡,輕吸了口,烈性的煙草味入鼻,她被嗆了個滿懷,劇烈地咳嗽起來,周斯越聞聲,停下手裡的動作,合上電腦,往沙發背上一靠,雙手環在胸前,好笑地看著她:「毛病?」

  丁羨一臉苦兮兮地煙丟進煙灰缸裡,吐著舌頭:「好辣。」

  周斯越無語地看著她,隨手把桌上的礦泉水丟給她,「喝完去睡覺。」

  「你呢?」

  丁羨看著他。

  周斯越撇過頭,看了看窗外,雨聲依舊淅瀝,「你別鬧。」

  「你在怕什麼?周斯越,我不介意的。」

  丁羨一臉你不去睡我也不去睡要陪你通宵的架勢,周斯越無奈地笑了下,伸手捋了下她的後腦勺淡聲道:「你先去吧,我抽支煙就過來。」

  丁羨樂,這才放心起身:「好,我在床上等你。」

  周斯越意味深長地斜了她一眼,直到丁羨離開,他才彎腰去取矮几上煙盒。

  丁羨躺在床上,注視著男人的後腦勺,指尖的煙絲起了一縷青煙,籐繞在暗黃的燈下,把他背影勾勒的寂寥又懶散,恍然若覺,他真的成熟了很多,心事重重。

  「周斯越。」她喚。

  他低頭撣煙,鼻腔出聲:「嗯?」

  「叔叔阿姨還好麼?」

  自見面起,這個話題彷彿被他刻意避開一般,從沒提起過,丁羨幾次想問,又怕觸及他內心一些不願提起的事,一直沒敢問,今日是再也憋不住了,畢竟周夫人當初對她千般好,萬般好。

  周斯越半晌沒作聲,就剩手上的煙灰明明滅滅,積了些許灰,才答:「還好。」

  丁羨哦了聲,蓋上被子,聲音惆悵:「他們現在住哪兒?」

  「在南方一個鎮上。」

  小姑娘聲音漸弱:「退婚不是我的意思……」

  話還沒過,那道背影忽然站起來,周斯越把煙按滅,趿著拖鞋朝著床這邊過來,丁羨趕緊閉上眼,就覺身側的床重重陷下去,身邊有人躺下來,高大的身影佔了半張床位,男人閉著眼,低聲:「不關你的事,睡覺吧。」

  丁羨微微側過身子,整個人埋進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盯著他打量,輪廓分明,圓潤的下顎線如刀刻一般,線條冷硬,眉眼上挑,鼻高唇薄,寸長的發,格外利落。

  誰說時間是一把殺豬刀,怎麼他就越變越好看呢?

  陽光、痞氣。

  沉默、寡言。

  每個他都是歲月的愛子,老天對他不公,可好在,歲月如刀,卻對他溫柔。

  周斯越閉著眼,忽然拎了個枕頭放在床中央。

  丁羨低頭看看枕頭,又抬頭看看他的臉,不解:「這什麼?」

  周斯越眼皮也沒掀,懶散地說:「防止你半夜爬過來。」

  到底是女孩子,臉皮薄,丁羨氣急,整個人鑽進被子裡,一點兒毛髮都不肯露出來,蒙著被子氣急敗壞嚷了聲:「誰爬過這條線,誰就是小狗。」

  喊完,丁羨躲在被子裡狂喘氣兒,心砰砰砰狂跳,從他在身邊躺下那刻開始,聽著他微喘的呼吸聲,她就已經面紅耳赤不行。

  周斯越終於睜眼,側頭看了眼,只看見一床被子,勾了勾唇角。

  丁羨悄悄掀了被子一角去瞧,剛巧撞進了他微側著頭,似笑非笑的視線裡,小臉兒唰一紅,又忙不迭鑽進被子裡,再也不敢把腦袋探出來。

  得勒。

  本質上還是有點慫。

  周斯越樂了下,重新閉上眼,「睡了。」

  被子裡傳出一聲微弱地:「晚安。」

  二十分鐘後。

  被子裡的人睡的香汗淋漓,周斯越睜眼,盤腿坐起來,看了眼床側的人,揉揉脖子靜看了幾秒,把被子下的腦袋給抖落出來,小姑娘大概是真累了,睡的正酣,嘴唇微微張著,嘟著嘴,莫名可愛。

  周斯越盯著看了會兒,又怕蚊子飛進去,稍稍往上扯了扯被子,遮住嘴唇,這才翻身下床。

  幾秒後。

  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這是今晚洗的第二個澡。

  ……

  翌日清晨,丁羨剛醒,第一節 是王教授的課,她看了眼手機,忙從床上蹦下來。

  周斯越拎著早飯進來,隨手關上門,看見丁羨咋咋呼呼地邊扎頭髮邊衝進衛生間,把早餐往桌上放,走到衛生間門口遞了把剛買的牙刷進去,倚著門問:「誰的課?」

  「謝謝。」

  丁羨紮好頭髮,接過,邊抹牙膏邊說:「王春華。」

  王春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遲到准扣期末成績,累計三次遲到這門課就直接當了,曠課就直接當,平時成績是一分都不會給,丁羨急得手抖,周斯越倒是淡定地倚著門看著她刷牙。

  「早飯在桌上,走的時候別忘了拿,你手機沒電了,昨晚幫你用萬能充衝了下。」

  安排得井井有條,事無鉅細。

  丁羨舉著牙刷一愣,半口水含在嘴裡,鼓著臉狐疑地看向周斯越,她手機沒電了她怎麼不知道?

  周斯越挑眉,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表,提醒她:「七點半了。」

  她咕嚕咕嚕把水吐了,「你不去上課?」

  「下午去。」

  「逃課?」丁羨探了個腦袋出來。

  「葉教授的課,我不用去。」

  「葉教授把你除名了?」

  周斯越斜她一眼,拉了張椅子,去開電腦,大剌剌敞著腿,取了支煙,叼在嘴裡,點燃,手搭在桌沿上,慢慢地吞雲吐霧,才輕描淡寫地說:「學完了。」

  「……」

  後來丁羨才知道,周斯越在葉教授的實驗室早就把這學期的《人智導論》學完了。

  手裡似乎還跟了葉教授一個項目。

  丁羨回去的路上,翻了翻手機,十幾個未接和十幾個短信都是寢室幾人發的。

  翻著翻著。

  咦——

  她慢慢停下腳步,盯著手機通訊錄裡冒出的一個新號碼看了老半晌。

  只備註了一個周字。

  雨過天晴,空氣中都是泥土的味道,綠葉青蔥,雨露掛在青葉上,丁羨似乎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絲甜味。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丁羨抵達教室,徐莎莎幾人剛巧衝進來,目光四處一張望,目標鎖定,在她身邊一屁股坐下。

  「說,昨晚去哪兒了?!」

  「從實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手機為什麼關機?!」

  除了班嘉瑜,徐莎莎跟婁鳳一副不交代清楚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架勢,丁羨求救似的看了眼班嘉瑜,後者不理,一臉老娘也幫不了你的心情,「自求多福。」

  丁羨把婁鳳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給扯下來,這才說:「下暴雨,沒傘,在一個朋友家住了一晚。」

  婁鳳:「朋友?男的女的?」

  丁羨想了想說:「女的。」

  婁鳳跟徐莎莎一聲齊刷刷地:「我們會信?」惹來了幾道矚目的目光。

  丁羨低頭,「是我以前的同學,男的,滿意了?」

  婁鳳和徐莎莎又同時哼唧一聲,「這還差不多。」

  過了一會兒,徐莎莎忽然湊近,小聲問她:「疼嗎?」

  丁羨愣了半晌,沒明白,婁鳳又靠近,撅嘴說:「第一次肯定疼。」

  丁羨終於明白過來,急了,一手拎住一人耳朵,面紅耳赤道:「你倆!」

  班嘉瑜跟個老大姐似的,出手制止:「好了好了,別鬧了,上課了。」

  ……

  下課鈴打響,王春華留了個課後練習。

  「你們國慶回去自己寫個小遊戲的代碼交上來,隨便什麼遊戲都行,就看你們自己發揮了。還有明年的acm競賽,有興趣的同學可可以先參加幾場網絡競賽。」

  寢室四人互視一眼,哀歎一聲。

  最後一天課結束,丁羨接到葉婉嫻的電話,告訴她家裡帶著丁俊聰去旅遊了,她如果回來冰箱裡給她囤了些糧食。

  她並沒有打算回去。

  班嘉瑜連夜坐飛機回了上海,徐莎莎跟朋友約了去四川旅遊。

  婁鳳留在寢室複習,得知丁羨也不走,抱住她親暱地蹭了蹭,「咱倆都是沒人要的娃,跟著你鳳姐,決不虧待你。」

  袋裡的手機嗚嗚嗚震了兩聲。

  丁羨撈出來一看。

  是元放發的,「小丁師妹,我是元師兄,國慶我跟你周師兄打算去一趟南京,你要不要一起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4
發表於 2018-2-22 00:08: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52章

  國慶節,南京市有一場高科技展覽在科學館舉行,展覽方邀請葉教授前往參觀,不過葉教授那幾天要去台灣交流,便跟展覽方申請了幾個名額讓他的學生去參觀。

  原本八個名額,周斯越是葉教授欽點,其餘人員均自願,去南京路途遙遠,大多數人其實更願意待在圖書館溫書,除幾個高科技愛好者。

  「去南京?」丁羨回。

  元放:「嗯,有一場科技展,邀請我們去,你要去的話我在名單裡給你加上,這是你周師兄親口說的。」

  丁羨盯著周師兄三字看了好久,莫名心動。

  隔了一會兒,元放又發進來一條:「你周師兄還說了,如果你怕一個人無聊,還可以再帶個朋友。」

  丁羨看了眼婁鳳,隨口問了句,沒成想,婁鳳激動得像個玉米袍子,「去啊去啊,有帥哥麼?」

  丁羨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婁鳳嘿嘿直笑:「是不是你那個高中時的同學?放心,我絕對不搶室友的男朋友。」

  丁羨:「還不是……」

  婁鳳:「准男友也不會。」

  丁羨哭笑不得:「鳳姐,我不是那意思。」

  婁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洩氣地說:「開玩笑啦,就我這樣的,瘦二十斤也沒人會要啦。」

