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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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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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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5: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130章

    周半城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下人莽撞叫姑娘笑話了。”

    懷清目光閃了閃道︰“剛那丫頭瞧著倒有些面善。”

    周半城仿佛不樂意提,含糊道︰“懷清姑娘請……”懷清心道,看來李曼娘在周府過得不怎麼如意啊,不然也不會跟前的丫頭都成了驚弓之鳥。

    到了周少宗住的院外,還沒進去呢,就聽里頭傳來尖利的謾罵聲︰“你這老不死的跑這兒做什麼,是不是替你那不要臉的主子傳話來了,你那主子真是賤的沒邊兒了,別的沒學會,勾爺們的本事倒是一等一,別當誰是傻子,惹怒了老娘,一把火把這院兒點了,咱們誰也別想過消停日子。”

    懷清皺了皺眉,心說什麼人如此放肆,再說,鬧的這麼熱鬧,怎麼不見周家大少爺出來喝止。

    周半城有些尷尬,先一步推開門喝道︰“青天白日的鬧什麼,也不怕叫人笑話,有貴客呢。”

    懷清好奇的跟過來,院子中間站著個微胖的婦人,手里抓著個婆子轉著圈的打,那婆子左躲右閃,頭發都散開了,披頭散發的好不狼狽。

    大概聽見周半城的話,那婦人放開婆子轉過身來,懷清愣了愣,這位竟也有些面善,仿佛哪兒見過似的,可哪兒見過呢?

    那婦人看了懷清半晌兒,忽的冷笑一聲道︰“我當是什麼貴客,原來是張神醫,還只當攀上高枝兒,再不來我們汝州府了呢。”

    周半城皺緊了眉頭︰“胡說什麼?還有沒有規矩了。”

    那婦人旁邊的婆子低聲說了句什麼,婦人略蹲身福了福,叫了聲爹,懷清愕然,周家就生了周少宗一個兒子,這叫周半城爹的,除了周少宗也只有李曼娘,這婦人如何會這般稱呼。

    周半城掃了那被打的婆子一眼,臉色略沉︰“不說你主子病了嗎,不好好伺候主子跑這兒做什麼來了?”

    婦人瑟縮了一下道︰“回老爺話兒,主子知道少爺這兩日犯了癢疹,遣老奴給少爺送藥來了,不想給二夫人瞧見,不分青紅皂白,拽著老奴就打。”

    周半城臉色緩了緩,揮揮手道︰“藥送過來就下去吧。”

    那婆子還待說什麼,瞧見周半城的臉色,不禁暗嘆了口氣,這人比人真得死啊,尤其女人,想過好日子就得娘家有勢力才成,像她們主子這樣沖喜嫁進來的,娘家不提氣,只能落到如今這般境地,二夫人進門之後,主子就更不得待見了,混的還不如二夫人跟前的體面丫頭呢。

    懷清這會兒倒想起這婦人是誰了,正是當初汝州的同知韓應元的女兒韓如玉,當初周半城就想讓兒子娶她進門,為此,李曼娘還求過自己,卻不想最終還是進了周府,只不過一個同知的女兒罷了,怎會在周府如此跋扈,周半城這個公公跟前都能這樣兒,就別提平時了簡直是個母夜叉,李曼娘的日子可想而知多艱難。

    周半城跟懷清道︰“說起來,懷清姑娘還見過如玉呢,如玉的父親當年任汝州府同知,去年升了汝州府知府。”

    懷清方明白過來,韓周兩家這事兒不難猜,韓應元能鑽營有本事,可沒銀子,周半城有的是銀子,就缺一條官道兒,兩家正好互補,弄不好,韓應元這個知府就是周半城使銀子走門路升上去的,為了保證兩家的利益,結成兒女親家是最佳選擇。

    而這樣一來,先進門的李曼娘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不能休回家,就只能這麼不上不下的在周府里待著,處境著實淒涼,也怪不得韓如玉敢如此放肆,這是拿準了,就算鬧的再離譜,看在她父親的面兒上,周家也不會把她怎麼著。

    不過,韓如玉看自己那是什麼眼神,嫉妒還勉強說得過去,防備?真真可笑,莫非她以為自己來搶她男人的不成。這念頭懷清自己都覺得甚荒唐,卻聽韓如玉道︰“這男女有別,讓張姑娘給爺瞧病不妥吧。”說著拿目光不住打量懷清,眼里的嫉意藏都藏不住。

    懷清自己不覺什麼,可看在別人眼里就不一樣了,本來就是美人坯子,這兩年又養的好,再不是當初的青澀小丫頭,五官秀美,身姿窈窕,即便打扮的有些素淨,卻更有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清麗,更兼進退有度,氣韻不凡,站在哪兒活脫脫一個美人兒。

    再有,張懷濟雖跟韓如玉的爹平級,卻娶了葉府的大小姐,如此一來,韓如玉自覺跟張懷清沒法兒比了,而她深知公爹周半城是什麼人,心里不免疑心,故此,說出的話不大中聽。

    懷清卻不知她這一套,巴不得推脫呢,順著話頭道︰“的確不妥,如此,懷清還是告辭吧。”說著轉身要走。

    好容易才把這位請來,懷清可是周半城全部指望,哪里肯放她走,忙道︰“姑娘且慢。”看著韓如玉的臉色沉了下來︰“還不道歉。”

    韓如玉給公爹當眾呵斥了一句,臉上有些掛不住,剛要頂嘴,卻給奶娘拉住低聲道︰“小姐莫莽撞啊,這可是老爺。”

    韓如玉再潑,多少也知道點兒規矩,不情不願的道︰“如玉得罪了,姑娘莫怪。”

    懷清沒脫開身,只得跟著周半城進去了,一進外間屋,懷清忍不住想笑,這周家少爺還真是古怪,外頭那麼熱鬧,這位周家大少就如此穩當的坐在炕上看書,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神功,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練成的。

    而且,顯然是給周半城慣壞了,見了懷清也不過瞄了一眼,就接著看他的書去了,怪不得韓如玉敢如此欺負李曼娘呢,有周半城這麼個勢力的公爹,再加上這位裝聾作啞的丈夫,李曼娘的日子還真是水深火熱。

    懷清給周少宗仔細瞧了瞧脈,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卻瞥見周少宗腕子上的紅疹,正想仔細瞧,周少宗縮回去撓了撓,叫人拿藥。

    旁邊的婆子忙去拿了藥過來,是個白瓷小盒,打開來一股子古怪的味兒,韓如玉看了懷清一眼道︰“對不住,相公這會兒的沐浴上藥,姑娘可否回避。”

    懷清卻沒理會她,看著少宗問︰“少爺這紅疹可是全身都有?”

    饒是木頭一樣的周少宗,也不免有些尷尬,吱嗚半天方道︰“身下更重,擦了這個藥就能好些。”

    懷清又問︰“這些癥狀有多久了?”

    周少宗︰“一年多了。”懷清點點頭,站起來出了院。

    周半城忙追上來︰“姑娘可瞧出來了,哪里的癥候,怎子嗣如此艱難?莫非還是老病根兒的緣故?”

    懷清卻答非所問的道︰“你家這位二少夫人何時進府的?”

    周半城道︰“娶進來有一年多了,慶福堂的郎中來了幾次,都說無事,可就是沒有,想我周半城辛苦半輩子,就少宗這麼一個獨苗,莫非老天要讓我斷子絕孫不成。”

    懷清想了想道︰“周員外若想抱孫子也不難,卻需問問你自己的良心。”

    “我的良心?”周半城愣了楞︰“姑娘還請明示。”

    懷清意味深長的道︰“不是有句話叫妾大不如妻嗎,您這府里可正好反過來了。”

    周半城恍然大悟︰“姑娘是說曼娘……”

    懷清道︰“我沒說誰,只是瞧著令公子的脈不像有什麼要緊的癥候。”

    周半城道︰“莫非是如玉不成?”

    懷清︰“這個我就不知了。”

    周半城忙道︰“要不勞煩姑娘給如玉瞧瞧?”

    懷清神色一淡︰“二夫人就免了吧。”說著邁步走了。

    周半城搓了搓手,知道剛如玉那些話得罪了懷清,也不好再開口,送著懷清出去之後,回來就把他夫人找了來,把懷清的話兒一說。

    周夫人道︰“若是別人說這話還可不信,張懷清的醫術老爺是知道的,既她這般說了,自然有道理,況且,她說的也在理兒,不管如何,這事兒咱們做的虧心,曼娘好歹是明媒正娶進來的,論大小,她是妻,如玉是妾,這妾大不如妻才是規矩,或許老天爺真要責罰咱們呢才到如今也無子嗣香火,如玉進門一年多,專房專寵,卻連個蛋兒都沒生下來,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咱們也算仁至義盡,橫是不能讓周家斷了香火,不如就聽張懷清的。”

    周半城道︰“恐韓應元哪兒……”周夫人哼了一聲︰“他自己的閨女不爭氣,怪得了誰,再說,早知是這麼個沒規矩的,死也不會讓她進門。”

    見周半城仍為難,便開口道︰“不說如玉的娘病了嗎,老爺去跟她爹說,讓如玉回娘家侍奉湯藥一個月,也盡盡孝道,這一個月讓少宗跟曼娘在一塊兒試試,若果真有了,便韓應元哪兒也說不出話來,若沒有,就以無後為由讓少宗休了曼娘,把如玉扶正,想那韓應元必會應的。”

    周半城眼楮一亮,心說,果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上了車,甘草方疑惑的道︰“姑娘做什麼替那李曼娘說話,如今奴婢還記得當初李家那個勢力樣兒呢,嫌咱們大爺官小兒,就千方百計的退親,李曼娘更是一點兒情分都不念,那話說多冷啊,急巴巴的盼著嫁進周家過好日子呢,落這麼個結果也是活該,奴婢剛聽著正解氣呢,不想姑娘倒幫了她。”

    懷清道︰“你倒是個記仇的,多大的事兒值當記這麼久,若不是她當初勢利眼,哥哪能得這麼一樁美滿姻緣呢,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起來還得謝李曼娘呢。”

    甘草嘟嘟嘴︰“姑娘倒是想得開。”

    懷清道︰“不是我想得開,我是見不得那韓如玉小人得志,而且,我也不過墊句話兒罷了,至于以後如何,還要瞧她自己的造化。”

    甘草道︰“那韓如玉嫁進來一年多都沒懷上,姑娘怎麼就知道李曼娘成。”

    懷清︰“正因不知道才說要看李曼娘的造化呢。”甘草撓撓頭,總覺得哪里不對了。

    懷清心說,若不是剛進門的時候跟李曼娘的丫頭撞個滿懷,自己也不會明白其中緣由,那丫頭掉出的藥,正是七葉一枝花,此藥有消腫止痛、清熱定驚、鎮咳平喘的功效,若外用卻能殺精,剛那婆子拿出的藥膏,想來正是李曼娘所制,那股子味兒正是七葉一枝花,周少宗渾身的癢疹估計也並非偶然,這就能解釋為什麼韓如玉嫁進來一年多仍無子嗣了。

    不僅韓如玉,想來周半城再給兒子娶多少進來,結果都一樣,自己雖瞧出了其中機關,若說出來,李曼娘就真的無路可走了,所以想來想去,只有這個法子方算兩全之策,這麼著也算仁至義盡,往後如何,就不干自己的事兒了。

    “姑娘,前頭就是南陽城了。”陳皮的聲兒頗有些興奮︰“瞧著比那時候更熱鬧了呢,而且,這道也修寬了,從汝州府到南陽以往需一個時辰,如今半個時辰就到了。”

    懷清撩開窗簾往外望了望,只見一條寬闊平整的大道,一直通到了南陽城門,來往的馬匹車輛絡繹不絕,比起當初離開南陽的時候,又不一樣了。

    進了城更熱鬧,挑腳的,販藥的,賣吃食,賣玩意的……以城南的藥財市為中心,儼然形成了一個綜合性市集。

    甘草道︰“姑娘瞧那個茶館子還在呢,要不咱們下去吃碗茶吧。”

    懷清見她兩眼發亮,知道這丫頭心念念惦記著南陽呢,如今好容易回來,不讓她逛逛實在說過去,況且,自己也想瞧瞧南陽,這幾年雖跟著哥哥從揚州到益州又到京城,卻只有南陽最令自己念念不忘,甚至,比桑園村還覺親切。

    叫陳皮把車趕到官驛,自己帶著甘草下來進了茶館,伙計迎上來道︰“兩位這邊兒請。”肩頭的毛巾利落的撢了撢長凳,又抹了把桌子︰“姑娘吃什麼茶?”

    甘草道︰“梔子茶。”

    伙計笑道︰“姑娘真有見識,這梔子茶是我們南陽的特產,這可是好東西,這時候喝最是清心除煩,除熱降火,只不過您若是脾胃不好的可用不得這茶。”

    甘草道︰“放心吧,我們脾胃好著呢。”

    伙計這才道︰“得咧,你二位稍等。”說著揚聲道︰“靠窗二號桌梔子茶一壺。”

    甘草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伙計倒是機靈。”

    懷清四下看了看,記得當初是一間不大的茶棚子,如今闊出去數倍不止,還雇了好幾個伙計,且這會兒並非飯時,茶館里也差不多坐了六七分滿,可見生意紅火。

    老板娘在櫃台上正扒拉著算盤記賬,聽見有人要梔子茶,不免抬頭打量懷清幾眼,忽的眼楮一亮,從伙計手里接過茶壺,親自走了過去︰“我說誰要梔子茶呢,原來是姑娘,您回南陽來了。”

    懷清知道她認出了自己,笑道︰“正巧有事路過汝州府,就回來瞧瞧,這兩年南陽可好?”

    “好,好……”老板娘連著說了兩個好才道︰“如今可跟前些年不一樣了,伏牛山的堤壩一建好,便再不用愁旱澇災荒了,山上的藥田一年比著一年收成好,不止咱們南陽,附近的幾個縣也跟著沾了光,開荒,種藥,忙的腳丫子不在鞋上,雖說比不上咱們南陽富足,到底不用愁吃穿了,這可得念青天張大人的好呢,若不是大人,咱們南陽的百姓如今可還挨餓受凍呢,就我這個小店也托了大人跟姑娘的福,如今越開越紅火了,只不過這客人多,茶品卻少了些,這梔子茶雖好,卻不是人人能喝,趕上脾胃虛的老人孩子就不成了。”

    說著眼巴巴望著懷清,懷清笑了,心說這老板娘倒會見縫插針,想了想道︰“我這兒倒有幾樣花草茶,不如老板娘抽空試試。”

    老板娘大喜,忙叫伙計去取了紙筆來,親自鋪到桌上︰“我這年紀大了,怕記不得,勞煩姑娘寫下來,回頭叫我當家的比著做。”

    懷清也不推辭,接過筆,寫了幾個花草茶的方子,並注明春夏秋冬什麼時節喝哪幾種,寫好了,喝了兩口梔子茶,便站起來叫甘草結帳。

    老板娘忙道︰“姑娘這是罵我呢,您可是盼不來的貴客,指望著姑娘,我這買賣才能如此紅火,哪里還能收姑娘的茶錢。”

    懷清也不強求,笑了笑︰“那祝老板娘生意興隆了。”

    等懷清主僕走遠了,伙計才湊過來道︰“老板娘,這位姑娘是誰啊?小的還沒瞧您對誰這麼客氣過呢。”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道︰“這位可是財神奶奶。”說著,把手上的紙小心的折了起來,暗里計量,有了這個,得跟當家的商量著把旁邊兩間門面也買過來,這往後的買賣都不用愁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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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5: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131章

    到了官驛,若瑤拉著她的手坐下道︰“周半城也真是的,汝州城這麼大,難道就沒個像樣的大夫了不成,非巴巴得把你請了去給她兒子瞧病,而且是無嗣之癥,真好意思張嘴,若依著我,推了就是,偏你不嫌累非要跑這一趟。”

    懷清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哥跟曼娘的事告訴她,以免往後生出什麼不必要的誤會來,想到此,開口道︰“當年哥在南陽當的時候,虧了周半城才把伏牛山的藥田弄起來,雖說周半城也賺了不少,卻,當初若沒有他那桶水,也活不了哥這條大鯉魚,這點情分,早晚要還。”

    說著頓了頓道︰“還有一個,他家沖喜的兒媳正是跟哥退了親的李曼娘。”

    若瑤一愣︰“是她?”懷清點點頭,把周家的事兒跟若瑤說了。

    若瑤不禁道︰“這個李曼娘好深的心思,好厲害的手段。”

    懷清道︰“想來她是為了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這人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還有什麼可顧及的,我告訴嫂子這個,沒別的意思,就是怕嫂子誤會哥哥,哥哥跟李曼娘的事兒早就過去了,嫂子莫介意才是。”

    若瑤白了她一眼︰“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小肚雞腸的人嗎,再說,這些事兒早先也知道,都過去了還拿出來鬧別扭不成,更何況,我還得謝謝她,若不是她退親,我哪能嫁給相公呢。”

    甘草聽了忍不住笑了一聲︰“真真大奶奶跟我們姑娘是嫡親的姑嫂,這話兒竟半點不差。”

    若瑤道︰“這是實在話呢。”說著瞄了懷清幾眼道︰“你莫嫌我囉唆,妳跟四皇子的事兒可得好好想想。先頭以為四皇子有隱疾,如今看來,定是為了應付皇上不得以而為知的權宜之計。人家可使天皇貴冑,為了妳連隱疾的名聲都敢扛 ,可見他的心意堅定,且,妳也莫哄我,我瞧得出,你對四皇子也並非無意呢,還是說,妳心裡還沒放下六皇子呢?"

   懷清嘆了口氣︰“從慕容曦求娶赫連清那一刻起,我跟他便再無干系,他都娶別人了,我幹嘛還放不下,又不是犯賤,至于慕容罡,我其實也弄不懂自己對他是什麼感情?”

    若瑤仔細端詳她半晌兒,不禁笑了起來︰“自打認識你到今兒好幾年了,還是頭一次見你如此迷糊,那你跟我說說,你和四皇子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懷清仔細想了一下︰“跟他在一起覺得安穩,有他在,仿佛發生什麼事都不用怕。”

    若瑤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這就是了,明明心里裝著人家,還死鴨子嘴硬什麼,若不是全心依靠著他,怎會覺得安穩,若不是心里有他,怎會什麼都不怕,懷清枉你聰明,卻連這樣最簡單的事兒也想不通,真真兒一個傻子。”

    懷清怔了怔,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些,卻開口道︰“即便如嫂子所說的也沒用,有皇上,有皇后,還有余家,我跟他不可能……”

    若瑤︰“你怎知道不可能,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積極些,如何知道不可能,更何況,你剛不也說了嗎,有他在,你什麼都不怕,做什麼還煩惱這些,一股腦的交給四皇子就是,我倒是覺得,或許只有四皇子這樣執著的人才能護著你。”

    懷清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貼在自己鬢邊說的那句︰“信我,我會護你一輩子。”自己能相信他嗎?自己願意相信他嗎?自己是得好好想想了。

    京城六王府,聽著赫連清喋喋不休說著慕容曦如何混賬,如何對她不好,張懷清如何勾引慕容曦等等,說的韓章心里頗有些不耐煩。

    說實話,如今他也有些後悔了,當初只想讓外甥靠上護國公這桿軍中的大旗,倒忘了這女子若是太蠢,娘家再強大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雖說聽過赫連清的悍名,卻想著怎麼也是國公府出來的小姐,便再悍也該知道些輕重禮數,可這位簡直蠢的沒邊兒了,便心里再不滿,再嫉恨,暗里使絆子才是本事,堂堂一個皇子妃找到人家里撒潑,這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不止她恐就連六皇子也要跟著受牽連。

    這樣蠢的女人,莫說六皇子,就是個尋常的市井村夫也不會喜歡這樣的,不過,看起來張懷清還真是六皇子的軟肋,這軟肋不除,六皇子這輩子恐都狠不下來。

    而張懷濟娶了葉府的大小姐,張懷清的靠山眼瞅著越來越大,若等張懷濟翅膀硬了,再想除掉張懷清就難了。

    本來韓章留著張懷清就是為了牽制自己的外甥,激起他的爭位之心,如今看來卻不妙,張懷清越來越往四皇子那邊兒靠,而且不止葉府,韓章接到的線報,張懷清經常出入將軍府,老將軍對她頗為青眼,這軍方有老將軍,朝廷有葉之春,她若跟了四皇子,可就成了六皇子爭位的最大一塊絆腳石,倒不如早除了的好。

    至于怎麼除去張懷清,之前韓章還有些猶豫,怕事情牽連上自己,皇上要疑心,可看著眼前的赫連清,韓章忽的靈光一閃,想出一個主意來。

    赫連清嫉恨張懷清,拿住她的短處,必然會千方百計的置她于死地,翻出來舊事,皇上也只會覺得她出于嫉妒之心,不會往別處想,而且,只要張懷清的身世翻出來,自然就會扯出十七年前的案子,皇上對此諱莫如深,便不能由此扳倒皇后跟四皇子,也多多少少會喚起皇上對淑妃的愧疚,以及對皇后的憎惡。

    且,張懷清若獲罪,張懷濟跟葉府都要受牽連,如此一來,便斬斷了四皇子跟葉府的聯系,六皇子的機會更大些,也不會再為張懷清所左右,何樂而不為。

    想到此,韓章開口道︰“六皇子妃不用忌諱張懷清,只六皇子還記得自己母妃是怎麼去的,此一生都跟張懷清再無干系。”

    赫連清一愣︰“舅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章瞧了瞧周圍,赫連清會意,揮揮手道︰“這里不用你們伺候了,退下吧。”

    等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赫連清忙問︰“剛舅爺的話……”

    韓章道︰“你道那張懷清真是張懷濟的妹子嗎?”

