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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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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煙雨江南]狩魔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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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9 18:50: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 運氣 上

    直到奧貝雷恩一行人離去後的第三天,蘇才離開這座廢棄的城市。

    這是一座極為龐大的城市,格局在舊時代曾流行一時,主城居中,東南、西南、正西、正北拱衛著四座衛星城,城際公路、運河和高鐵如蛛網縱橫交錯。雖然現在屋宇傾頹,運河干涸,公路斷裂,但殘留下來的部分仍可一窺全盛時期的宏偉規模。

    主城部分就如一頭匍匐在原野上的沉睡巨獸,東西伸展,綿延近百公里,前幾日一系列的生死戰斗,其實也不過探索了這座城市的一個角落。城市的中心區以及遙遠的另一邊,還潛藏著巨大的危險。即使在戰斗最艱苦的時候,蘇也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這些區域,而奧貝雷恩也沒有借道這些區域的想法。

    蘇在一座能夠看得到朝霞和夕照的高樓頂層,靜靜地坐了三天。黑夜之後,是白天。白天過去,又是黑夜。

    當夜幕第三度降臨時,蘇離開了這座巨大而詭異的城市。一直到離開時,他都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目光在默默地注視著他。

    經過三天的甯靜,他身上所有的傷口都開始收攏,聽力也已恢複大半。而行走在黑暗中的蘇,碧色瞳孔的中央隱約透著暗紅的光芒。這是紅外視覺的標志,意味著從此刻開始,蘇擁有了真正的黑暗視覺。也只是自這一刻開始,黑暗才真正不再成為阻礙。

    夜風習習。

    蘇淡金色的發絲微微飛舞著,詭麗的眼睛與右面黑色的眼罩形成強烈的對比,大半的面容仍掩藏在層層繃帶下,然而身上那些殘存的破爛到極點的布條,只能遮蓋住大半身體。露在外面的肌膚晶瑩緊致,在夜色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暈,如同象牙。

    他赤足,行走在碎石遍布、鋼筋縱橫的廢墟上,卻不曾受傷。

    改裝步槍槍帶早就斷了,此刻提在蘇的手里,槍口指向地面,擺動幅度則是一模一樣。

    蘇以恒定的勻速離開了這鋼筋水泥的森林,暮色自身後照來,在廢墟都市前化成一個輪廓分明的剪影。

    風吹起了他的發與身上的碎布,那一條在黑暗中無盡延伸的路,沒有來處,也沒盡頭。

    里高雷來到總部頂層,狠狠地吸了兩口煙,然後猛然抬起腿,一腳踹開了面前深栗色的硬木房門。

    這粗暴的進門方式當然使房間里的人吃了一驚,法斯爾手里抱著一疊文件,保持著要放入皮包的姿勢,一雙有些混濁的眼珠越過玳瑁眼鏡的上框,斜盯著里高雷,臉上毫無表情。但就是毫無表情,才真正是精彩的表情。

    這間辦公室裝飾相當奢華,完全複制了舊時代六十年代大公司高管辦公室的複古風格。這里每一件家具,每一個飾物,甚至于書櫃中那些成排的精裝舊時代古典經濟學著作都十分珍稀。畢竟這個時代,早就不需要經濟學了。

    這樣的辦公室一共有三間,是里高雷特意專門設立,專供總公司高層來分部時使用的。小時候在荒野中成長的經驗,使里高雷明白讓一些關鍵的人開心,有多麼的重要。

    但是此刻,里高雷似乎完全忘記了這條曾經讓他一路竄升的原則。他狠狠地吸了口煙,走上前兩步,站在那張寬大的寫字台前,將煙頭用力在法斯爾最喜愛的鱷魚公文包上按熄。

    法斯爾依舊在盯著里高雷的眼睛,根本沒向那皮包看上一眼,只是他兩腮上下垂的、點綴著幾點老人斑的肉抖動了幾下,出賣了他真正的心意。

    “我回來了。”里高雷毫不退縮地盯著二十公分外的那雙混濁的藍灰色眼睛,鼻中更嗅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濃濃香水味道。

    “我知道。”法斯爾回答。他也聞得到里高雷身上混雜著汗臭、煙味、血腥氣以及叫不上來源的臭氣的味道。雖然對鼻子是個巨大的折磨,但法斯爾沒有後退的意思。

    “那麼你也知道結果了?”里高雷笑著問。他是呲著牙在笑。

    “當然!萊科納死了,不過暗黑龍騎很快會再派人來的。”法斯爾玳瑁眼鏡滑得更低了。

    “我們招惹了一頭惡狼!”里高雷從牙縫中擠出的不止是這句話,還有噴濺的口水沫,當然有不少抖落在了距離不到20公分的法斯爾臉上。

    “再凶猛的狼也猖狂不了多久!萊科納不是個簡單的家伙,在你們根本無法接觸到的世界里,法布雷加斯的名字十分響亮!”法斯爾也提高了音量,將三倍的口水還給了里高雷。

    “等那些貴族老爺們派出的人從我們根本不知道的遙遠地方爬過來,這頭惡狼已經將我們撕成碎片了!”里高雷開始從口袋里摸煙,但是找到的只有雪茄。他毫不猶豫地給雪茄去了頭。

    “但我給了你們足足五百個全副武裝的戰士!”法斯爾拿過一小瓶香水,用力地按下去,將濃濃的香水噴在雪茄的切口處。

    “五百只綿羊,不管怎麼武裝都不會變成獅子!”里高雷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根大火柴,用力在法斯爾的鱷魚皮包上擦燃。那一道醒目的劃痕,就象是燃燒的火焰。

    “啊哈!就算100頭有一到三階能力的綿羊,也能干翻一群惡狼了!你是想證明自己的無能嗎?”法斯爾開始噴里高雷的鼻子。

    “舊時代有句名言:不是我軍無能,實是敵人太狡猾!”里高雷開始點雪茄。

    “那是舊時代最有名的笑話之一!”法斯爾擰開了香水瓶蓋。

    “現在不是笑話!我在荒野長大,我知道什麼樣的人不能招惹!”里高雷的雪茄開始燃燒,灑過香水的煙味格外的刺激。

    “但我們已經招惹過他了!”法斯爾努力證明小半瓶香水如果倒得巧妙,也能澆滅大枝的雪茄。

    里高雷咬著濃香沖天的雪茄,惡意地笑笑,剛想說些什麼,兩人之間突然砰的一聲冒出了大片火光,然後刺鼻的白煙四下彌散。這次規模有限的爆炸來得實在太快,不要說沒有什麼能力的法斯爾,就連里高雷也沒能反應過來,被炸了個正著。

    雙方的損失都很慘重。

    法斯爾不僅最心愛的領帶泡了湯,已經有三十多年曆史的玳瑁眼鏡也出現了好幾條裂紋。里高雷似乎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作為滄桑男人標志的凌亂胡茬一掃而空,偉岸猛男最不可或缺的濃密胸毛也幾乎全軍覆沒。

    看起來,法斯爾那一小瓶香水如果遇上了火焰,就會變得很不穩定。

    爆炸過後,里高雷摸著光潔的胸肌和下巴,愕然了片刻,才苦笑起來。法斯爾一邊捂著被爆炸炙腫了的嘴唇,一邊察看著玳瑁眼鏡上的裂痕,每多看到一條裂縫,他的眼神中就會掠過一絲痛苦。

    里高雷雖然沒有受傷,臉上、胸口也是陣陣發麻。作為能力擁有者,這點小碰撞實在微不足道。里高雷深深地吸了口氣,身體上的不適就漸漸消失了,但是法斯爾卻不同,不光是嘴唇,就連臉也開始腫了起來。

    里高雷苦笑了一下,問:“你是要走了?”

    法斯爾已確定眼鏡上的裂痕不可修複,頹然隨手把它扔在桌上,重重地歎了口氣,搖頭道:“我在這里呆著也沒什麼事好做。你知道,總部這幾年一直不怎麼太平,我如果不回去,恐怕很多利益就會被別人給拿了去。這幾年公司能夠在北區分部投入這麼多的資源,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最好不要現在走,如果還想多活幾年的話。”里高雷鄭重地說。

    “有這麼嚴重?”法斯爾皺了皺眉,這個動作又引起了他一陣疼痛,面容扭曲成一個有點可笑的表情。

    里高雷重重地吐了口氣,望向窗外,說:“很嚴重!我有種感覺,他已經來了。”

    法斯爾也向窗外望去,除了茫茫風沙之外,他什麼都沒有看到。他搖了搖頭,重重地坐回到皮椅中,將那條已經半焦的領帶解開,長長地出了口氣,似乎輕松了些。

    “好吧,我就在這里再呆幾天,看看情況。不過……”法斯爾望著里高雷,直截了當地說:“我回不去,損失的只會是你。”

    “沒什麼損失比命更重要!”里高雷沉重地說。他默然片刻,才問:“入侵者價值非凡。暗黑龍騎究竟出了什麼代價,才讓你心甘情願的把這個秘密交出去?”

    “一個五階能力的完整配方。”

    “該死!”里高雷咒罵了一句。

    與此同時,蘇安靜地站在一座廢棄別墅的窗後,望著幾百米外以30公里時速行進的一輛裝甲越野車。這輛越野車執行日常巡邏任務,車上一般有五到六名士兵,主要火力是車頂一挺12.7MM高射機槍,副駕駛座上另配有一挺7.62MM的普通機槍。

    在廣闊且複雜的荒野中,這輛越野車顯得非常單薄,而且車上的武器對于暴民或者是武裝流民來說具有非凡的吸引力。由于知識的匱乏,流民們往往不能准確判斷出高射機槍的真正威力,以及越野車外掛裝甲的防護力,從而錯誤地估計了雙方的實力對比。

    對付這樣一輛裝備了兩挺機槍和三枝自動步槍的越野車,只有輕火力的流民們不論是十個人,還是50個人,其實差別不大。他們的武器射不透越野車的裝甲,而200米左右的距離,足夠越野車上的射手將他們統統掃倒。這些越野車上配備的射手都具備大型武器掌握二階的能力。

    這樣的巡邏車,實際上是麗為小股武裝流民設下的陷阱。他們如果以為人數上的優勢可以彌補火力上的差距,那麼大半甚至是全部的人變成尸體就是流民們需要為此付出的代價。

    卡的一聲響,蘇將一顆子彈推上了槍膛。

    黃昏了。

    早就該返回基地的巡邏車遲遲未歸,但是鍾擺城今日值勤的尉官卻是毫不擔心。現在正是晚餐時間,他在軍官飯堂中給自己滿滿的取了一大盆最喜愛的起司焗西紅柿牛肉,吃得酣暢淋漓。只看他吃東西的速度,就知道這位尉官今天心情不錯。實際上,這名尉官此刻想起的是前幾天掃蕩暴民時,看到的暴民們的食物。有了對比,自然今晚的伙食就顯得格外美味。