  她說這話是真洩氣,耷拉著腦袋,委屈得緊。

  丁羨忍不住寬慰道:「其實鳳姐你五官很好看的,瘦下來一定好看。」

  婁鳳眼睛一亮,「真的?」

  丁羨點頭,無比真誠:「比珍珠還真。」

  婁鳳一樂,將抽屜裡所有零食都掏空丟進垃圾桶,再次下定決心要減肥。

  丁羨看著她的背影,也跟著樂。

  元放在徵詢丁羨同意後,把名單上報給葉教授。

  葉教授剛下完課,收拾完教案,拎著元放的名單,老花眼鏡一推,瞇眼瞧了半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的周斯越,「呵——你小子。」隨後將教案夾進臂彎裡揚長而去。

  國慶第一天。

  幾人在校門口集合一起出發去火車站。

  丁羨到的時候,周斯越跟元放幾人已經在門口了,就一件短袖T恤,連外套都沒穿,插著兜,長身玉立站在校門口,偏瘦的身形,倒像個活字招牌。

  婁鳳激動得扒著她的胳膊,在她耳邊嚷:「不會是穿黑t那位吧?」

  靠,眼睛真毒。

  丁羨沒作答,見她表情婁鳳只當她默認,老遠就忍不住打量起來,「大長腿啊,身材不錯啊。」

  丁羨想摀住她的嘴。

  元放老遠看見她們,衝她們直揮手,「小丁師妹,這邊。」

  正跟嵇航聊天的周斯越也聞聲轉過頭,微微瞇了瞇眼。

  婁鳳瞧了個正著,咋咋呼呼地勾著丁羨的胳膊說:「小丁師妹,可以啊,我也算是閱男無數了,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麼帥一帥哥!」

  丁羨抬眸,赤恍恍地撞進那人視線裡,兩人眼神在電石火光之間交匯,很快又別開,周斯越淡淡一笑又轉回繼續插著兜跟嵇航閒扯。

  丁羨忙低頭,臉紅了。

  婁鳳捏捏她的小耳垂,感歎道:「畢竟涉事未深啊。」

  走進一聽,兩人也沒聊什麼正經話題,全是遊戲。

  元放扯了扯周斯越,嬉皮笑臉道:「別聊了,你小丁師妹來了。」

  周斯越斜瞥他一眼。

  元放立馬收了笑,得勒,我閉嘴。

  反倒是丁羨大大方方跟這幾人打招呼,恰巧她都認識,一一看過去:「元師兄,社長。」隨後,目光轉到立在兩人中間的最高的那位,碎發輕垂在額前,雙手閒閒地抄在兜裡,微垂著眼睨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就等著聽她怎麼叫他。

  丁羨仰頭看著他,清脆一聲:「周師兄。」

  周斯越勾了下唇角,輕點了下頭,十分受用:「嗯。」

  看他表情丁羨也知道這人心裡被一聲周師兄給爽翻了,氣鼓鼓地看了他一眼,腹誹,禽獸啊禽獸。

  隨之又介紹:「這是我室友,婁鳳。」

  婁鳳是個自來熟,絲毫不用介紹已經詳細能說出這幾位的名字了,「元放師兄對吧,我跟徐莎莎剛來那天就是你帶我們的。」

  元放撓撓頭,「哎。」

  「動漫社嵇社長咯,您好您好。」

  嵇航文質彬彬,禮貌回:「師妹好。」

  到這兒,婁鳳故意頓了下,緩緩將目光移到周斯越身上,上下打量兩眼,「這位周師兄我真是沒見過,按理說,長這麼帥,我沒道理沒印象啊,只能說周師兄你太低調了。」

  元放把手搭到周斯越肩上,笑著說:「我們老大確實低調,得虧他這麼低調,不然,哪有我們安生日子過,早被人踏破門檻了。」

  婁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丁羨,怎麼也得給室友爭回點面子,不甘示弱地說:「我們羨羨也是呢。」

  「還有人嗎?」

  為了不讓婁鳳胡說八道,丁羨出口打斷。

  元放哦了聲,四處看了眼,「還有兩個姚班的。」說完又衝嵇航說:「邢露菲怎麼還沒下來?」

  嵇航邊掏手機邊說:「我打打電話。」

  話音剛落,邢露菲就從身後跑過來了,在霧氣濃重的北方早晨,一姑娘穿著件小短裙,長腿筆直,踩著三五厘米的高跟鞋從裡頭緩緩出來,輕薄的霧中,看得出來,還畫了妝,輕快地腳步登登登從後方過來,來到幾名男生前聘聘婷婷站定,笑:「我沒來晚吧?」

  元放瞧得眼睛發直,連連搖頭,瞠目結舌:「沒沒……」

  ——

  晚上十一點準時抵達南京。

  十幾個小時的舟車勞頓,幾人頂著一臉疲倦從火車上下來,丁羨眼皮都睜不開,就聽婁鳳在耳邊嘰嘰喳喳不停,「弱爆了,看見邢露菲那樣的了麼?人就跟雕塑似的,坐十幾個小時火車粉都不帶往下掉的,你怎麼連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到底是超女訓練出來的,誰不想當金剛女超人,也得有這資本呀,丁羨下定決心,回去就要學化妝。

  火車站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剛下了一批乘客,人群一窩蜂地推推搡搡往門口湧,丁羨背著大包,幾次被人擠到過道角落裡,婁鳳個子大,不怕撞,只有她把人群撞翻的份,誰也推不動她,就這麼穩步朝門外走,一回頭,只剩下自己了。

  丁羨貼著牆喘氣兒休息,想等這撥人群過去再說。

  忽然有人拎住她的包,把人往外拎,「跟著我。」

  丁羨抬頭,看見熟悉的黑色T恤,剛在火車上,她詳細研究了他最近穿的幾件T恤,胸口位置要麼是蒼鷹、獅子、老虎,這些可謂稱之為霸王卻又享有足夠自由和孤傲的動物。

  丁羨就知道他一定不甘於此。

  周斯越提著她的包,帶著她往外走,小姑娘乖乖聽話地跟在他身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他,被他毫不留情一掌拍回:「看路。」

  「你有什麼目標嗎?」

  周斯越低頭掃她一眼,平靜地抬頭,反問:「你呢?」

  丁羨搖頭,惋惜歎:「你沒發現所有的遠大抱負都發生在小時候嗎?因為那時候純真,以為世界就是我們想想中的樣子,可當你真正踏入這個社會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個世界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樣,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

  他低頭,「嗯,什麼?」

  「世界和平。」丁羨低下頭,見他嘴角要上揚,忙說,「你別笑,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

  又恢復了慣常口氣。

  人群緩緩移動,挪到了檢票口。

  一位背著小孩又帶著大包小包的婦女在人群中擠的熱火朝天汗流浹背的,行進途中不小心踩了一位男士的腳,那位穿著拖鞋的男士不悅地皺了皺眉,隨手推了婦女一把。

  小孩哇哇大哭,行人又都拼著擠著想湊上前看熱鬧。

  婦女沒站穩,往丁羨這邊摔,被身旁的周斯越眼疾手快扶住,托住小孩腦袋,特地讓了位,讓他倆先出去,婦女抱著小孩跟他連連道謝。

  婦人邊走還邊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跟背後的小娃娃說,「長大後要跟那位哥哥一樣。」

  其實這樣的舉動在以前也常見,兩人偶爾寫完作業出去玩的時候,他從小在燕三長大,小胡同巷弄裡沒人不認識他,逢人就招呼。

  張啞巴的貓就是他喂大的;

  每回李婆婆出去練菜攤兒,他看見了順手也會幫人拎一把;

  還有隔壁趙大爺每回在紅綠燈前猶豫,他都順手上前給人提醒「綠燈了,可以走了,送您過去不?」趙大爺揮揮手,「可別,我又不瞎,你還不回去寫作業?」

  他笑:「這就走。」

  那個年代哪有碰瓷這事兒,都枕著一顆熱乎的心。

  臨開學前,丁羨還時常在路上碰見他這些老熟人。

  個個都問她。

  「周家那小子呢?最近怎麼老沒見他。」

  丁羨忍住眼淚,「我也好長時間沒見他了。」

  趙大爺患有老年癡呆,說了好幾遍怎麼也都記不住,下回在路上碰見丁羨了還顫著嗓子問,「周家那小子最近怎麼都沒看見?」

  丁羨擦擦眼淚,一遍遍用最輕鬆的語氣給他解釋:「他上大學去啦,清華呢。」

  趙大爺哦哦點頭,「就瞅他有出息。」

  可下回碰見了,還問。

  丁羨不厭其煩地給他解釋,每回解釋完,自己都得躲在牆角哭一遍。

  就剛那一瞬間,丁羨覺得,以前的周斯越又回來了。

  那個滿懷熱枕又充滿抱負的少年回來了。

  ——

  出了火車站,展覽方派了車來接。

  一行八人,提著行李在車站門口等,沒一會兒,一輛銀色類似旅遊包車的車在停了下來。

  車上下來一帶著帽子的女人,三十左右,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挎著包,短髮,面容嚴肅:「葉教授的學生?」

  元放點頭。

  女人昂頭,環視了一圈,又問:「誰是周斯越?」

  身後響起一道低沉的:「是我。」

  女人抬頭望了望,緩和了語氣:「你清點一下人數,我們就出發去酒店。」

  婁鳳拍拍丁羨的肩,「哎,帥哥走到哪兒都有特殊照顧。」

  總共就八個人,哪還用清點。

  「齊了。」

  然後一行八人就跟旅行團似的,上了車。

  周斯越找了個後排的位置坐,看了眼丁羨,又看看她身後的婁鳳,拿出黑色的鴨舌帽戴上,車燈混暗,罩住他半張臉,卻依稀能瞧見他冷硬的輪廓。

  邢露菲率先蹦過去,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小嘴唇紅彤彤的,剛去廁所補了妝回來,看著他道:「哎,你看著有點憔悴呢,周斯越。」

  說完又從包裡拿出個蘋果,遞過去:「要不要吃點東西?」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5
發表於 2018-2-22 00:08: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53章