    “難道不是?”

    韓章搖搖頭︰“張懷濟的爺爺跟蘇毓敏曾是同門的師兄弟,十七年前蘇毓敏獲罪滿門抄斬,唯獨他的孫女蘇元容不知去向,那蘇元容跟張懷清年紀一般大,且都是大年初一的生辰,這不是太巧了嗎,憑著同門師兄弟的情誼,保住一脈骨血也在情理之中。”

    赫連清大驚︰“舅爺是說張懷清就是那蘇元容?”

    韓章︰“八九不離十,當年蘇元容滿月時進宮,秦嬤嬤曾給她沐浴,蘇元容的左胸有朱砂胎記,只驗明正身,她就是朝廷欽犯。”

    赫連清眼里忽的射出陰狠之光,心想,朝廷欽犯就得死,只有那丫頭死了,方能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想到此,蹭的站起來︰“舅舅寬坐,我去去就回。”

    韓章目光閃了閃,呵呵一笑︰“我也不是外人,六皇子妃請自便。”

    看著赫連清匆匆而去,韓章抬眼望了望外頭,剛才還艷陽高照,這麼一會兒就陰了下來,烏雲蔽日,眼看就是一場大雨,韓章喃喃的道︰“變天好,也該變天了。”

    海壽進了御書房,不免有些躊躇,雖說赫連清是六皇子妃,這一個人單著來見皇上,也不大妥當,更何況,六皇子妃跑去張懷濟府上大鬧的事兒,可都傳開了,這臉真丟大了,皇上知道後,臉色極不好看,如今估摸還在氣頭上呢,這時候六皇子妃來求見,不是自找不痛快嗎,有心不回,可瞧她那意思怕是真有急事,怕自己擔待不起,故此有些拿不準該不該回。

    皇上聽見動靜,卻沒抬頭,只開口問了一句︰“什麼事兒?”

    海壽忙道︰“六皇子妃在外頭求見萬歲爺,說有要緊事回稟。”

    要緊事?皇上忍不住哼了一聲︰“她能有什麼要緊事?”

    海壽一聽話頭不對,忙道︰“瞧著六皇子妃甚著急,恐真有事。”

    皇上放下筆,招招手︰“你過來瞧瞧,朕寫的這幾個福字比那丫頭的如何?”

    海壽一愣,忙躬身過來,見龍案上雖攤著奏折,皇上卻在旁邊一張紙上寫了幾個福字,那福字的體兒極為特別,故此,海壽一眼就看出,正是當日張懷清寫的那個體兒,倒不知皇上怎麼想起寫這個了,開口道︰“那丫頭才多大,便寫的再好哪里比的上萬歲爺呢。”

    皇上嗤一聲︰“這是假話,那丫頭的一筆字,沒有十幾年的功底寫不出那樣的神韻,得了,叫老六家的進來吧。”

    赫連清進來先跪在地上磕了頭,皇上卻沒叫起,瞥了她一眼道︰“這時候不在府里跑宮里來做什麼?”

    赫連清道︰“兒臣有一樁大事要回稟父皇。”

    皇上挑挑眉︰“你能有什麼大事?”

    赫連清咬了咬牙︰“兒臣是來回十七年前的一樁公案。”

    海壽一聽十七年前,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了一聲,我的親爺祖奶奶唉!這位莫不是要翻十七年前那檔子事兒,那可是萬歲爺的忌諱,這位是真不長眼啊,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呢,那件事若翻出來可就是軒然大波。想著攔她,可皇上跟前,自己冒然插嘴,可是死罪,只能在心里著急,盼著這位長點兒眼色。

    可惜赫連清這會兒根本不會看皇上的眼色,一想起自己所受的屈辱,就一門心思就想置懷清與死地。

    皇上陰沉沉的看著她︰“十七年前的什麼公案?”

    赫連清道︰“就是蘇毓敏毒害淑母妃的案子。”

    海壽險些暈了,心說,這位真正蠢到家了,真是什麼都敢說啊,淑妃這倆字,這麼多年從沒人敢提過,這位倒好,直接就扔了出來,不過,這位到底想干什麼,翻出這些于她有什麼好處?

    海壽這正想不明白呢,就聽赫連清道︰“蘇毓敏獲罪滿門抄斬,卻獨獨逃脫了蘇毓敏的孫女蘇元容,兒臣知道蘇元容的下落。”

    海壽仿佛明白了,這位莫不是要往張懷清身上栽贓吧!

    皇上臉色越發暗沉︰“蘇元容在哪兒?”

    赫連清振奮精神︰“回父皇,蘇元容就是張懷清。”

    皇上沉默半晌兒方道︰“可有證據?”

    赫連清︰“蘇元容滿月進宮之時,兒臣府里的秦嬤嬤曾給她沐浴,蘇元容左胸有一朱砂記。”

    秦嬤嬤?皇上厲目掃向海壽,海壽嚇得一哆嗦,撲通跪在地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海壽這會兒恨不能把赫連清嚼了,這簡直就是一個損人不利己的蠢婦,她自己上趕著找死就算了,還得拽拉上自己,這事兒都過去十好幾年了,誰想今兒能翻出來。

    當初淑妃既喪,鐘粹宮里的宮女嬤嬤們死的死,散的散,沒剩下幾個,韓章送了一尊羊脂玉雕的菩薩,求自己周旋著把秦嬤嬤弄出去。

    說起來,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這主子在的時候,這些嬤嬤們有些體面,主子沒了,體面也就沒了,倒霉的跟著殉葬,運氣好有門路的調到別處去接著當差,所以,海壽不過順水推舟的墊了句話,秦嬤嬤就進了六皇子府,這一晃都十好幾年了,哪成想今兒讓赫連清翻了出來。

    赫連清愣愣看向海壽,不明白海壽忽然跪下請什麼罪,皇上陰沉沉的看了他半晌兒沒說話,接著問赫連清︰“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就算赫連清腦袋被驢踢了,也知道絕不能招出韓章來,吱嗚半晌兒,終于靈光一閃想起個主意來︰“是,是六皇子吃醉了說出來的,兒臣先頭以為是醉話,問了秦嬤嬤方知是真,想著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欺瞞父皇,故此這才進宮回稟。”

    皇上冷幽幽的笑了兩聲︰“你倒是真有心,當朕不知道呢,不就是為了爭風吃醋嗎,聽信了一句酒話就進宮告刁狀,真給老六長臉啊。”

    赫連清也一驚,心說,怎麼聽著皇上的話頭不對呢,莫非不信,還要說什麼,忽聽皇上喝了一聲︰“還不給朕滾。”

    這一聲又冷又厲,嚇得赫連清打了個哆嗦,再不敢言語,慌慌張張的退了出去,皇上看向地上的海壽︰“你來說說,此事怎麼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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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海壽的汗都下來了,以他對皇上的了解,若真想動張懷清,哪會如此安生,恐此時葉府已經天翻地覆,但皇上卻只申斥了六皇子妃,這說明皇上對張懷清不忍,亦或是不想把此事鬧大。

    畢竟,當年的事兒翻若出來,弄不好會動搖大燕的根本,可讓皇上放過張懷清,不,應該說是蘇元容,恐皇上也沒這麼大的度量,此事不能深究,也不能放過,才越發難辦。

    海壽心里暗罵赫連清蠢,這種心機手段還想跟人張懷清比,差到腳跟兒底下去了,更何況,她就不想想,若之前翻出來還好說,左不過張懷濟兄妹,如今張懷濟娶了葉若瑤,這跟葉府已經成了一家子,窩藏朝廷欽犯可是誅九族的大罪,皇上若把張懷清治罪,葉府如何逃得過,老太君可是皇上的乳母啊,比親娘都親,此事翻出來等于給皇上穿了鞋兒,有她什麼好兒。

    不過,眼前自己得先過去這關,海壽想了想,小聲的道︰“六皇子心系懷清姑娘,六皇子妃因愛生恨也是有的。”

    皇上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老六家的信口雌黃。”

    海壽的汗又出了一層,自己一個奴才,哪敢說皇子妃信口雌黃啊,這不找死嗎,忙道︰“老奴是說,此事還需仔細查驗方可斷定真假,想張家即便跟蘇毓敏有些干系,這窩藏朝廷欽犯的大罪,恐也要掂量掂量,再說,暗衛也都去過桑園村,張家大年初一的確生了個丫頭,那接生婆如今還住在桑園村呢,說是她親手接生的,雖說身子有些弱,到底活了下來,若懷清姑娘就是蘇元容,那張家的丫頭呢?”

    皇上道︰“你沒聽見老六家的說,那丫頭左胸有朱砂記,秦嬤嬤可是瞧過的。”

    皇上把秦嬤嬤幾個字咬的甚有些重,海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說,自己當初真不該管那檔子閑事,誰能想到過了十七年,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海壽一咬牙道︰“這天底下有胎記的也不光蘇元容一個,或許趕巧了。”

    趕巧了?皇上冷冷的看著他︰“倒真是巧,同一天生的,連胎記都一樣,就算親姐妹也沒這麼巧的。”海壽沒轍了,自己該說的道兒可都說了,萬歲爺這兩頭堵,讓自己怎麼著啊。

    皇上掃了眼桌上自己剛寫福字,拿起來看了一會兒,忽道︰“讓張懷濟兄妹速速回京,朕親自查問此事。”

    海壽大鬆了口氣,這就算有活路了,要真是想怎麼著,恐不會這麼客氣。

    海壽貓著腰剛退到門口,還沒出去呢,忽聽皇上道︰“秦嬤嬤有年紀了吧。”

    海壽身子一僵,忙跪下道︰“老奴知道了。”

    到了外頭,心說,秦嬤嬤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上咱家,安排好了,就往葉府來了。皇上讓張懷濟兄妹速速回京,卻沒下旨,就是讓葉之春出面。

    葉之春一見海壽那臉色,心里不覺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出事了︰“海公公,您這會兒來是……”

    海壽道︰“葉大人倒是安穩啊,六皇子妃今兒在皇上跟前告了一狀,您可知告的誰?”

    葉之春一愣,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事兒,赫連清闖進張家新宅為難懷清的事兒,京城里誰還不知道,不過爭風吃醋罷了,這樣兒事兒鬧到皇上跟前,可真真荒唐,忙道︰“莫不是為了張家新宅之事?”

    海壽哼了兩聲︰“是告了張家的人,卻不是為新宅之事,葉大人可知,張家跟蘇毓敏的干系嗎?”

    葉之春只覺迎頭一個驚雷,震的他晃了兩下,不是扶著桌子,已然栽到了地上,還以為自己聽差了,忙又問了一句︰“海公公說什麼?”

    海壽道︰“葉大人您可得穩住了,這會兒哪還沒到哪兒呢,事到如今咱家也不瞞您,張懷清的爺爺跟蘇毓敏曾是同門師兄弟兒,當年蘇毓敏府里誕下一位女孩兒,太后親自賜名蘇元容,這元字怎麼來的,葉大人還記得吧。”

    葉之春臉色更白,如何不記得,因那孩子是大年初一生的,太后便取了一個元字,故此叫蘇元容,而懷清也正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若蘇毓敏跟張家無干系,還能說是巧合,可如今想撇清恐不容易。

    葉之春做夢也沒想到,平白無故會落下這麼大個禍事來,若懷清真是蘇元容就是朝廷欽犯,懷濟窩藏朝廷欽犯,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不說他們兄妹,恐葉府都要跟著受牽連。

    海壽見他臉上慘無人色,心里頭稍微平衡了點兒,開口道︰“葉大人也別太心急,此事有緩呢。”

    有緩?葉之春忙道︰“怎麼個有緩?莫非萬歲爺不追究了?”

    海壽道︰“萬歲爺的心思,咱家可不敢猜,只不過沒立下旨,倒是說了句讓張大人兄妹速速回京。”

    海壽這一句話,葉之春就明白了,若皇上真想追究,恐這會兒葉府已經封了門,海壽哪還會告訴自己這些。

    想到此,忙道︰“我速速寫信叫他兄妹回京。”

    等海壽走了,葉之春寫信叫人送去,自己轉身進了老太君的院子,此事干系重大,還得跟老太君商量。

    老太君聽了卻並沒慌亂,只是有些變色問︰“此事確實嗎?”

    葉之春點點頭道︰“聽海壽的意思,不確實也有七八分了,不過,皇上沒立即追究,想來此事有緩和的余地。”

    老太君嘆了口氣道︰“皇上的性子我最清楚,若懷清丫頭真是蘇毓敏的孫女,還真是大麻煩呢,當年淑妃之死可是頗有蹊蹺,蘇毓敏不過一個太醫,有多大的膽子敢謀害皇上的寵妃跟公主,這可是滅門的大罪,他在太醫院多年為人謹慎,怎會做下此等事,便做了,憑他的醫術,恐會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哪會弄成這般人盡皆知。”

    葉之春道︰“老太君的意思,甦毓敏可能是冤枉的?”

    老太君搖搖頭︰“冤不冤枉的不敢說,此中必有緣故是肯定的,我倒不怕懷清就是蘇元容,怕的是因懷清翻出當年的舊事,可就是大禍了,無論如何先叫他們回京再說,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著,仿佛想起什麼道︰“你速讓葉安去四王府走一趟。”

    葉之春道︰“此事告訴四皇子恐不妥當,當年淑妃的案子若翻出來,怕是會連累坤德宮那位,那位可是四皇子的親娘,四皇子怎還會護懷清。”

    老太君道︰“若他此時不護著丫頭,這一生都沒機會了,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到底如何,還要看老天的意思。”葉之春只得應著去了。

    可喜送著葉安走了,剛回松濤苑迎頭就撞上了主子︰“爺,您這是幹什麼去啊?”

    慕容罡︰“去六王府。”到了門口又道︰“不,去百花洲。”

    可喜愕然,心說,今兒這事兒可新鮮,他們家爺竟要去百花洲,莫非開竅了,覺得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故此,想去百花洲尋樂子,不對啊,以前沒懷清姑娘的時候,他們家爺也不好這撇啊,況且,這青天白日的就往百花洲跑,也真有些過吧,又不是六爺。

    馬車停在百花洲門口,慕容是一下車,門口的伙計就迎了上來︰“這位爺好面生啊。”

    慕容罡道︰“怎麼,面生的不能進你家百花洲?”

    “哪能呢,我們百花洲開的是買賣,生客越多越好,您里頭請。”

    慕容罡一撩下擺走了進去,一進去就問︰“六皇子可在?”

    那伙計一愣︰“你是來找六皇子的?”說著上下打量他一遭︰“您是?”

    可喜哼了一聲︰“瞎了你的狗眼,我們主子是四爺。”

    “四,四爺,四皇子……”哎呦媽呀,這位爺今兒怎麼來了。那伙計嚇得一激靈,忙跪下磕頭︰“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四皇子您大人大量,饒了小的不敬之罪,。”

    伙計話音兒剛落,就聽樓上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道︰“爺真是醉了,竟在這兒瞧見了四哥。”

    陳豐忙道︰“爺,您沒瞧錯,真是四爺。”

    慕容曦打了個酒哏,揉揉眼,忽的笑了起來︰“真是,四哥可是稀客,爺得下去迎迎,我們哥倆能在這兒踫面,真不易啊。”說著伸手扶著柳妙娘,踉踉蹌蹌的下樓來了。

    到了慕容罡跟前,湊到慕容罡的臉上端詳了端詳,呵呵笑道︰“還真是四哥,爺還當醉迷糊了呢,來。來,既然來了,咱哥倆好好找找樂子。”說著,一伸手把柳妙娘攬在懷里︰“四哥瞧瞧,這是百花洲的花魁,妙娘,這模樣兒,這身段兒,這張甜膩膩的小嘴兒,哪一樣比不過那丫頭,有了妙娘,爺早把那沒良心的丫頭忘了,忘了……”

    慕容罡皺了皺眉,跟旁邊的伙計道︰“給我提一桶井水來。”

    伙計一愣,心說,這好端端的要井水做什麼,不過也不敢問,忙叫人取,自己親手遞了過去,正納悶,這位爺要井水干嘛呢,就見四皇子直直潑向了對面的六皇子。

    這可是剛打上來的井水,冰的緊,把慕容曦澆的打了個好幾個激靈,柳妙娘尖聲叫了起來,慕容罡冷冷喝道︰“都下去。”柳妙娘急忙住了嘴,周圍人一見兩位爺這意思,就知道有事兒,哪敢留下,呼啦一下都跑了,一時間廳里只剩下哥倆。

    慕容罡看著慕容曦︰“可醒酒了?”

    慕容曦抹了把臉上的水︰“四哥您這是做什麼?”

    慕容罡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道︰“你可知六弟妹今兒進宮了?”

    慕容曦道︰“她去哪兒跟爺什麼干系?”

    慕容罡︰“跟你沒干系,那我來問你,她是怎麼知道蘇元容的?”

    慕容曦愣了一下︰“四哥說什麼?”

    慕容罡道︰“六弟也別裝糊涂了,若不知懷清的身世,你如何會求娶赫連清,既做了決斷就應有擔當,若因蘇毓敏之事想置懷清于死地,就算四哥白來了這一趟。”

    慕容曦仿佛明白了過來,臉色一變,奪門而出,莫不是赫連清把這事兒捅到了父皇跟前,若如此,懷清的小命哪還保得住,自己若想置她于死地,又豈會如此糾結痛苦,卻萬萬沒想到,赫連清會知道此事,她怎麼知道的?仿佛也不難猜。

    慕容曦一進府韓章就迎了出來,上下打量他一遭,搖搖頭道︰“渾身酒氣,像什麼樣子?”卻對上慕容曦的目光,韓章不免皺了皺眉︰“你這麼看著舅舅做什麼?”慕容曦冷冷開口︰“不管是誰,只想害懷清的爺都不會放過,哪怕是爺的舅舅也一樣。”撂下話進了里頭。

    韓章不由一僵,韓章也沒想到會如此無聲無息,以他估計,赫連清進宮捅破此事,就該掀起軒然大波,張家兄妹自不必說,葉府也甭想脫開事外,哪想半點動靜皆無,等了半天倒是等來了慕容曦。且,剛他那話什麼意思,到了如此地步還放不下那丫頭嗎。

    赫連清這會兒正在屋里忿忿不平呢,本想著自己把這事捅出去,以蘇毓敏當年犯的罪,張懷清必死無疑,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皇上會岔過去,且把自己呵斥了一頓,那意思倒像自己無理取鬧誣告張懷清似的。

    赫連清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護著那賤丫頭,慕容曦如此,慕容罡如此,皇上也如此。

    越想越恨,雖恨可再讓她進宮告狀,她還真不敢,皇上剛那臉色,赫連清這會兒想起來都怕呢。

    正想著,忽聽外頭喀當一聲,赫連清一愣的功夫,就見慕容曦闖了進來,對上他的臉色,赫連清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你,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慕容曦冷笑了一聲︰“你倒真不長記性,我警告你的話兒莫非都忘了?”

    赫連清見他臉色不善,忽有些怕,一伸手抓住奶娘的胳膊,奶娘見她瑟瑟發抖,不免有些心疼,就想開口說兩句情兒,可剛張開嘴,迎頭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的奶娘慘叫一聲飛了出去︰“把這老婆子給爺堵上嘴關起來。”上來兩個小廝就來拖奶娘。

    赫連清嚇了一跳忙道︰“大膽,還不退下。”

    小廝有些退縮,慕容曦道︰“還愣著做什麼,忘了這六王府誰是主子了不成,若是活膩了,爺成全你們。”

    小廝聽了這話兒再不敢猶豫,兩三下便把奶娘拖了出去,赫連清方知慕容曦來真的,恨恨看著他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你敢把我怎麼樣,你能把我怎麼樣?”

    慕容曦笑了,只不過笑的極為陰沉可怖,湊近她低聲道︰“是啊,你是爺明媒正娶的王妃,爺不能把你怎麼樣,可你要是瘋了,爺也不能由著你出去胡說八道不是,丟了你自己的臉沒什麼,皇家的體面可丟不起,來人,王妃得了瘋病,送到後頭佛堂里頭好好伺候著。”

    “你,你胡說,誰,誰瘋了?慕容曦,為了那賤丫頭你竟如此對我,你才瘋了,瘋了……”見幾個嬤嬤進來,厲聲道︰“我是六王妃,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我要回國公府,回國公府……”說著推開幾個婆子就沖了出去。

    可惜剛到外間屋,脖頸後就挨了一下,眼前一黑栽在地上,慕容曦陰沉的道︰“若皇子妃踏出佛堂一步,爺要你們的命。”

    韓章聞訊敢來,見這景況忙道︰“你這是做什麼?為了那丫頭你什麼都不顧了嗎,這是你的王妃。”

    慕容曦不禁苦笑了一聲︰“若不是舅舅,她怎會是爺的王妃。”

    韓章道︰“好,好,慕容家倒出了個情聖,莫非你忘了,張懷清是蘇毓敏的孫女,她與你有殺母之仇。”

    慕容曦道︰“母妃已經走了,且,懷清那時不過剛滿月的孩子,知道什麼,這些事如何能算在她頭上?”說到此,臉色一沉︰“此是爺的家務事,舅舅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如今清明已過,舅舅還是盡早回雲南去吧,外官在京久了,難免惹人非議。”

    韓章臉色難看之極,指著他道︰“好,你真有出息,為了個女人,連你母妃的仇都忘了,你母妃算白生了你。”

    剛說到此,忽一個婆子慌慌張張跑進來︰“爺,秦,秦嬤嬤吊死了。”

    韓章悚然一驚,心說,好好的怎秦嬤嬤會吊死,也顧不上慕容曦,扯著那婆子問︰“怎會吊死,可有人來過?”