    在荒野中,這位尉官面前的一盤食物,確實可以換來一個清秀少女幾個晚上的盡心服務。如果在年景不好的情況下,也有可能直接換回一個甚至是幾個年輕的女奴隸。

    以往巡邏車晚歸的情況時有發生,如果出現了這種情況,那麼就意味著有一群眼力不佳的武裝流民要倒黴了。流民的人多?尉官從來不擔心這個。巡邏車車體里其實裝著足足1000發高射機槍彈,另有2000發機槍彈。這些東西完全可以消滅一個連的流民。所以尉官的胃口和往日一樣好。

    天邊的余暉快要散盡的時候,巡邏車徐徐出現在鍾擺城哨兵的視野里。與往日激戰歸來時狂飆突進、帶著滾滾煙龍的聲勢不同,這次的巡邏車以十幾公里的速度慢吞吞地向鍾擺城開來,那晃晃悠悠的架勢仿佛在郊游觀光。車身上方,坐在高射機槍後的射手也無精打采地歪靠在槍上。

    “嗨!看哪,查理他們回來了!耽誤了這麼久,肯定戰果不少。我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出巡時連根鳥毛都沒摸到過!”坐在哨位機槍後面的一個年輕射手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說。

    哨位建在一座十層樓房的頂層,視野十分開闊,而且射擊陣地是由混凝土制成的,防護比沙包堆成的胸壘要好得多。

    防護牆後面,一個滿臉風霜的老兵正背靠牆坐著,悠閑自在地抽著煙。RF010突擊步槍隨意地扔在身邊的地上,不過一旦有情況,老兵伸手就能摸到槍。

    “小子!如果你多參加幾場戰斗,或者是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能夠整日無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老兵悠悠地說。

    年輕的戰士顯然不以為然,那張還有著些稚氣的臉上充滿了對勝利、榮譽和財富的渴望。他嫉妒地望著緩緩駛回的巡邏車,不乏惡意地揣測他們一定是戰果輝煌,才用這種反常的方式回來,好吸引更多的眼球和注意力,甚至說不定在妄想得到麗將軍的青睞!

    一想到麗渾圓挺翹的臀部和修長筆直的雙腿,這名年輕戰士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流淌得快起來。再望向巡邏車的眼神中,隱約就有了些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敵意。

    在鍾擺城,麗的強勢不容置疑,無可挑戰,而且絕無道理可講。但是這個年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屬品、泄欲工具以及生殖母體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盡管年輕的戰士不過是階級最低的三等兵,內心深處也有把麗撲倒在地凶狠蹂躪的沖動。當然,這樣的想法只能隱藏在心底的最深處,不僅不能在麗面前表露出來,就是在同僚間胡侃閑扯的時候也是萬萬不能說的。

    通過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想要打麗將軍主意的士兵,不論是清秀、纖麗、文弱型的,還是粗糙、強悍、胸毛型的,在戰場上的死亡率都高得出奇,無一例外。

    老兵終于抽完了煙,懶洋洋地從護牆上伸出頭,向巡邏車看了一眼。盡管天色已十分昏暗,而且巡邏車距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但憑藉著豐富的經驗,老兵還是一眼看出那名射手的姿勢有很大問題。他猛然站了起來,一把抓過夜視望遠鏡,向巡邏車望去。一望之下,老兵立刻轉身大叫起來:“警報!警報!快拉警報!查理他們都死了!”

    刺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警報響起的刹那,剛想吞下最後一勺牛肉的尉官結結實實地一口咬在了鋼勺上。正慢條斯里地朝一杯濃郁咖啡中加糖的法斯爾手一抖,小半罐糖全倒進了咖啡里,完全毀了這杯上等的牙買加。里高雷一個人躲在漆黑的辦公室里,一支又一支地吸著煙,聽到警報時,忽明忽暗的煙火不再跳動,而是一直凝定到熄滅。麗則悶在地下靶場里,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不住挑戰著蘇的那把改裝手槍。

    老兵撳點亮了探照燈,一束強烈的光柱集射在緩慢直線開來的巡邏車上,將車身和車上的人照得纖毫畢現。

    射手靠在槍座上,頭垂在胸前,強烈的燈光下可以看出他胸前背後的軍服上染遍了暗色。駕駛室內的兩名戰士則仰頭靠在座位上,失神的雙眼茫然地瞪著天空和車頂。他們的胸口全是暗色汙跡。

    巡邏車低沉地吼叫著,繼續以不到二十公里的速度向警報長鳴的鍾擺城爬來。城中軍營中人聲鼎沸,不住有士兵沖了出來,一隊荷槍實彈的夜間巡邏戰士已乘車趕了過來,向巡邏車迎了上去。有勇敢的戰士跳上巡邏車,將駕駛室內已經死去的士兵拉出,並且將被設了自動行駛的巡邏車停下。

    巡邏車就停在鍾擺城入口五十米外。早有經驗豐富的軍官想到車上會否安裝了炸彈,已召來電子專家帶著專用儀器掃描車體。

    幸運的是,巡邏車上除了高射機槍消失之外,似乎沒什麼損傷,更沒有炸彈或者是其它的什麼陷阱。除了駕駛室里的兩名戰士和車頂的射手,車後廂里還塞了兩具尸體,都是同車出去的人。車廂內的彈藥大多保存完好,只是少了些高射機槍彈,不知道是被發射出去了,還是被人取走了。清點數量,高射機槍彈少得不是很多,也就是一兩百發的樣子。

    當里高雷和法斯爾趕到時,巡邏車已被停到一旁,五名士兵的尸體並排放在地上。十幾名戰士持槍在周圍游曳,布下了一道警戒線。

    里高雷將吸到盡頭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軍靴碾了幾下,一邊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的三階綿羊。”

    躺在地上的射手,重型武器掌握已經到了三階,是麗手下的王牌之一。用高射機槍無論是點射還是掃射,在500米的距離上成績可以與優秀戰士的自動步槍100米射擊相比。他此刻安靜地躺著,破爛的軍服只能勉強蓋住胸口的大洞。其它幾名戰士也是一樣,每人身上都有一個極為醒目的巨大彈孔。

    法斯爾擦了擦額頭密布的汗水,勉強微笑道:“看起來對方是個優秀的狙擊手。”

    “不止是優秀。”里高雷冷冷地回答。

    法斯爾聳聳肩,說:“可是我聽說,王牌的狙擊手都喜歡打眉心。”

    “他的槍不一樣,如果打眉心,會把整個腦袋都轟掉。”里高雷看著法斯爾,過了片刻,才繼續說:“他不打頭,是要讓我們看清楚這些人臨死前的表情。”

    看著那些或驚恐、或駭然、或疑惑、或茫然的面孔,法斯爾忽然覺得臉上的肌肉十分酸痛,再也笑不出來。那一個個直徑超過十公分的巨大彈孔,是如此的觸目驚心,法斯爾甚至有所錯覺,似乎那些彈孔已挪到自己身上,夜風中彈孔中穿過,帶來了令人心顫的涼意。

    探照燈的光芒,此刻顯得格外的蒼白和刺眼。

    通通通!如炸雷般的槍聲突然響起,在空曠的荒野中迅速傳播著,鍾擺城的高樓之間也回蕩著槍聲的余聲。

    “是高射機槍!”一聽到槍聲,里高雷立刻反應了過來。他猛然一個側撲,將法斯爾牢牢壓在身下。只不過他明白蘇的槍法,既然聽到了槍聲,那麼意味著一切已經晚了,里高雷以本能做出的任何動作都只能起到聊以**的作用而已。

    架在十樓上的探照燈撲地冒出一股白煙,就此熄滅。操控著探照燈的老兵身體則被兩顆高射機槍子彈穿過。一顆幾乎打斷了他的腰,另一顆則削去了他半邊頭皮。三發點射的最後一發子彈則熄滅了探照燈。

    年輕的新兵呆呆坐在機槍陣地上,好象還沒有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熱騰騰的鮮血順著他的頭、他的臉流下,流入到衣服里面,粘粘的十分不舒服。新兵並沒有受傷,淋在他頭上的是老兵的血,或許還有肉。

    新兵忽然想起了老兵剛剛說過的那句話:“小子!如果你多參加幾場戰斗,或者是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能夠整天無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恐懼這時才湧了上來,新兵突然蹲在地上,緊緊地抱住頭,歇斯底里地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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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9 18:51: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 運氣 下

    黑夜之中,高射機槍槍口噴發出的大團火光是如此醒目,根本無從掩飾。羅克瑟蘭公司那些經驗豐富的戰士幾乎不假思索、手中的武器就噴射出長長的火舌。他們本能的反應非常快,未經瞄准的射擊也相當有水准,但是效果卻幾乎沒有。理由很簡單,他們手中自動武器的有效射程很難達到400米之外,而高射機槍射位超過了800米。

    夜很黑,唯一的探照燈也被打熄,雖然還有一台備用的探照燈,卻沒有人敢去打開。射擊位置與探照燈距離超過1000米,卻是一槍中的,而且用的並非狙擊槍。

    十幾名士兵弓著腰,成扇形向高射機槍的發射位置包抄過去。但是尉官發出的命令卻被里高雷叫停。他深深地了解蘇的槍法,也知道蘇在黑暗中的恐怖,這麼點人過去只有送死的份。而巡邏車的裝甲根本擋不住高射機槍的射擊。再從基地里調人,甚至是調戰車出來,蘇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里高雷站了起來。被重重推翻在地,並且被一具接近200斤的雄壯身軀碾壓過後,法斯爾那接近六十歲的身體明顯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法斯爾習慣性的想要抱怨點什麼,卻見里高雷目光炯炯地盯著一處。他順著里高雷的視線望了過去,看見的是那輛晚歸的巡邏車。巡邏車頂上的高射機槍已被拆走,換上了一支幾乎同樣巨大,但是粗陋破爛的改裝步槍。

    里高雷登上巡邏車,取下改裝步槍,仔細地觀察著。步槍有長得出奇的槍管,但是槍身護木已支離破碎,槍管和槍機上布滿了劃痕,怎麼看,這都是一支接近報廢的老式改裝步槍。威力夠大、結構夠簡單、彈道還算穩定,或許是這支步槍僅有的優點。作為槍械專家,里高雷無法想象,就是靠著這支值不了300元的破爛步槍,蘇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擊斃了萊科納,並且將那只分工明確、裝備先進而且能力超卓的隊伍逼退。

    里高雷舉起槍,做了個瞄准動作,透過最簡單的標尺和准星,看到的只是黑夜掩蓋下模糊的建築輪廓。靠著這樣原始的瞄准具,就能夠擊中一千米外的目標嗎?