  「不用。」

  周斯越往下拉了拉帽簷,徹底遮擋住整張臉,低頭從包裡拿出紅色的耳機,掛在脖子上扣住,然後就將目光轉向窗外。

  邢露菲哦了聲,把蘋果塞回包裡。

  婁鳳拉著丁羨在前排坐下,一臉驚訝地回頭對邢露菲說:「邢師姐,老人們常說的一句話你有沒有聽過?」

  邢露菲好奇地看著婁鳳:「什麼話?」

  婁鳳看了眼丁羨,半個腦袋探過座椅,說:「蘋果要在早上吃,早上吃的是金蘋果,下午吃的是銀蘋果,晚上吃的是毒蘋果。」

  邢露菲忙瞥了眼周斯越,「哪有你說的這麼邪乎。」

  婁鳳又說:「是真的, 我們村有個老人喜歡在晚上吃蘋果,後來……」

  邢露菲驀然緊張,身體微微往前傾,「後來怎麼了?」

  「後來,他死了。」

  邢露菲今晚的智商大概都花在周斯越身上了,這麼簡單涮她的話都當真了,嘴微顫,一臉驚恐地看著婁鳳,「別瞎說,我晚上經常吃蘋果的呀。」

  丁羨掐了下婁鳳,示意她別在開玩笑了。

  婁鳳轉回身,靠在椅子上,佯裝委屈對著後頭說:「師姐,我只是好心勸你的。」

  說完,婁鳳得逞地看了眼丁羨,後者忍俊不禁。

  末了,就聽後排傳來一聲輕柔的。

  「周斯越。」

  那人帶了耳機,目光也在窗外,根本沒聽見。

  邢露菲叫了幾聲還不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周斯越皺眉回頭。

  邢露菲說:「你以後還是不要晚上吃蘋果,對身體不好。」

  「……」

  車子很快抵達酒店,下車的時候,嵇航跟邢露菲在車上因為之後的行程而吵了一架,就連婁鳳都聽出了其中的三角關係,兩人誰也不讓誰,爭得面紅耳赤,哼一聲不再搭理對方,直到下車一句話沒說。

  女領隊去辦理入住,幾名女生拖著行李等在門口,男生們圍在車邊抽煙閒聊,元放安慰嵇航,「行了,別跟女生計較了,她想去逛街就讓她去唄,大不了到時候讓她們幾個女生去逛街,咱們幾個男的去附近上網唄。」

  嵇航饒是翩翩君子,也被今天的邢露菲這毫不掩飾的態度給激怒了,兩人從小一塊長大,高三一起保送,邢露菲這丫頭從小就聰明,性子也野,大大咧咧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喜歡就追,不合適了就分,極其爽快,這麼多年下來,也就他受得了她這破脾氣。

  男朋友分分合合,比換衣服還快。

  嵇航知道她對周斯越有好感,從小到大她沒一樣東西能瞞住他,對一個人動心的模樣,他再清楚不過。

  上次社裡編程出了點問題,她就非要找人周斯越幫忙,屁大點兒事,至於麼,最後還屁顛顛貼上去請人吃飯。他也忍了,因為周斯越不答應和她單獨吃飯,他就出面幫她做局,那晚差點兒把自己灌醉。

  壯著酒膽兒,回去的路上想了千百遍,就著慘白的月光在公寓樓下跟她攤牌,再也受不了這種日子了,你愛誰誰,別再來找我了,咱倆這麼多年的交情就到這兒吧,我要正兒八經找個女朋友了。

  誰料,邢露菲哭了,蹲在地上抹眼淚鼻涕,他心一愣,就當她好歹有點捨不得他。

  他問她,我跟周斯越你選誰。

  邢露菲仰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不選,為什麼要選,你就不能繼續當我的好朋友嗎?

  好朋友。

  聽到這三字的那瞬間嵇航哧的笑出聲,連月光和四周樹木似乎都在嘲笑他的傻,可有誰在愛情面前是不傻的。

  嵇航低頭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姑娘,又仰頭看了看天空,星星恍眼,一股疲倦感油然而生,他說,露菲,我很累,咱倆以後真的別見了。

  邢露菲抱著他胳膊連說了三個不要,嵇航撣開,又被她抱住腰,還好那天回得晚,天又黑,學生不多,不然就憑她這撒嬌打滾的,第二天就上論壇了。

  在邢露菲的再三要求下,嵇航同意再給她一段時間去做決定。

  然而,他現在覺得,邢露菲要求的這段時間更像是吊著他在等周斯越的答覆,如果周斯越答應了,她會毫不猶豫甩了他,不答應,也許會回頭來找他這個備胎。

  ……

  領隊開回四間房。

  丁羨和婁風一間,邢露菲和姚班女大神一間,周斯越和元放一間,剩下的嵇航和另一位姚班男大神一間。

  女領隊把房卡分發到幾人手上,叮囑:「明天九點開館,我們八點會派車來接你們。」隨後,仰頭點了下周斯越,「你當一下隊長,負責清點人數,明天八點在樓下等我,今晚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邢露菲拿過房卡氣沖沖上樓了。

  女領隊又指了指周斯越,「你給我留個手機號碼,明天我打你電話。」

  周斯越報了串號碼。

  女領隊存好,說了句,行了,走吧。

  那廂電梯滿了一撥,婁鳳扭著身子擠進去,剛好把丁羨卡在門外,本打算出來陪丁羨一起等下撥,看見身後周斯越大高個兒插著兜黑色的大背包斜斜的挎在背後,臉色一變,一狠心把人往外一推,毫無人性地說:

  「滿了滿了,你下撥。」

  「……」

  丁羨木然地站在門口,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婁鳳那張漸漸被電梯門縫擋住的臉,直到後方傳來低微調侃的聲音,「你這朋友夠意思啊。」

  怎麼夠意思,讓咱倆單獨相處?

  丁羨回頭,周斯越已經站到她身邊,雙手抄兜裡,側頭低睨了她一眼,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等我?」

  阿呸。

  又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覺得這樣的周斯越有點熟悉,眼眶微熱。

  有人說過,愛始終是神聖的,當你被愛打動時,你身在當下,心卻進入了神聖之國。

  丁羨覺得現在這刻就如此。

  「是啊。」她盯著他,張嘴。

  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周斯越按住她的後腦勺,把人往裡帶,「走了,明天看完科技展,晚上帶你去一個地方。」

  電梯門緩緩合上。

  「元師兄他們去嗎?」

  周斯越側看她,笑了下,「他們不去。」

  等等等等等會兒……

  約會?

  話音剛落,丁羨的三叉神經就興奮起來了,而且一晚上都沒緩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直到婁鳳一個枕頭丟過來,你再給老娘翻個身試試?

  丁羨瞬間靜止,縮在床上不敢動,直到耳邊的鼾聲再次響起,她又陷入了明晚的約會幻想中,於是,一晚就這麼過去了。

  迷迷糊糊間,窗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丁羨昏昏沉沉坐起來,揉揉頭髮,低頭撈過手機,一看才六點。

  又躺回去。

  好不容易熬過了半小時,丁羨起床洗澡洗頭洗臉刷牙,從頭到腳徹徹底底洗了個乾淨。

  婁鳳全程坐在床上看她在廁所裡進進出出,又一邊跟她好聲好氣商量,「鳳姐,再給我五分鐘,我馬上好。」

  婁鳳很好商量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沒事,你繼續,洗乾淨點兒。」

  丁羨紅著臉進去了。

  婁鳳跟過去,身體往門板上一靠,「據我所知,科技館三點關門,你這是三點後還有安排?」見她不答,換上神秘兮兮地笑容:「說說唄,準備跟周師兄去哪兒啊?」

  丁羨含著一口泡沫,含糊不清地說:「他沒說。」

  婁鳳靠了聲,「還真是,我感覺你快脫單了,今晚周師兄說不定就會跟你告白,你可得矜持點,讓他多追一會兒,太容易上手了男人不會珍惜的。」

  這話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丁羨仔細想想,居然是孔莎迪曾經跟她說的,「你跟孔莎迪什麼關係?」

  婁鳳一愣,「誰?」

  她搖頭,「算了,你不認識。我一朋友,也說過這話。」

  婁鳳:「你上網一百度,全都是這種心靈毒雞湯。」

  臨出發前,婁鳳特地幫她從邢露菲那兒借了點粉底,往臉上拍了拍,拍猛了乍一看病怏怏的,丁羨抹了點潤唇膏,氣色回轉。

  雖不專業,好歹也潤色過了,擦了點粉還真不一樣。

  婁鳳抱著她仔細一端詳,「漂亮。」

  元放來敲門的時候,兩人剛弄好,婁鳳把元放拉進來,又神神秘秘的四下一打量,關上門。

  元放一回頭,身後立著一姑娘,唇紅齒白的,啊了聲,「這誰?!」

  丁羨:「別裝。」

  元放也是個人精,這倆姑娘打什麼主意還能不知道,呵呵一樂,「小丁師妹啊,你這麼一倒騰我還真有點認不出來了。」

  婁鳳想想今晚這麼重要的事兒,興許能從元放嘴裡打聽些消息出來:「周師兄昨晚回去幹了什麼?」

  元放仔細回想了下,如實招來。

  「洗澡,寫程序到兩點,然後睡覺。」

  「沒了」婁鳳說。

  「邢露菲來了一趟,找老大出去說了兩句話。」

  「說什麼了?」

  「這我哪聽得見,隔著幾道門呢。」

  「回來之後做了什麼?」

  「寫程序啊。」

  「……」

  程序狂魔啊,婁鳳還想再問,被丁羨攔住,對元放道:「沒事,元師兄,麻煩你了。我們是不是要出發了?」

  婁鳳拆了一包薯片,坐在一旁慢悠悠吃起來。

  元放看著她一身橫肉,忍不住哆嗦,看向丁羨,「可以了,車已經來了。」

  丁羨去拉婁鳳,「馬上就來。」

  元放忽然說,「不過想到一個事兒,可以告訴你,葉教授知道挺多的,你要想知道老大的事兒,你可以問葉教授。」

  「葉教授?」

  「對,葉教授跟他父親關係好,我也是聽說的,當初保送的時候,葉教授就選了他參加自己的領軍計劃,老大平時話少,很多事跟我們不愛提,但我倒聽葉教授說過他不少事兒,葉教授不說,我們都不知道他以前那麼牛逼一個人,怎麼現在混得這麼低調。」