    那婆子道︰“剛宮里來了個嬤嬤,說是秦嬤嬤的老姐妹兒,兩人關在屋子里說了會兒話,那嬤嬤就走了,等老奴再進去的時候,秦嬤嬤就吊在了房梁上,救下來已沒氣了。”

    韓章腦袋嗡了一下,暗道,宮里的嬤嬤?莫非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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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皇上,六皇子來了,您看……”海壽小心謹慎的回稟,就怕皇上一惱,自己這條老命就懸了。

    皇上手下的筆略停了停哼一聲道︰“當朕跟他一般閑呢,朕沒空見他,叫他該哪兒樂哪兒樂去,別來煩朕。”

    海壽嘴角抽了抽,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為了秦嬤嬤的事兒,自己可是挨了結結實實的十板子,挨了板子還不能回去養著,仍在皇上跟前當差,海壽心里頭明白,就得讓皇上看到自己這個慘樣兒,心里的氣才能平了,不然,沒自己的好兒。

    雖說自己倒霉的挨了頓板子,可是看見丟了魂似的六皇子,又覺自己真不算什麼,赫連清那個又蠢又潑的女人,可是這位的皇子妃,這一輩子可有的折騰了。

    海壽走近道︰“六皇子,六皇子……”

    叫了兩聲慕容曦方回過神來︰“父皇可願見我?”

    海壽搖搖頭︰“六皇子還是回吧,皇上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哪會見您,再說,就算您見了皇上有什麼用呢,事兒都出了,還是想想怎麼挽救才是。”

    海壽如今算看出來了,別管張懷清是不是蘇元容,都是這兩位皇子心尖子上的人兒,只兩位皇子能壓住這件事,皇上不追究,張懷清就算過了這一關,至少小命能保住,以後如,何再說吧。

    慕容曦臉色一暗︰“父皇可還說了什麼?”

    海壽道︰“想來六皇子也明白,皇上沒說什麼才好,若說了恐……”話說到此,便停住話頭,慕容曦嘆了口氣,深悔自己當初一念之差娶赫連清,若害了懷清,自己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舅舅總說懷清跟自己有殺母之仇,可即使知道懷清是蘇毓敏的孫女,自己仍舊無法忘了她,仍然喜歡她。

    他如今最後悔的就是當初聽了舅舅的,一時糊涂娶了赫連清,自己根本就不想爭位,他不想當皇上,他只想跟懷清兩人相守在一起,或者去揚州開個飯館,或者隨她四處行醫,可如今呢,這些都成了一場空。

    且,自己娶的王妃還心心念念想置懷清于死地,懷清一定恨死了自己,若不是自己她也不會有此大劫。

    慕容曦的腳一步一步邁出去,他的腿仿佛有千斤重,走一步都是煎熬,出了宮左右望了望忽覺茫然又頹敗,他竟然什麼都做不了,這才是最可悲的。

    “六弟……”

    聽見聲兒慕容曦抬頭,見是慕容罡,忽的眼楮一亮,伸手抓住他︰“四哥,你能救那丫頭的對不對?”

    慕容罡搖搖頭︰“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她。”

    慕容罡很清楚當年的事並不單純,而自己當初之所以沒查下去,也是因為私心,所有的一切苗頭都指向他母後的坤德宮,雖無確切證據,可當年淑妃跟長慶公主的死,恐跟母後脫不開干系。

    慕容罡不想把自己的母親想的如此陰狠,可事情就是這樣,你越不想越可能是事實,還有一個,就是父皇,有些事四皇子不說,卻不代表他不會想,只不過,這些事都是內廷秘事,自己又始終沒想明白其中緣故,所以就這麼擱著了。

    況且,翻出來此事恐要牽連太多人,首當其中的不是母后而是懷清,故此,他千方百計的隱瞞此事,不惜把蘇毓敏藏在自己的莊子上,卻錯估了韓章的野心。

    一個人的野心太大,往往就會不顧一切,而韓章這個人雖有野心卻缺乏能力算計,說白了,就是蠢,以為六弟娶了國公府的小姐,就能拿到軍中的支持,卻不想想以赫連達的精明怎會看不出這樣顯而易見的算計,之所以同意這門婚事,也是為了讓父皇放心,畢竟赫連達很清楚,父皇要的是聽話的臣子,而不是一個功高震主的將軍。

    本來一切都在掌握,可變數就是韓章的野心跟赫連清的愚蠢,造成了今天這樣不可收拾的局面,而就在不久之前,自己剛對那丫頭說過,會護她一輩子,如今自己要如何才能護住她不受傷害呢……

    慕容罡抬頭看了看,昨兒還是艷陽高照,今兒就陰了下來,陰沉沉的天兒,仿佛隨時都會落雨。

    懷清進來不見她哥,一屁股坐在炕上問︰“我哥呢?又去伏牛山了?”

    若瑤道︰“可不是嗎,一大早就走了,也不知伏牛山有什麼可看的,這都連著去了三天,還沒去夠。”

    懷清道︰“今兒嫂子還是勸勸哥,總歸哥哥不是南陽知縣了,雖說趙大人嘴里頭跟哥客氣,心里怎麼想的也難說。”

    若瑤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畢竟不在南陽了……”

    姑嫂正說著,忽銀翹進來道︰“剛門冬來說周家少奶奶來了,說是來謝姑娘的。”

    懷清一愣,看了若瑤一眼︰“她怎麼來了?”

    若瑤目光閃了閃︰“你先去,我過過就來。”

    懷清點點頭,迎了出去,一見李曼娘,懷清還真愣了一下,比那年見的時候瘦好些了,臉色倒還好。

    李曼娘早就想明白了,只有給周家生下子嗣,她在周家才有立足之地,所以,即使過得如此不舒心,也極力讓自己身體康健,這樣才有一線生機,而這個生機終于讓她等到了,而她自己也沒想到,賜予自己這個生機的人竟是張懷清。

    那天丫頭回來跟自己一說,李曼娘心都涼了,當初可是李家千方百計退的親,在鄧州府又那般對張懷濟兄妹,若換成自己,即便不記恨,也不會輕易釋懷,且李曼娘相當清楚,自己的小把戲便能騙過所有人,卻無法騙過懷清,若她說破此事,前功盡棄不說,恐自己在周府再難立足。

    正忐忑不安,不想她婆婆卻來了,好言好語的說了好些話兒,又叫人把她的東西挪到了正院來,又拉著她的手道︰“以往是娘的不是,委屈了你,今後你就住在這兒,本就是夫妻,分著像什麼話。”

    說的李曼娘愣了半晌,方道︰“如玉……”說著有些怯怯,此中情態落在周夫人眼里,越發愧疚,柔聲道︰“知府夫人病了,她回家侍奉湯藥去了,需得一個月,你好好跟少宗過,娘還指望著你抱孫子呢。”

    聽到這話兒,李曼娘就明白了,這一個月就是自己的生機,有了子嗣在周府就算立住了腳,若無子。恐周家會以此為由把自己休回娘家,雖說自己也不能確定能不能懷上子嗣,也只能賭上一把了,總好過在那個偏院子里頭等死,。

    再說自己也通藥理,只少宗踫她,就大有可能,之所以來南陽,說是謝張懷清,李曼娘著實想見見張懷濟的新婚妻子,女人嗎,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李曼娘是想看看張懷濟的妻子比自己如何。

    懷著這種心理,一進來就不覺往懷清身後瞧,嘴里道︰“怎麼不見令嫂?”

    懷清也明白了過來,這位不是來謝自己的,目的是若瑤,想必若瑤早就猜了出來,故此先讓自己過來。

    想到此,懷清笑了笑︰“嫂子在後頭換衣裳呢,曼娘姐姐這邊兒請,銀翹上茶。”

    “是。”銀翹應一聲出去,不一會兒托盤捧來兩盞茶放在桌子。懷清一見上頭的茶盞,不禁暗笑,真虧嫂子出來祭祖,還帶著這些東西,也不嫌累贅。

    李曼娘倒是愣了愣,雖說住在官驛里,可這茶盞竟是汝瓷的,淡淡的青色,映著透亮的茶湯,讓人愛不釋手。

    懷清道︰“官驛里也沒那麼多講究,姐姐將就吃些吧。”

    曼娘臉色一滯,心說這還不講究啊,再瞧懷清的衣裳,雖素淨,可那料子樣式都能瞧出不凡來,還有這些丫頭、婆子、下人、小廝,烏泱泱的一群人,可以想見在府里過得什麼日子。

    以至于李曼娘忍不住想,若當初跟張家未退親,自己就是這家的女主人,這些丫頭婆子小廝都要聽自己的使喚,該是何等愜意的富貴日子。

    正想著,忽聽丫頭道︰“夫人來了。”

    李曼娘忙站了起來,一雙眼楮直勾勾盯著外頭,只見從廊子上轉進來一個女子,穿一身大紅織金的衣裳,頭上梳墜馬髻,斜斜插著一支累絲金鳳,鳳嘴一溜珍珠垂下來,跟她耳畔兩只龍眼大的珍珠墜子相映生輝,更顯出一張瓷白的小臉,眉目如畫,唇若紅櫻,略一抿唇。臉頰邊兒隱約可見兩只梨渦。

    李曼娘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美人,一眸一笑都是風情,她一進來仿佛整個廳都亮了起來,李曼娘都不由看著她發呆。

    懷清暗笑,還真讓自己猜對了,雖說如今若瑤已經嫁給了哥哥,可面對李曼娘,還是不由自主產生了護衛自己領地的斗志,女人跟女人在一起,真是無時無刻不是戰爭。

    若瑤明眸流轉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來︰“這一定是李家妹子了,常聽相公提起當初桑園村的事兒,可惜李家搬走了,不然該去拜訪的。”

    李曼娘看看若瑤,再瞧瞧自己,論姿色,人家生的傾國傾城,論性情,人家能大方的說過去的事兒,這份大度恐男子也不一定有,論家世,李曼娘不禁苦笑了一聲,自己家不過一個開藥鋪的,人家可是二品大員的千金,簡直一天一地。

    越看若瑤曼娘越自慚形穢,再也沒有攀比的心思,只略說了幾句話,便要告辭,懷清送她出來,到了外頭,李曼娘方低聲說了句︰“謝謝。”

    懷清知道她謝自己什麼,此事也不過順水推舟,往後恐怕也沒機會見面了,能留點兒念想。總比留下仇好。

    懷清回來,圍著若瑤轉了一圈笑道︰“嫂子可真用心,這麼多天就數今兒打扮的齊整。”說著伸手撥了撥她耳上的珍珠︰“難為你不嫌重,把這個戴了出來。”

    若瑤拍了她的手一下,小聲道︰“你不說你哥當初對她還念念不忘嗎,我要是不把她比下去,你哥怎麼知道我的好呢。”

    懷清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放心吧,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更何況,我哥對李曼娘不過是兒時的記憶,真說起來,也算不上什麼男女之情,倒是對嫂子你,苦戀了好幾年,當初我真怕要是你們不成,我哥得做下病。”

    “什麼病?”

    懷濟一腳邁進來︰“剛回來時瞧見像周家的馬車,是周員外來了嗎?”

    懷清跟若瑤一對眼神兒︰“想必哥瞧差了,從早上到現在也沒見一個客人登門,哪里來的周員外。”

    懷濟撓撓頭︰“那真是我瞧差了。”

    若瑤把他的斗篷接下來,柔聲道︰“瞧這一頭汗,回頭叫風拍著可要病了。”說著,掏出帕子剛想給他擦拭,忽見懷清笑眯眯望著她,臉不覺一紅,把帕子遞給懷濟道︰“快擦擦吧。”

    懷清瞧得津津有味,對于古代這種夫妻之間的小互動,頗感興趣,明明都是夫妻了,卻還時不時臉紅一下,瞧著格外新鮮。

    而且,剛那一瞬,她竟然忍不住想到自己跟慕容罡,若真像若瑤說的,自己喜歡慕容罡,那自己跟他也應該有這種類似戀愛的感覺吧。

    可懷清仔細想了想,自己跟慕容罡在一起的時候基本沒什麼互動,就連話都很少,先頭不熟的時候,自己還覺得,跟慕容罡這麼悶的人在一起,日子長了會得憂郁癥,後來熟了,又覺得這人雖天生就是悶性子,心地卻不壞,故此,兩人相處還算和諧。

    不過認真算起來,自己跟慕容罡獨處的機會還真不多,卻忽想起那天晚上,早櫻如雪,月色如蓮,他的唇那般貼在自己發鬢上……

    懷清如今都清楚記得,當時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跳的仿佛出了故障,或許若瑤說的對,自己心里有他,早有他了,可自己跟他怎麼可能?想到此,懷清忍不住搖頭,現實跟夢想總是有著鮮明的距離。

    若瑤道︰“這丫頭傻了,瞧什麼呢這麼入神?”

    懷清方回過神來,笑道︰“瞧嫂子跟哥恩愛呢,想我的小姪子小姪女什麼時候會來?”

    若瑤臉大紅又︰“胡說。”

    張懷濟見媳婦兒跟妹子相處的如此融洽,更是歡喜,瞧瞧若瑤,再瞧瞧懷清,忽覺人生至此真算圓滿了。

    一家子正說話兒,忽陳皮從外頭跑了進來︰“大爺,京里的加急信,是親家老爺叫人送來的。”

    一聽加急,懷清忙接過打開,里頭就寫了四個字,“有事速歸……”。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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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6: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134章

    可福一見余文釗,忙迎上來道︰“國舅爺您可算來了,娘娘都問幾回了,快跟奴才進去吧。”

    余文釗點點頭,快步進了坤德殿。

    皇后見了自己兄弟,揮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是。”殿中人應一聲都退了下去。

    余文釗才道︰“娘娘如此急召文釗入宮可是有事。”

    皇后低聲道︰“近兩日你可聽說什麼?”

    余文釗道︰“娘娘是說蘇家那丫頭的事兒?”皇后點點頭。

    余文釗道︰“娘娘不用擔心,便那丫頭還活著也不打緊,十七年前,那丫頭可才滿月呢,能知道什麼。”

    皇后道︰“你覺得張懷清真是那蘇毓敏的孫女嗎?”

    余文釗道︰“若蘇毓敏跟張懷清的爺爺是同門,張懷清或許真是蘇元容。”

    皇后︰“即便如此,又怎會一夜之間人盡皆知,你不覺得此事蹊蹺嗎?”

    余文釗道︰“娘娘是說……這背後有人?”

    皇后點點頭︰“即便張懷清就是蘇元容,可這件事已過去了十七年,張懷濟又娶了葉若瑤,此事若鬧大,必然會牽連葉家,皇上怎會不明白這個理兒,故此,就算為了老太君,皇上也會壓住此事,如今卻鬧的滿城皆知,這背後之人的心思恐不善。”

    余文釗道︰“娘娘是說此人想借由蘇元容之事,掀起當年淑妃的案子?”

    皇后︰“便不是為了十七年前的舊案,也是為了徹底斬斷罡兒跟葉府的聯系,罡兒跟張懷清走的近,這事兒已不是什麼秘密,張懷濟成了葉家的女婿,葉之春雖無兵權可有跟皇上的情份,再說,還有老太君呢,在萬歲爺跟前說一句話,恐比別人說十句百句都有用,而葉之春之前在幾位皇子之間一直保持中立,如今即便他沒站隊,無形中也跟罡兒拉近了關系,況且,聽說老將軍對張懷清那丫頭頗為青眼,張懷清自然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蘇毓敏當年可是殺頭滅族之罪,蘇元容就是朝廷欽犯,若此事不鬧起來,暗里壓住也還罷了,一旦鬧大,恐怕皇上也不能再裝糊涂,這背後之人不是為了除掉張懷清,而是為了斬斷是兒和葉府將軍府的聯系,這一招不可謂不毒。”

    說著想起什麼道︰“還有一個,如今我也不瞞你,罡兒對那丫頭情根深種,豈會眼睜睜看著那丫頭死,我只怕他會不顧一切,到時又該如何收拾?”

    余文釗倒抽了一口涼氣︰“娘娘是說四皇子對那丫頭?”

    皇后點點頭,不禁嘆了口氣︰“也不知是什麼緣分,罡兒這麼個冷心冷情的性子,卻偏對那丫頭放不開。”

    余文釗目光一閃道︰“娘娘,若果真如此,這丫頭可留不得。”

    皇后道︰“你的意思是……”

    余文釗臉色一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先下手為強。”

    皇后忙道︰“不可莽撞,據我所知,皇上已讓葉之春送信,叫張家兄妹速速回京,想必此時已進了城,京里多少雙眼盯著,若讓人知道就是大麻煩,我叫你來也是怕你擅自行動,越到此時越不能自亂陣腳,且瞧瞧皇上怎麼處置這丫頭再說吧。”

    皇上一皺眉,把龍書案上的一摞折子甩在地上,哼了一聲道︰“遠在雲南還能聯系這麼多大臣聯名上奏,朕倒是小瞧他了。”

    海壽忙貓腰撿起地上的奏折,心里暗道,敢跟萬歲爺頂著干,韓章你他娘真是找死,張懷清就是蘇元容的事兒,一夜間傳遍京城,若這背後無人操縱,傻子都不信,而這背後之人也不用猜,肯定是韓章,別人沒他這麼蠢,這老小子是豬油蒙了心,非要置張懷清于死地,就不想想張,懷清是那麼好動的嗎,就算逼著皇上處死張懷清,過後也沒他什麼好兒,還是說,他自作聰明的以為皇上不知道是他使的壞,這些大臣們也是糊涂,跟著起什麼哄啊。

    不過,這麼一來,那丫頭還真是凶多吉少,更何況,這里頭還牽連著兩位皇子跟葉家呢,這京城真要變天了。

    皇上站起來來回走了兩趟開口道︰“那丫頭何時到京?”

    海壽道︰“算著今兒該到了。”

    “你去把她帶來,莫驚到老太君。”

    海壽道︰“那張懷濟……”

    皇上皺了皺眉︰“那丫頭是陰錯陽差被張家收養的,有張家什麼事兒。”

    海壽一聽就明白了,皇上這是要把張懷濟摘出去呢,也只有把張懷濟摘出去,葉家才能不受牽連,至于張懷清,海壽也不知結果會如何。

    “姑娘,前頭城門邊兒上好像是四皇子?”

    陳皮一句話若瑤撩開簾望了望,不禁笑道︰“看來有人等不及了呢。”

    懷清心里卻預感不好,慕容罡並非莽撞之人,即便喜歡自己,這時候迎在城外,也有些不對頭。

    若瑤見懷清臉色凝重,不禁道︰“莫非有什麼事?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懷清怕她擔心,沖她笑了笑︰“能有什麼事兒?”

    若瑤方鬆了口氣,白了她一眼︰“那你這個臉色,倒嚇我一跳。”

    到了城外,懷濟下車跟四皇子見禮,饒是慕容罡臉色也有些急︰“懷清……”話音剛落懷清已經跳下車,不知是不是若瑤說的那幾句話起了作用,如今再見他,懷清有種異樣的拘束,蹲身見禮︰“四皇子。”

    不想慕容罡一把扯住她︰“跟我走。”

    懷清愕然︰“去哪兒,我還要回去給老太君請安呢。”

    慕容罡卻道︰“先跟我走再說。”不由分說拉著她走了,懷濟剛想攔,卻被若瑤扯住,懷濟道︰“你拉著我做什麼?”

    若瑤不禁白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這個哥哥可是白當了,妹子的心思都不知道,懷清心里有四皇子呢,你就由著他們去吧。”

    懷濟道︰“可皇上哪兒……”

    若瑤道︰“這些事你操心也沒用,索性就交給他們自己吧,或許有意外之喜呢。”懷濟也知若瑤說的有理,只能嘆口氣道︰“我是怕懷清受委屈,你別瞧她面兒上沒什麼,心思卻重,半點委屈也受不得。”

    若瑤道︰“若最後能得圓滿,便受些委屈又如何。”

    懷濟怔了怔,看向她,忽想起自己跟若瑤這些年,心中不免愧疚上來,柔聲道︰“對不住,這幾年讓你受委屈了。”

    若瑤不想他提起這個,臉一紅,低聲道︰“路上呢,也不怕人聽了去,不知家中有何急事,讓咱們趕回來,先回葉府吧。”

    兩人上車進車進城不提,單說懷清,給四皇子拽到了別院,納悶的問︰“來這里做什麼?”

    慕容是道︰“有件要緊事要跟你說,皇上已知你是蘇元容。”

    懷清臉色一變,倒平不覺得多意外,之前懷清就有過這種想法,她深知世上沒有永久的秘密,慕容罡能查出來的事,別人自然也能查出來,所以,如今此事出來,她也只覺驚詫一瞬便接受了,不接受也沒用,且,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旦曝露,必死無疑,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盡量不牽連懷濟跟葉府。

    想到此,開口道︰“我哥?葉府?”