    “回去吧。”里高雷扔下了步槍,向法斯爾說。至于槍上是否有入侵者,已經不重要了。里高雷一直很清楚,當時蘇瞄准的目標不是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還排不上號。

    回到總部後,法斯爾本想回到五樓自己的住處去休息,沒想到里高雷也跟了進來。他把自己重重地甩進外間的沙發上,冷冰冰地說了句:“你這里的沙發比我的床舒服。”

    法斯爾從臥室里探頭出來看了看,說:“至少你應該洗個澡。現在你的味道很重!”

    里高雷身體如同裝了彈簧,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啊哈!這可是你要求的,水費要算在你的帳上!”

    法斯爾看了看手表,說:“但你只有五分鍾的時間。五分鍾後,我會切斷冷水。”

    五分鍾後,里高雷帶著升騰的熱氣從浴室里走了出來,一臉的舒爽。他腰間只圍著一條大浴巾,肌肉虯結的身軀四射出雄性的魅力。

    法斯爾坐在單人沙發上,手里端著一杯咖啡,目光越過纏滿膠布的眼鏡,望著里高雷:“皮膚不錯,很光滑。”

    里高雷臉上的愉快神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換上了一臉想揍人的表情。失去了胡須和胸毛之後,原本粗獷的里高雷變得十分英俊,他本來就長得不錯,濃濃的胡茬和胸毛給他增添的是十足的雄性氣味。

    這一晚,在安靜中度過。

    清晨時分,里高雷吹著口哨離開了法斯爾的房間。他准備找麗共進早餐,順帶著隨便聊點什麼。鍾擺城在舊時代是一座有十萬人口的大城市,靠500戰士根本不可能攔得住蘇的潛入。如果蘇昨晚想要動手,里高雷倒是希望他進的是麗的房間。如果是那樣的話,不管漫長的晚上發生了些什麼,都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里高雷想與麗共進早餐的願望落了個空。據說凌晨時分麗從地下靶場出來時,才聽說了昨晚發生的事。她大怒之下,立刻帶上幾個人,親自駕著裝甲巡邏車出了鍾擺城去找蘇算帳。

    里高雷立刻面色大變!麗完全不知道他領著萊科納與奧貝雷恩追殺蘇的事情,也就不知道蘇為何會突然到鍾擺城大開殺戒。麗是一個天才的將軍,一個優秀的軍人,並在格斗域擁有令人驚豔的天賦,但是她同樣也是一個末流的政客。麗非常愛惜手下的士兵,盡管那些不合她心意的人不在這一范圍內,一下子失去了這麼多優秀的士兵,而且還是死在蘇的手里,麗憤怒難抑。

    里高雷理解麗的心情,也知道她還不清楚真正的危險。

    蘇,如果有扣動扳機的機會,應該不會猶豫。

    里高雷猛然推開還在身邊喋喋不休的尉官,一路飛奔下樓,直奔車庫。他沒有選擇自己那輛裝甲越野車,而是直接坐上了麗那輛剛剛修複的黑色機車。伴隨著引擎雷鳴般的吼聲,里高雷沖出了鍾擺城。他將油門加到最大,沿著地面上越野車留下的痕跡,向荒野深處追去。

    鍾擺城周圍地形複雜,散落分布著村莊、廢棄廠房、無人的農場與高地起伏的土丘山坡。麗駕著越野車狂野地奔行著,壓根不顧忌可能的危險,每每自兩座相鄰的鄉村別墅中間直穿而過,完全不考慮斷壁殘垣後是否會潛伏著什麼東西。

    不知行駛了多久,麗猛地踩下刹車,越野車帶著尖嘯顫抖著停了下來。她打開車門,從駕駛室里走了出來。麗里面仍是一身黑色的緊身皮衣,上身則加了件短夾克,在揚起的風沙中,她那栗色的短發就象是跳動的火。

    麗象是一頭雌虎,怒視著周圍。她有敏銳的直覺,蘇應該就在不遠。

    不是每個人都有麗這樣的勇氣和信心。車頂的機槍射手就盡量想把身體縮到車廂里面去,並且瞪大雙眼,努力試圖在周圍複雜的地形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可惜的是,周圍任何東西,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子,完完全全沒有一點異常。越是找不到,射手就越是緊張,寒冷的感覺一陣陣從身體里冒出來,扣住扳機的手指幾乎失去了知覺。

    麗點著了一根煙,默默地抽了起來。這根煙下得很快,當她把煙蒂狠狠拋在地上時,越野車揚起的漫天塵土還沒有消散。甚至遠方的塵煙反而變得更濃了。

    在一根斷了半截的電線杆後,橫伸著一根槍管,槍管上纏滿了黃褐相間的布條,遠遠看上去就是一根生滿了鏽的鋼筋。穿過槍口的准星,可以看得到麗混著憤怒與憂郁的面容,她的短發和她如此的般配,如同燃燒的火焰。

    蘇靜靜地注視著麗,看著她臉上不加掩飾的憤怒和不解,默默的分析這些表情是否真實。但是他的分析沒有得出結果。

    蘇將一截特制的彈鏈壓進了拆下的高射機槍,彈鏈上一共有五發空位,里面添了四發子彈。

    除了麗和車頂的射手外,越野車里還坐著兩個戰士。

    遠處響起了引擎的轟鳴聲,伴隨著隱約的呼喊。

    麗皺眉向聲音的來處望去,一臉的不愉快。蘇的眉毛也微微彎起,但是他的眼睛仍在看著麗,槍口也開始向麗移動。

    “躲起來!他會殺了你的!!”里高雷高亢蒼涼的聲音穿透轟鳴的引擎聲,遙遙傳了過來。機車以近于失控的高速沖了過來,看它的路線,是要插在麗的前面。

    麗冷笑,她一直覺得里高雷即麻煩且啰嗦,蘇要殺她又和他有什麼關系?何況她並不相信里高雷的話,她與蘇之間,還有一場未開始的賭局。然而里高雷臉上是無法掩飾的惶急,以及機車隨時可能翻倒的速度,讓麗的冷笑凝固:里高雷不是在開玩笑!

    吱呀一聲,伴隨著刹車聲,機車終于傾覆,貼地滑行了十幾米後,猛然飛了起來,巨大的車體從麗面前掠過。里高雷則在同一時間從車上躍了起來,借助巨大的沖能,飛過了十余米的距離,凌空向麗撲去!

    麗是格斗域的高手,一看就知道以里高雷的沖勢,如果就這麼直接摔在地上,斷幾根骨頭就已經算是萬幸。他很有可能直接將脊椎摔成十幾截,順帶搭上頭骨,這種傷,即使羅克瑟蘭公司可以不計成本地救治,也只能保證里高雷今後可以下床走路而已。

    麗詫異于里高雷的異樣,但不及思索,腳下發力,猛然迎著里高雷沖去。兩人幾乎迎面撞在一起時,麗撲入里高雷懷里,環抱住他粗健的腰身,自己柔軟而極有彈力的身軀空中一個轉折,已繞到里高雷身後。麗全身運力,高達四階的力量噴薄而出,帶著里高雷疾墜而下,然後高腰軍靴在地面上犁出兩條足有十幾米長的淺溝,這才算消去了里高雷恐怖的沖勢。

    呼的一聲,機車車體自他們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掠過……

    “你瘋了嗎!”麗正想責備里高雷,卻不曾想他突然反撲過來,借著余勢,趁著麗立足未穩,撲在她的身上。還在半空時,兩個人就面對面地緊緊貼在了一起,里高雷更是張開雙臂,將麗牢牢環住!里高雷的力量也非常的大,麗一時間居然也掙脫不掉。

    麗眼睛中閃過危險的光芒,她在格斗域的能力遠遠超過了里高雷,這並不是開玩笑的。只要她肩背著地,有了借力的地方,就會讓里高雷明白想占她的便宜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空中飛行的機車後輪中突然亮起一溜火花,一枚子彈輕易地切斷機車寬粗的輻條,微微改變了方向,貼著里高雷的後背劃過,不知飛到了哪里。

    第二枚子彈緊接著飛來,從臉上剛剛凝聚起恐懼神色的射手胸口穿過,只留下一個恐怖的空洞。第三、第四枚子彈相繼飛來,轟然擊穿了越野車薄弱的裝甲,亂竄的彈頭和飛濺的破片切開車廂內兩名士兵柔軟的身體,雖然沒有命中要害,然而足夠多且足夠大的創口已能夠瞬間致死!

    麗如一只母豹般彈起,將里高雷拎起按落,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剛想在他寬厚的後背上狠狠地踩下,卻看到他背上一道長長的血槽!

    通通通!沉悶的槍聲這個時候才傳了過來,槍聲入耳,麗立刻知道是高射機槍的聲音。

    她愕然,轉頭望向越野車,正好看到射手的身體緩緩倒下,以及車廂上兩個醒目的彈孔。彈孔中,正不住湧出鮮血。她再回首,荒野茫茫,哪還有蘇的蹤跡?其實在叢林中她就知道,如果蘇想隱藏,她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麗低頭望向里高雷,她擁有格斗域的高階能力,也是格斗高手,這並不僅僅是力氣大動作快能抗會打就可以的。此時,回想前面一連串動作,她已然明了,如果不是里高雷的撲壓,那麼在里高雷背上犁出一道血槽的子彈就會分毫不差地從她身體中穿過。

    這可是高射機槍彈!能夠將她纖麗的腰身打成兩斷的高射機槍彈!

    麗靜靜站著。

    “麗!不要……這麼站著!他……”里高雷艱難地撐起身體,將手伸向麗的腿,想要將她拉倒。然而他背上的傷勢雖不致命,卻一時剝奪了他大半行動能力。里高雷抓住了麗的腿,卻完全扯不動她。

    麗站著,在空曠的荒野里,她其實是最醒目的標靶。然而她只是站著!

    “看來今天的運氣真是不怎麼好……”蘇默默地想著,纖長的手指間夾著兩枚子彈,穿上了彈鏈,再次壓進高射機槍的槍膛里。

    麗覺得天空在旋轉,風聲、機車引擎的聲音都已消失,耳中卻有無數意義難明的聲音,轟轟隆隆而來!

    為什麼要殺她的部下!

    為什麼要殺她!

    為什麼!