  ……

  科技展中心有一台人工智能管家——ie

  能說各種俏皮話,吸引遊客的注意。

  丁羨剛一蹲下,ie就說話了,「姐姐,你好漂亮呀。」

  眾人笑。

  婁鳳從邊上湊了個腦袋過來,「我呢我呢!」

  ie說:「你是千金小姐。」

  眾人一愣,隨之大笑,婁鳳紅了臉。

  元放不怕死的在身後補了句,「挺有眼力見兒啊。」

  ie又說:「四眼田雞。」

  眾人又是大笑,元放笑罵了句,「損人玩意兒,你爸爸是誰?」

  ie圓圓墩墩的身體立在中央,一動不動,說:「我爸是李.剛!」

  元放:「那是你牛.逼。」

  眾人險些笑背過氣去。

  隨後ie又說:「逗悶子嘛,別太當真咯。」

  赤馬參展區東西星羅棋布,無人機航拍、量子點液晶技術、語音助理、包括剛才的ie人工智能管家、還有機器人對戰等等。

  丁羨一回頭,就看見周斯越一個人站在赤馬參展區看了許久,她過去。

  「看什麼?」

  周斯越聞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回頭,一昂下巴,沖裡頭一點,「喜歡嗎?」

  啊

  丁羨昂頭看過去,不解地看著他,因為那口氣實在太像在商店購買東西了,隨便一抬手,問她,喜歡什麼,隨便買。

  蘇柏從做的東西無疑是高科技的,走在科技頂端的,但套用化模式太強,冷冰冰沒什麼人情味,確實,這也很符合蘇柏從這個人的個人氣質。

  丁羨如實表達想法。

  「設計ie的工程師曾聯繫過葉教授,葉教授看了所有策劃之後,氣得吹鬍子瞪眼,蘇柏從設計ie是要告訴我們,他走在科技的頂端,而並非從科學的本身出發。」周斯越雙手交叉在胸前,看了眼丁羨,繼續說:「葉教授經常跟我們說,科學是詩意的,所謂詩意是愛和熱情,他感覺不到蘇柏從團隊對ie的愛和熱情,只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博眼球,賺錢的工具。」

  丁羨:「你是在說蘇柏從壞話嗎?」

  「我需要?」周斯越切了聲,「自己理解。」

  話音剛落,展會走廊的貴賓休息室內。

  蘇柏從一身筆挺西裝窩在沙發裡,雙腿交疊,正跟對面的男人聊著關於新ie的開發,忽然有人進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

  「那小姑娘在展廳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
發表於 2018-2-22 00:08: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54章

  你不在時,白天和黑夜,時分秒不差二十四小時,你在時,有時少些,有時多些。

  阿巴斯說。

  ——《小怪獸日記》

  十一點,期待已久的機器人大戰正式開始,兩支對戰團隊分別來自赤馬科技的Matilda以及星源科技的小鋼炮。

  小鋼炮在去年的battle對戰中輸給美國隊拿了銀獎,而Matilda是赤馬今年剛研發,未參加過任何比賽,甚至在這次展覽館中是首次面世。

  小鋼炮今年比去年大了一號,像一台重型挖掘機,機身延伸出來一隻強有力的鐵壁,頂端是個大錘,這在很多對戰機器人中是相對少見的。

  大多數設計師會選擇讓自己的機器人從側面攻擊,便於操作,而如果被小鋼炮的重拳壓中,對方的機器人就等於廢了一半,這樣的設計大膽且冒險。

  然而,當Matilda揭開幕布,所有人都驚了。

  赤馬的設計直接將Matilda設計成一個圓盤,也就是旋轉機器人,橫面全是刀片狀的螺旋槳,高速運轉的時候像一個飛速的陀螺儀,小鋼炮無法近身。

  一靠近,就火花四濺,瞬間被飛速運轉的Matilda割下一隻手臂來。

  幾個回合下來,小鋼炮被Matilda逼到牆角,割得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半具軀殼,滿地都是小鋼炮的機械殘骸。

  場外,人群鼎沸,一場機器大戰,看得熱血沸騰。

  元放是小鋼炮的腦殘粉,去年的比賽雖然最終輸給了美國隊,但小鋼炮所有的設計都非常符合他的理念,如今被強勢的Matilda逼到牆角,他比設計師還納悶,擼起袖子,對著賽場揮舞手臂。

  「反擊啊,小鋼炮!!」

  「小鋼炮,站起來!!」

  人群受之鼓舞,紛紛對著小鋼炮喊起來,「加油啊!!小鋼炮!」

  丁羨看了眼周斯越。

  唯獨就他清醒,雙手環在胸前,目光淡然地看著台上的比賽。

  「你希望誰贏?」丁羨問他。

  周斯越目光從台上收回來,低頭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地說:「不做這種沒什麼懸念的希望。」

  「你覺得小鋼炮必輸?」

  周斯越勾了勾唇角,目光依舊在台上,漫不經心的地說:「控制器都被人打出來了,你覺得他還能贏?如果說cpu是一台系統核心的話,控制器就是機器人的cpu,就是人的心臟,換你,你被人掏了心臟還能活?」

  丁羨默默消化他說的,想了會兒,又說:「這麼說,蘇柏從轉型挺成功的,他已經成功進軍機器人屆了?」

  少年低頭睨她,目光譏誚地看著她,耳邊吶喊助威的人群愈演愈烈,他微微俯低聲,在她耳邊極其輕蔑地笑道:「你批准的。」

  氣息微熱,丁羨心跳加速,微微抬頭,撞進他頗具深意又深邃的眼神裡,耳朵便覺得熱。

  兩人就在人群中這麼安靜地對視了兩秒,丁羨總覺他下一秒就要親下來,被身後一片嘩然聲給扯回了現實,兩人幾乎同時別開頭,往賽場上看去。

  星源設計師直接將小鋼炮開進了一旁的螺旋條搗碎機,在一陣霹靂匡啷的撕碎聲中,瞬間化為幾塊廢鐵,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

  隨後將操控感一丟,對著觀眾一聳肩攤手,轉身離開。

  觀眾席鴉雀無聲,明知星源設計師是帶情緒離席的。

  再看舞台上,Matilda猶如一個勝利者在原地旋轉。

  一旁許久沒開口的機器人ie也彷彿為他的朋友獲勝而感到高興,腦袋屏幕上變成了笑臉,眼睛瞇成一條縫,一閃一閃,一字一句的機械音:「恭喜啊,我的老夥計,努努力,我們馬上就可以侵略地球了。」

  元放把手搭到周斯越肩上,「看來,赤馬科技真要吃下這整塊蛋糕了。」

  周斯越看了他一眼,道:「吃不下,其實星源的設計沒有問題,只是技術上需要革新,不然明年還是承受不住赤馬的大功率消耗,橋式繼電器確實好,但耐不住電阻熱量積蓄,可以換成更大一點的
芯片試試。」

  元放雖喜歡機器人,但一直沒機會上手做過,聽周斯越說的頭頭是道,儼然化身迷弟了。

  一旁許久沒插.話的董正飛看了眼周斯越,微有些不屑:「你是說pmdc?但據我所知,這種比較適合大型機器人,小鋼炮不適合。」

  那表情似乎在說,你做過幾個機器人,你就在這兒瞎說。

  理解,董正飛剛在機器人大賽上拿過金獎,怎麼都覺得周斯越這話有點在挑戰他的權威。

  周斯越淡淡一笑,沒再說話。

  元放想出口打圓場,卻不知從何接起。

  「董師兄,那您怎麼知道,小鋼炮明年就不會變成大鋼炮呢?」

  丁羨問得一臉純真又無辜,一點兒沒有再找茬,又不好讓人反駁。

  對啊。

  元放連忙說:「話糙理不糙。」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羨羨。」

  丁羨一愣,下意識看了眼周斯越,後者也低頭看她,眼神微冷。

  羨羨

  倒是邢露菲先開口,「蘇總。」

  來者不善,婁鳳戳了戳元放,「這斯文敗類誰啊」

  元放:「赤馬老總,蘇柏從啊。」

  婁鳳臥槽了一句,「他為什麼叫我們家羨羨羨羨?」

  元放:「你怎麼結巴了?」

  婁鳳白他一眼,又說了一遍:「他為什麼要對著我們家丁羨叫羨羨?」

  元放哦了聲,仔細在腦海中搜索這兩人的記憶,隨後說:「不知道。」

  婁鳳:「……」

  蘇柏從一個人來得,秘書也沒帶,照舊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人群後頭,帶著副無邊框眼鏡,斯斯文文,指尖夾著一根為點燃的煙,掃了一圈,目光定在丁羨身上,笑道:「我代替你董師兄回答吧,機器人只會越做越小,而不會越做越大,對戰機器人首先也考慮的是靈活度和敏捷度。」

  隨後又看了眼周斯越說,「但你周師兄說的也沒錯,可以放大芯片加快散熱,但得縮小其他控制區的空間,我想你是這意思?」

  年近三十的男人,面容俊朗,身材修長,說起專業內容侃侃而談,笑得溫柔又斯文,目光裡全是那一人。

  婁鳳便知道大事兒不好了!