    慕容罡道︰“有老太君在,父皇不會牽連上葉府,至于你哥,如今是葉府的姑爺,也應無事。”說著定定看向她︰“卻你……”

    懷清截住他的話頭︰“四爺不用說了,我知道。”

    慕容罡嘆了口氣道︰“父皇本想壓住此事,卻不想一夜之間就傳了出去,這後頭的人,若不是想借著這個由頭掀起十七年前的淑妃之案,就是想置你于死地。”

    懷清道︰“該來的總會來,與其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麼著或許更痛快。”

    慕容罡心里一痛,剛要說什麼,忽的可喜蹬蹬的跑進來︰“海,海總管來了。”話音剛落就見海壽帶著幾個侍衛走了進來,這陣仗還不明白嗎。

    雖說如今這位是朝廷欽犯,可海壽也不會傻到真當犯人拿下,這丫頭背後有的是人,隨便一個都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所以,海壽異常客氣,先給四皇子見了禮,才跟懷清道︰“萬歲爺召懷清姑娘進宮問話,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

    懷清點點頭︰“那走吧。”說著,轉身跟著海壽往外走,到了門口忽聽慕容罡喊了聲︰“懷清……”這一聲再也維持不住平日的冷靜,語氣中有不舍更有心痛。

    懷清驀然回頭看了他半晌,轉身走了回來,到跟前,忽張開手撲進他懷里,在他耳邊道︰“謝你替我周旋,懷清領四爺這個情兒。”

    慕容罡一怔,繼而把她緊緊抱在懷里︰“信我,我必能護你。”

    海壽一驚,心說我的媽呀,這丫頭還真敢啊,忙別開頭去,等著兩人放開,才道︰“懷清姑娘,皇上還等著呢……”

    懷清看著慕容罡蹲身一福︰“四爺保重,懷清去了。”轉身跟著海壽走了。

    可喜兒在一邊兒瞧著,都心酸,他家爺這是盼了多少年啊,才盼著這丫頭有了點兒心,可誰想,剛有點兒心就成這樣了,可喜真想指著老天爺罵,你他娘什麼東西啊,合著就見不得人好是不是,怎麼好端端的,懷清姑娘就成朝廷欽犯了呢,哪怕懷清姑娘就是個平民老百姓家的姑娘,也好過現在啊,蘇毓敏的孫女,又鬧的人盡皆知,懷清姑娘恐怕保不住這條小命,若懷清姑娘有個好歹兒,不是坑了他們家爺嗎。

    忽聽爺吩咐一聲︰“備車,爺要進宮。”

    可喜心里一跳,忙道︰“爺,這時候您進宮恐也無濟于事。”

    慕容罡︰“倒便無濟于事,爺也要陪著她。”可喜知道這會兒額勸也沒用,只得讓人備車。

    再說懷清,跟著海壽進了宮門,沿著幽深的宮廊往里走,海壽暗暗打量這位,心里不得不佩服啊,年紀不大心思卻真沉穩,尋常丫頭到了這會兒,估計早嚇得面無人色了,這位臉上一絲懼意都沒有,難道這個世上真有不怕死的?

    到了御書房外,海壽道︰“姑娘稍等。”

    懷清點點頭︰“公公請便。”

    不大會兒海壽出來︰“皇上召姑娘進去見駕。”

    懷清這才躬身進入,到了里頭跪下磕頭︰“民女張懷清叩見皇上。”

    半天不見皇上說話,懷清只得又道︰“民女張懷清叩見皇上。”

    方聽皇上道︰“你不是張懷清。”

    張懷清苦笑一聲,忽然明白了什麼,開口道︰“民女蘇元容叩見皇上。”

    半晌方聽皇上道︰“你可知蘇元容是什麼人?”

    懷清道︰“蘇元容是蘇太醫的孫女。”

    皇上語氣有些沉︰“十七年前蘇毓敏謀害淑妃跟長慶公主滿門獲罪,你若是蘇元容就是罪女,是朝廷欽犯,不止你,窩藏你的張家也是死罪。”

    懷清猛地抬起頭來︰“皇上,民女深信祖父清白,祖父乃一代大醫國手,一生莫不以濟世救人為念,萬不會做出謀害人命之事。”

    皇上目光一陰︰“你的意思是質疑朕了?”

    懷清道︰“民女不敢,只是十七年的淑妃之案,疑點頗多,我曾瞧過祖父的醫案,以祖父的醫術,若真想謀害淑妃娘娘,又豈會弄的人盡皆知。”

    皇上冷笑了一聲︰“你的膽子倒是不小,莫非不怕死嗎?”

    懷清笑了,笑的頗諷刺︰“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就算民女怕死又有何用,只不過,既然死到臨頭,民女索性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便死了也能落個暢快。”

    “暢快?你倒是暢快了,可知你這一番話若傳出去,會引起怎樣的後果?”

    懷清忽道︰“皇上,民女都要死了,還在乎什麼後果?”

    皇上給她一句話噎住,不禁道︰“便再伶牙俐齒也保不住你的命。”

    見懷清不再跟自己梗脖子,臉色略緩了緩道︰“念在你在益州除瘟疫安災民的功勞,朕可應你一件事,說吧。”

    懷清叩頭下去道︰“此事都是民女知之錯跟張家無干,請求萬歲爺莫牽連張家。”

    皇上不免有些意外,還以為她會請求自己饒她的性命嗎,不想卻是這個,皇上沉默良久,揮揮手,進來三個小太監,一人手里拖著一個盤子,皇上看了她一眼道︰“朕賜你恩典,自己選吧。”

    懷清看了一眼,心說,真是恩典啊,一個盤子里是三尺白綾,一個是鳩酒,還有一個盤子里放著一把匕首,怎麼死都一樣,她寧可選擇鳩酒,至少死相不會那麼難看。

    很奇怪,懷清此時真不覺得怕,有種終于解脫了的感覺,從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刻就開始提心吊膽,不是怕自己怎麼樣,是怕牽連無辜的張懷濟跟葉府,如今這樣已是最好的結果,死就死吧,死了沒準能穿回去呢。

    想到此,伸手接過鳩酒,忽聽外頭有些糟亂,懷清的酒還未入口,就給人一抬手打在地上,懷清抬頭,竟是慕容罡。

    皇上頗意外的看著慕容罡,怎麼也沒想到闖進來的會是老四,剛外頭一鬧,他還以為是老六那個混賬呢,誰知竟是老四闖了進來,瞪了老四一會兒,前後略想了想,忽的明白過來,不禁點點頭,暗道,好你個老四,跟朕耍心眼子是吧,什麼隱疾,都是幌子,是瞧上了這丫頭,怕自己給他賜婚,這才說自己有隱疾,好啊,真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平常瞧著冷心冷清的老四,竟是個不折不扣的痴情種,為了個丫頭什麼都不顧了,連自己的御書房都敢闖。

    皇上臉色陰沉︰“老四你是不是瘋了?”

    慕容罡噗通跪在地上︰“兒臣有要事奏明父皇。”

    皇上道︰“什麼要事讓你連規矩都忘了。”

    慕容罡道︰“懷清已是兒臣的人,或許,此時腹中已有兒臣的骨肉,兒臣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慕容是一句話把御書房的人都震了,懷清愕然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不靠譜的來,。

    海壽心說,還是四皇子的動作快啊,雖說瞧張懷清的臉色有點兒不對,可想起剛在別院里,兩人抱在一起的情景,海壽真不懷疑,兩人剛抱的那叫一個緊啊,都恨不能這輩子都不鬆開。

    而且,即便不是真的,四皇子敢這麼說,就算給了張懷清一條活路,便是朝廷欽犯,肚子里可能有皇家骨血,也不能立即處死。

    皇上陰晴不定的看著地上跪著的兩人,忽道︰“海壽把蘇元容帶下去。”

    海壽松了口氣,湊到懷清跟前︰“姑娘跟老奴走吧。”懷清看向慕容罡,慕容罡沖她點點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低聲道︰“去吧。”

    懷清心里頗為復雜,剛在別院那般沖動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想留點兒念想,可沒想到他真說到做到,雖說這個法子有些匪夷所思,但懷清不得不承認,是當前最有用的。

    這男人為了自己,真得什麼都豁出去了,懷清從沒想過,他會是如此不顧一切的人,可這份不顧一切,卻著實撼動了她,她都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破冰而出的暖流,瞬間便盈滿周身,那麼暖,那麼令她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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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發表於 2016-4-29 16:37: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135章

    “聽說了嗎,張懷濟的那個妹子給皇上關起來了,說是當年因淑妃獲罪的蘇太醫的孫女,蘇家可是朝廷欽犯,弄不好得殺頭,可惜了那麼個體面的姑娘……”剛說到這兒,忽的啪一聲響動,驚到了躲在假山後說私話兒兩個婆子。

    兩人一抬頭見是夫人的奶娘,臉色一變,忙道︰“媽,媽媽怎來了這兒?”

    奶娘也顧不上地上輝哥兒的玩具,緊緊盯著兩人道︰“你們剛說的話兒可是真的?”

    那兩個婆子一見不像要斥責問罪的樣兒,忙點頭︰“這事兒京里都傳遍了,記得那位姑娘前些日子還常來咱們府給老公爺治腰傷呢,這才幾天啊,就成朝廷欽犯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話音未落奶娘已轉身走了,腳步甚有些匆忙。

    奶娘跌跌撞撞跑到花園的涼亭內,因這亭子外頭有塊空地,雖說昨下了半宿雨,這里地勢高又鋪了青石板,早讓日頭曬干了水汽,如今比平日更干淨許多。

    上官氏記著懷清的話兒,就叫下人鋪了厚厚的氈墊,把輝哥兒放到上面,讓他自己或爬或走的玩耍,只讓幾個婆子丫頭在一邊兒瞧著,不讓他跑到外頭去就成,說起來,這個法子還真有用,這才幾天輝哥兒都會叫娘了,雖說曬的有些黑,可身子骨壯了,不像之前隔三差五總鬧個小病什麼的。

    故此,上官氏越發對懷清的法子深信不疑,只要天好兒就會來花園子跟兒子玩上一會兒,今兒剛過來,想起輝哥平常愛玩的一個玩具沒拿來,就讓奶娘回去拿,不想這會兒如此跌撞著回來,瞧臉色也有些不對,忙道︰“可是有什麼事?”

    奶娘遣了跟前的人出去,方低聲道︰“主子,您可還記得十七年前的事兒嗎?”

    一提這個,上官氏臉色一暗︰“奶娘,那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能不記得,如今想想,當年實不該那麼做,倒葬送了我的親骨肉。”說著忍不住抹了抹眼角︰“若我那丫頭如今活著,可都十七了呢。”

    奶娘道︰“主子,咱們家小姐還活著。”

    上官氏一愣伸手抓住她︰“奶娘,你說什麼?莫哄我,你跟姐姐不都說我那孩子早沒了嗎。”

    奶娘嘆了口氣道︰“當時府里兩位姨娘正得寵,又都大著肚子,若一舉得男,小公爺眼里更沒主子了,才跟大小姐商量了這麼個萬全之計,又怕主子您心軟,那可是您的親骨肉,這骨肉連心,若不這麼說,怕您要露出破綻,可就前功盡棄了,況且,當時也真不知大小姐是死是活……”

    奶娘如今回憶起當年的事兒還覺心驚肉跳,為先一步得男穩住主子在國公府的地位,方商量出這麼個無奈之極的法子,找來新生的男孩換走了主子生的女孩兒,交給了大小姐,就是如今的定南侯夫人,畢竟是親姨,不舍得自己的外甥女受苦,正趕上蘇府少夫人跟主子一天生產,產下死胎,就把外甥女托付給了蘇家。

    不料想,沒過幾月蘇毓敏獲罪,蘇家滿門抄斬,雖說那孩子不知下落,奶娘跟定南侯夫人都覺凶多吉少,加上主子總是問,怕露出破綻,便跟主子說那孩子病沒了,這一晃都十七年了,誰想到,十七年前的人就在眼前。而此時,若奶娘再不說出來,恐她們這位命運多舛的小主子就真的沒命了。

    上官氏愣了楞,忙道︰“我那苦命的孩子如今在哪兒?我要去找她回來。”

    奶娘道︰“主子您別急,您還見過小主子呢,她就是救了您一命的懷清姑娘,當時大小姐怕姑娘受苦,托付給了蘇太醫,後來蘇太醫全家獲罪,獨獨孫女蘇元容不知下落,如今方知是送到了蘇太醫的師兄張家,一藏就是十七年。”若不是剛聽見那倆婆子的話,奶娘也不會想到懷清就是他們國公府的小主子。

    說起來,奶娘真覺或許冥冥中自有天定,當初夫人難產,一度沒了氣息,若不是小主子趕到……奶娘都不敢往下頭想,還有輝哥兒,還有老公爺,這緣分真真奇妙,兜兜轉轉的又回來了。

    上官氏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驚喜,愧疚,難過,心疼,不知多少情緒瞬間涌入胸口,洶涌的仿佛要破體而出。

    奶娘見主子傻了一般不言不動,不免著急︰“主子,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啊,您可得救救咱們小主子,因是蘇太醫的孫女被皇上關起來了,朝廷欽犯可是要問斬的啊。”

    上官氏回神,站了起來就往外走,奶娘忙道︰“主子,主子,您干什麼去?”

    上官氏道︰“那是我的親閨女,再不能受丁點兒委屈,我這就去找老公爺接她回府。”

    護國公赫連達這會兒正在書房聽聽子嘟嘟呢,赫連鴻深怕他爹一沖動就去宮里給張懷清求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丫頭,引起皇上的猜忌著實不值。

    赫連達懶得搭理他,這個兒子一生都如此,小心謹慎優柔寡斷,他實在有些瞧不上,不過,懷清那丫頭……赫連達也不禁暗暗嘆息,若自己求情有用,自己說句話又怕什麼,他沒兒子那麼多想法,他瞧著那丫頭順眼,那丫頭就是極好的,什麼沒干系,那兩個孫女倒是親的,可自己瞧著還不如懷清丫頭呢。

    而且,自己實在沒立場說這個情,弄不好皇上還會多想,到時候更是雪上加霜,如今四皇子那些話說出來,估計那丫頭的命是暫時保住了,往後再瞧吧。

    正想著,忽岳忠走進來道︰“夫人求見,說有大事要見老太爺。”

    赫連鴻道︰“她怎麼來了?”

    赫連達看了兒子一眼道︰“進來吧。”

    上官氏一進來就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爹,爹您可要救救懷清啊,她是您的親孫女……”

    一句話赫連鴻大驚︰“你,你胡說什麼,莫非瘋魔了不成。張懷清怎麼會是爹的孫女?”

    老公爺一愣,隱約仿佛想到了什麼,看著上官氏道︰“到底怎麼回事,仔細說來。”

    上官氏哭著把當年怎麼產女,怎麼換子,又怎麼把孩子托付給了蘇太醫,後又怎麼輾轉到了張家等等,一股腦說了出來。

    赫連鴻呆傻的望著她,想起剛才自己還拼命攔著,不讓爹去給張懷清求情,如今自己的夫人說那張懷清是自己親生女兒,這,這……赫連鴻心里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兒,卻聽老公爺喝了一聲︰“還愣著干什麼,還不隨我進宮。”

    皇上放下手里的湖筆,看了窗外一眼︰“老四還跪著呢?”

    海壽點點頭,偷著瞄了皇上臉色一眼,低聲道︰“萬歲爺,四皇子從昨兒跪到這會兒,可都一天一宿了,昨兒又下了半宿雨,這水米沒打牙,就是鐵打的身子恐怕也扛不住啊。”

    皇上哼了一聲︰“扛不住?誰讓他扛了?誰讓他跪了?為了個丫頭連命都豁出去了,真有出息啊。”

    海壽也沒想到四爺這麼固執,保住張懷清一條命還不成,還非要求娶,這當口,這位爺還真敢說出來,就算張懷清不是朝廷欽犯,皇上都不見得答應,更何況如今了,可那位爺執拗勁兒上來,硬是跪在外頭不走了,這麼跪下去真能跪出人命啊。

    昨兒皇后娘娘一宿來了兩趟,想求情,皇上根本不見,勸那位爺,更沒用了,四爺執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正想著,忽外頭小太監進來道︰“回稟萬歲爺,張大人求見?”

    皇上哼了一聲︰“張懷濟倒是膽大,朕都不追究他的窩藏之罪了,還往前湊。”

    懷濟是今兒上午方知道此事,莫怪他遲鈍,葉之春一早就吩咐過了,府里不許透露一個字,一是怕老太君知道,二一個,也怕張懷濟知道後,救妹心切,做出不智之事,此事如今剛有轉機,也沒必要把懷濟再搭進去。

    再說,他去了恐怕也沒用,四皇子是皇上嫡親的兒子,都能一跪就是一宿,懷濟去了能有好兒嗎,可到底讓懷濟知道了。

    葉之春也明白,就憑懷濟兄妹的感情,知道此事絕不會袖手旁觀,懷濟明知道懷清不是他的親妹妹的情況下,還跟懷清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怎會眼睜睜看著懷清死,就算拼著一條命也要進宮的,葉之春想攔也攔不住。

    懷濟一進來就跪在地上︰“罪臣張懷濟叩見皇上。”

    皇上看了他一眼︰“張懷濟你當知道,朕沒追究你張家的窩藏之罪已是開恩,如何還敢來求情?”

    懷濟道︰“懷濟不知什麼蘇元容,懷濟只知她是臣的妹妹懷清,從那麼小,臣就抱著她,然後長大了,臣牽著她的小手,再大些,臣跟她相依為命,我是懷清的哥哥,怎能不護著妹妹,還望皇上開恩,饒小妹一命,臣願辭官攜她遠走天涯,此生再不回京。”

    海壽不禁對這位張大人刮目相看,要知道名利二字,可是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鑽營的,這位張大人運氣實在好,一個小小的驛丞沒幾年就熬上了一方府台,還娶了嬌妻,將來的仕途一片錦繡,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可人家為了妹子情願把這些都舍了,這份兄妹親情,連海壽這樣一個閹人,都忍不住感動。

    皇上定定看著他忽道︰“若朕讓你用命換你妹子的命,你可願意?”

    懷濟毫不猶豫︰“臣願意。”

    皇上愣了半晌,揮揮手道︰“退下吧。”

    張懷濟還要說什麼,海壽忙把他拽了出去,低聲道︰“我說張大人,您話說到這份上就成了,再往下說,恐怕要弄巧成拙。”說著沖那邊兒怒了努嘴︰“張大人放心吧,四皇子為了懷清姑娘,連命都快搭上了,皇上就算不看別的,看在四皇子的份上也會斟酌。”

    斟酌?懷濟苦笑了一聲,懷清犯的可是死罪,又牽扯皇上最忌諱的蘇太醫,皇上如何會饒過懷清,若懷清有個好歹兒,將來九泉之下自己怎麼有臉見爺爺,見爹娘,不能進去求情,也不能回去,張懷濟索性也在四皇子旁邊跪下了。

    海壽嘆了口氣,其實,他心里明白皇上的難處,本來皇上也沒想要張懷清的命,不是韓章發使壞,也弄不到這種地步,海壽現在就能望見韓章的結果了,那老小子一準不得好死,敢讓皇上為難,死一百次都不夠。

    可如今事兒僵這兒了,要殺,就算看在四皇子的面兒上也不能,要赦,卻也難赦,這局面除非有轉機,真沒法兒破。

    正想著,忽見他徒弟跑進來道︰“師父,外頭護國公跟老將軍求見皇上”

    海壽不免一喜,心說,這兩位可是重量級的人物,跺跺腳京城都能顫三顫兒,若這兩位肯求情,或許有戲,忙進去回了。

    護國公跟老將軍都是戰功彪炳的功臣,皇上自然要給些體面,開口道︰“請兩位老爺子進來。”

    老將軍也是今兒一早聽說這事兒,哪還坐得住,別管那丫頭是不是蘇毓敏的孫女,就看在那丫頭如此得自己眼緣的份上,自己也不能乾看著。

    老將軍一到宮門正踫上赫連達父子,心說,算這老家伙還有些良心,沒讓那丫頭白效力,不過,老將軍怎麼也沒想到,赫連達一進來就跪在地上,高聲道︰讓皇上饒了他孫女。

    老將軍愣了半天才道︰“我說赫連老頭,是不是睡迷糊了,哪出來個你孫女啊?”