    麗從不畏懼死亡,她只是不明白。

    麗一抬腿,掙脫了里高雷的手,大步向槍彈射來的方向走去。她自後腰上拔出那把醒目的改裝手槍,向著前方一口氣連射六槍,巨大的槍聲甚至壓過了高射機槍的聲勢!

    “蘇!你要還是個男人的話,就給我站出來!”麗極有穿透力的聲音在空中回蕩著,她順手給手槍又裝上六發子彈,然後抬手又是一陣亂射。這把手槍,50米外就全無准頭可言,麗也就向著前方信手亂射罷了。

    “出來!!”麗的聲音已有了一些沙啞,巨大的槍聲完全壓不住她的嘶喊。

    蘇抱著高射機槍,背靠半截牆壁安靜坐著。他當然已不在剛才的射擊陣地上。幾秒鍾的空隙,已夠他運動出很遠,找到下一處射擊陣地。咻的一聲響,一枚子彈忽然飛來,從牆壁的上緣掠過,幾乎是擦著蘇的頭頂飛過!看著面前緩緩飄落的幾根淡金碎發,蘇很是無奈。麗拿著只能在50米內保持准確度的手槍隨手亂射,流彈卻幾乎打中700米外他的頭。蘇今天的運氣,真的很不好。

    麗已射完了第三盤子彈。

    三次連射似乎耗去了麗全身的力氣,她就那樣直立在廢墟中央,汗水濕透了她栗色短發,一根根緊貼在光滑優美的前額上。擊錘落空的卡嗒聲,幾乎抽空了她全部的力氣。

    麗在口袋中摸到了最後一發子彈,還有一枚硬幣在生硬地磨著她的手指。麗將子彈和硬幣都拿了出來,慢慢將子彈上膛。

    “麗!”里高雷已掙紮著站了起來,但他雙腿無力,來不及趕過來。其實來得及和來不及都是一樣,這麼長的時間,這樣的距離,如果蘇下手,就是十個麗也殺了。

    爭的一聲輕響,一枚硬幣從麗的指間彈起,高高飛上天空。一線陽光從云縫中透出,照耀在這枚飛舞的硬幣上,刹那間散發出絢麗光彩。就在硬幣飛到最高點的瞬間,廢墟上響起一聲巨大的槍聲,槍聲破碎了這個絢麗的夢,也轟碎了輕盈舞動著的硬幣。

    麗這一槍,出奇的准。

    越野車又發動起來,掉了個頭,緩緩向鍾擺城駛去。

    麗筆直坐著,雙眼盯住前方,機械地操縱著越野車前行。那雙握著方向盤的手,是慘淡的青白色。里高雷斜靠在椅背上,外衣已撕成布條,草草紮住了背上的傷口。下身那條牛仔褲也有大塊磨破,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和茂密的腿毛。里高雷不停地抽著煙,借著煙霧來緩解身上的疼痛。

    “為什麼!”麗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問話的時候,里高雷看見她嘴唇內側鮮血淋漓。

    “他可能……需要些物資。需要那種其它地方得不到、只有我們才有的東西,比如說高射機槍。槍就是雇傭兵的第二生命。……你看,他用高射機槍比原先那把破槍的效果要好得多。”里高雷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景物,隨意地說。

    麗沉默著,車速即沒有快,也沒有慢。

    里高雷忽然覺得嘴里的煙異常的苦澀,于是隨手按熄了還有大半截的香煙。火熱的煙頭,慢慢熄滅在里高雷大腿的肌肉上。

    廢墟中央隨意插著一截木棍,棍頭上則挑著那把改裝手槍。

    兩顆槍彈呼嘯而來,一顆截斷了木棍,另一顆則擊中了改裝手槍,將它轟成無數飛散的金屬零件。

    “這次的運氣……”

    蘇沒有去看這兩槍戰果,只是扛著高射機槍,孤寂地站在廢墟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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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一 由終而始 上

    蘇再次進入鍾擺城時,已過黃昏。

    由于沒有外來流動人口,與阿莫斯的夜晚相比,這里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安靜。廣場上沒有照明,完全沉浸在黑暗里,除了哨兵換崗和三人一組的巡邏偶爾路過,就沒有人跡了。鍾擺城實行軍事化管理,同樣有宵禁的規定,入夜後,人們的活動全部局限在建築里,這是為了用最精簡有效的防力抵禦荒野之夜四伏的危機。

    敞開的窗門透出昏黃燈光,喧笑的人聲隱約傳來。如果忽略外圍胸壘上架設的機槍,以及廣場上戰車那連黑暗也無法完全吞沒的冰冷強硬輪廓,夜色里的鍾擺城更象一個溫馨甯靜的小鎮。

    蘇只在城市邊緣停留了短短幾分鍾,就發現了一個防衛的間隙。再次進入這座城市,他的感覺有了些微的不同,少了一點冰冷,多了些疑惑與不解。但是這點疑惑不足以讓他停止目前的行動。作為孤獨的獵人,蘇從來不希望與大公司為敵,比如說羅克瑟蘭這樣的公司。然而世事無絕對。

    在出任務的時候,蘇經常受到欺騙,而且幾乎每一次任務的酬勞都會被克扣。這是荒野上獨行獵人的悲哀,也是聚居地和公司的慣例。最初幾年,蘇的選擇是忍耐。忍耐之後,則是報複。當克扣超出應有的忍耐限度,或者有些人甚至有圖財害命的企圖,那麼不論面對的是聚居地,甚至是小型公司,蘇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報複。報複的范圍和程度,則取決于蘇自己心中的一座天平。

    里高雷說的不錯,荒野孤狼的報複,有時候是致命的。而蘇的報複,只要他想,就是致命的。

    蘇清楚,掠奪幾乎是每個人類的天性,寬容從來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只有恐懼才會讓人心中的貪婪收斂。

    有無數次,蘇都面臨著大型組織的招攬,其中不乏有比羅克瑟蘭更龐大的家伙。不過每一次他都選擇了拒絕。他並不是清高,也不是有所堅持,而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特殊。曾經當過獵人的蘇知道一個全新的變異物種在大公司那里可能賣出的價格,雖然他不知道這些公司會為一個變異結果並非通常的崩潰,相反是得到能力的人類開出什麼樣的價,但是至少可以想象。蘇身體的價值,遠遠超過了目前他所能夠提供服務的價值。

    所以,年複一年,蘇獨自在荒野流浪著,艱難地提升著自己的能力。

    蘇所有的進化點,都是從生死線上得來,所有的能力,都是在求生的過程中錘煉而成。如里高雷這種大公司出來的人,或是萊科納這樣的暗黑龍騎,他們大多數的進化點來自成熟的配方藥劑,而相對應的能力則有專門且系統的訓練,如果這種能力需要訓練才能熟練掌握的話。他們輕松走出的每一步,蘇或許需要默默的獨力掙紮幾個月,才能得到。

    所以荒野上的孤狼,永遠比獵犬更要危險。

    在鍾擺城逡巡的時候,蘇沒有帶高射機槍,身上甚至連一片金屬都沒有。有夜色的掩護,又是在城市這種複雜環境下,蘇已無需武器,敵人手中的武器都可以視作是他的。相反,他需要提防的是類似于金屬探測器這類先進的偵測儀器。

    蘇在黑暗中潛行著,逐漸向著羅克瑟蘭公司的總部大樓移動。荒野上並沒有多余的物資和能源用來故布疑陣,因此,從警戒力量的分布以及供電線路的走向,就能夠輕易判斷出鍾擺城的中樞所在。在紅外視覺下,各處隱伏著的暗哨無一能夠逃出他的感應。

    蘇觀察了一會兒流動哨的行進路線,選中了一個死角,開始沿著總部大樓的牆面攀援向上。他並未沿著排水管上行,而是直接順著窗戶向上。只要在窗台或都窗框上借一下力,蘇的身體就會上升數米,攀升到上一層的窗口。九樓有一個窗戶是開著的,蘇悄無聲息地進了房間,在房門背後貼的消防逃生圖前站了片刻,才出了房間。

    大樓內部到處都是監控的攝像系統,使蘇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辛苦。有些時候,他不得不象壁虎一樣在天花板與牆壁的夾角處爬行,才能夠穿越監控系統的死角。在一些看似空曠的走廊里,其實密布著探測的紅外線,這些陷阱對于擁有紅外視覺的蘇來說,就根本不是問題了。

    夜很安靜。

    距離巡邏車遇襲已經是第三天了,平靜的三天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羅克瑟蘭公司的成員逐漸恢複了正常生活,他們開始接受最近開始流傳的一個傳言,就是有一個十分厲害的獵人襲擊了公司的巡邏車,目的就是車上那挺在別處很難搞到的高射機槍。親曆過那一晚的戰士們則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從沒有見過可以將高射機槍玩得象狙擊槍一樣的射手,但是那晚的襲擊者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盡管夜色已深,總部大樓里的人仍各自在忙碌著。實驗室里面依然燈火通明,許多研究員還在忙碌地工作著。地下一層的酒吧則變得熱鬧起來,緊張工作了一天的人們開始釋放積聚已久的疲勞。

    在酒吧一角,麗獨自占了一張桌子,面前堆滿了空酒瓶。她盯著眼前的空杯,接連喝了好幾口,才發現杯子里其實什麼都沒有。她隨手拿過一個酒瓶,向杯子里倒了半天,也沒發覺那其實只是個空酒杯。

    麗沒能挺到喝下一杯酒,就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如果在其它的地方,象她這樣的年輕女孩子醉倒酒吧,下場自然不言而喻。但這里是公司總部,酒吧里都是些有色心而無色膽的男人,沒什麼人敢去占她的便宜。

    里高雷在和前兩天相同的時間進了酒吧,同樣看到麗醉得人事不省。和前兩天一樣,里高雷上前一把抱起麗,走出了酒吧。電梯還在最頂層,他沒有等待,麗的房間在大樓的七層,走消防通道更加的快捷。

    麗的房間很大,里外合計四間,設施俱全。只不過作為一個女人的房間,風格簡潔得有些可怕,除了一些特種作戰或者格斗用的服裝,就是各式各樣的槍械刀具。

    里高雷將人事不省的麗扔在床上,再將自己扔進了房間里的沙發上,開始默默地抽煙。一支煙很快就燃完了,他離開麗的房間,並且小心翼翼地關好了門。

    而在五樓,法斯爾站在熱氣升騰的浴室里,哼著小曲,塗了滿臉的泡沫,在鏡前仔細地刮著胡子。這種舊時代每個男人都會做的事,在現在已經成了特權和奢華的象征。足足花了將近十分鍾,法斯爾才將自己的胡子打理完畢,穿上浴袍,走進了臥室。

    一進臥室,法斯爾全身浮肉立刻一僵。他隨後苦笑了一下,聳了聳肩,說:“要來杯酒嗎?”