  一激動,掐住了元放的手,單身二十年還沒被女孩子摸過的手忽然被婁風這麼軟綿綿胖乎乎的手一掐,嚇得汗如雨下。

  等婁鳳回過神來,撒開手,看了眼元放,冷靜地說了句:「對不起,太激動了。」

  元放:「……」

  蘇柏從做東,展覽結束後在對面自家酒店請他們吃飯。

  婁鳳一路上來來回回對比,看看周斯越又看看蘇柏從。

  一個赤馬CEO,待人寬和,溫潤如玉,開保時捷,重點長的還帥,標準的小言男主。

  一個清華學生,性格冷淡,為人低調,家世背景一概不詳,雖然年輕又帥,但是前途未知。

  婁鳳覺得,周師兄危機大了。

  但反觀周師兄本人。

  倒是一點兒都不著急,還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跟人扯淡,一派閒散。

  婁鳳捅了捅丁羨,「你周師兄真是一點兒都不著急。」

  丁羨:「他向來如此。」

  婁鳳:「憑什麼?!他看不上蘇柏從?還是不喜歡你啊?不對啊,我覺得他挺喜歡你的啊,你看啊,邢露菲那麼粘著他,也沒見他對她笑過,跟你說兩句話就笑,而且,你倆站在一起給我的感覺就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和氣場。」

  話音剛落,蘇柏從讓人開了一瓶紅酒,一邊跟自己倒酒一邊跟董正飛聊起來。

  「我記得你,前陣剛拿了金獎,我團隊的工程師跟我提過你,董……正飛對吧?酒杯給我。」

  董正飛把酒杯遞過去,「對,久聞蘇總大名。」

  蘇柏從笑,倒好酒,又看向元放婁鳳幾人,對著丁羨道:「你也不介紹一下?」

  丁羨一一介紹過去:「元師兄,我室友,婁鳳,那位是趙萌學姐。」

  蘇柏從舉杯,「謝謝各位替我照顧羨羨了。」

  耳朵尖的都聽出來了,蘇柏從這話裡是有話了,但知道周斯越跟丁羨這層關係的也就元放和婁鳳,兩人互視一眼,覺得這蘇總有備而來啊。

  又同時看向周斯越。

  那少爺正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長腿隨意敞著,吊兒郎當的用手掏了掏耳朵。

  婁鳳忽然覺得這周師兄怎麼瞅著有點壞呢。

  元放很清楚這表情。

  這人心裡憋著壞呢,其實周斯越很少憋壞的,大一那一年都為人低調,獨來獨往的,幾乎沒什麼事兒能惹他生氣,對什麼事兒都是淡淡的。

  只有一次,老曹因為追一妹子偷他的機器人拿去送人的時候,被他好好修理了一頓,當時就這表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7
發表於 2018-2-22 00:09: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55章

  如曾見過那牆角綻開的艷紅海棠火燒一般蔓延的是我對他無法遮掩的愛意。

  ——《小怪獸日記》

  蘇柏從其實在第一次見到丁羨之前就曾無數次從葉常青的嘴裡聽說他有個很有意思的外甥女,那時候蘇柏從還想說,再有意思能有意思到哪裡去。

  葉常青大器晚成,三十歲遇上恩師跟著學畫,又通過恩師認識了當時就已經身價千萬的蘇柏從,兩人一拍即合,往來甚密。葉常青常跟蘇柏從提起自己有個很有想法的外甥女,聽得多,蘇柏從也好奇。

  高一的時候見過一次,小丫頭也就那樣,談不上有意思沒意思,普通一女孩兒。

  之後有兩年沒見,再次見面是高三的時候,小丫頭拒絕了他的資助說自己要考清華,蘇柏從覺得有趣,倒也沒勉強她, 隨便她自己去折騰,那時候也沒覺得這丫頭多特別。

  再後來,是小丫頭復讀,過年的時候,那時跟黎立瑞分手一個月,葉常青帶她來上海陪他過年,有的沒的多聊了兩句。

  小丫頭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沒事兒,你還有錢。」                                                                             

  話匣子就是這麼打開的,那晚莫名其妙跟她聊了很多,她說自己失戀的時候,連錢都沒有,他就覺得好笑:「你小屁孩才幾歲,失什麼戀?」

  她大言不慚地說:「我早戀。」

  「那我給你錢,你怎麼不要,還要去考清華。」

  「因為他在清華呀。」

  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還不如一丫頭,他出來社會早,初中就輟學出來跟打工,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後來終於混出頭了,豪車,別墅,美女都有了。

  偏偏開始懷念起以前唸書時的單純勁兒。

  後來找人查了她資料,小學初中高中一個角落都沒放過,也知道那個男生叫周斯越,周宗棠的獨子,長的帥,成績好,還保送清華了。

  拎著照片,蘇柏從還有些不相信地多看了幾眼,瞇著眼喃喃自語,這麼好一男孩兒真會喜歡她?

  秘書在一旁說:「您不也……」

  蘇柏從可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麼好男人,頂多算個衣冠禽獸,他的陰暗面多了。

  比如,去年那次科技展,名單是他擬的,親自發到葉教授手上,請他務必和他的學生一起參加,原本也只是想會會面,聽說葉教授很喜歡他,不過這小子近一年被打擊的沒什麼成績,聽說在實驗室除了編程什麼活也不接。

  飯局上那個電話也是他安排的。

  他從來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不然怎麼混到如今這地步。

  ……

  席間,酒過三巡,周斯越起身上了個廁所。

  緊接著,蘇柏從結束了跟董正飛的聊天,鬆開扣子,起來跟了出去。

  婁鳳擔心地掐住元放正在啃雞爪的手臂,雞爪子瞬間在元放臉上劃了一道紅印,氣急罵:「你再動手動腳的,你給我看著辦!」

  婁鳳忙鬆手,「對不起啊,師兄,太激動了,你說他倆會不會打起來?」

  元放啊了聲,放下雞爪,想了想說,「放心,你周師兄能打贏。」又放心地啃雞爪去了。

  廁所。

  周斯越低頭洗手的時候,蘇柏從滅了煙過去,打開旁邊的水池,水聲嘩啦,男人低沉的聲音伴著水流聲聽不太真切,「你跟羨羨認識幾年了?」

  不過他還是聽清楚了。

  周斯越瞥他一眼,眉梢一吊,開始滿嘴跑火車:「二十幾年吧。」

  蘇柏從:「你才二十吧?」

  周斯越把水關了,好笑地看著他:「不懂麼?打從娘胎起,我倆就認識了。」隨後雙手環胸靠在洗手台上,原本比蘇柏從高的個子微微下沉,也還是比他高,低頭輕笑,雙手又抄進兜裡,半開玩笑地說:「怎麼,我們這比金堅比海深的革命情誼,你想來摻和一腳?」

  蘇柏從忽然覺得自己小覷了這小子。

  他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董正飛令人厭煩的自負,也沒有邢露菲和嵇航的諂媚巴結,更沒有元放那股傻憨氣,不卑不吭的態度,就卻又帶著獨一份的自信孤傲。

  嘴上不說,心裡跟明鏡似的,不痛不癢一句話,卻捏了你的七寸。

  蘇柏從覺得自己從商這麼多年,都沒遇過這麼精的,只是到底年輕,還帶著一股浮躁,但他身上可塑性很強。選對了,功成名就;選錯了,一敗塗地。

  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讓蘇柏從很興奮,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這種能讓他興奮的對手。

  「她可不認為自己跟你是革命情誼。」說完,蘇柏從轉身也靠在洗手台上,低頭點了支煙。

  周斯越低頭叼煙,沒點燃,聽見這話,抬頭看他一眼,把煙取下來,捏在手裡漫不經心地說:「你既然知道,就別再往上送人頭了。」

  蘇柏從笑了下,從容不迫地撣了下煙灰:「我不這麼認為,我不認為給我時間,她會對我不動心,畢業後,我會把她帶進公司裡,你呢?出國留學還是幫人打工?還是你可以自私到讓她放棄我這兒的高薪工作跟你去創業打拼?你真覺得你們的革命情誼能扛得過這些?」

  周斯越將手裡的煙揉斷丟進垃圾桶裡,一言不發離開。

  ……

  丁羨接到周斯越短信的時候,婁鳳正摟著她跟元放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相聲呢,桌上的手機就震了。

  1條新信息來自周。

  光看到這句話她太陽穴就一抽,不會真打起來了吧,丁羨若有似無能感覺蘇柏從對自己的特殊,但他又發乎情止於禮的讓她無法主動去提這事兒,兩人在之前蘇柏從那句「羨羨,我允許你不尊重我」之後其實就減少了聯繫,丁羨也幾乎不再給他打電話,將他當作一個完完全全的長輩去看待。

  她點開短信。

  周少爺說——

  「出來。」

  簡潔有力,周少爺口吻。

  丁羨回:「這邊還沒結束呢?」

  周少爺又回——

  「那你陪他吧。」

  丁羨氣得差點摔手機,怎麼就陪他了!這還這麼多人呢!說話能不這麼嗆人麼!直接把手機往桌上一丟,不回了,上輩子欠你的。

  砰一聲響。

  婁鳳咬著雞爪回頭,一嘴油:「怎麼了?」

  丁羨:「沒事,吃你的雞爪。」

  手機又震。

  1新信息來自周。

  有完沒完了?

  她滿肚怨念地點頭,結果看到內容,頭皮一麻,三叉神經短路了。

  周少爺說——

  「答錯,重新答,他還是我?」

  「發什麼神經。」丁羨辟里啪啦按下。

  周少爺回:「不是說喜歡我?做個選擇這麼難?」

  丁羨回:「喜歡你的人這麼多,你怎麼不讓她們選?」

  周斯越:「誰啊?」

  「邢露菲啊。」

  「我看你是皮癢。」

  「略略略,在門口等我。」

  丁羨跟婁鳳眼神交流了一下,蘇柏從還沒回來,發了條短信過去。

  「蘇總,我身體不舒服,先回酒店休息了,今天謝謝您的款待。」

  良久後,蘇柏從回:「在門口等我,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周師兄會送我。」

  然後便再也沒回了。

  周斯越靠在路燈下抽煙,人本就高,還站到花壇邊的牙子上,後背靠著白色路燈柱子吞雲吐霧。

  丁羨過去的時候,他把煙掐了,回頭看了小姑娘一眼,插著兜從花壇牙子上下來,縮了縮脖子,「冷死,走了。」

  丁羨看著他薄薄的短袖,跟上去,「你怎麼出來也不帶件外套。」

  周斯越看她一眼,忽然抬臂勾著她的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邊,臂彎間都是男人熾熱的餘溫,燒得丁羨臉都紅了,心砰砰砰直跳,整個人都僵直,連走路都不會了。

  此刻從後面看就像個小殭屍,被他勾著脖子拖著走。

  周斯越低頭看她,順手又把她後背上的掛帽給拉上,蓋好,「冷麼?」

  丁羨麻木地搖搖頭。

  她現在熱得像個氣球,想爆炸!Boomboomboom!!