    赫連達這會兒就剩下高興了,除了當初娶芳兒的時候,就數著今兒最高興,自己就說怎麼瞧那丫頭怎麼像芳兒,如今方知道,是自己嫡親的孫女,倒怪不得了,孫女像祖母,不正對上嗎,一想到懷清是自己的親孫女,赫連達就覺,今兒的日頭都格外燦爛。

    別說老將軍,皇上都讓護國公這一句給整懵了,半天看向赫連鴻︰“愛卿,老公爺這是……”

    赫連鴻于是把當年的事兒說了,並把上官氏給他的那塊半塊玉馬呈上去道︰“內子說,小女左胸有朱砂痣,是生下來便有的胎記,還有這個,因小女屬馬,當時內子怕日後不好相認,倉猝間斷開,留下這後半斷,馬頭應在小女手里。”

    海壽在旁邊聽著,雖覺不可思議,卻也不禁鬆了口氣,有了這個轉機,這個僵局就毫無意義了,張懷清因禍得福,這一回不禁丟不了小命,在閻王殿前逛了一遭回來就成了護國公府的嫡出貴女,這身份真是跨越式的邁進啊。

    而且,如此一來,四皇子跟這位十有八九是成了,畢竟四皇子那些話說出口,就算為了姑娘的名聲著想,這婚事也跑不掉了。

    說起來,還是人四皇子有運氣啊,要不是六皇子聽了他舅舅的話,非要求娶什麼赫連清,如今弄不好懷清就是六皇子妃了,這位可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貴女,這可真是姻緣天定,該著誰的就是誰的,六皇子就算把腸子悔清了,這會兒也晚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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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懷清透過閣樓的窗子看著院子裏跪著的慕容罡,從昨天他就在那兒跪著,而自己從昨天就在這兒看著,看著他直挺挺的跪在哪兒,跪了這麼久,腰身依然挺的筆直,即使跪著也不由讓她想起松濤苑的青松翠竹。

    從第一天見他的時候,懷清就覺這個男人有種如鬆如竹的氣質,挺拔,勁節,而那種由內而外的堅毅卻令人望而生畏。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之所以不動心,大概是因爲他距離自己太遠,這樣剛毅果敢的男人,是懷清從沒見過的類型,而且,他那麼冷,那張臉彷彿千年難化的冰山,當初自己都懷疑他到底會不會笑,或者說,有沒有屬於人的喜怒哀樂,冷漠之極,無趣之極。

    可是如今懷清方知道,自己大錯特錯,掩藏在他冷漠外表之下的是一顆比誰都要炙熱的心,他並沒有對自己說什麼甜言蜜語,也正如他自己說的,這個人拙於言辭,但自己的每一件事,哪怕是最微乎其微的小事,他也會記在心上。

    例如,自己的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他會爲了自己收集大大小小的石頭,會把他自己多年的珍藏,毫不猶豫的送給自己,讓他府裏的廚娘爲自己做最愛吃的點心,且異常體貼的尋個合理的藉口,拐彎抹角的送到自己跟前,他還會爲自己抄寫醫案,那麼多,那麼厚的一摞,都是他的筆跡,且他抄的格外認真,連蘇太醫的註解的也不會遺漏,他會模仿自己的字,給自己刻章,他會爲了自己不惜以隱疾爲藉口,拒絕皇上的賜婚,他更會爲了自己跪在這兒一天一宿。

    就在昨夜下雨的時候,他依然跪在這兒,懷清看到皇后來了,皇后娘娘來了兩次,第一次是求見皇上不果,第二次勸慕容罡,懷清看見慕容罡側頭跟皇后娘娘說了句什麼,皇后娘娘愣了一會兒,轉身走了,而他仍在雨中跪著,彷彿成了千年不動的雕像。

    如此硬氣的男人,卻讓懷清的心變得越來越軟,越來越軟,直到軟成了一團泥,化成了一攤水,如果可能,她甚至想衝過去抱住他,這個男人爲自己做的太多太多。

    慕容曦總說自己沒良心,懷清始終不承認,可今天,她真覺得自己是個沒良心的,竟然無視他這麼多年的付出,且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的付出,而不知有絲毫回報,自己果真沒良心,然後,雨停了,太陽出來了,她看見了懷濟,看見了國公爺父子和老將軍。

    懷清忽然覺得,或許皇上是有意把自己關在這兒的,讓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這些人,究竟爲什麼,懷清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皇上的心思太沉太深,自己不想費這個腦子,她現在所有的想法都匯成了一個念頭,如果自己能活命,就嫁給外頭那個男人吧,畢竟這個世上再想找第二個對自己這麼好的男人,恐怕不能了。

    只不過自己這條小命到底能不能保住,真是問題,其實,懷清看完爺爺憑記憶記錄下來的醫案,就大致明白當年淑妃案子跟爺爺沒關係。

    醫案上記得清清楚楚,淑妃生下慕容曦的第二年就已中了鉛毒,鉛毒日積月累,到爺爺發現的時候已經很難根除,從後頭幾年爺爺開的方子來看,都是排鉛爲主的,而這時候淑妃又懷了長慶公主,長慶公主之所以夭折,恐怕還是因爲淑妃體內未清的鉛毒。

    綜合爺爺的醫案來看,懷清嚴重懷疑淑妃是死於產後憂鬱症,記得慕容曦跟自己說過,他母妃一直嚮往家鄉,想必深宮裏的生活令淑妃厭倦已極,以前可以支撐淑妃娘孃的大概是皇上的愛情,而愛情這個東西即便有,也需經營,顯然淑妃並不擅長這些,她像一個被皇上護在象牙塔裏的嬌花兒,可皇上護了一年,兩年,三年,四年,又怎能護她一輩子

    皇上是強者,即使憐惜嬌弱的花朵,也不過一時,不可能一世,所以,淑妃在愛情上一敗塗地,而皇上的做法,如今看來也無可厚非,畢竟他是皇上,要維繫的是整個大燕,整個朝廷的平順,後宮勢力紛雜,令他不得不出手抹平淑妃的案子,而這個出來頂槓的人,就是自己的爺爺蘇毓敏。

    所以。她爺爺臨終前才說之所以逃出去是因爲不甘,後來卻想通了,還交代自己莫以私恨爲念,她爺爺是一代大醫啊。

    忽聽見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懷清沒動,想來是送飯的,雖然皇上關了自己,倒是並未虧待,三餐茶飯一樣不缺,只是自己沒胃口罷了,不過,皇上的心真狠,慕容罡可是他的兒子,這麼跪著,他都不心疼嗎。

    正想著,忽聽身後海壽的聲音響起:“懷,蘇,姑娘,皇上傳您過去呢。”

    海壽如今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位了,叫懷清姑娘,她根本不是張懷清,叫蘇姑娘,她也不是蘇元容,她是國公府赫連家嫡出的小姐,正兒八經的公府貴女,若稱呼清姑娘更不合適。

    說起來,海壽都替哪位蠢的沒邊兒六皇子妃致哀,赫連清,這個名兒如今真成了最大的諷刺,以前自持身份跑到人家裏頭鬧,這會兒成了,人是正經赫連府的千金大小姐,跟四皇子的婚事估摸不用愁了,赫連府的貴女,四皇子妃,老太君認下的乾孫女,老將軍的小友,張懷濟的妹子,名揚天下的神醫,論身份,論本事,論人緣,你赫連清哪一樣比的上人家,前頭吃的癟根本就是小意思,恐怕更大的憋屈還在後頭呢。

    懷清愣了一下,爲海壽格外恭敬的態度有些訝異,雖說海總管始終對自己算客氣,可這麼卑躬屈漆的也沒有過,看上去彷彿有些敬畏的意思。懷清不免有些納悶,莫非自己要死了,海總管怕自己變成冤鬼纏上他,才如此敬畏。

    懷清發現,死這種事兒真不能耽誤,若自己昨天一鼓作氣喝了那杯鳩酒,根本就不會怕,而此時,她看了慕容罡一天一夜,想了一天一夜,想到了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好,她自然不捨得死了,她想嫁給慕容罡,對未來的生活她有了新的期待,如何還能慷慨赴死。

    她不是英雄,不想當英雄,她想苟且偷生,這個念頭起來,懷清自己都有點兒瞧不起自己,昨天在皇上跟前,可是什麼大話都扔出去了,這會兒不想死了,哪有這麼好的事兒呢。

    懷清跟著海壽走出閣樓,看了那邊的慕容是一眼,小聲道:“公公,我能不能過去說句話兒。”

    海壽一愣,若是昨天想都別想,昨天這位是羈押的朝廷欽犯,哪能讓她胡來,可今兒卻不一樣了,這個人情海壽自然樂意給,點頭道:“姑娘快些。”

    懷清一喜,飛快奔了過去,看著她飛奔而來的身影,慕容罡忽覺有了些力氣,渾身也沒那麼難過了,直直望著她,忽有種念頭浮上來,她能這般衝著自己跑過來,縱死也知足了。

    懷濟沒說話,很清楚這時候他們眼裏只有彼此,懷清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候彷彿任何言語都是多餘的,她就這麼望著他,看著他,彼此心裏那種涌動的千言萬語,不用說也能明白。

    懷清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卸下來披在他身上,鵝黃的斗篷披在他身上有些不倫不類,但慕容罡卻覺這是迄今爲止自己披過最溫暖的斗篷,有她的味道,她的香氣,她的感覺,披著這件斗篷就像擁她入懷一般,踏實而溫暖,也令他忍不住雀躍,等了這麼久,終於讓他等到了是不是:“你……”

    慕容罡終於開口,卻因長時間不說話而有些黯啞,懷清卻輕聲打斷他道:“你放心,我不會死,我想活,我要活,慕容罡,我喜歡你,所以我要活著嫁給你。”

    懷濟基本已經傻了,海壽在後頭不遠聽著,一張老臉通紅,心說這姑娘真成啊,哪有這麼直截了當說喜歡男人的,還說要嫁男人,哎呦喂,是自己跟不上現在年輕人的想法了不成,聽得自己這張老臉都跟著發燒。

    慕容罡卻輕笑了一聲:“好,我等著。”

    懷清這才進了御書房,進來跪下:“民女叩見皇上。”

    懷清心裏仔細想著自己怎麼才能活下來,把當年的事兒翻出來,恐會弄巧成拙,皇上豈會受她一個小女子的要挾,若不翻出來,自己又該怎麼辦。

    正想著,忽聽皇上道:“你身上可有半塊馬頭的玉佩?”

    懷清愕然擡頭,暗道,那馬頭是爺爺臨死給自己的,皇上如何知道?

    只瞧她的表情,御書房裏的衆人就都明白了,赫連鴻看著懷清,心裏又酸又澀,若不是自己當年糊塗,寵的那兩個侍妾無法無天,輝哥兒娘也萬不會出此下策,以至於令自己的親生骨肉,堂堂的國公府千金流落民間,而就在剛才,自己還極力攔阻爹進宮求情,若不是輝哥娘說破此事,說不定此時已經天人永隔,自己怎配當一個父親。

    赫連達卻頗爲高興,先頭就覺這丫頭怎麼看怎麼好,時常琢磨這丫頭要是自己的孫女就好了,誰料想竟然真是,國公爺這一輩子都不信神佛菩薩的人,這會兒終於有些信了,或許真是佛祖保佑,這丫頭纔是他赫連達的嫡親孫女,有了這個孫女,往後自己還煩什麼,下棋說話都有孫女陪著,記得這丫頭勸自己要出去走走,以前還猶豫,如今或許自己可以考慮考慮。

    赫連達如今真是歡喜瘋了,如果不是在皇上跟前,估計都能手舞足蹈了,而老將軍一邊瞅著這個酸啊,心說這叫什麼事兒啊,明明是自己先發現這丫頭,帶過去才讓赫連老頭見著,這最後怎麼成赫連老頭的親孫女了,不行,自己得想想招兒,對啊,自己可有外孫子啊,把這丫頭娶回來不就得了。老將軍這會兒根本沒想,外頭還有一位爺,可是跪了一天一宿呢。

    懷清覺得御書房裏每個人的表情都異常詭異,就連皇上的臉色都跟昨兒不一樣,看上去彷彿柔和了一些。

    懷清從自己脖子裏拽出那個馬頭來,自從爺爺給她這個,她就戴在了脖子上,每每看見它,就想起爺爺臨死前的那番話。

    海壽把馬頭接了過去跟赫連鴻給的那半塊一對,嚴絲合縫,懷清也愣了,定定望著這隻玉馬發呆,怎麼皇上這兒會有後半塊?

    忽想起爺爺臨死前欲言又止,心裏不禁一跳,莫非自己跟皇上有什麼干係,不會這麼狗血吧,千萬別啊,好容易明了了自己的心跡,若是最後跟慕容罡 成了兄妹,豈不太坑爹了。

    懷清的臉色都變了:“皇,皇上怎會有這個?”

    皇上倒真鬆了口氣,若她是蘇元容,這事兒還真難辦,老四這麼個不死不休的意思,自己要是賜死這丫頭,老四怎麼辦,若不賜死,就得給蘇毓敏翻案,而蘇毓敏的案子是萬萬翻不得的,所以,這一宿慕容是在外頭跪著,皇上可也沒睡踏實。

    不能賜死,不能赦免,眼瞅這事兒成了僵局,皇上也鬧心非常,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有如此轉機,說起來,這丫頭還真是命大,竟然絕處逢生,既不是蘇元容,也就沒必要賜死了,想著,提起湖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字,看向懷清道:“雖受了些苦,到底否極泰來,剛你進來的時候,朕瞧你一身翠色衣裳,行動間頗有蹁躚之態,朕賜你一個字,翾,赫連翾。”

    懷清愕然,心說什麼意思,好端端的賜自己什麼字啊,而且爲什麼是赫連翾,海壽已經把皇上寫的字遞了過來:“翾小姐快謝恩吧,您不是張懷清更不是蘇元容,您是十七年前國公府失散的遺珠。”

    懷清不可置信的看著海壽,喃喃的道:“怎麼可能?”

    赫連達道:“怎麼不可能,見你這丫頭頭一次的時候,老夫就覺著眼熟,還跟岳忠說,怎麼瞧怎麼像鴻兒的娘。”

    鴻兒的娘?不會說的是護國公府老夫人吧!

    赫連達說到此不免有些激動:“老夫就說跟你這丫頭有緣,瞧著你就覺格外親近,還納悶呢,想來這就是血濃於水,什麼事都能隔開,唯有這血緣親情是怎樣也割不斷的,兜兜轉轉你還真是老夫的孫女。”

    懷清還是不信,看向赫連鴻,在她心裏,這個人冷漠而理智,不會跟著老公爺瞎鬧。

    赫連鴻給她看的更爲愧疚,卻也有些抑制不住心裏的激動,這是他的女兒,十七年來從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女兒,即使沒有國公府的庇護,依然長了這麼大,而且,比另外兩個女兒出息的多。

    赫連鴻神色一柔,低聲道:“這些事過後爹在仔細跟你說,這會兒先謝恩吧。”說著跟老公爺懷清三人都跪在地上。

    皇上擡擡手道:“老公爺一家能得圓滿,朕心甚慰,也算了了這樁公案。”幾人又謝恩方纔起來。

    懷清剛想開口說什麼,卻聽皇上道:“海壽,你去告訴老四,想跪回他自己府裏頭跪著去,別在朕這兒礙眼。”懷清心裏一鬆,知道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懷清出來的時候,慕容罡已經扶著可喜站了起來,卻因兩條腿早已失去了知覺,而有些不穩,一見她出來,下意識就想推開可喜,可喜哪裏肯鬆開,死死抓著他,心說,爺可都跪了一天一宿,這兩條腿跪沒跪壞都不知道呢,還逞什麼能啊,再說受這麼大罪,還不是爲了張懷清嗎,難道她還能嫌棄爺不成。

    懷濟也低聲道:“四皇子還是保重些自己,懷青會擔心。”

    慕容罡才由著可喜扶著他,見懷清走過來,便定定看著她,臉色雖難看,卻仍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半晌方低聲道:“去吧,來日方長。”

    懷清點了點頭,看向懷濟:“哥……”叫了聲哥,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懷濟仔細端詳她一會兒道:“你來的時候才這麼大點兒,跟個小貓似的,身子弱,連哭聲都小,哥怕摔了,都不敢抱你,後來長大些了,哥常揹著你滿院子跑,你笑的別提多開心了,這一晃都十七年了。”

    懷清眼眶有些溼,蹲身一福:“懷清謝哥十七年相護,若沒有哥,恐早沒有懷清了。”

    懷濟別開頭一會兒才回過來道:“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哥的小妹。”

    懷清大力點了點頭:“嗯。”

    赫連鴻跟懷濟道:“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張大人客氣了,四爺的話說的好,咱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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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7:56 |顯示全部樓層
第137章

    懷清擡頭看了看國公府氣派的門樓子,恍惚記得上次來的時候,自己還想怎麼跟國公府有這麼多牽扯,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是這家的女兒,而那位令她覺得倍感親切的赫連夫人,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緣分牽扯彷彿冥冥中早就註定好了似的。一擡頭忽的對上一雙淚眼,懷清的眼淚不知怎麼就有些忍不住了,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

    望著失散十七年的女兒,赫連夫人淚眼婆娑,何曾想到自己的親生骨肉近在咫尺,何曾想過救了自己命正是自己的女兒,十七年啊,這十七年來,自己何曾有一天忘的時候,她清楚記得她生下來的時候是那麼小,那麼弱,像一隻小貓,她還來不及好好的抱她,就離她而去了,讓她悔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她的女兒回來了。上官氏忍不住張開雙臂,懷清撲在她懷裏,母女抱頭痛哭。

    這份失而復得的母女之情,令赫連夫人一刻也不想跟女兒分開,哪怕是洗澡的時候,懷清也拿她娘沒轍,母親這個在張懷清生命中缺失了十七年的角色,在這一刻重新回來了,即使輾轉離散,懷清的人生終是幸運而又圓滿的,而且,這十七年讓她的人生更加豐富,如今的圓滿方是真正的圓滿。

    她有爺爺,有老太君,有父母,有哥嫂,有弟弟,有朋友,她收穫了親情友情還有,愛情,一想起慕容罡,懷清忍不住有些出神,他的腿如何了?余雋可去了?自己開的那些藥可敷了,膝蓋非同小可,他跪了那麼久,溼氣早已入裏,若不及時祛出,恐以後都要落下終身的病根兒。依著懷清,她是想過去的,可這會兒卻走不開。

    上官氏把她的頭髮一寸寸洗淨,擦乾,盤在頭頂,目光落在她左胸上的硃砂記上,不禁開口道:“瞧著比小時候大了些,倒像只蝴蝶。”

    懷清低頭看了看,她其實很喜歡自己的胎記,就像她娘說的,不像胎記,倒像紋身,很漂亮,尤其映著她雪白的肌理,顯得那樣鮮活而美麗,真像一隻振翅的蝴蝶呢。

    上官氏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半晌道:“當初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覺有些面善,彷彿哪裏見過一般,倒是老公爺的眼睛毒,這眉眼兒這氣韻可不活脫脫就是老夫人的影兒嗎。”說著忍不住又掉起淚來:“可憐我的孩子,這十七年在外頭不定受了多少苦呢。”

    懷清伸手抹了抹她孃的眼睛:“我沒受苦,張家的爺爺爹娘都待我極好,哥也是,娘就別哭了,哭多了眼睛要壞了,再說,如今我回來了,以後都陪著您。”

    這句話倒勾起了上官氏的心事來:“你跟娘說,跟四皇子是怎麼回事,他說你跟他已經……可是真的?”

    饒是懷清也忍不住臉紅,搖搖頭:“今兒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他,一直覺得他太冷,即使他對我很好,我依然不怎麼搭理他,話說的都不多,又怎會……”說到這兒咬了咬脣,臉更紅了。

    過了會兒才又道:“他那麼說是爲了救我的命,如果我是蘇元容,不如此恐難保住命,所以他才那麼說。”

    上官氏瞧了她一會兒道:“那你現在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他了?”

    懷清這次沒矯情,點點頭:“經了昨兒,如何還能不知自己的心,更何況,他如此爲我不顧一切,我若再想不明白,就真成了沒心沒肺了。”

    上官氏皺了皺眉道:“雖如此,余家恐不肯罷休,到時候若皇后執意讓他娶自己的侄女,恐你要受委屈。”

    懷清道:“我信他。”

    上官氏忍不住嘆了口氣:“這纔剛回來,娘捨不得你這麼早就嫁,更何況,老公爺也不一定能答應,這麼多年娘從沒見老公爺喜歡誰像你這丫頭一般。”懷清仔細想了想,爺爺剛纔看慕容罡的臉色是有點兒不大好。

    外頭奶孃提醒道:“主子,姑娘可還沒吃飯呢。”

    上官氏這纔想起來,剛想催她起身,見女兒的神色,不免好笑,到底是大姑娘了,即便是親娘也有些不好意思,遂體貼的道:“娘先出去,你自己起來吧。”

    懷清忙點頭,等她娘出去懷清方起身,看向那邊兒的衣裳,忍不住心裏一陣暖。即便如此匆促,也準備的甚爲齊備。

    懷清換了衣裳出來,上官氏把她拉到梳妝檯前,幫她梳通了頭髮,兩邊頭髮挽起來,從旁邊的首飾匣子裏拿了一隻碧璽蜻蜓簪,別在她的頭發上,其餘頭髮順垂在背後,對著鏡子瞧了瞧不禁道:“倒是年輕,隨便一打扮都好看。”

    奶孃道:“咱們姑娘生的好,不打扮也好看,不過,這麼瞧著姑孃的眉眼兒隱約有些大小姐當年的樣兒。”

    上官氏仔細端詳了端詳點點頭:“是有些影兒,這也不新鮮,畢竟是親姨甥。”

    懷清這才聽明白說的是定南侯夫人,說起來,懷清也覺得奇特,彷彿自己這身世一揭開,把所有的人都裹挾到了一起,定南侯夫人是自己的親姨,又是葉夫人的嫡母,若瑤卻是自己的嫂子,貌似這輩兒有些亂,算了,管這些做什麼,如今大難不死否極泰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能活著真好。

    這一天一夜懷清也實在累壞了,匆匆吃了些飯,就困的睜不開眼了,上官氏早讓把廂房收拾了出來,讓她先住在自己這兒,一是親近,二是匆忙間來不及收拾單獨的院子,好容易回來的女兒,自然不能委屈了,這院子需好好收拾才成。

    赫連鴻進來瞧了眼西廂,低聲道:“睡了?”