    蘇端坐在沙發里,點了點頭。

    他坐的是法斯爾最喜歡的位置,每天在入睡前,法斯爾都喜歡在這里喝上一杯,讀一會書。

    法斯爾從外間的酒櫃中取出一個小酒瓶和兩只杯子,倒滿,放了一杯在蘇的面前,然後在蘇對面坐下,說:“1980年的白蘭地,這是真正的好酒。”

    蘇只是聞著濃郁的酒香,而沒有去動這杯酒。他盯著法斯爾,緩緩地問:“你在公司里的職位很高?”

    盡管蘇的眼睛非常漂亮,但是法斯爾仍然不希望被這只碧色的眼睛如此注視。在蘇的視線下,不光是浴袍起不到絲毫的防護作用,甚至于法斯爾感覺自己身上已不再結實的肉似乎都在一分分地剝離。

    在如此近的距離,法斯爾清晰看到了蘇目光中的冰冷,那里面,毫無寬容和仁慈可言。幾十年的經驗告訴法斯爾,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說謊。

    “我是羅克瑟蘭公司的執行董事。”法斯爾如實回答,但耍了個小小的花招,他希望蘇和大多數新時代的年輕人一樣,並不了解舊時代的公司架構以及職位設置。羅克瑟蘭是個複古風格的公司,架構與運作和舊時代差別不大。

    “嗯,真正的高管。”蘇的回答讓法斯爾大吃一驚。無論如何,這不應該是獵人和雇傭兵會有的知識。

    “為什麼追捕我?”蘇下一個問題直指核心。

    法斯爾猶豫了一下,隨即在蘇的眼中看到了冰寒的光芒。他歎了口氣,站了起來,從放在床頭的老式公文包中取出幾張照片,放在蘇的面前。“據說,這樣東西是從你身上來的。聽說你是個優秀的獵人,應該清楚這東西的價值。”

    蘇仔仔細細看著這幾張照片,法斯爾甚至有些懷疑,他似乎將這幾張照片刻印到了腦子里。

    “樣本是從哪里來的,具體些。”蘇將照片收進了自己的口袋,完全沒有還給法斯爾的意思。

    “最初發現這些樣本的,是我們在阿斯莫的一個代理人……”法斯爾剛開了個頭,蘇忽然身體前傾,右手掩住了法斯爾的嘴,左手則把法斯爾的右手按在茶幾幾面上,然後用裝滿烈酒的酒杯壓住了法斯爾的中指。蘇纖長白晰的左手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喀嚓聲中,法斯爾的中指已被完全壓扁!

    無法想象的劇痛讓法斯爾不由自主地慘叫出來,卻盡數被蘇按了回去。蘇的手甚至連他的鼻子都牢牢蓋住,讓他連哼聲都發不出來。法斯爾的臉色迅速由紅變紫,然後暈了過去。

    蘇沒有動。

    過了幾秒,法斯爾又在巨大的疼痛中醒來。他的右手如同被釘在茶幾上,絲毫動彈不得。他又暈了過去。

    暈去醒來,反複了數次,法斯爾才適應了痛苦,滿頭的冷汗,已能硬挺著不叫出聲來。這個已經接近六十歲而且沒有任何能力強化的老人能夠在短短二分鍾里適應這種非人承受的痛苦,蘇也有些佩服。蘇松開了右手,為法斯爾再倒了一杯酒,並將酒杯遞到了他嘴邊。法斯爾顫抖著喝干,酒精稍稍減輕了一點他的痛苦。但是蘇的左手還是沒有絲毫移動。

    “不要對我說謊。”蘇平靜地說,“現在告訴我,這些樣本是從哪里來的。”

    法斯爾不知道蘇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最好不要在大方向上撒謊,于是他原原本本的將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中間當然省略了不少細節。

    讓他心寒的是,蘇點了點頭,說:“你並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說出來,不過也不能算是說謊。樣本來自于我的那把手槍,是嗎?”

    “是的。”法斯爾額頭冷汗不住流下,蘇的左手仍如鋼鉗般壓著他的右手。

    “除了里高雷之外,追捕我的另外兩個人來自哪里?”蘇依舊平靜。

    法斯爾強忍疼痛,將萊科納與奧貝雷恩的來曆說明,而且說出了羅克瑟蘭交換到的東西。當聽到五階能力的配方時,蘇淡淡地說了句:“交出來。”

    “那不可能!”法斯爾喘息著說:“那不是一套藥劑,而是完整的配方。有了配方,羅克瑟蘭就能夠生產出藥劑,從而擁有真正的屬于公司的五階能力!配方在總部,那種東西我不可能隨身攜帶。要從總部取出配方,必須得到董事會的同意,否則的話,即使是董事會主席也辦不到!”

    “總部的地址。”

    法斯爾睜大了雙眼:“你瘋了!”

    “總部的地址。”

    看著蘇平靜的眼睛,法斯爾只能讓步,報出了公司總部的地址。

    “現在,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于暗黑龍騎的一切。”

    法斯爾已經知道了蘇簡單直接的風格,而且看起來不回答完問題,蘇絕不會允許他處理傷指。指上抽搐般的痛楚使他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他只能回答得盡量簡潔、完整。

    暗黑龍騎是一個神秘的組織,人數多少、總部在哪里都無人知曉,至少以羅克瑟蘭公司高層這樣的級數是不行的,盡管羅克瑟蘭與暗黑龍騎交易曆史已經超過了十年。所有知道暗黑龍騎的人,對這個神秘的組織都有一個共同的印象,那就是強大,無法想象的強大!

    暗黑龍騎正式成員並不是很多,但是每名龍騎都有數量不等的扈從,與舊時代中世紀的古老騎士制度有些類似。這些扈從更多的是介于仆人和奴隸之間的性質。據說,有些極為強大的龍騎甚至會有接近千名的扈從!龍騎與扈從們加到一起,就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如蘇親身的體驗,暗黑龍騎的扈從絕對不是僅僅拿來顯示身份的擺設。

    每一名暗黑龍騎都是大人物。

    暗黑龍騎中絕大多數騎士除了自身的超卓實力外,皆出身自擁有龐大人力財力的大家族,而這樣的家族並不是羅克瑟蘭能夠招惹得起的。少部分不是世家出身的龍騎更不能得罪,很顯然,沒有家族的支持,那必然是擁有驚才絕豔的潛質或者是已經有了穩壓其它世家龍騎一頭的實力,才有可能得到暗黑龍騎的承認。

    以法斯爾所知,暗黑龍騎似乎是某個組織下屬的武力部隊。而這個能夠設立並且驅使暗黑龍騎,以及無數暗黑龍騎背後的家族,潛在力量幾乎無法估量的組織,只有少數動蕩年代真正的大人物才會接觸到。

    這個傳說中的龐然大物,據稱,名為血腥議會。

    蘇安靜地坐著,沒有繼續問下去。法斯爾仔細地觀察,卻沒有發現他碧色的眼神有任何的波動。這個老人忽然有些莫名的失望,也初次開始後悔。也許里高雷說得對,這是頭不該招惹的孤狼。

    在過去的五十多年中,法斯爾見證了一個大時代的變遷,也見過了形形**許多人。但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類似于蘇這樣的人。盡管失去了右眼,縱橫交錯的繃帶又掩蓋了大半的面容,但是蘇露在外面的部分,比如說那碧色的左眼,或者那光潔柔膩的雙手,已經不是漂亮或是精致之類的簡單詞彙可以形容,那是超出法斯爾想象極限的完美!

    令人心寒的完美。

    安靜的臥室中響起了水滴的聲音,那是法斯爾手上流出的鮮血漫出茶幾的邊緣,滴落在地上的聲音。聽了半天這種令人崩潰的聲音,法斯爾意外的發現自己仍很平和。

    “看起來,我惹了一個很大的麻煩。”蘇終于開口了,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聲音也更加悠揚且富有磁性。

    “非常大的麻煩。”法斯爾替蘇作了補充,“法布雷加斯是個很有名的大家族,而你殺的萊科納則是那個家族里年輕一代中很重要的人物。他和奧貝雷恩在暗黑龍騎中只是初階的騎士,這次任務,以我的理解,不過是對年輕騎士的一個試煉,只不過試煉的過程出了意外。還有很不幸的一點,或許暗黑龍騎的活動范圍還算有限,但是血腥議會不同。我相信有太多的公司或者組織願意傾盡全力,只為了得到血腥議會的一點善意。”

    “就象羅克瑟蘭?”

    “就象羅克瑟蘭!”

    蘇沉默著,甯靜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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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一 由終而始 下

    此時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到了門口停下,然後只聽咣當一聲大響,房門被人粗暴地一腳踢開。

    里高雷叨著根煙,滿意地摸著滿臉青油油的胡茬,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看清房間內的形勢後,他愕然怔住,嘴里的香煙掉落在地。

    “要打一架嗎?”蘇眯著漂亮眼睛問。

    “我投降。”里高雷苦笑。

    這麼近的距離,他根本來不及出槍。而肉搏的話,能夠把麗都擺平的蘇,對付他還不是輕松愉快?何況法斯爾還在蘇的手里,里高雷絕不會讓法斯爾受到傷害。

    “關上門,把槍都拆了,然後坐下。”蘇吩咐,里高雷一一照做。沒有槍的里高雷,就是一頭拔光了牙的腐狼。可是房間里已經沒了椅子,蘇也沒有讓他出去拿的意思,里高雷干脆坐到了地上。他看到了法斯爾血肉模糊的右手,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看來羅克瑟蘭在這里的最高人物快到齊了,除了一個麗。”說到麗的時候,蘇的聲音很平靜,眼瞳深處的光芒卻微微地亮了一下。

    這樣微小的細節也被里高雷看在了眼里,他兩道濃濃的眉毛絞在一起。他忽然聞到房間中有血腥氣,而且越來越濃。法斯爾是在流血,可是不應該有這麼重的血腥氣。

    蘇看出了里高雷的疑惑,向衣櫃指了指。

    里高雷慢慢站了起來,走到了衣櫃前。他發現,衣櫃前的地毯是濕的。里高雷慢慢握住把手,然後猛地拉開了衣櫃的門。

    衣櫃里果然藏了一個人,隨著打開的櫃門,這個人的身體無力地滑出了櫃外。他圓睜著雙眼,臉上還凝聚著臨死前極端恐懼的表情,破碎的眼鏡掛在一邊耳朵上。

    “羅斯坦!”里高雷一聲低呼。

    法斯爾立刻明白了為何蘇可以判斷得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除了暗黑龍騎的部分外,蘇實際上已經從實驗室技術主任羅斯坦那里知道了其它的一切。

    看著羅斯坦的尸體,法斯爾臉上酥松的浮肉又跳動了起來。羅斯坦生得矮小猥瑣,生性膽小好色,人品上一無是處。可是除了這些缺點,他是個真正的生化天才,完全有獨立開發出完整四階能力的水平。從暗黑龍騎得到一個完整五階能力的配方後,還需要羅斯坦來破解這個配方。如果破解成功,那麼就意味著羅克瑟蘭從此擁有了獨立開發五階能力的技術。

    蘇這種在荒野中成長起來的獵人不明白羅斯坦的價值,法斯爾可是清楚得很。甚至可以這麼說,麗和她那五百名士兵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羅斯坦。羅克瑟蘭對荒僻的北區分部投入如此多的資源,就是想在這個沒什麼強敵的區域建立起秘密的生化中心,結果所有的心血,就這樣被蘇給輕易的毀滅了。

    法斯爾登時怒火沖上,咆哮了起來:“你這是在挑戰整個羅克瑟蘭公司!”