  走了一段路,周少爺攔了輛出租車,打開門,丁羨被他塞進去,隨後長腿進來,關上門,就聽他一句:「師傅,去靈谷寺。」

  師傅熱情地應了聲:「好勒,坐穩咯!」

  丁羨真的坐得很穩,全程穩穩當當地像個小學生,雙腿併攏,雙手規規矩矩地擺在膝蓋上,眼睛都不敢亂瞟。

  華燈初上,窗外霓虹閃爍,兩旁道路的樹木在飛速著倒退,出租車司機猛踩油門,瘋狂地朝著靈谷寺的方向前進。

  周斯越則他一貫的少爺坐法,敞著腿,男人結實有力的大腿蹭著她的,隔著輕薄的衣衫布料,是他身體的溫度,燃燒著生命的慾望。

  這是,發發發發……發情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8
發表於 2018-2-22 00:09: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56章

  紫金山,靈谷寺。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道路兩旁,幾棵參天蒼樹挺立著;羊腸小道間,陰涼襲人,參木深綠,桂花繚繞飄香,寺內,佛光普度眾生。

  昏暗的月光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在路上。

  周斯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兩頂頭燈,下了出租就給她套上,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著身子,一手拿著黑色的頭燈,一手撥她的頭髮,低聲:「別動。」

  丁羨使勁兒向上翻著眼皮看,只看見一個黑色的燈頭掛下來,「隧道工?」

  周斯越哧得笑了聲:「我還盜墓呢。」

  說完,「啪嗒」一聲,自顧自罩著她的腦門給她扣上。

  丁羨尖叫:「壓著我劉海了。」

  周斯越那手給她把劉海用食指撥出來,溫熱的指腹觸到她的額尖,低聲:「好了?」

  「嗯。」丁羨低頭。

  周斯越勾笑,下一秒低頭給自己把頭燈戴好。

  「在這等我回來。」

  他說。

  那年還沒有小黃車出租,周斯越不知道在哪兒弄來一輛自行車,騎到她面前,停住,一隻長腿撐在地上,弓著背看她:「上來。」

  丁羨低頭看看自己的白裙子,壓著裙邊,側著身子坐在後座上。

  以前唸書的時候,周斯越有一輛山地車,後座沒法坐人,兩人出去玩的時候也沒法騎,大多都是一邊推著車一邊陪她走路,其實好幾次丁羨想說,你個二傻子,後座不能坐,我坐前邊兒唄。

  哪兒好意思。

  不過現在想來,什麼時候回去騎那山地車試試。

  「好了?」

  丁羨點頭。

  「抓著我。」周斯越回頭看她。

  一隻白嫩的手扶上他的腰,「好了。」

  夜裡行人無幾,月光清涼。

  風飛揚,單車響,車轆滾在漆黑的柏油路面上,全是青春的印記。

  往年七八月乃至十月,這裡看螢火蟲的人多,天南地北的人興沖沖一股腦兒往這兒趕,興許看的人還比螢火蟲多。

  周斯越直接繞開靈谷寺大門,穿進左邊的馬路上,沿路騎到流徽湖才停下車。

  湖面泛著銀色的波光,水光在月色下輕晃。

  湖面兩邊是叢林,如今這月份,靈谷寺裡幾乎已經很難再看到螢火蟲了,而這片叢林是剛未開發的處女地。

  「你你你……帶我來這兒看螢火蟲?」

  也不完全是,去年來南京找蔣沉的時候,路過靈谷寺,他打小信奉科學,不信神佛。但他母親信佛,遷居南方前,跟他說起周家來退婚的事兒,順便又提了一嘴當年她跟丁羨去雍和宮上香的事兒。

  李錦薈那陣狀態極差,被突如其來發生的事情打擊的心灰意冷,說話也沒什麼力度,「你那年參加數學國賽,我邀她去雍和宮上香,無意間聽見她許願,說得全是關於你,那會兒我就覺得那丫頭喜歡你,我還跟你爸說了這事兒,猶豫著要不要找你倆談談,後來又怕你沒那意思,怕傷了那丫頭的心,我跟你爸就睜隻眼閉只眼了,只是沒想到,出了事兒,她們家就著人來退婚了,真叫人心寒。」

  周斯越在無梁殿外站了好半會兒,將母親那番話顛來倒去想了好幾遍,高大修長的身影難掩疲倦。

  那陣寬慧法師正好在寺內,見他在門口立了半晌也沒進去,便著小僧過去跟他招呼。

  關了禪門,裡頭空無一人。

  佛法見者便是緣,道者便是心,心緣不兩結,皆是一場空。

  有緣便多說了兩句,寬解是寬解了不少,離開的時候,周斯越在殿外上了一炷香,隨便許了個心願。

  在他轉身離開時,寬慧法師著小僧告訴他:「許了願,便要還願,不然,要再許就難了。」

  他當時摸了摸鼻尖,心道,還願又是一柱香錢,這寬慧法師還挺會做回頭生意的。

  至於願望,他當時隨便許的,就希望那丫頭過得自我些。

  今天主要是來還願的,至於這螢火蟲,也是純屬碰碰運氣,心道這小丫頭肯定沒怎麼見過,帶她開開眼界。

  誰知道,丁羨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城裡的大少爺。螢火蟲我們那很常見好不好?小時候我還抓一窩封在塑料瓶裡,一天抓一窩,這窩滅了,那窩接上,盈盈不斷的。」

  「……」

  周斯越覺得相當沒有面子,這丫頭也真是越發大膽兒了,以前哪敢這麼跟他說話,現在是敢往他頭上爬了,直接轉身從叢林裡出來,表情冷淡:「那算了,回去吧。」

  擦著姑娘的肩而過,被人一把拉住手腕,丁羨興奮地往裡沖:「別啊,來都來了,姐帶你去抓,抓這個我可是一把好手。」

  小姑娘的手冰涼又軟,捏著他結實的手腕,觸感微熱,周斯越沒動,抻著手臂,低頭睨著被她捏著的地方,小姑娘的心思全被螢火蟲帶跑了,雙眼放光地看著他,又拉了一下,催促道:「走啊!」

  周斯越反手拉過她,握住她的手,低嗯了聲,然後以十指相扣的形式拉著她率先邁著長腿踏進叢林裡。

  丁羨終於意識過來她被人牽手了。

  他的手掌寬厚乾燥,很大,乾淨修長。

  在漆黑的叢木林裡,丁羨被人拖著走,頭頂月光,腳踩清輝,身前人背影高大,光看著他被氤氳月色籠罩的背影,都覺得心跳加速。

  丁羨覺得自己真沒出息,被人這麼牽一下就臉紅耳赤心跳狂奔要爆炸,怎麼他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剛這麼想著,一轉頭,就著微弱的頭燈,她看見了少年微微泛紅的耳根。

  ……

  她努力忽略那只始終牽著的手,開始專心致志找起螢火蟲來。

  真的是,一隻都沒有。

  半個小時後。

  兩人尋了處地坐下,丁羨把頭燈摘下來,悶了一腦門汗,用手擦了擦,說:「下回帶你去延平抓吧,兩天兩夜都抓不完。」

  周斯越在她身邊坐下,微微曲著一條腿,手輕鬆的搭在膝蓋上,懶洋洋道:「隨便。」

  氣氛忽然靜了。

  這個樹林環境有點像高中時後山的那個小樹林,那會兒教導主任天天愛拎著個手電筒在樹林裡巡邏,偶爾還能拎出一兩對「小情侶」。

  他倆那會兒可不會這個,鑽小樹林那都是孔莎迪和宋子琪幹的事兒。

  結果,丁羨剛想到這兒,手機就叮鈴鈴的響了,在這靜謐地夜裡,刺耳的很,周斯越低頭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丁羨接電話,周斯越撐著草地身子往後挪了挪,直接靠在身後的樹上,叼了根煙在嘴裡,然後去摸打火機。

  電話那頭是孔莎迪,聲音激亢高昂地大喊了一聲:「羨羨!!你在哪兒?!」

  嗓門大的連周斯越都聽見了,攏著火低頭把煙吸燃的時候還揚了下唇,似乎在笑她怎麼還跟高中似的咋咋呼呼。

  丁羨看了眼靠著樹抽煙的周斯越,低聲說:「我在南京。」

  「你怎麼跑南京去了?」

  「參觀一科技展。」

  「我在北京!」孔莎迪差點兒哭了。

  「你在北京做什麼?!」

  「來找你玩啊。」

  「你怎麼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我想給你個驚喜啊,誰知道你跑南京去了?周斯越呢?!他在北京麼?!不行我投奔他兩天。」

  丁羨又看了眼周斯越,握著話筒,低聲說:「他跟我在一起。」

  「啊!!!!!!!!!!!!!!!」

  尖叫聲刺耳,丁羨把話筒拉裡耳邊,直到兩秒後,那邊收聲,她才貼回耳邊,就聽孔莎迪說:「你倆單獨出去旅遊?!」

  丁羨急了,給她解釋:「不是單獨,是一個科技展,系裡一起的,好幾個同學呢。」

  孔莎迪哪聽得進解釋,「怎麼就偏偏選中你們倆了?嗯嗯?把話筒給周斯越,我要跟他說兩句。」

  「說個屁。」

  這一下把正在抽煙的周斯越都給吸引過來了,叼著煙打量她急跳腳的模樣。

  下一秒,丁羨認命地把手機遞給他,「孔莎迪要跟你說話。」

  周斯越接過,靠著樹,把煙取下來,一隻腳曲膝,手搭上去,話筒遞到耳邊,「幹嘛,都給她急出髒話了。」

  孔莎迪在那話那頭呵呵笑。

  「你為什麼跟我羨羨單獨約會?」

  「關你屁事。」周斯越吸了口煙,淡聲。

  「啊呸,好歹我也是你曾經的弟妹,就這麼不待見我?」

  「有人待見你就行了,不至於我也要待見你吧。」

  「對,你待見羨羨就行了。」

  周斯越握著話筒,低頭笑了下,沒作聲。

  「行了,問你件正事,宋子琪聯繫過你沒有?」

  「嗯。」

  「他是不是被學校開除了?」

  「誰跟你說的?」

  「你甭管,我就問你這事兒是不是真的!」電話那頭的孔莎迪忽然激動起來,「周斯越,我孔莎迪可一直拿你當朋友啊,你他媽千萬別騙我!!!」

  周斯越低頭把煙擰滅,忽然站起來,一隻手抄進兜裡,說:「還沒開,留校察看,背了個處分。」

  「什麼處分?」

  「五年內禁飛。」

  孔莎迪罵了句操,「你倆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見面再說。」

  電話掛了,周斯越把手機換給丁羨,重新在她身邊坐下。

  「你說宋子琪被禁飛了?」

  「嗯。」

  「為什麼?」

  「不知道,他沒說,但這事兒已經定了,不會改變的,前陣過來找我的時候,我都以為這丫出去挖煤了,頹得不行。」

  說到這兒,丁羨忽然盯他看。

  周斯越被她盯的發毛,「幹嘛?」

  丁羨轉回頭,悠悠地說:「前陣也有個人在玩頹廢呢,你們幾個兄弟都一個德行。」

  周斯越哂笑,「我說沒有,你信不信?」

  四周寧靜,不遠處的靈谷寺佛音裊裊,鐘聲悠遠。

  丁羨驀然轉頭看向他,怔愣盯他半晌,似乎在忖度他這話。

  周斯越微抬下顎,也轉頭看她,視線在靜謐的夜裡交匯擾人心扉,比光還亮,他說:「丁羨,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確實懷疑過,這麼做有沒有意義,也曾懷疑過,這麼做的目的,可我從來沒停下來過。」

  丁羨對他是盲從的,他說得每句話,她都受用,也為之傾倒。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神沉著,低聲說:「但接下來的路,你得跟我一起。」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9
發表於 2018-2-22 00:09: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57章

  跟我一起,以什麼方式?