    上官氏點點頭,心疼的道:“熬的不行了,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兒打瞌睡呢。”

    赫連鴻道:“是累壞了,今兒讓她好好歇歇吧,明兒叫王太醫來給她瞧瞧,開個方子調養調養身子,女孩兒家身子嬌弱,累不得。”

    上官氏卻忍不住笑了:“老爺莫非忘了,憑翾兒的醫術,恐王太醫來了也不敢獻醜。”

    赫連鴻一愣,繼而笑了起來:“是啊,倒是忘了咱們翾兒是神醫。”

    上官氏忽的站起來,蹲身下去道:“當年以女換子,險些鑄成大錯,老爺若……”沒等她說完,赫連鴻伸手扶她起來道:“夫人何必如此,真說起來,當年是爲夫糊塗,怨不得夫人,倒要謝夫人,爲我生下如此出色的女兒。”

    兩人四目相接,溫情盪漾,過了十七年,到今兒夫妻倆纔算徹底打開心結,過去種種委屈隨著女兒回來彷彿都不算什麼了,這方是夫妻。

    慕容罡回府不一會兒,余雋就來了,是懷清讓甘草去尋的余雋,懷清擔心慕容罡的腿,交給別人又實在不放心,好在余雋在京。

    余雋讓人燃了炭火,上頭放了一隻木盆,把藥包丟在水裏,盆上橫一木板,慕容罡的腿架在上面,余雋手裏執針刺入他的穴道,紮了一遍不禁抹了把汗坐到一邊兒。

    見表哥看著自己,余雋以爲他怕熱遂道:“你跪的時候太久,昨夜又下了雨,若不把侵入內裏的溼寒之氣燻蒸而出,你這兩條腿恐要落下病根兒,這可是懷清特意交代的,今兒一天不成,要足足燻蒸三天,每日三次,配合行針,方可徹底驅出寒氣。”

    “是她交代的啊!”慕容罡目光一柔,看的余雋愣了楞,從小在一起,表哥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余雋可以說異常熟悉,可這樣的表哥依然是陌生的,雖然表情仍沒什麼變化,可那眼裏的溫柔卻如此明顯。

    知道懷清就是赫連府的貴女時,余雋心裏頗有些複雜,當初余家跟國公爺定下親事,說的是赫連家嫡出之女,後來是因國公府無嫡出之女,自己方娶了赫連薇,可萬萬沒想到,懷清竟然是赫連翾,若照著當年兩家的約定,自己的妻子該是懷清。

    正想著,忽聽表哥道:“余雋你喜歡她。”

    余雋一愣,手裏的針包險些掉在地上,擡頭看著他,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否認,半晌兒方苦笑一聲:“表哥如此冷清之人,尚如此,余雋只是凡夫俗子,而且,不喜歡她太難,太難,只不過在益州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喜歡之於她只是負擔,若是朋友就不一樣了。”

    說著不禁笑了起來:“說實話,剛知道她是赫連翾,我心裏頗爲遺憾,卻也異常清楚,即便她早些認回赫連府,跟我也不可能,她是赫連翾卻也是張懷清,赫連翾是赫連府的貴女,也是活的恣意的懷清,表哥,她只把我當成朋友,所以我也只能算了,當初我真的想過,若她對我有一絲絲的男女之情,我說不定會悔婚,但她沒有,在我面前的她,即使深夜獨處在我看來親密曖昧的情景,她卻依然坦蕩,所以我是朋友,這輩子都是,表哥可放心了?”

    給他敲破心思,慕容罡有一瞬尷尬,卻迅速恢復過來道:“我會護著她。”

    余雋點點頭:“正知道如此,我才放棄,不過算起來,咱倆兄弟又要成連襟了啊,若是從赫連府那邊兒論,你可該叫我一聲姐夫的。”

    可喜在一邊兒聽著嘴角直抽抽,心說真新鮮啊,有爭著當爹當媽的,沒聽說還有爭著當姐夫的,余雋難得見表哥露出這種神情,不得不稍微打擊他一下:“不過,你也別想得太好,懷清可不是其他兩個赫連家的女兒,聽說國公爺對懷清甚爲疼愛,恐不捨得把她嫁出去。”

    可喜聽了忙道:“哪有這樣的,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即便是護國公,難道還能阻了自己孫女的好姻緣不成。”

    余雋:“愛之深護之切,更何況,十七年方找回來的孫女,能捨得嫁給別的男人嗎。”

    慕容罡皺了皺眉,略回想了一下剛纔在宮裏護國公看自己的目光,彷彿真有幾分不善呢,不過想想懷清,又覺自己多慮,以懷清的聰明定會搞定護國公的,而他清楚記得懷清跟自己說的,她喜歡自己,會嫁給自己,即便如今,想起她說這兩句話時的樣子,都令慕容罡忍不住歡喜。只不過六弟這兩天竟然沒出現,還真讓自己意外,莫非他想開了放棄了。

    正想著,忽外頭管家進來道:“爺,陳豐來了,說有急事求見。”

    陳豐?慕容罡道:“讓他進來。”

    余雋把針起出,幫他抹幹了水,讓他坐在炕上,用錦被捂住腿:“這三天你可不能動,懷清特意交代的。”余雋祭出懷清,慕容罡只能道:“好,我不動。”

    陳豐進來見了禮忙道:“奴才是來勞煩四爺勸勸我們家爺的,從那天到今兒天天喝的爛醉,奴才恐再這麼下去,怕爺的身子受不住。”

    慕容罡剛說去瞧瞧,余雋先一步站起來道:“這會兒若下地恐前功盡棄。”說著看向陳豐:“不如我跟你走一趟,我勸或許比表哥更有用些。”

    剛進慕容曦的屋子就聞見一股濃重的酒味兒,桌上底下橫七豎八躺著幾隻酒罈子,真喝了不少,慕容曦還拿著罈子還往嘴裏到呢,余雋過去一把把酒罈子奪了下來。

    慕容曦醉眼迷濛看了他一會兒,忽的笑了起來:“我當是誰,原來是你,余雋,你跟爺一樣是個失意人,咱們還是連襟呢,來,來,一起喝一杯,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不用想了……”

    說著,伸手去搶余雋手裏的酒,余雋卻放到一邊兒開口道:“就算醉死了能改變什麼?”

    慕容曦道:“醉死了才能不用想那丫頭,要不然,那丫頭的臉一個勁兒在爺跟前晃,爺想忘都忘不了,忘不了……”

    余雋不免有些氣:“慕容曦最不該借酒買醉的就是你,當初懷清從揚州興匆匆的回來,等著她的是什麼,你還記得嗎,等著她的是,你求娶赫連清的消息,懷清多驕傲的人,因爲你,被皇上賜了木如意,提醒她藏愚守拙,慕容曦是你自己求娶的赫連清,沒人逼你,既然做了就該有擔當,這樣只會讓我更瞧不起你,話盡於此,你自己想吧。”撂下話走了。

    慕容曦愣了半晌,揮揮手:“把這些都收拾了。”

    陳豐大喜,忙叫人進來收拾,又叫丫頭上了醒酒湯,慕容曦略清醒了一些,忽進來個婆子,陳豐見是後頭佛堂的,不禁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那婆子忙道:“陳管事,老奴有要緊事回爺。”

    陳豐剛要說什麼,忽聽慕容曦道:“什麼事?說。”

    那婆子有些怯怯,卻仍道:“回爺,是皇子妃,老奴瞧著皇子妃像是有喜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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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8: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38章

   有喜?慕容曦目光一陰,看向婆子,那婆子給他看得哆嗦了一下,忙道:“老,老奴瞧著像,這幾日了皇子妃都吃不下東西,又常作嘔,只怕有個萬一,故此,故此……”說到此,忽想起皇子妃進門之後,爺就沒怎麼在府裏頭歇過,即便在,也沒跟皇子妃歇在一塊兒,那麼,這喜是從何而來?

    婆子這會兒想起這些,心裏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因奶娘話裏話外的帶了出來,自己倒未往別處想,只怕有閃失,自己擔待不起,才忙來回,可這真假,自己確拿不準,若是真的還罷,若是假的,恐自己難免落一個謊報之罪。

    想到此,忙道:“不如尋太醫來瞧瞧脈。”

    慕容曦目光一閃,開口道:“你跟她的奶孃都是有經驗的老人兒,想來不會瞧錯,還尋太醫做什麼?”

    那婆子一愣,心說,爺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不尋太醫了,怎麼聽著沒有絲毫高興的意思呢,莫非不想要,不,不能,雖說爺不待見皇子妃,可這皇家後嗣是何等要緊之事,豈可玩笑,卻又想起爺的性子自來視規矩禮法如無物,況對皇子妃厭憎已極,或許真不想要皇子妃的孩子也未可知,若不然,也不會把皇子妃囚禁在後頭佛堂裏了。

    正想著,忽聽主子開口道:“有喜是好事兒,皇家血脈輕忽不得,頭一樣就得保重身子,這麼著,你去問問她想怎麼著,爺都依她就是。”

    婆子鬆了口氣,暗道,到底是夫妻,即便不待見皇子妃,肚子裏可是真真兒的親骨肉,自然不一樣了。

    忙起來回去報信兒,一進佛堂,奶娘就忙迎上來道:“媽媽如何?爺可說了什麼?”

    婆子忙對瑟縮在炕上的赫連清蹲身道:“老奴給皇子妃道喜了,爺聽了頗歡喜呢,叫老奴來問主子,想怎麼著,說都依著主子。”

    赫連清聽了這話兒,忽的回過頭來死死盯著婆子:“他,他果真是這麼說的?”

    那婆子道:“這還有假,主子肚子裏可是皇家血脈,皇上可是早盼著爺成婚生子呢,爺如何不歡喜。”

    婆子這話說出來,赫連清的臉色更有些白,瞧了奶孃一眼道:“我,我要回國公府養胎。”

    婆子一愣,忙勸道:“主子您可不糊塗了,此時正是機緣,藉著小主子您跟爺……”婆子話沒說完,就給赫連清尖聲打斷:“我就回國公府,你速速人叫人備車,我這就回去。”

    婆子一見她不聽勸,也只能道:“若主子執意回國公府,還需老奴回稟了爺才成。”說著轉身去了。

    慕容曦挑了挑眉:“回國公府?”

    那婆子忙低下頭去應了聲:“是。”心裏真覺皇子妃糊塗已極,慢說此時正是夫妻和美的機緣,便不是,也沒有說懷了孩子回孃家養胎的禮兒,更何況,還是皇家血脈。

    再有,皇子妃這些日子都關在佛堂不知外頭的事兒,自己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皇子妃弄到這種地步,說穿了,不就是因爲張家的懷清姑娘嗎,爺鍾情那位,心裏頭放不下,自然不待見皇子妃,皇子妃知道此事,到張家大鬧了一通,心裏頭嫉恨難平才跑去宮裏告那位的刁狀,這一告不要緊,倒把那位的身世告了出來。

    誰能想到那位會是國公府的姑娘,且是正經嫡出的千金貴女,給老公爺親自接回了國公府,這事兒如今京城裏鬧的沸沸揚揚,各府裏上下說的都是這檔子事,都說那位是天生貴命有菩薩保佑,如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那位是有後福了,她們六王府裏頭這位護國公府的小姐,恐再無人提及,這不得不說真是命啊,即便那位還只是知府妹子的時候,皇子妃都一點兒便宜沒佔著,如今就更別提了,皇子妃不回孃家還罷,這一回去,憋屈也能憋屈死。

    不過,那婆子心裏也篤定爺不會答應,畢竟這太不合規矩,卻不想慕容曦點點頭:“既她想回去也好。”吩咐陳豐:“備車,爺送皇子妃回國公府。”

    婆子愕然,心說爺莫不是也糊塗了,皇子妃回娘家已不合規矩,爺還親自送回去,這……

    陳豐心裏嘆了口氣,知道爺終究還是放不下。

    其實赫連清之所以回國公府是真被慕容曦關怕了,這些日子天天在佛堂裏頭對著菩薩,生怕自己這一輩子都出不去。

    赫連清如今終於明白了,即使自己是六王府的皇子妃,在這府裏也輪不上自己做主,甚至,自己的小命也是捏在慕容曦手裏的,他一句王妃瘋了,需要休養,自己這輩子都可能老死在這個佛堂裏,她怕了,真怕了,怕自己會死在這裏,她想出去,必須出去。

    而這個法子是奶娘幫她出的,赫連清一開始覺得不妥,卻想起那天慕容曦吃的爛醉,或許不記得了也未可知,無論如何,這是唯一可能出去的機會。

    赫連清早就想好了,一出去就回國公府,她再也不回六王府了,她還想要自己的小命呢,雖說在國公府也活的不舒坦,總好過這裏。

    卻沒想到,一出六王府就看到了慕容曦,赫連清下意識停住腳兒,經過佛堂之事,赫連清的悍性徹底收斂了,知道自己耍悍沒用,眼前的男人根本不吃這一套,心裏頭怕他要阻止自己回去,一隻手緊緊抓住奶孃。

    奶娘忙低聲提醒:“主子您得見禮。”

    赫連清這才勉勉強強的蹲身:“給爺請安。”

    慕容曦看都沒看她,只淡淡的說了句:“扶皇子妃上車。”

    赫連清上了車,奶孃見赫連清的臉色忙勸道:“主子也別多想,老奴倒是覺得,這說不準是好事呢,想來爺對主子有些憐惜之意了,說起來畢竟是夫妻,哪有多大的仇呢。”

    赫連清這會兒雖從佛堂出來,卻仍心有餘悸,更何況,此不過是權宜之計,自己肚子裏哪來的什麼孩子,所以,奶孃的話根本也沒聽進去,至於慕容曦爲什麼要親自送自己回去,赫連清也想不明白。

    懷清這一覺睡了足有兩個時辰,上官氏怕她白日睡多了,錯過盹兒晚上睡不著,眼瞅著日頭西斜,便吩咐甘草銀翹去叫她起來梳洗。

    至於伺候懷清的人,上官氏先頭是想把自己跟前得用的丫頭撥給懷清,還是奶娘說:“這丫頭還是自根兒起伺候的好,姑孃的飲食起居習慣都熟悉不說,情份也不一樣,以往姑娘來咱們府裏頭瞧病,老奴暗裏瞧著姑娘跟前那個叫甘草的丫頭,甚爲穩妥,又是自小伺候姑孃的,若此時換了,恐姑娘也不答應,還有那個叫銀翹的,聽著心思靈手巧,便主子心疼姑娘,多加幾個婆子丫頭不妨,這兩個貼身的還是留著的好。”

    上官氏這才應了,叫人把甘草和銀翹接了過來,又令把自己跟前的婆子先撥了兩個給懷清使喚,如今住在自己這裏,也使不著太多人,等她的院子收拾出來再添就是。

    故此,懷清這一睜眼就看見了甘草,一時倒忘了前頭的事兒,只當是在葉府呢,瞧著窗外日頭西斜,問了句:“怎睡到這會兒,老太君可起來了?”

    甘草忍不住笑了一聲,扶他起來道:“姑娘可糊塗了,這裏可不是葉府,是國公府,夫人怕姑娘錯過盹兒,吩咐奴婢來叫姑娘起呢。”

    說到這個,甘草也覺他們家姑娘真是有菩薩保著,眼瞅著蘇太醫的孫女,小命就快沒了,誰料想忽悠一下就成了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了,到這會兒,自己跟銀翹兩個都跟做夢似的呢。

    懷清也纔想起這些事,暗道,是啊,自己如今是國公府的小姐了,有爹,有娘,有祖父,還有個活蹦亂跳的兄弟。

    剛下地,甘草就拿了衣裳過來,懷清一見不禁道:“怎又換了,剛睡前才穿的那身呢?”

    銀翹低聲道:“姑娘您就理解一下夫人吧,十七年才找回您,這當娘的心裏不知怎麼疼了,衣裳又算什麼,那邊兒滿滿幾匣子首飾呢,姑娘往後若在去當鋪可有的當了。”懷清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心裏卻暖融融的,到底有娘了就不一樣啊,再不用自己操心,事事都替她安置好了。

    梳洗了,便去了正屋,一進屋,奶孃就忙蹲身:“老奴給大小姐請安。”

    懷清忙伸手扶起她道:“懷清是小輩兒,可當不得您老的禮兒。”

    奶娘還要說什麼,上官氏道:“翾兒說的是,您老是她的長輩兒,不用如此,她小孩子家家的,真受了您老的禮要折壽的。”說著拉著懷清坐在炕上,仔細瞧了她一遭,不免道:“怎打扮的如此簡單,連件首飾也不見。”說著不滿的看向甘草。

    甘草忙低頭,懷清道:“不賴她,是我不喜戴那些累贅東西,怪重的,壓的脖子疼,倒不如這般清爽自在。”

    上官氏笑道:“哪至於就壓的脖子疼了,這麼著出去叫人笑話呢。”

    懷清眨眨眼道:“回頭跟娘出去的時候再好生打扮,這會兒在家娘就由著女兒吧。”說著摟了上官氏的胳膊搖了搖,一副小女兒之態。

    上官氏的心頭快融了,還有什麼不依著她的,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鬼丫頭。”奶孃眼眶不免有些潮潤,這十七年了,到今兒主子方纔真正歡喜圓滿。

    正說著,忽聽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懷清蹭的站了起來:“是輝哥兒來了。”

    上官氏不禁失笑,簾子一打,奶娘抱著輝哥兒進來,這小子睡足了一覺,這會兒正精神,在奶娘懷裏也不見消停,小身子扭成了麻花糖一般,兩隻小手揮舞著,跟個指揮家似的,兩隻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懷清自己都覺得奇怪,之前只覺這小子可愛,想逗著他玩,如今知道這小子是自己的親弟弟,那種親近之情自然而然就生了出來。

    懷清一伸手把他從奶孃手裏接了過來,那小子老實了一瞬,眼睛盯著懷清看了一會兒,估摸是再想她是誰,彷彿想起什麼,大眼睛眨了眨,小手一伸就去拽懷清的帕子,嘴裏更是啊啊啊的叫了起來。

    懷清笑了,把他放到炕上,抽出自己的帕子折了一隻小老鼠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傢伙眼睛都亮了,伸手就來抓,懷清卻不給他,小傢伙著急的不行,癟癟小嘴兒,眼瞅著要哭,懷清卻嚇唬他:“要是哭鼻子,這個就不給你了哦。”

    小傢伙聽明白了,抽搭了兩下,硬是把眼裏的眼淚抽了回去,那樣兒可憐又可愛,甘草都忍不住道:“姑娘做什麼逗小少爺,瞧他急的。”

    懷清卻不理會甘草,跟輝哥兒道:“叫姐,輝哥叫了,這個就是你的。”

    那小子張張嘴,半天方吐出一個模糊的字眼兒,懷清摸摸他的頭,把老鼠給了他,又叫甘草拿了幾塊帕子給他折了好幾個一起放到他懷裏,小傢伙高興的手舞足蹈。

    奶孃笑道:“還是姑娘有法子,平常想讓小少爺說點兒什麼,可難著呢。”

    懷清道:“您老別瞧他小,什麼都明白呢,咱們說的話也能聽八九不離十,只要適當引導,很快就能整句話了。”

    上官氏道:“有你在,我也能少操心了。”

    這兒正說著,忽聽外頭給老爺請安的聲兒,懷清知道是赫連鴻來了,雖說如今明白是自己的親爹,可對這位親爹遠不如對上官氏親近,忙站了起來,上官氏拍了拍她的手:“不怕,有娘呢”其實懷清也不是怕,就是覺得生疏。

    赫連鴻剛在外頭站了一會兒了,只因聽見屋裏的歡聲笑語,有些出神,若當年自己不一味寵那兩個妾,給妻子難堪,妻子又怎會出此下策,用這個換子之法,若當初夫妻和美,女兒何至於流落在外十七年之久。

    赫連鴻對女兒虧欠,對妻子愧疚,以至於聽到裏頭的笑語,腳步竟有些滯澀,白等丫頭請安,方邁腳進去。

    懷清規矩的蹲身見禮,叫了聲爹,其實心裏真有些彆扭的,赫連鴻臉色還是有些嚴肅,目光卻柔和了不少,忍不住打量女兒,雖說打扮的有些簡單,卻從容大方,絲毫不見小家子氣,比自己那兩個女兒不知強了多少去,擡擡手道:“免了吧”

    見妻子不瞞的瞪著自己,不禁暗暗苦笑,雖說是親身女兒,到底這爹跟娘不一樣,且自己一貫嚴肅,也著實不知該如何表達。

    懷清正琢磨自己尋個藉口告退出去,忽聽窗戶外頭大管家的聲兒:“稟老爺夫人,外頭六皇子送著二小姐回來了,現到府門外了。”

    赫連鴻一楞,雖說六皇子是自己的女婿,可因清兒跑到張家新宅一通大鬧之後,誰還不知六皇子鍾情翾兒之事,這翾兒剛認回來,六皇子就往國公府跑,這事兒怎麼想怎麼不妥當,更何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不年不節的回來做什麼,六皇子來自己還好接待招呼過去,清兒回來必然要拜見嫡母,翾兒跟她……

    越想眉頭越發皺成了川字,不免爲難的看向妻子,雖說有翾兒這個親閨女,庶出的女兒也不能太冷落吧。

    上官氏哪會不知丈夫的意思,心裏冷笑了一聲暗道,你這個女兒自來性子悍,半點規矩都沒有,以前如何,自己不管,如今想再欺負自己的女兒,門兒都沒有。

    臉色一淡道:“這不年不節的回來做什麼?”