    蘇以法斯爾完全看不清的動作輕輕挪了挪左手中的酒杯,然後壓下。這一次法斯爾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蘇又壓爛了法斯爾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里高雷猛地沖了過來,但在蘇甯靜如冰的碧色目光注視下,他生硬地刹住了沖勢。

    法斯爾不住地吼叫著,怒氣沖沖,竟然也幾乎沒有之前恐懼的樣子,他甚至沒有再次昏過去,可以說完全是個奇跡。

    看到法斯爾的反應,蘇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總是有種詭異的魅力。

    “我已經在挑戰羅克瑟蘭了。”蘇保持著笑意,說,“我知道萊科納背後有龐大的,我根本招惹不起的勢力,但是我還是殺了他。所以不要用羅克瑟蘭來威脅我,我從來不受威脅,特別是這種完全沒有威懾力的威脅。”

    里高雷放緩動作,不引起蘇的任何誤會,從櫃子中取出一管止血噴劑,說:“能不能先給法斯爾止血?他年紀大了,再這樣流血會死的!”

    蘇微笑著,挪開了酒杯。杯中酒仍幾乎是滿的,沒有灑出來多少。里高雷扶住了法斯爾顫抖的身體,為他做了簡單的止痛、止血和包紮處理。更徹底的治療就需要手術了,北區分部目前沒有做這種手術的條件,必須回總部才行。看起來,法斯爾這幾根手指已經保不住了。

    里高雷脖頸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動著,但最終放棄了一切訴諸暴力的想法。他盡可能地放緩聲音,問:“你究竟想要什麼?”

    蘇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笑,說:“在大多數荒野獵人的計數法里,一個人就是一個人,人和人之間不會有什麼不同。不過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心里的計數法不是這樣的。外面的那些戰士,一個人就是一個人。而你們看待自己,或者是看待與自己同等級的人時,一個人是等于一百,也許是一千個人的。具體的數目應該只有你們自己知道。所以外面那些戰士,我殺一百個一千個,你們都不會心痛。要讓你們真正的知道痛,知道付出了代價,光是殺那些充當炮灰的戰士是沒有用的。我在這里呆了幾天,覺得你們整個北區分部里,最有價值的人應該就是櫃子里的家伙,所以我殺了他。當然,在動手之前,我已經知道了應該知道的一切。”

    法斯爾和里高雷聽著,忽然覺得衣服又粘又濕又冷,貼在皮膚上說不出的難受。象蘇這樣下手狠辣的獵人到處都是,但能象他這樣思考的幾乎沒有。

    “至于您,法斯爾先生。”蘇的聲音柔和動聽,口音也純正得不帶一點雜音:“我看得出來,您是真正的身居高位,而且生活得很有質量。聽說在舊時代,也只有少數人可以有這樣的生活。比如說我,在我很小的時候,拼命地工作一整天,為的就是換一杯您用來洗澡的水。所以我不殺您,是因為您一定會記住今天的疼痛,這樣在今後,當您做出任何與我有關的決定時,都會深思熟慮。這比換上一個對我沒有痛苦記憶的人要好。要知道,我不喜歡麻煩。”

    “你自己就是麻煩的源頭。”法斯爾臉色蒼白的可怕,但是說話直指要害。

    蘇笑笑,沒有否認這一點。他望向里高雷,問:“麗在哪里?”

    里高雷悚然一驚,說:“她還是個孩子!不要傷害她!”

    “死在那個孩子手上的人很多。”蘇的語氣很平靜,但有不容違抗的意味。

    里高雷怒視著蘇,片刻後忽然歎了口氣,頹然地說:“你想要什麼,盡管說,但不要傷害麗。你應該知道……你們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承諾的。”

    蘇碧色的目光閃爍不定,開始思索。這時走廊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看來法斯爾剛剛的慘叫終于驚動了巡邏的衛兵。

    “法斯爾先生,您沒事吧?!”房門外傳來衛兵們的問詢,未確認情況前,他們不敢擅入法斯爾的房間。

    “這里沒事!都回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離開各自的崗位!”里高雷大聲道。

    喝退了士兵後,蘇終于有了決定。“把你們的庫存軍用裝備列表拿一份給我看看。”

    這一次,里高雷叫進來一個尉官,吩咐他去辦這件事,自己則始終留在蘇三米之內。如果出了這個距離,里高雷並不知道蘇會不會立刻動手。

    而尉官足夠冷靜,看清了房間中的狀況後,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接了命令就去辦理。

    北區分部的武器裝備庫存不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極為驚人,顯然是羅克瑟蘭在這里下了重注。蘇在精心的選擇之後,並沒有選擇新時代著名的RF300A狙擊槍,而是挑了一枝舊時代改進型的巴雷特反器材狙擊槍。改進後的巴雷特除了威力略大,但各方面數據都不如RF300A,可以說這完全是兩代的狙擊槍。但是巴雷特結構要簡單得多,更容易維修,也更容易獲得彈藥,或許,也更容易被改裝。要知道RF300A每一發子彈就要100元,而且幾乎不可能從聚居地或者是小公司買到。再挑了幾片複合材料裝甲片,一組精細工具,兩支二階能力藥劑以及一把手槍和相應的子彈後,蘇就表示了滿足。

    這一晚,羅克瑟蘭總部里亂成了一團。上百名全副武裝地戰士把守著各處要沖,並隨時准備沖進去營救法斯爾和里高雷。另有一些人負責去取蘇要的裝備,他們原本還打算拖延下時間,然而當預定的時間到了之後,房間里隨即傳出法斯爾的慘叫和里高雷憤怒之極的咆哮,于是蘇要的東西立刻被送達。

    整個總部大樓中,只有醉酒的麗睡得香甜。

    蘇簡單看了看裝備,隨手將狙擊槍彈彈盒中的一發子彈壓入了巴雷特的槍膛。根本未經瞄准,右手一抖,槍口即刻跳躍而起,向著送裝備進來的尉官胸口噴出一道火舌!

    尉官的胸口立刻多出一個巨大空洞,反器材槍彈的巨大動能還有余力在對面的牆壁上撕開一個大口子。

    蘇看著愕然倒地的尉官尸體,淡淡地說:“下次記得把子彈上的追蹤器去掉。”

    里高雷和法斯爾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他們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此時的任何舉動都有可能招來一顆恐怖的反器材槍彈。傻子都能感受到蘇平靜外表下的巨大怒火。

    蘇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了看微有寒意的夜,淡淡地說:“告訴麗,這次我打碎的是自己的手槍。如果有下一次,碎的就是她的頭。”說完,蘇帶著全套裝備,直接從五樓跳了出去。

    蘇的身影消失的一刻,里高雷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到窗戶前看看蘇摔死沒有的興趣都無。蘇當然不可能摔死,摔傷也不可能。愣了足有一分鍾,里高雷回過神來,跳起大叫:“醫生,醫生!快叫醫生!該死的,醫生都哪去了!”

    直到天色複明,羅克瑟蘭總部大樓的忙亂才稍稍告一段落。當麗睜著仍有些迷離的眼睛從房中走出時,立刻驚訝于走廊中如此之多的全副武裝的戰士。她隨手抓過一人,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面對自己最大的上司和夢想中偶象,那名戰士當然不會隱瞞什麼。

    于是麗和公司里絕大多數的人一樣,知道昨晚那名獵人又襲擊了總部,這次,那名瘋狂但毫無疑問實力強悍無匹的獵人不僅一度綁架了法斯爾和里高雷,還殺死了羅斯坦和麗最喜歡器重的一名尉官。這名獵人很年輕,而且裝束奇特,但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他的眼睛,他只有左眼。盡管對這名獵人恨之入骨,然而戰士仍然下意識的說了句,那真是個迷人的眼睛。

    這名獵人襲擊羅克瑟蘭的目的,就是為了劫掠一批武器裝備,一批價值不菲的裝備,其中包括了最新型的狙擊槍,昂貴的特種子彈,剛剛研究出來的複合材料裝甲片等等。

    “將軍……將軍?”年輕士兵看著目光呆滯的麗,忽然有些莫名心痛和擔心,大著膽子叫了幾聲。

    麗勉強笑了笑,揮手讓那名戰士離去,她自己則走上露台,點起一支煙,迎風站著。

    “……就為了幾枝槍?”麗連罵粗口的力氣都已失去了。她幾乎盡了全力,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是還是有一滴眼淚頑強地流了下來。

    麗也有過荒野求生的經驗,她知道,對荒野中生活的人來說,其實一把好槍比性命還要重要。一個長得還不錯、剛成年的小女孩,也不過就能換上一枝普通的突擊步槍而已。從那把手槍中就可以看出來,蘇絕對稱不上富裕。他全部的裝備加在一起,也換不來一片複合材料裝甲片。蘇這樣做,站在獵人的角度,也沒有錯。公司大多數時候是劫掠荒野上的人,偶爾也會被人劫掠。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在這個動蕩年代,不是吃人,就是被人吃。

    可是,麗還是想哭。

    從十歲第一次殺人時起,麗就從未哭過。

    露台可以俯視到的中心廣場上,一列車隊已整裝待發,依舊是兩輛輪式裝甲車,兩卡車的士兵,以及三輛黑色轎車。不過當初坐著車來的三個人中,只有法斯爾一個回去。他右手上包裹著厚厚的石膏繃帶,十分顯目。

    鑽進轎車前,法斯爾向總部大樓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麗。以他的視力,也看出麗有些魂不守舍。法斯爾又向里高雷望了一眼,問:“你這樣瞞著麗,就不怕將來有一天她會知道。”

    里高雷沒有回頭,平靜地說:“我知道,那時她會恨我。不過這是為了她好,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蘇屬于荒野,而她已經不再適應荒野的生活,羅克瑟蘭才是她的家。”

    “好吧,我老了,對這事沒法提出什麼建議。”法斯爾聳了聳肩,鑽進了轎車。

    引擎聲響起之際,法斯爾按下車窗,向里高雷道:“我還是想說一句,你們之間的感情可真奇怪。”

    里高雷一口吐掉香煙,惡狠狠地說:“快走吧,老頭!小心在路上被炸死!”