  丁羨仔細回味這句,可他卻沒有再說下去,兩眼深沉地望著她,似乎篤定她會不顧一切地跟上去。這種被人拿捏的滋味,酸澀不明。

  「看,螢火蟲。」

  丁羨驚歎的揚手一指。

  眼前閃過微弱的螢綠光,周斯越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還真是,隨後伸手按了下頭燈,滅了。

  「把燈關了。」

  啊?

  她一轉頭,周斯越手已經按過來,將她的頭燈也關了。

  「他們對光敏感,手電會損害它們的光。」

  前方草堆裡,兩隻螢火蟲並排飛舞著,瑩瑩綠光在交錯在漆黑的灌木叢裡,世界靜謐,倒也一片閑靜。

  「剛剛那話還作數麼?」

  丁羨抱著膝蓋,側頭看他,月光溫柔灑著她毛髮。

  「我什麼騙過你?」周斯越一隻手撐著草地,微瞥了下頭,去看她,笑。

  以前高中的時候,他總喜歡用這種笑去掩蓋一些他不想回答的問題,跟人胡侃的時候,嘴角也是這種笑,丁羨對他瞭如指掌,他的每一個微表情都曾在無人的夜裡被她分解過千遍萬遍,真高興,假高興她瞧一眼便知。

  就比如今晚,他很反常。

  一顰一笑都很反常,像是被人逼急了才說出那些話。

  丁羨反而冷靜下來,瞧了他半晌,忽然轉回頭,腦袋搭在膝蓋上,輕聲說:「我考慮考慮。」

  周斯越忽然斂了笑,目光緩緩從她身上移開,低頭,撥弄著腳下的草,輕嗯了一聲。

  無梁殿外,四扇拱門已經全部關閉。

  後殿有僧尼值守,周斯越沒去打擾,帶著丁羨離開了。

  願沒還成,還得再來一趟。

  元放定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車回北京,邢露菲不肯回去,要留在南京這邊玩幾天,元放轉頭問嵇航,嵇航猶豫再三,也決定留下來。

  董正飛跟趙萌師姐約了一起回武漢。

  結果就剩他們四個回北京。

  第二天一早,四人坐上了回北京的綠皮小火車。

  那年動車還沒開通,但各路的鐵路已經修建差不多,車上也聽到有人不停談論此事,以後有了動車往來更方便了,親朋好友間走動也多了,聽說南京到北京也只要四個小時就夠了。

  車廂裡所有人都在高談闊論,婁鳳和元放睡的沉。

  丁羨轉頭問此刻正盯著窗外的周斯越:「如果高鐵開通了,你第一個想去的地方是哪裡?」

  周斯越戴著耳塞,正在聽歌,他把音量調得很低,防止丁羨跟他說話他聽不見,回頭掃了姑娘一眼,淡聲道:「杭州吧。」

  丁羨一愣,他目光若游絲般落在她身上,清淺地笑意讓她渾身整個毛孔都忍不住立起來,「杭州?」

  他笑,「不是你一直想去的嗎?」

  「我是問你想去的。」丁羨低頭嘀咕。

  「沒什麼想去的。」他又轉回頭,閉上眼,靠在椅子上,「也沒時間。」

  丁羨是真的相信他從沒停下來過了。

  元放說他這一年很少參加比賽,就前陣參加了一個機器人比賽還輸了,那陣心情是真不好,對誰都客氣不起來,其餘時間都分給了葉教授的實驗室。

  「實驗室很忙嗎?」

  他閉著眼,微一點頭,「還好。」

  「注意身體。」

  想了半天,丁羨也只想到這一句。

  周斯越閉著眼聽笑了,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一貫調侃的口氣:「你是真傻。」

  話音剛落,火車開進站台,匡當匡當抵達泰州站,又上來一撥人,車廂人聲鼎沸又嘈雜,周斯越胸腔燥,煙癮上來,側頭看了眼丁羨,下巴往邊上點點,示意她自己要出去。

  剛去了趟廁所,丁羨知道他想抽煙,一句話給都回去,「憋著。」

  周斯越嘶了聲,輕推了她額頭一下,「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我了?」

  丁羨正襟危坐:「我這是為你好。」

  知道這丫頭向來吃軟不吃硬,周斯越盯著她瞧了會兒,緩和口氣,跟她商量:「行吧,就一根,馬上回來。」

  丁羨堅持:「半根都不行。」

  周斯越氣得舔了下唇,哭笑不得地轉頭看了眼窗外,剛要開口,就聽身旁插.進一道和藹的聲音,一穿著碎花紋衣衫的老太太衝他們說:「小伙子,聽你媳婦兒話,別抽了啊。」

  咳。

  一句話把正在喝水的丁羨給嗆了,胸腔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臉也漸漸泛紅。

  「我……不是他……」

  周斯越忽然抬手給她順背,「慢點喝,媳婦兒?」說完自己都笑了。

  丁羨臉紅,拿手肘捅了下他胸膛,力道不大,只是警告性的捅了下,就跟小貓撓癢似的,周斯越靠在座椅上笑得肩膀都抽了。

  結果就聽老太太語重心長地說,「你媳婦兒說的沒錯,抽煙有害健康。我們家老頭年前查出肺癌,就是前些年頭抽煙抽的,他都戒了十來年了,最後還是得上這病,你可千萬別學他呀。」

  老太太越說越傷心,捂著眼睛老淚縱橫,哽咽著:「我老頭兒年輕時候在廣西做水產生意,忙得飯都顧不上剛吃,就抽煙,我勸他多少回,他都不聽,五十歲體檢出了大毛病,開始戒煙,哪來得及啊,你們現在還年輕,千萬別學壞了,那煙,都是日本鬼子留著禍害我們的玩意兒。」

  雖然知道老太太把香煙和鴉片弄混了,但是面對別人這樣聲淚俱下的勸誡,加上全車人都跟看不良小伙兒似的看著他,周斯越也沒什麼心情了。

  他雙手環在胸前,倒也不懼這些異樣的目光,反倒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老太聊起來了,說:「別太傷心了,事已成定局,過度傷心您也挽回不了什麼,爺爺也不想看見您這麼傷心,您先保重身體。」

  老太太抹著眼淚連連點頭。

  丁羨一愣一愣地看著他把人終於哄住不哭了,一臉驚詫地衝他豎了豎拇指。

  厲害啊小伙。

  周斯越沒理她,戴上掛在胸前的耳塞。

  這次不是紅色的耳機,而是換了一個分聯式的耳塞。

  「你在聽什麼?」

  「歌。」

  「什麼歌?」

  「 you feel my world.」

  他忽而看她一眼,低聲說。

  ……

  抵達北京已經凌晨了,十四個小時的舟車勞頓,丁羨撐了十個小時,終於在最後四個小時中棄械投降,眼皮一眨,靠在周斯越的肩上睡著了。

  婁鳳跟元放睡了大半程,就臨下車那兩小時忽然跟打了雞血似的,開始拉著周斯越玩21點。

  他全程沒闔眼,倒也沒什麼睏意,看了眼肩上的姑娘,從包裡扯了件外套出來,蓋在她身上,又把她腦袋往自己肩上頂了頂。

  全程甘願當人肉枕頭,還擔心枕的人不舒服,時不時拿手墊一下。

  就這心不在焉地玩遊戲態度,還把元放和婁鳳虐了個底兒掉,下車時,婁鳳已經晉陞為周斯越頭號迷妹。後來還上知乎發了一條獲贊無數的答案——

  我這人天命安生,知足常樂,從沒嫉妒過誰,唯一一次。

  我嫉妒過我大學的一位室友,也是現在的好閨蜜。喜歡她的z師兄很多年,甚至還為了z師兄考到了我們學校,校名就不報了,那位師兄說出來你們或許都認識,怕給兩位當事人造成麻煩,具體坐標就不透露了,總之目前在某個領域也是無人能敵了。

  z師兄在我們學校很低調,喜歡他的妹子真的不少,不過師兄性子冷,誰也沒給機會,我以為他是真高冷,後來發現他跟我閨蜜在一起的時候才不是這樣的,坐火車,給我閨蜜活活當了四個小時的人肉墊子,另一個師兄說,第二天學長手都抬不起來了,做實驗的時候手都在抖。

  這些我閨蜜都不知道,z師兄做事從來不在我師妹面前邀功,特男人。

  也曾有男生追過我閨蜜,但大多花花腸子多,全憑一張嘴,跟我師兄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我閨蜜性格也很軟,倆人在一起之後,有一次,我撞見他倆在小樹林裡親親,虐得我……我以為這種禁慾系談戀愛是不接吻不上床的。

  ……

  洋洋灑灑一篇長達幾千字的文章在知乎上獲贊無數,甚至有無數人要求婁鳳將這個故事連載成小說。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下了火車,丁羨還犯困,全程迷迷糊糊被周斯越牽著走,穿過熙攘的人群。