    外頭管家忙道:“老奴不知。”

    赫連鴻站起來道:“六皇子既來不好怠慢,待我出去相迎。”說著看了懷清一眼欲言又止,終道:“翾兒大度,到底是親姐妹,瞧在爹的面兒上,莫記著之前的事兒纔好。”

    懷清還未說話,上官氏卻道:“老爺這話說的,翾兒什麼性子,怎會跟那些不講理的悍婦一般見識,只不過翾兒是我好不容易纔尋回的親骨肉,若這國公府裏沒我們娘倆的容身之地,我們娘倆這就打點了東西回伯爵府去,也省的礙老爺的眼。”

    上官氏一番話說得毫不客氣,赫連鴻一張臉漲的通紅,有心說些什麼,可瞧妻子的樣兒,定是聽不進去,不說吧,這夫妻動不動就要回孃家,像什麼話,還當著女兒說這些,赫連鴻面兒上下不來,便有了幾分真氣。

    剛要發作,就聽懷清道:“過去事兒都過去了,既是二姐姐跟姐夫回來,不好怠慢,這裏有我呢,爹爹快去吧。”

    一句話解了赫連鴻的圍,赫連鴻臉色略緩,這纔出去了。

    上官氏拉著懷清道:“你不用如此,有娘呢,斷然不會讓你再受丁點兒委屈。”

    懷清笑道:“瞧您說的,便之前女兒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啊,再有,女兒的性子娘還不知道呢,最是個不吃虧的,別人若敬我一尺,我自然還他一丈,若別人欺負女兒,女兒可也會成倍的找回來,不信問問甘草,跟了我這麼多年,可見我受過什麼委屈嗎?”

    甘草笑道:“夫人寬心,我們姑娘可聰明呢,別人哪裏欺負的了啊,不欺負別人就得唸佛了。”

    噗嗤……上官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人善被人欺,厲害點兒纔好。”“好,好……”輝哥兒不知聽了什麼,揮舞著小拳頭,連著叫了好幾聲好,吐字異常清晰,逗的一屋子人笑了起來。

    再說赫連鴻,迎出府給六皇子見禮,雖說是女婿,可這尊卑有別,自己這老丈人也擺不得架子。

    見了禮迎到裏頭,赫連鴻瞧了女兒一眼,見後頭的婆子都拿著行李,不禁暗暗皺眉:“這是做什麼?”

    這終於見了親爹,赫連清再忍認不得,大哭了起來,哭的那個委屈勁兒的,還沒法張嘴說,赫連鴻給她哭的心煩,當著慕容曦又不好說什麼,只能皺著眉:“哭什麼?”

    慕容曦卻心思不在這兒,眼睛望著外頭,有些出神,那丫頭也在這兒呢,她如今再也不是懷清丫頭了,是護國公府的貴女,當初聽了舅舅之言,爲借老公爺在軍中的威勢而求娶赫連清,何曾想過懷清就是國公府的貴女,而自己如今卻成了她的姐夫,這真是造化弄人,報應不爽,自己想後悔可來得及嗎。

    赫連鴻打破僵局:“四皇子這是……”

    慕容曦回神:“皇子妃前幾日身上不好,還當是府裏頭太亂,就送到了後頭佛堂靜心修養,今兒婆子來說皇子妃恐是有喜,執意要回國公府養胎,想著她身子不好,既非要回來,也不好攔著,就送她來了。”

    赫連鴻愣了一下,再也沒想到會是這種事兒,既女兒有喜可是皇家血脈,怎好回國公府養胎,,再說,如今翾兒回來,兩人素有舊怨,真要是有個閃失,自己哪裏擔待的起啊,可人都回來了,橫是不能趕出去,卻著實有些爲難。

    赫連清發現父親的臉色不對,有心訴訴自己的委屈,卻礙於慕容曦在旁邊兒,不好開口,心裏不禁怨恨自己娘去的早,不然,這時候也不會沒人幫著自己了,心裏更覺委屈,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赫連鴻略沉吟開口道:“雖清兒是微臣之女,卻是皇家的人,肚子裏更是皇家血脈,在國公府養胎恐有不妥。”

    赫連清一聽就急起來:“爹若不容女兒,過幾日就等著給女兒收屍吧。”

    赫連鴻臉色一沉:“胡說什麼。”想到女兒如今的身份,又忙閉了嘴,皺眉看著赫連清,不明白自己怎麼養出這麼個不識大體的女兒來。

    慕容曦目光閃了閃道:“雖皇家血脈輕忽不得,也當兼顧人情,雖說太醫院的太醫醫術精湛,卻如何能比貴府的翾姑娘,翾姑娘既是神醫又是皇子妃的親妹子,有她在,爺才放心。”

    赫連鴻臉色一變,心說,這叫什麼話,可著京城誰不知他鍾情翾兒,不然,如何會鬧出這麼多事來,如今名份既定,他就是翾兒姐夫,這麼把清兒送回來,莫不是還惦記著翾兒呢,可慕容曦如此說了,自己還真不好駁。

    赫連清卻愣了:“誰是翾姑娘?莫非說的是赫連薇,她何時成了神醫?再說,她不早嫁去冀州了嗎?如何會在國公府裏?”

    慕容曦這時方瞧了她一眼道:“想必你這些日子在佛堂靜養,不知外頭的事兒也是有的,護國公府十七年前遺落在外的姑娘找回來了,父皇特賜名翾。”

    赫連清臉色一白,忽的想到什麼:“赫連翾,莫不是,莫不是……”

    慕容曦笑了一聲:“赫連翾就是懷清,說起來,你們姐妹還真有緣分啊,一早就認識了,以後可得多親近親近。”

    “不,不可能,你,你胡說,胡說,那賤丫頭怎會是我的妹妹……”看向赫連鴻:“爹,您告訴清兒,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那賤丫頭生來卑賤,怎會跟我國公府扯上干係……”

    雖不瞞慕容曦此時把話說出來,卻更不能忍赫連清稱呼翾兒賤丫頭,那是自己失散了十七年方找回來的親閨女,已經受了那麼多委屈磨難,他不允許在這個府裏,還有人如此說她。

    眸光一冷看向赫連清:“六皇子說的不錯,她的確是我國公府失散多年的女兒。”

    赫連清腳步踉蹌一下險些栽倒,嘴裏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就是個賤丫頭,賤丫頭……”

    奶娘雖也震驚於這個消息,卻迅速恢復過來,心裏異常明白,老爺這話就等於告訴主子,張懷清是國公府的千金貴女,嫡母所出,論出身比二姑娘不知貴重了多少,莫說二小姐如今已成婚嫁了出去,便仍待字閨中,這身份也差遠了,嫡庶之別在前頭,二小姐這一輩子都別想擡起頭來。

    說到這個,奶娘也不禁暗暗嘆息,這真是命啊,二小姐之前百般與那張懷清爲難,就是仗著自己是國公府的二小姐跟六皇子妃的身份,如今人家纔是正根兒,且跟四皇子若成了,還是二小姐的嫂子,再往後想,若四皇子登基,那位弄不好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二小姐跟人家過不去,能有什麼好兒啊,有道是情勢比人強,該示弱的時候就示弱吧,總好過無處存身。

    而赫連清這會兒忽然想明白,爲什麼慕容曦會如此痛快的答應自己回國公府養胎了,他仍然惦記那張懷清呢,張懷清……慕容翾……赫連清的牙都快恨碎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忽的想出一條惡毒之計來,臉色一變露出個勉強的笑容來:“倒是我的不是,一時糊塗,竟忘了皇上都已賜名,自然是千真萬確了,以往也是我的不是,如今既知是姐妹,自當好好親近。“

    她幾句話說出來,赫連鴻方鬆了口氣,知道上官氏不想見赫連清,讓奶娘扶她回原先的院子,赫連清卻道:“許久不回來,想來要在家住些日子,雖嫁入皇家,到底還是小輩兒,該給嫡母請安,也順道見見我那妹妹,什麼事趁著早說開了,也免得往後不好見面。”

    赫連鴻越發滿意,點頭道:“如此方是道理,爲父跟你去一趟吧。”說著看嚮慕容曦,慕容曦倒也算識趣,站起來告辭。

    等他走了,父女倆才一前一後到了上官氏的院子,一進來卻不見懷清,赫連鴻忙問:“翾兒呢,怎麼不見?”

    上官氏瞥了赫連清一眼道:“剛忠叔來了,說老公爺叫翾兒過去吃飯,吃了飯好陪著下棋,還有,老公爺的腰傷也得瞧瞧。”

    慕容鴻點點頭道:“父親的腰傷有些年了,以往時常犯,近一個月倒沒聽見鬧腰疼。”

    上官氏道:“可見翾兒先頭教老公爺的法子是有用的。”慕容鴻想起那個什麼倒行療法,當初還覺荒唐,如今看來果真有大用。

    上官氏瞥了赫連清一眼,想起她皇子妃的身份,站起來剛想見禮,赫連清這點兒眼色還是有的,忙道:“母親何必多禮,這裏是國公府,該當清兒給母親請安纔是。”

    上官氏也不過客氣客氣罷了,聽這話兒便坐在炕上,受了她一個禮,等她出去了,慕容鴻方跟上官氏說了赫連清回府養胎之事,又道:“翾兒的醫術有口皆碑,回頭讓翾兒瞧瞧,也更安穩些。”

    上官氏不可思議的瞧了他一眼:“老爺您是真糊塗了,自己女兒什麼性情莫非都忘了,她心裏嫉恨翾兒,當初不惜大鬧張府,如今便做出這份姐妹情深的樣兒,老爺就信了不成。”

    慕容鴻卻道:“剛清兒也說,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那時不知是姐妹,如今既知道了,血濃於水,如何還會跟過去一般,再說,如今她要回來,難道我這個當爹的還能往外趕不成。”

    上官氏在心裏冷哼一聲,赫連清若能按了好心,自己的姓倒過來寫,不定是憋什麼壞呢,自己回頭得好好提醒翾兒。

    赫連鴻知道妻子對赫連清存有戒心,琢磨這事兒日久見人心,也不必急在一時。

    上官氏見他臉色就知心裏想的什麼,開口道:“雖她是老爺的閨女,如今可都嫁人了,還嫁的是皇家,回來瞧瞧不妨,若在家裏住下可不合規矩,更何況她還有了喜。”

    赫連鴻道:“這個夫人放心,只讓她在家住一兩日,就送她回去。”

    莫說一兩日,若她有心找茬兒,恐半天也能生出事兒來,等赫連鴻走了,上官氏不禁嘆口氣道:“雖說翾兒也是老爺的骨肉,到底分開了十七年,在老爺心裏恐還是不如赫連清,我倒是不怕別的,只怕翾兒要吃她的暗虧。”

    奶娘道:“老爺之前最寵二小姐,不然也不會把二小姐慣成這麼個不知高低的性子,只不過,主子您也別太擔心,前頭咱們姑孃的身份不如二小姐呢,不一樣沒吃虧,如今更不可能了,我瞧著咱們姑娘聰明著呢,二小姐不是個兒,再說,在咱們府裏倒好,比在外頭強,真有個什麼事兒,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也容不得二小姐胡作非爲。”

    上官氏這才稍微放了些心,吩咐:“你去知會底下的婆子丫頭,給我盯緊著些,稍有不對,立刻來報我知道,如今先去瞧瞧翾兒幾時回來,莫不是老公爺一下上棋,就忘了時候不成,這會兒可不早了呢。”

    奶娘應一聲,去了老公爺的院子,剛到廊下就聽裏頭老公爺的笑聲:“你這丫頭休想反悔,悔棋可非君子所爲。”

    懷清笑嘻嘻的道:“祖父莫非忘了,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孔子云爲女人與小人難養也,所以,這一步懷清悔得。”

    國公爺好氣又好笑的道:“倒不知你是這麼個賴皮丫頭,成,讓你悔一步,下次再不可悔棋。”不過一會兒又聽老公爺道:“怎又悔棋?”懷清又死皮賴臉的求了半天,老公爺最後還是讓她悔了一步。

    奶娘在外頭聽著都覺好笑,嶽忠低聲道:“多少年不見老公爺如此高興了,到底還是小姐有本事。”

    因懷清時常賴皮,奶娘進去的時候,一盤棋已經下的亂七八糟,老公爺嘆口氣道:“瞧瞧這好好一盤棋讓你下成什麼樣兒了。”

    懷清索性賴皮到底,伸手把棋盤上的棋子胡嚕的更亂,嘻嘻笑道:“這盤棋算合了。”

    老公爺指著她笑道:“好個賴皮丫頭,本是爺爺贏的棋,讓你這小丫頭硬是攪成了合局,不成,再來一盤,我非讓你這丫頭輸的心服口服不可。”

    剛要擺棋卻瞥見奶娘,不禁皺了皺眉道:“你來做什麼?”

    奶娘忙道:“夫人說時候不早了,擔心姑娘,叫老奴來接姑娘回去。”

    時候不早了?國公爺側頭瞧了瞧窗外,問嶽忠:“幾時了?”

    岳忠忙道:“回主子,已經起更了。”

    老公爺頗有些意猶未盡的道:“這麼晚了啊。”

    懷清站起來:“您老也該著安置了,明兒一早懷清過來給祖父請安,順便給您老行鍼,配合倒行療法應該更好些,如此數月,說不準能除了您老的病根兒也未可知,到時候您老想去哪兒都能去了。”

    這最後一句話正說到了老公爺心裏頭,有了懷清這個和心思的孫女,他是真想出去逛逛的,點點頭道:“那明兒別等祖父去叫,自己乖乖的過來。”

    懷清笑了,見小廝捧了新茶上來便問:“是什麼茶?”

    那小廝不明所以忙道:“回三小姐是老君眉。”

    懷清搖搖頭:“睡前不宜吃這個,你先去取一盞溫開水來吧。“說著跟甘草道:“明兒一早去葉府把我制的那些全松茶拿過來一些。”

    國公爺好奇的到:“全鬆茶是什麼?”

    懷清笑道:“雖說您老身子康健,到底上了年紀,本草綱目上言,松針能治百病,安五臟,生毛髮,耐寒暑,輕身益氣,松葉又益脾土,脾旺方不受邪氣侵擾,這兩樣炮製成茶,時常飲用,你老人家定能長命百歲延年益壽。”

    奶娘一邊兒聽了,心說,能怨老公爺偏疼小主子嗎,這份心意,其他兩位姑娘何曾有過一星半點兒呢……

    老公爺笑道:“那我可等著你的全松茶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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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9 16:38: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139章

    赫連清回了自己的院子,奶娘道:“您若是心裏打什麼主意,老奴勸您儘早打消這個念頭,有道是形勢比人強,如今那位可不是張懷清了,是咱們國公府的嫡小姐,雖說排行最末,身份卻尊貴,又得老公爺的意,咱還是安生些吧。”

    赫連清恨恨的道:“奶娘說的簡單,你叫我怎麼嚥下這口氣。”

    奶娘嘆了一聲:“縱您咽不下能如何?”

    赫連清目光一陰:“我不好過,她也甭想消停,叫我吃這個啞巴虧,我還不憋屈死,再說,如今也已經是騎虎難下,奶孃莫非忘了,我這肚子裏哪有什麼孩子,早晚要揭開,不如趁機……”

    奶娘心裏一跳:“主子莫不是想栽贓三小姐?”

    “什麼三小姐,一個賤丫頭不知怎麼混了進來,國公府何時有這樣一個三小姐了……”新仇舊恨裹在一起,赫連清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跟理智。

    可惜任她想怎麼著,連懷清的面兒見不著也無可奈何,懷清如今是每天一早起來就去老公爺的院裏,陪著老公爺吃了早上飯,就開始行鍼配合著倒行療法,治腰傷,做完了這些,或陪著老公爺下棋,或換了男裝跟著老公爺去郊外的兵營溜達,爺倆有時會給老將軍拽到將軍府去蹭頓飯,有時一塊兒尋個館子吃一頓,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早,根本不會出來逛,故此,赫連清連懷清的面兒都見不著,更別提陷害了。

    不過,這天終於給她等到了個好機會,進了五月。國公府花園子裏榴花開了,一片火紅的榴花映著日頭別提多好看了。

    上官氏一直想著尋個機會把各府的人都請過來,若真算起來,各府裏頭都跟懷清或多或少的有些聯繫,葉府就不用說了,老太君待懷清如何,上官氏早聽姐姐提過,在鄧州張懷濟還是個不入流的驛丞時,老太君就拿懷清當親孫女一般看待,後來又多次相護,這份情是怎麼也還不清的,好在兩家也算拐著彎的親戚,張懷濟也娶了葉若瑤。

    說起張懷濟,算是上官氏心裏最感激的人,當初懷清抱過去的時候,可是蘇太醫的孫女,頂著朝廷欽犯的身份,人家就是不管也應該,可張家硬是當成自己的親閨女養大了,後來張懷濟那麼難,也還跟妹子相依爲命,這已經不是虧欠情分了,這就是一家人,就像懷清說的,無論什麼時候,懷濟都是她的哥哥,所以跟葉府更是親近了一層。

    還有定南侯府,伯爵府,都是親戚,沒見過懷清的也該見見,平輩兒彼此見個面,以後多走動,也省的生疏了,長輩兒,懷清更該正式的見個禮兒,還有余家……

    餘家是上官氏比較糾結的,有上一代的緣分在裏頭,赫連薇嫁的余雋,兩家就成了親家,余家又是皇后的娘家,皇后先頭可是有意想讓自己兩個侄女兒當四皇子妃的。

    那兩個丫頭上官氏也曾見過,不是她護犢子,跟懷清真沒法兒比,要不然,四皇子也不會爲了懷清在御書房外跪上一天一宿了,更不消說,四皇子在皇上跟前,可是說跟懷清已經……雖是爲救懷清的權宜之計,到底這名聲出去了,若懷清心裏不想嫁,自己這個當娘的倒樂不得養閨女一輩子,可懷清心裏有四皇子。

    且,上官氏這些日子瞧來,四皇子對懷清真是喜歡到了骨子裏,這真是上官氏做夢也沒想到的事兒,四皇子可是京裏有名兒的冷郎君,那張臉小孩子見了都怕,卻不想遇到了心裏頭喜歡的人,卻是如此一個心思細緻之人。

    從懷清回了國公府,四王府的東西就沒斷過,那個可喜是一天準來一趟,不是送點心就是送玩意,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讓他踏平了,也讓上官氏不覺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慨,這閨女雖說剛回來,可早讓人惦記上了,恐再捨不得也留不長了。

    想到這裏,上官氏不免又生出幾許惆悵來,不過今兒實在高興,藉著園子裏這片榴花,把該請的都請來,也算讓懷清正式露個面,對於余家,本來遠在冀州,不用請的,可知道余家二姑娘余靜茵現在京城,漏了她不妥,最後想了又想,還是叫人下張貼兒過去,樂意來就來走走,不來更好。

    余靜茵接過帖子,臉色難看的不行,就不明白張懷清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好,明明都成了朝廷欽犯,怎麼一轉眼就變成國公府的小姐了,還跟表哥……

    余靜茵越想越氣,把帖子一丟仍在地上,仍不解氣,還用腳踩了兩下,一邊兒的丫頭小聲道:“姑娘,奴婢可聽說六皇子妃如今在娘家住著呢。”

    提起赫連清,余靜茵更氣,心說堂堂一個皇子妃連張懷清這麼個丫頭都搞不定,簡直蠢到家了不過:“她怎麼跑娘家住著去了?”

    丫頭道:“聽說是有喜回去養胎的。”

    養胎?余靜茵目光閃了閃,心說不對啊,若赫連清懷了孩子,可是皇家血脈,正可藉此機會拉住六皇子,跑回娘家做什麼,遂又問丫頭,她的丫頭倒是個萬事通,低聲道:“奴婢聽說因六皇子妃把張懷清的身份捅出來,六皇子大怒,把她關進了府裏的佛堂,後來有喜了才放出來的,她執意要回國公府,六皇子就答應了。”

    余靜茵目光閃了閃,彎腰把地上的貼兒撿了起來道:“那明兒咱們也該瞧瞧她去吧,怎麼說也是親戚,就算瞧在嫂子的面兒上,也不該去。”

    這一天不止各府裏的內眷來了,前頭花廳里老公爺也另外設宴,老將軍,葉之春,張懷濟,余家兩兄弟正好在京也來了,分了兩桌,正桌上老公爺老將軍爲首,下頭是葉之春跟余家兄弟,還有定南侯府懷清的姨夫,也是葉之春的老丈人,真要是算輩分可有點亂,好在老公爺一揮手,說:“今兒什麼都不論就是吃酒。”這才坐到了一席上。

    另一桌上都是小一輩的,定南侯府,伯爵府的,還有餘雋,尹進彥,張懷濟還有幾個軍中的年輕將領,也是烏泱泱坐了一桌子人。

    中庭外也挪過來兩株榴花,雖說不如後頭花園子裏頭多,卻也開的熱熱鬧鬧,當年老公爺盼著孫子,就讓人種了一園子榴花,是想討個石榴多子的好兆頭,如今老公爺是孫子也有了,孫女也有了,心裏那高興勁兒遮都遮不住。

    老將軍看著心裏越發酸起來,吃酒的間歇,肘了老公爺一下道:“我說赫連老頭,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兒,我那外孫子給你當孫子女婿怎麼樣?”