    法斯爾揚了揚包紮得密密實實的右手,微笑著說:“不用為我擔心,不管遇上什麼事,都不可能比這個更糟了。”

    由始至終,兩個人都有意地回避了麗知道真相後,會在蘇和暗黑龍騎間作怎樣的選擇。或許他們都相信,麗的選擇,一定是最壞是那個。

    麗不知道在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只知道香煙燃到了盡頭。她將煙頭從七樓上彈下,轉身離開了露台。路上遇到的人都詫異地發現,麗臉上完全沒有了表情。而在過往,麗就如一團火,要麼開心,要麼暴怒,幾乎什麼都寫在了臉上。

    從這一天開始,麗開始瘋狂地訓練自己,也瘋狂地訓練軍隊。

    夕陽已西下,很快天色就要暗下來。荒野廢墟間游蕩的夜行腐狼已開始三三兩兩地游蕩。它們雖然是夜行動物,然而在饑餓驅使下,它們不得不走出巢穴,在最討厭的光亮下覓食。

    這是一片十分空曠的荒漠,除了幾段露出地面的公路路面,以及遠方一座孤零零的高壓電塔外,幾乎看不到任何舊時代人類活動的痕跡。

    區域內的夜行腐狼幾乎同時轉頭,它們銳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地平線上出現的一個身影。那是一個人,落日的余暉在他身前扔下一道長長的影子。他全身都裹在一件厚厚的斗蓬中,背後背著一支巨大的巴雷特狙擊槍。

    夜行腐狼們猶豫著,不知道是否該向這個人發起攻擊。從這個人身上,夜行腐狼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還有一絲同類的感覺。它們逡巡著,繞著這個人來回奔跑著,越來越是煩燥不安。

    而這個人則以均勻的速度筆直前進著,如同完全沒有看到周圍已經聚積到了數十只的狼群。

    夜色終于降臨,有幾頭最為饑餓的夜行腐狼終于忍不住開始接近這個人,並且示威性地低低咆哮。夜行腐狼與舊時代的狼習性有些不太一樣,它們體型更大、更強壯也更瘋狂。夜行腐狼喜歡從正面攻擊獵物,雖然這樣很容易造成傷亡,但對繁殖過快的夜行腐狼來說,重傷或是死去的同類也是食物。

    一只體型明顯超過同類的夜行腐狼開始站到了這個人的行進路線上,伏低了身體,准備撲擊。就在腐狼躍起攻擊的瞬間,這個人忽然略微抬起了頭,在斗篷罩帽下的黑暗中,亮起一團幽幽的紅色光芒。

    夜行腐狼悚然一驚,生生刹住了躍起的勢頭,然後一聲嗚咽,夾緊尾巴,掉頭就跑!頭狼一逃,其余的夜行腐狼也就隨之一哄而散。

    蘇環顧四周,但見一片茫茫黑暗,剛才來氣勢洶洶的夜行腐狼都逃得無影無蹤。他笑了笑,左眼中的紅光逐漸隱去,恢複了幽幽的碧色,繼續向前行去。

    蘇喜歡腐狼,以及荒野上的生物,因為它們知道畏懼,懂得逃跑。而人類,絕大多數的人類,很多時候會無所畏懼到近似于無知的地步。

    蘇,也是如此。

    荒野上,數十道雪亮的燈光劃破了深沉的黑暗,十幾輛大馬力的越野車以無所畏懼的速度狂飆突進,直撲向蘇與萊科納及奧貝雷恩曾經激戰過的巨大城市廢墟。

    這座廢墟城市,由于法布雷加斯家族的動議,已在暗黑龍騎的地圖上被標注為落日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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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二 耐心 上

    落日之城,對于法布雷加斯家族和暗黑龍騎而言有著特殊意義。

    法布雷加斯家族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第四順位繼承人,一個前途遠大的年輕子弟,他們失去的還有尊嚴和古老的榮譽。每一個暗黑龍騎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即使現在不是,將來也會是。象法布雷加斯這樣古老且龐大的家族,失去了一個年輕的暗黑龍騎也是家族近期的頭等大事。這不僅僅是巨大的損失,如果不能夠在一個合理的時間內抓到凶手,那麼就會引起盟友甚或是競爭和敵對的家族對法布雷加斯家族實力的懷疑,進而產生無法預料的連鎖反應。

    對暗黑龍騎來說,事情相對要簡單得多,這里面沒有牽涉到多少政治,受影響的只是榮譽。兩名剛成為暗黑龍騎不久的年輕人接到了一個試煉任務,在任務過程中出了意外,僅此而已。略有些不同的是任務過程中還有外人在。當然,即使羅克瑟蘭這樣的小公司根本得不到暗黑龍騎的絲毫重視,但也不能在他們面前有失尊嚴。所以暗黑龍騎要追查此事,當然,他們對入侵者更感興趣。

    只要夜幕落下,落日之城就會變成一只龐大之極的怪獸,冷冷地注視著想要到它身體內部活動的一切生物,尤其是一些特別傲慢的生物。

    十三輛越野車一字排開,每輛車車頂還有一排六只大燈,與兩只車前燈一起,照著夜幕下的落日之城。

    越野車陣前,筆直地站著六個人,六個身著深黑色、鑲暗金紋飾制服的人!中央是一個站姿筆挺如旗杆般的中年人,半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上唇濃密的胡須與深陷的鷹目一起,構成了一名標准的軍人。這個中年人與其它人不同,他的袖口織繡著的是兩把交叉短劍。

    盧瑟.法布雷加斯中尉驚歎于眼前這座廢墟城市的宏偉規模,但對落日之城的名字不以為然。他不僅對為萊科納複仇這件事全無興趣,也對尋找入侵者標本熱情不高。雖然同為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一員,但與任何古老且龐大的家族一樣,同一個姓氏下的關系可以非常遙遠。盧瑟是萊科納的族叔,但是分屬于遙遠的兩個支線家族,互相之間的血緣聯系已經十分單薄。雖然同為暗黑龍騎的成員,並且軍銜比盧瑟要低,但是萊科納比盧瑟年輕了三十歲!其實萊科納的潛力要遠遠超過盧瑟,將來的前途自然也要比盧瑟遠大得多。

    在暗黑龍騎的內部,派系是當然存在的,但是各位龍騎之間並無嚴格的隸屬關系。在由多名龍騎參與的行動中,軍銜可以確定指揮序列,然而並不絕對。如果指揮官命令哪一位龍騎發動自殺式攻擊,這位龍騎即使只是一名列兵也可能會斷然拒絕這種明顯對己不利的命令,至于事後是否會因為抗命受到處罰,則牽涉到個人實力、派系、背景、行動的成敗和影響等一系列複雜的因素。在暗黑龍騎相對松散的架構里,軍銜實際上只是對實力的認可以及確定相應待遇的依據。

    象盧瑟這種五十多歲的中尉,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或許還沒有二十四歲的下士萊科納高。

    所以對于萊科納的死,盧瑟暗中還有些高興,當然,他並不會表露出來。畢竟,法布雷加斯家族整體實力的強大,並不一定使盧瑟這個分支獲益。而現在家族實力受到損害,一名強有力的繼承人隕落,但是正因為如此,盧瑟在家族中的地位反而會無形中提高,也就能夠爭取到更多的東西。

    盧瑟深入研究過萊科納的死,也仔細盤問過每一名在場的扈從,當然不包括奧貝雷恩的扈從。對于蘇,盧瑟甚至十分欣賞。在他看來,射殺萊科納的那一槍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埋伏時機和地點堪稱藝術。雖然和大多數格斗域與類法術域的能力者一樣,盧瑟從來都固執的認為修習靈能域各類武器掌握能力的人都是不堪一擊的軟蛋,但對蘇的這一槍,他還是有些另眼相看。

    六名暗黑龍騎手中,都有一張落日之城的詳細地圖,上面詳細標注了當日戰斗的重要地點。而不同顏色的箭頭則指示出各個龍騎的行進和搜索路線。

    不必多話,盧瑟抬起戴著黑手套的右手,並起食中二指,向前方一指,五名龍騎便各自散開,要率領各自的扈從沿著預定路線搜索。

    在橫列成陣的越野車後,站著眾多的扈從。

    盧瑟的特性是謹慎、細致與耐心,他在落日之城整整搜索了三天。三天後的黃昏,六位暗黑龍騎出現在一座高樓的頂層。蘇曾在這里靜靜地坐了三天,等待著身上眾多的傷口愈合。也就是在這里,蘇用擁有的10個進化點形成了紅外視覺。活尸女王擁有的紅外視覺更為精細、敏銳,消耗的進化點也就格外多些。然後,就在同樣的黃昏,蘇離開了落日之城。

    不等盧瑟的命令,一名暗黑龍騎走到蘇曾經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他看上去三十余歲,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嘴唇則塗著鮮豔如血的口紅。與其它龍騎或雄壯,或精干如鐵不同,這名暗黑龍騎的身體顯得過分單薄,似乎稍強些的風就能夠將他吹走。那超過180公分的身軀,估計體重還不到50公斤。

    然而詭異的是,如果蘇也在場,就會發現,這名龍騎坐的姿勢、面對的方向、甚至是微眯的左眼,都與自己當時一模一樣!