  直到停在地下室門口,陰涼的風襲來,她瞬間清醒。

  「哪兒?」

  周斯越低頭掏鑰匙:「工作室。」

  啊呸。

  「婁鳳呢?」

  「她沒帶鑰匙,元放帶她去招待所了。」

  丁羨哦了聲,又覺得哪裡不對,忽然一拍腦袋,「可我帶了啊。」

  周斯越瞥她一眼,笑了下:「你剛才在車上沒說,元放以為你倆都沒帶。」

  丁羨一愣,「我睡著了,你沒叫醒我。」

  「我叫了。你說沒有。」

  丁羨不信,不然自己怎麼沒印象。

  話音剛落,門內,忽然傳來一陣低低淺淺的呻吟。

  待聽清之後,丁羨騰的臉色迅速躥紅。

  而立在黑夜中的周斯越臉色微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0
發表於 2018-2-22 00:09: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58章

  夜空高懸。

  周圍是死一般寂靜,呻吟聲跌宕起伏,高潮迭起,聽得門外兩人身體僵直,別著頭都不敢看對方。

  聲音是從門裡傳來的,隨著女人的低吟聲伴隨著男人沉悶的低哼聲,事情結束了。

  倆純潔孩子立在門口,一會兒大眼瞪小眼兒,一會兒又別過頭去看四周。

  直到周斯越手握成拳輕輕抵到唇邊,乾咳了聲,瞥她一眼, 眼神示意她要不要離開。

  丁羨略一點頭,周斯越轉身帶她離開。

  地下室陰暗潮濕,上樓梯的時候,他忽然把手上拎著丁羨的包換到另一隻手,騰出那隻手去牽她,丁羨靜靜看了會兒, 把手遞上去。

  然後就這麼牽了一路,直到酒店門口。

  周斯越鬆開她,低頭:「身份證。」

  丁羨低著頭從包裡掏出來遞給他,然後站在門口,看著他把兩張身份證遞給前台。

  前台服務員:「幾間?」

  「兩間。」他背對著,手撐在琉璃台上,微弓著背。

  前台服務員辟里啪啦打了一通字後,抬頭,「您好,只剩一間大床房了。國慶遊客多,基本都是滿房狀態。抱歉哦。」

  周斯越回頭看了眼丁羨一眼,回頭,淡聲:「一間吧。」

  「好的。」前台服務員登記好入住信息,把房卡遞給他,周斯越回頭掃了丁羨一眼,眼神示意她進來。

  丁羨紅紅臉,抱緊懷裡的包,避開服務員的視線,跟上去。

  羞恥之心幾乎要將她淹沒了,滿心滿眼都是,她居然跟周斯越來開房了……上樓梯的時候,全身似乎跟踩了棉花一下無力,竟然覺得熱。

  等她意識到了,咦,自己似乎可以回寢室睡,可又很享受被他安排一切的感覺。

  周斯越似乎很熟門熟路,挎著包,高大的身影在走廊微弱的燈光下一晃一晃,沒一會,就抵達他們的房間了。

  一推開門,一間房,只有一張大床。

  她驚訝地看了眼周斯越,他推門進去,插上房卡,手指按在門卡上,回頭看她,見她遲疑站在門口,催促道:「進來啊。」

  丁羨進去把門關上。

  「你收拾一下睡吧,我等會四點就走。」

  丁羨下意識看了眼掛在牆上的壁鐘,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說完,周斯越歪著脖子將背上的斜挎包取下來丟在沙發上,轉身進廁所洗了把臉才出來,額發滲著水珠,隨意撥了兩把,也沒擦乾,就拿了煙和打火機去陽台上抽。

  這兩天行程趕,旅途舟車勞頓,身體極疲,她好歹還在車上睡了四小時,他是真的一分鐘都沒睡過,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丁羨放下包,跟過去,倚著陽台的落地窗跟他說話。

  「你去幹嘛。」

  周斯越低頭取了支眼叼在嘴裡,瞥她一眼,打火機在手中打了個圈,「蹭」一聲,火苗躥亮,低頭將煙頭湊過去,洗燃,星火閃閃,他吐了口煙,說:「回去整理資料寫研究報告,你以為真去玩的?」

  一聽要寫論文了,丁羨立馬苦兮兮地看著他,「啊,每個人都要寫啊?」

  周斯越叼著煙笑了下,說:「你們不用,我寫就行了。」

  「葉教授的意思?」丁羨似乎猜到了。

  他點頭,把煙取下來,夾在嘴邊,吐了口氣,問她:「還不去睡?」

  丁羨卻跟明鏡似的看著他,眼睛亮亮的,聲音又軟卻堅定:「周斯越,你是怕明天早上出去被人說閒話麼?」

  他吸煙的手停住,側臉微怔著看她。

  小姑娘往外走了兩步,靠在陽台的欄杆上,自嘲地笑了下,「是不是我當年跟你說讓你不要跟我走太近怕被人傳閒話挺傷你心的?」

  周斯越低頭抿了下唇,沒作聲,煙停在指尖沒吸,積了灰。

  丁羨又是笑,「其實我當年是氣你,因為你總是若即若離地態度讓我很心慌,時而對我好,時而又將我丟一邊,高興了逗兩下,不高興就不搭理我,那天一時氣急了才跟你說那些話。」

  夜深人靜,滿天星斗,一閃一爍。

  面對丁羨的控訴,周斯越瞇眼仔細想了想,不認可,「我什麼時候不搭理你了?哪次不是主動給你講題?」

  「有,只是你不記得了。」

  男人不認,「沒有。」

  小姑娘急了,靠在欄杆上,身子微微往前傾,「真的有,你還記得不記得你差點兒把劉小鋒給氣哭了,人家不過就是想坐一會兒你的位置,你凶巴巴給人頂回去,然後就那陣,我跟你說話你也不理我,而且那會兒你朋友多,跟誰都能聊,每次不理我之後身邊都莫名其妙能冒出好多新朋友,跟朵交際花似的。」

  說到最後,丁羨可不敢太大聲,小聲嘀咕。

  還是被他聽見了,周斯越把煙掐了,拎她耳朵,「看你是真皮癢。」

  丁羨怕癢,特別是耳朵,尤其敏感,一邊躲著一邊求饒:「怎麼還動手呢?」

  兩人嬉皮笑臉鬧了一陣,丁羨縮到牆角了,周斯越高大的身影堵在她身前,遮了背後的光,一隻手罩著她頭頂胡虜她腦袋,丁羨推著他硬邦邦近在咫尺地胸膛,「你別吵,我很認真在跟你說話。」

  周斯越身子斜靠著落地窗,閒閒地看著她,一副洗耳恭聽模樣,言簡意賅道:「說。」

  「我願意跟著你。」丁羨說,「特別願意。」

  有些話到了如今忽然變得謹慎,因為太喜歡,反而真當這一切就這麼赤裸裸的擺在她面前,讓她去做抉擇的時候,有些問題就跟刺頭兒似的冒出來了。

  「我以前膽小,懦弱,自卑,敏感、多疑,還特別愛哭鼻子,總讓你給我收拾爛攤子,做事也總是瞻前顧後的,總怕出錯,越是這樣,往往錯的越多,等我反應過來時,後悔莫及。」

  「我復讀的時候,鉚足了勁兒拚命學拚命學,說實話你不在的時候,我想的反而沒那麼多,你一出現,我整個人就亂了,莎迪說這樣不行,我被你吃得死死的,不是好兆頭。」

  伴著漫天的星河,往事浮現,丁羨絮絮叨叨地跟他說一些有的沒的。

  周斯越認真蹙眉聽著,總結她亂七八糟又語無倫次的話語,得出一個主題思想,大致就是——怕他只是一時興起,怕分手,怕以後再也當不成朋友,還不如維持目前的狀態。

  他斜靠著落地窗,在她長篇大論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丁羨被他看著發毛。

  「做你想做的,錯了我擔著。跟我不跟我,我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這樣的保證,還有力度嗎?」他難得沒笑,低頭看著她,每根頭髮似乎都透著他此刻的認真。

  「那邢露菲師姐呢?」

  「關她屁事。」他臉上又掛上若有似無的笑。

  「她喜歡你呀。」

  「關我屁事。」

  「我怕她……」

  他截斷:「關你屁事?」

  「啊呸,你這是跟組織上敷衍,你知道麼!」

  「什麼時候邢露菲這號人物能讓你緊張了?」

  「那什麼時候蘇柏從這號人物也讓你緊張了?」

  「我緊張?」他跟笑話似的看著她,又恢復了往常挑眉笑的囂張模樣:「放屁。」

  默契回了些,丁羨順著他哄:「是呢是呢。」

  兩人都看著對方笑,他從容自信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慢慢把這段關係轉變。

  周斯越在房間待了兩個小時,四點準時走。

  那兩個小時就坐在沙發上寫程序,丁羨後半夜就撐不住了,沾枕昏睡,睡前還不忘跟他呢喃,「你也睡。」

  周斯越幫她掖好被子,開了電腦去沙發上,郵箱裡躺著葉教授前幾天從台灣發來的信件,他打開通讀,內容繁多,看了一半撐不住在沙發上睡了會兒。

  再醒來,已經四點十分。

  周斯越揉揉太陽穴,收拾好東西離開,順便幫她叫了七點的早餐,然後才鎖上門走了。

  熙光微曉,丁羨醒的時候,房間內空蕩無人,周斯越已經離開了,床頭櫃上壓著一張便簽,簡潔一行字。

  幫你叫了早餐,吃完再走,回學校再找我,先走了。

  ——周。

  他的字蒼勁有力,記得以前上語文課的時候詹文麗說過,是練過書法的人才有的筆勁兒,但偏偏他很懶,答題飛快的時候貪圖省力,龍飛鳳舞地寫,白白浪費了這一手好字。

  之後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周斯越偶爾回地下室,大多是都跟丁羨待在圖書館,丁羨在寢室的時間越來越少,基本上下了課就跟周斯越待在圖書館寫程序,國慶還沒結束,寢室三人似乎都知道了她有個周師兄。

  輪番跟著婁鳳一起在q.q群裡八卦:

  「哎,你跟周師兄怎麼樣啦?」

  丁羨想了想說,繼續邊看書邊說:「偶爾吃吃飯,討論討論理想,挺好的。」

  幾人表示:「約出來吃飯啊!等我們回來讓他請客啊,不然算什麼男朋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9-20 14:1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