    赫連鴻在旁邊兒正好聽了去,一口酒險些沒嗆著,心說,四皇子在皇上跟前那些話可都傳出去了,老將軍怎還有這個念頭,真怕他爹一糊塗答應下來,神色不免有些緊張。

    對面的余家兄弟也聽見了,彼此看了一眼,心說,若是尹進彥把這丫頭娶回去倒省事了,兩兄弟之所以至今沒回冀州,就是爲了這檔子事兒,雖說余家的買賣大,往後的事兒卻難說,若是靜茵嫁給四皇子,將來四皇子登基,余家又出來一個皇后,至少能保余家數十年內的尊榮。

    本來計劃的好好,誰想半截蹦出來個張懷清,之前張懷清不過一個四品官的妹子,還好說,如今成了國公府的貴女,這身份上可比余家姑娘匹配多了,更何況,四皇子還在皇上跟前說了那番話,四皇子正妃的名頭就算跟余家無關了。

    兩人正跟皇后商量著,正妃謀不得,不如謀個側妃,先把靜茵擡進四王府,國公府這兒拖著些,若靜茵能先與赫連翾產子,將來的尊卑也難說,這不過是退而求其次之計,若張懷清這兒黃了,自然更好,故此,一聽老將軍這話兒,兩人都把耳朵豎了起來。

    不想,老公爺卻毫不客氣的道:“你少惦記我孫女,好容易得回的孫女,誰也甭想惦記。”

    老將軍給他一句話噎住,哼了一聲道:“女大當家,還能當一輩子老姑娘不成。”

    “老姑娘怎麼了,有我這個爺爺養著怕什麼?”

    赫連鴻實在看不過去了,開口道:“爹,您這是說的什麼話?”

    老公爺眼珠子一瞪:“什麼話?人話,總之,誰也別想打我孫女的主意。”一句話扔出來,桌子上的人多少都有些尷尬,就連張懷濟那桌的都聽見了。

    張懷濟握拳在手咳嗽了兩聲,雖說老公爺這話聽起來有些好笑,卻也說明,懷清在國公府的日子過得不錯,自己也該放心了。

    尹進彥臉色一暗,心裏頭明白,四皇子在御書房跪了一天一宿之後,自己這番心思就算落空了,即便聽說四皇子兩條腿險些廢了,卻仍令尹進彥羨慕非常,至少他有這個機會跪著,自己卻連資格都沒有,認真說起來,自己跟懷清也不過幾面之緣,說喜歡也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余雋瞧了尹進彥一眼,順便替自己的表兄致了一下哀,看來表哥想娶懷清,別的都好說,恐老公爺這一關難過。

    正想著,忽外頭赫連府的管家跑了進來,到了老公爺跟前道:“四六兩位皇子到了。”

    赫連鴻一愣,老公爺眉頭皺了起來:“他們來做什麼?”

    管家心說,我哪兒知道啊,赫連鴻剛說要出去相迎,管家道:“兩位爺進來了。”說著用手一指,果然,慕容罡跟慕容曦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衆人紛紛見禮,兩人到老公爺這一桌來,也不提來幹什麼就跟周圍人談笑起來,根本無視老公爺一臉的不待見。

    余雋瞧著好笑,跟張懷濟道:“看來懷清以後有得煩了。”

    張懷濟也不禁搖搖頭,正熱鬧著,忽蹬蹬跑進來個丫頭,到了六皇子跟前跪下道:“爺,您快去瞅瞅皇子妃,剛在水榭裏頭觀魚,卻不知怎麼掉到水裏,這會兒雖救了上來,卻見了紅,想必肚子裏的胎兒保不住呢,六皇子您可要給皇子妃做主啊。”

    衆人暗驚,心說,這可是皇家血脈,真有要是在赫連府有個閃失,恐連老公爺都要受些牽連,而且,這丫頭可是話裏有話兒,給皇子妃做主,莫非是影射有人故意害皇子妃的不成,聯想之前赫連清大鬧張府新宅之事,衆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只不過是不是真的就兩說了。

    這張懷清怎麼可能在明明佔了所有優勢的前提下,還會出手害赫連清,若真這麼幹,豈不傻嗎,更何況,這裏頭有不少人都深知張懷清,這丫頭在皇上跟前都能不卑不亢的侃侃而談,是何等精明之人,怎可能做出這麼蠢的事兒,這事怎麼看怎麼能像赫連清自編自演的一出好戲,目的恐怕就是爲了陷害張懷清,這因愛生恨的女人,什麼蠢事幹不出來啊。

    赫連鴻就覺腦袋嗡一下,心說,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要去,就聽老公爺問那丫頭:“你是誰跟前伺候的?”

    那丫頭忙道:“奴婢是皇子妃跟前的丫頭。”

    老公爺點點頭:“皇子妃掉到水裏的時候,水榭裏還有何人?”

    那丫頭道:“有余家二姑娘,還有,三小姐正巧經過,給二姑娘拉住說有句話說兒,後來皇子妃就掉水裏去了,二姑娘,說,說……”說著,不免有些猶豫。

    赫連鴻急道:“再不說一頓板子打死。”

    那丫頭哆嗦一下,忙道:“二姑娘說親眼瞧見三小姐推了皇子妃一把,皇子妃沒站住才栽到水裏的。”

    張懷濟蹭的站起來道:“胡說八道,懷清怎會做此等背後推人的齷齪事,你簡直是信口雌黃。”

    “奴,奴婢沒胡說,這是余二姑孃親口說的,這會兒夫人跟葉府的老太君,伯爵府的老太太都在呢。”

    張懷濟一張臉都漲紅了,還要說什麼,給余雋扯住,低聲道:“張大人莫急,這事兒絕不可能是懷清所爲。”想到此事牽扯靜茵,不免瞧了那邊兒的二叔一眼。

    靜茵自打生下來,因老太太說了句有些像當年的昭惠皇后,二叔二嬸就跟得了個活寶貝一般,捧著,寵著,到如今卻變成一個氣量狹窄,自私自利之人,在冀州有父母老太太護著,還好說,如今在京城若敢肆意妄爲,豈不是給余家招禍。

    再有,赫連清蠢,她跟著一塊兒摻合,豈不更蠢,以爲這樣就能陷害懷清不成,實在蠢不可及。

    老公爺臉色陰沉下來:“還真是熱鬧啊,既如此就都去瞧瞧,斷斷這樁公案。”

    老公爺發話了,除了幾個軍中的將領,其餘人多多少少跟這三位當事人有些干係,故此呼嚕都跟了去,老將軍是純屬跟著看熱鬧去的,護國公本來就是武將出身,沒那麼多講究,直接就奔著水榭來了,。

    到的時候,正聽見余靜茵指著懷清斬釘截鐵的道:“我親眼看見你在後頭推了一把,皇子妃才掉進水裏去的,便你不承認也沒用。”

    懷清心說,這根本不是承不承認的事,她奇怪的即便余靜茵喜歡慕容罡,也不至於就恨自己到這種程度吧,而且,這陷害的段位也太低了點兒,想必知道這水榭是自己的必經之路,兩人一早在這兒等著呢,只等自己一過來,余靜茵先以說話之名把自己叫了進來,接著趁人不備把赫連清推進了池塘裏,然後反過來誣陷是自己所爲。

    說起來,這餘家這位二姑娘還真夠毒的,一般人還真不敢下這個黑手,就憑這股子狠勁兒,余靜茵說不準真能成大事,前提是別這麼蠢。

    懷清卻不著急,慢條斯理的道:“我何時說不承認了。”

    上官氏道:“翾兒胡說什麼?”

    余靜茵彷彿逮著了理兒:“這麼說你承認了。”

    懷清卻道:“恐怕需要承認的人不是我吧。”

    余靜茵道:“你什麼意思?”

    懷清道:“敢問姑娘,剛二姐姐站在何處?”

    余靜茵一指水榭邊兒上的觀景臺:“皇子妃當時站在這兒餵魚。”

    懷清點點頭:“我站在何處?”

    余靜茵道:“你站在這邊兒”說著一指旁邊,懷清又點點頭:“那麼二姑娘你呢?”

    餘靜茵指了指後面一點兒:“我站在這兒,故此看的格外清楚。”

    懷清走過去站在自己剛站的地方道:“我可是站在這兒?”

    餘靜茵點頭,若瑤不禁笑了起來,指著懷清站著的地方問余靜茵:“懷清站在哪兒可是夠不著皇子妃的,更別提從後頭推人下水了,除非懷清的胳膊有兩個長,或許有可能,倒是二姑娘,出事的時候,你就站在皇子妃身後,若一擡手……”

    余靜茵臉色頓變,忙道:“我,我記差了,張懷清剛站的更近些。”

    若瑤道:“二姑娘,這可干係皇家血脈,你這麼出爾反爾的,莫非想蓄意陷害懷清。”

    余靜茵道:“你是張懷清的嫂子,自然會護著她,正是干係皇家血脈,張懷清既敢做下這樣的事兒,自然要承擔後果,誰護著也沒用。”

    “靜茵,還不閉嘴。”余文釗臉色鐵青,從剛才余靜茵指認張懷清的時候,他們就到了,從頭到尾聽了滿耳朵,張懷清幾句話就把靜茵繞了進去,她自己卻還不自知,一味指認張懷清,當這裏的人都跟她一樣蠢笨不成。

    余文釗不禁瞪了弟弟一眼,心說,平常寵著慣著,瞧寵出個如此蠢的丫頭來,明擺著進了別人的套裏,還在哪兒沾沾自喜呢。

    餘靜茵給大伯呵斥了一句,心裏仍不服氣,開口道:“不止我,還有我跟前的丫頭,皇子妃的丫頭,都看著了。”

    老公爺這時哼了一聲道:“都看著了?”扭頭問懷清後頭的甘草:“那麼你可看見了?”

    甘草道:“奴婢看的真真兒,是二姑娘推的皇子妃,不知怎麼,轉過眼就說誣賴起我們家小姐。”

    余靜茵道:“你是張懷清的丫頭自然向著她說話的。”

    老公爺看向剛報信的那個丫頭,模糊認得是國公府裏的,開口道:“你可知我國公府的規矩,若有一句謊話,想想你家裏的老子娘。”

    那丫頭一聽頓時臉如死灰,今兒這事說起來還真是陰錯陽差,她自是知道主子記恨張懷清,在府裏這些天,一直想找機會陷害,卻連面兒都見不著,好容易今兒得了機會,便在這必經的水榭之中候著。

    不想沒等來張懷清,卻等來了余靜茵,余靜茵來後不久,張懷清才過來,後頭的事兒卻更出乎意料。

    余靜茵張口叫懷清進來說她大哥哥有句話要捎給張懷清,等張懷清一進來,余靜茵忽伸手把主子推到了水裏,然後指著張懷清說是她推的。

    懷清嫌跟著人太多囉嗦,就只帶著甘草,故此,當時水榭裏除了赫連清跟前的丫頭婆子就是余靜茵的兩個使喚丫頭,哪管甘草說什麼,都順著自己的主子指認是懷清推的,此事才鬧了起來。

    這丫頭之所以敢指認懷清,也是赫連清授意,不然,憑她一個小丫頭哪敢如此,卻也實在懼怕老公爺,在國公府也當了不少年差,雖說老公爺這些年不管事了,可過去的威勢也足以讓這丫頭嚇破了膽兒。

    更何況,她自己一條命沒了就沒了,爲了主子也算盡忠了,可家裏的老子娘,兄弟姐妹,招誰惹誰了,若是都跟著自己受了牽連,自己縱死也不能瞑目。

    想到此,噗通跪在地上:“奴婢該死,是,是余二姑娘推的主子。”

    “你,你胡說……“余靜茵的聲兒都變了,剛出手的時候根本沒多想,這會兒見驚動了這麼多人,心裏也不免害怕起來,如今看來是不能誣陷懷清了,眼珠子轉了轉道:“是皇子妃自己跳進去的,因心恨張懷清,叫我指認她。”

    自己跳進去的?定南侯夫人呵呵笑了兩聲道:“二姑娘這話倒是轉的快啊,這麼一會兒又變了,莫非以爲這是你余家不成,任你胡說八道任意誣陷他人,這裏是國公府,姑娘可知,謀害皇家血脈是什麼罪名嗎?”

    余家兄弟臉色頗不好看,若是這謀害皇家血脈的罪名落到靜茵頭上,不止她,恐整個余家都要跟著受牽連,爲今之計,只能把這個罪名先摘出去。

    想到此,余文釗開口道:“皇子妃身懷有孕,便爲了肚子裏的孩子著想,也萬萬不會自己跳進水裏頭去吧。”

    余靜茵雖說有些蠢,卻不笨,這時候也聽出了大伯的意思,忙道:“剛進來的時候,侄女暗裏給皇子妃號了號脈,從脈上瞧,皇子妃並無孕像。”

    並無孕像?赫連鴻大驚,不禁看嚮慕容曦,慕容曦目光閃了閃,忽拍了兩下手:“倒真是一出好戲好戲啊。”看向余靜茵:“你剛可是死咬牙硬非說是懷清推的,這麼一會兒又說是皇子妃自己跳進去的,當爺如此好糊弄不成,還是說,仗著你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根本未把爺放在眼裏。”

    一句話說的余家兄弟臉色大變,忙跪在地上道:“六皇子明鑑,靜茵並無此意。”說著看向慕容罡,盼著他能求求情兒。

    慕容罡的目光卻落在懷清身上,根本沒看他們,更領會不到他們的眼色了,事實上,從過來慕容罡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懷清。

    這一晃有小半月不見了,當日在御書房外的話,她可還記嗎,若記得,怎自己讓可喜來了那麼多趟,她都未回一字半語,莫非都忘了不成,還是當時自己跪迷糊聽差了,她根本沒說那些話。

    慕容罡發現,自己越發變得患得患失起來,而且,心裏實在想念的緊,之前想她不過是放在心裏,默默的想,即使不見,光想著也覺得分外滿足,可如今他卻不滿足於默默的想,他想見她,想擁她入懷,甚至想親她,昨天夜裏自己更是做了一個夢,夢裏她那般對自己笑著,然後撲進自己懷裏,再然後……

    慕容罡忍不住臉有些紅,而眼前這場鬧劇,慕容罡根本不在乎,赫連清,余靜茵,之於自己什麼都不是,他眼裏只有懷清,她看上去好像胖了些,臉色潤紅好看,一身水紅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顯出平常難見的幾分嫵媚來。

    慕容罡從來沒見她穿過這麼鮮亮的衣裳,即便過年的時候,她也大都穿淡粉的,素淨的打扮讓她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而此時的她又像旁邊不遠處那一片火紅的榴花一般,美的如此耀眼,讓他恨不能立刻擁她入懷,哪還顧得上別人。

    他的目光看的懷清都有些不自在了,哪想到他如此不避人的,臉越發有些紅,索性扯過旁邊的若瑤擋在自己身前。

    若瑤納悶呢,好端端的扯自己做什麼,一側頭卻不免好笑,低聲道:“虧了你二人這時候還有眉目傳情的心思。”

    事情弄到如此地步,慕容罡能見死不救,餘雋卻不能,自己怎麼說也是余家人,能眼睜睜看著余家獲罪不成。

    想了想開口道:“不如請我師傅前來給皇子妃瞧瞧,便不是喜脈,這般掉進水裏,也怕著了涼,及早調養方是道理。”

    到了這會兒,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場的衆人大致也都差不多明白了,赫連清嫉妒懷清不是一兩天了,如今懷清又成了國公府貴女,這口氣咽不下想陷害報復,也在情理之中,而余靜茵之所以摻合此事,想來是因爲四皇子慕容罡,也脫不開因嫉生恨的緣由,若是深追究此事,非得把余家牽扯進來不可。

    余家可不僅是皇后的娘家,跟國公府還是兒女親家呢,再說,上一代兩家格外親近,老公爺也不可能趕盡殺絕,再退一步說,多少還得瞧著四皇子跟余雋的面子。只不過,如此一來,赫連清假孕之事就瞞不住了。

    赫連鴻做夢也沒想到女兒如此大膽,敢用假孕來欺瞞,這要是往大了說,就是欺君之罪,他赫連鴻就算再想護著女兒,此時也護不了了,而且,他終於看清,赫連清那天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違心之言,之所以在國公府裏頭住著不走,估摸就是想尋機會陷害翾兒,若得機會,既把自己假孕的危機解了,順便還能陷害翾兒,如此陰狠毒辣卻又蠢的沒邊兒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女兒,就連慕容鴻都不禁嘆息。

    揮揮手叫管家過來道:“去請王太醫前來。”

    不大會兒功夫王泰豐就來了,赫連清的假孕之事也徹底曝光,赫連清早已經嚇的沒了主意,縮在奶娘懷裏不知該怎麼辦好。

    奶娘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早就勸她安生些,偏不聽,如今鬧到這樣兒,連老爺都說不出話來了,往後還不知怎麼著呢。

    赫連鴻頹然看向慕容曦道:“雖是微臣之女,到底已嫁與皇家,如何發落,六皇子瞧著辦吧。”

    赫連清一呆,忙喊了聲:“爹。”赫連鴻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慕容曦看著她道:“你也別說爺不顧夫妻情分,爺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回府裏的佛堂,一個搬去莊子上,你自己選。”

    赫連清尖聲道:“我不選,不選,憑什麼叫我選,我是皇子妃,是未來的王妃,我怎會比不過那賤丫頭……”

    慕容曦忽的湊近她道:“赫連清,到此時你還沒有自知之明嗎,那麼爺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在爺眼裏,你連懷清的一根兒頭髮絲都比不上。”

    赫連清臉色灰白:“那你爲什麼娶我?爲什麼?”

    慕容曦苦笑道:“爺也不知道爲什麼,卻,若你消停著當你的皇子妃,也還罷了,反正爺都娶了你,後悔也沒用,就這麼過一輩子,也是爺的報應,可你偏要跟懷清過不去,爺跟你說過多少回,她是爺的心尖子,這輩子都是,而你赫連清,連百花洲的柳妙娘都不如,知道爲什麼呢,至少爺從柳妙娘身上,能想到當初在南陽的快活日子。”

    赫連清面如死灰,終於明白從自己嫁給他那天開始,就注定了一敗塗地,頹然靠在奶娘懷裏,眼裏就如一攤死水,再也掀不起絲毫波瀾。

娘嘆了口氣道:“請爺顧念夫妻一場,送我跟主子去莊子上吧,哪裏清淨,主子能好生靜一靜。”

    慕容曦叫人送她主僕去了莊子上,自己出來,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卻不見懷清,彷彿知道她的想法,懷濟道:“剛海公公來了皇上召懷清進宮去了。”

    慕容曦一愣,暗道,父皇這時召懷清進宮是爲了什麼?不止他,就連老公爺都猜不透,也就葉之春知道些根底兒,暗道,莫非皇上的舊疾犯了不成。

    皇上有眩暈的舊疾,一犯起來頭眩如鬥,莫說上朝,連奏章都批閱不得,不過,近些年,沒見犯舊疾了,昨兒皇上召自己進宮的時候,瞧著卻有些不對,只不過,皇上此疾連王泰豐都不知道,就怕傳出去,有些人要蠢蠢欲動,卻怎會召懷清,難道皇上對懷清信任,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亦或是因爲四皇子,真讓人想不透。

    想不透的不僅葉之春,懷清自己一樣納悶,好端端的宣自己進宮做什麼,道上還琢磨自己若是問海壽,他會不會告訴自己,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便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到了御書房外,懷清在外頭候了一會兒,海壽纔出來叫她進去,卻並未進上回來的那間,而是旁邊的寢室。

    因皇上一天大多時候在御書房批閱奏章,故此,御書房內單獨僻處了一間寢室,雖不如寢宮奢華寬敞,卻也舒服精緻,除了屬於天子的明黃色調,擺設上頗有些溫馨的感覺。

    而此時,皇上卻躺在明黃的牀帳裏,這是懷清第一次見他這麼躺著,看上去倒不像九五之尊威風八面的皇上,而像一個普通的病人,沒錯,病人。

    懷清一嗅到蘇合香的味道,就知道皇上一定是病了,據懷清所知,皇上宮裏一直燃的都是龍延香,若不是病中,絕無可能用別的。

    大概聽到她的腳步聲,帳子裏傳來有些虛弱的聲音:“過來給朕瞧瞧脈,這眩暈症有幾年不犯了,不知今年怎麼回事兒?”

    海壽忙過去攏起牀帳,懷清跪在龍牀前,給皇上號脈,半晌兒離手,對上皇上的目光,即使如此虛弱,目光依然犀利,彷彿要看進懷清的心裏一般:“朕的脈象如何?”

    懷清略沉吟道:“左寸細弱伴右寸沉細,起病之初,皇上可是覺得頸間處痠疼嗎?”皇上點點頭:“是覺頸間疼了幾日,沒當什麼事兒,前幾日偶感風寒,便勾起了眩暈的舊疾。”

    懷清道:“恐皇上不止眩暈,還有腰膝痠軟下肢無力的症狀吧。”

    這還是皇上頭一次讓這丫頭給自己瞧病,不得不說,這丫頭的醫術的確不同凡響,只瞧了脈就能把自己的症狀說的如此準確,從自己登基到現在,除了當年的蘇毓敏,這丫頭是第二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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