    龍騎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感受著什麼。過了足足十分鍾,他忽然全身顫抖了一下,嘴里發出陣陣呻吟,就好象到了高潮一樣。

    盧瑟等其它龍騎似乎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沒有任何人表露出多余的表情。事實上,這個名叫賈斯汀的龍騎才是此次行動的關鍵人物。

    賈斯汀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全身上下忽然一陣抽搐,從地面上彈了起來。他本來就坐在頂層邊緣,這一下突然彈出去幾米,直接就向樓外摔了下去。其它龍騎同樣站在原地沒動,雖然這里是三十樓,但要是這樣也能摔死,那就不是暗黑龍騎了。

    果然,賈斯汀腳下好象踩著什麼東西,竟然又慢慢地從樓邊浮了上來。他雙眼已經睜開,但是細長帶著些狐媚的眼睛中瞳孔盡數散開,根本就沒有焦點。他越浮越高,將手伸向遠方,似乎在撫摸著什麼,極是小心,又全是溫柔。

    “真是個漂亮的小東西呀……”賈斯汀喃喃說著,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沙啞,如同幾天幾夜沒有喝過水一樣。他仿佛變得熾熱,猛然一把拉開暗黑制服的領子,露出內里猩紅色的襯衣。

    賈斯汀突然全身挺得筆直,直得就象是一杆標槍。這一刻他的姿態,簡直比盧瑟還要象一個軍人!而且他的瞳孔急速收縮,再也不是沒有焦點的茫然。

    “小家伙!我抓到你了!”賈斯汀的聲音又粘又濕,陰冷得象一條雨林中潛伏的毒蛇。

    賈斯汀一清醒過來,身體立刻就向樓下摔去。然而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身體忽然憑空橫移五米,就此輕輕地站回到大樓的邊緣。

    “他在哪里?”盧瑟問。

    賈斯汀向天邊最後一線余暉一指,說:“他就在那個方向,而且還在不斷前進。”

    和其它的龍騎一樣,盧瑟看了看手中的電子戰術地圖。根據情報,蘇曾經到過羅克瑟蘭公司的北區分部,並且在那里劫走了一批裝備。盧瑟手中的電子戰術地圖上不光標識出了鍾擺城的位置,而且隨著他手指點動,蘇拿走的裝備清單也全部調了出來。

    盧瑟再次仔細看了一遍這張清單,雖然他已經前後仔細閱讀過了九次。看罷清單後,盧瑟第十次皺起雙眉。不知道這個蘇是真的不懂,還是懂的太多了,居然放著各方面數據全部占據壓倒性優勢的RF300A不用,反而挑了把巴雷特。雖然和舊時代的巴雷特相比,改進型精簡了結構,而且小幅提升了一點性能,但是巴雷特就是巴雷特,再怎麼改進也還是巴雷特。

    盧瑟暗自歎了口氣,合上了電子地圖。巴雷特雖然性能差了些,但全是簡單的機械結構,上面沒有任何電子裝置。而蘇帶走的所有裝備都是如此,全是舊式機械火藥結構的槍械,哪一件都沒有裝設電子設備。

    手持RF300A這種半智能狙擊槍、配備全套瞄准具的射手,可以輕松消滅持巴雷特的同等級射手。RF300A惟一的缺點也在于它的半智能感應器上,如果不同時開啟反偵測設備,只要持有暗黑龍騎這次所帶來的設施就可以在五公里范圍內追蹤到RF300A發出的電子信號,從而鎖定射手的准確位置。而一套反電子偵測設備本身的價值和同樣昂貴的運行和維護成本,對于荒野生存的獵人來說,無疑是奢侈得過分了。

    盧瑟一臉嚴肅,向賈斯汀問道:“這次有多少把握?”

    賈斯汀陰柔地笑了笑,撫著自己鮮豔的嘴唇,說:“大約80%。”

    “這麼高?”盧瑟皺眉問,明顯有些狐疑。

    賈斯汀高傲地一笑,顯然是有些瞧不起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尉,但暗黑龍騎的信條仍讓他認真地回答:“沒辦法,這家伙實在是太漂亮了,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栗,根本就掩蓋不住!”

    既使是盧瑟認識了賈斯汀那麼多年了,也還是第一次看到那種仿佛吸食了過量毒品的眼神,他當機立斷,指派一位龍騎帶著扈從前往羅克瑟蘭公司查看,其余所有人全部登車,向著賈斯汀所指的方向疾進!

    所有的龍騎都對盧瑟的決定全無異議。其實如果論能力位階,少尉賈斯汀才是六龍騎之首,盡管他的戰斗力實在是平庸了些。因為賈斯汀惟一的高階能力是六階的神秘學能力,神秘感知。既然能夠達到80%的概率,那就值得投下所有的賭注。

    越過了不知多少距離,在賈斯汀鮮麗指甲所指的盡頭,蘇還在不知疲倦地前行著。他忽然感覺到身上有一陣濕寒的感覺,似乎有條毒蛇游過。這種詭異的感覺糾纏不去,過了數秒才不甘不願的消失。

    蘇打了個寒戰,停下了腳步,向來路望去。在視線的盡頭,除了茫茫黑暗,好象什麼都沒有。但是蘇隱約有種直覺,就是他又被人給盯上了。上一次盯上他的是一群狼,而這一次,似乎是一群暴龍,那種每頭都可以單獨將他撕碎的暴龍。然而被暴龍盯上後,危險的直覺卻比群狼要小得多。

    于是蘇知道,災難,而不是麻煩,即將降臨。

    這次災難的來源,應該還是羅克瑟蘭。

    蘇知道自己離開後,暗黑龍騎必定會去羅克瑟蘭調查,而且一定會找出些蛛絲馬跡來,哪怕是自己再小心也沒有用。不管是出于安全考慮,還是僅僅為了遲滯一下暗黑龍騎的行動,抑或是懲罰羅克瑟蘭的貪婪,蘇都應該將法斯爾、里高雷等高層全部殺掉,並且徹底炸毀羅克瑟蘭北區分部的總部大樓。

    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做。在原本蘇的計劃中,通過自己的手槍采集樣本的麗、給暗黑龍騎引路的里高雷和幕後主使的法斯爾都難逃一死。

    只是在那一天,看到了那行動瘋狂到近似于自殺的麗,以及甘願以身軀擋在麗身前的里高雷,蘇悄然從名單中剔除了他們的名字。他自己當然不會承認這一點,在蘇的記憶中,他不過是最後兩槍准備的時間有些長,只打中了一枝木棍和一把手槍而已。反正在他的生涯中,射失的次數數不勝數,也不在乎多這兩槍。

    而法斯爾,這個老人的面容不知怎麼的,令蘇塵封的一段記憶蘇醒。

    還記得那些艱苦的年月,就在蘇幾乎就要絕望的時候,那位名叫漢斯的老人給了他一份工作,才讓他和女孩撐過了最脆弱的歲月。當年,那個如國王般驕傲的老人時常佩帶著一個徽章,徽章上面就是羅克瑟蘭的標記。

    現在看來,老漢斯應該是羅克瑟蘭在各地眾多代理人中的一個。經過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他是已經結束了在廢墟上的一生,還是遷徙到另一個地方繼續享受生活。但是從和羅克瑟蘭接觸伊始,蘇就沒有機會詢問一下漢斯的事。現在的情勢,他更要將這件事繼續深埋。不然的話,他和羅克瑟蘭的沖突足以將這位老人送進地獄,如果他還沒進地獄的話。

    蘇的地圖上,前方早已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任何資訊可言。但他相信,暗黑龍騎一定有前方詳盡的地形和地圖。在情報信息方面,獨行的個人完全沒有辦法與暗黑龍騎這樣的大組織相比,哪怕是佩恩公司這樣的小公司也比不上。

    蘇在目前唯一的優勢,就是可能還有二到三天的時間機動。具體時間長短,則取決于敵人的速度。而且剛剛那陣奇異而又冰涼的感覺也讓蘇提高了警覺,在萊科納與奧貝雷恩身上有著太多蘇完全不了解的能力,或許那陣濕涼感覺也是一種能力吧。當那冰濕落在身上時,蘇感覺到自身神秘學的能力域有些蠢蠢欲動,好象有些產生共鳴的感覺。

    蘇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換了個方向,加快速度,沿著廢棄公路向前跑去。公路肯定連接著城鎮,小型的鎮有可能變成聚居點,大型的城市廢墟則十分危險,但是由于廢棄的城市中有大量的原料可以回收,因此周圍還是有很大的可能出現聚居地。

    他現在需要情報,在不能依靠電子設備的時候,唯一的情報來源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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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二 耐心 下

    公路曲折向前,沿途經過了許多廢墟。無論是油漆剝落的信箱,長滿了野草的花園,還是扔在路邊的童車,都在無聲地提醒著人們,這里曾經是甯靜、溫馨的小鎮。

    蘇依舊在探察著地形,每個小鎮或者是鄉村都是如此。每一個鄉鎮都有可能是選定的戰場,時間已不容許他跑得太遠,因此盡可能的勘探地形和環境,是最重要的戰前准備。

    再次日暮時,蘇終于找到了一個聚居地。這是一個大型聚居地,建立在一個廢棄的城鎮上,整個聚居地有將近1000名居民,以原本城鎮的名字薩拉托加命名。

    蘇是個很容易獲得陌生人好感的人,雖然他纏滿繃帶的外貌令人望而卻步,但只要和他那只碧色鑲灰紋的漂亮眼睛對視,大多數人都會奇異地放松下來。而且蘇背上的巴雷特更是實力的象征,只有高階狙擊手才有可能用得起巴雷特這樣昂貴的家伙。每一個人都有貪婪,每一人也都有恐懼。單身的旅人身上的財物武器很容易引人窺視,但是當這武器是巴雷特時,人們的貪婪就變成了恐懼。每一杆巴雷特的背後,都是上百個生命的消逝。

    到了聚居地一個小時,蘇就基本弄清了這里的地形結構。

    聚居地不光有首領、有一只二十個人規模的警察和武裝部隊、有酒吧和幾家商店,甚至還有一個診所。這間診所可不是一般聚居地那種只有一個醫生的診所,這里有醫生,有能夠做手術的設備,甚至還有四個護士。診所很大,側面還有幾個房間,這是供手術或者是傷得比較重的人使用的住院部。診所的護士很年輕,長得都還不錯,在薩拉托加里算是上等的貨色。

    她們都是醫生的私產,換句話說就是奴隸。醫生把她們先後買下來,訓練出護士的基本技能,好在診所里幫忙。在醫生有需要的時候,也是找她們發泄欲望。如果來診所的病人想要打她們的主意,當然也可以,前提是付錢。從診所的收入結構看,4個護士帶來的收入倒是比正規的診療費還要高得多。除了給她們基本的溫飽外,醫生還會允許她們保留一點個人的私有財產。有時候他高興了,也會變得十分慷慨大方。這讓她們沒有選擇逃跑,如果離開了聚居她,這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年輕女人會擁有自由,不過代價是生命。

    在薩拉托加,奴隸制是合法的,合法性由武裝部隊的自動步槍來保障。逃跑的奴隸會受到追緝,被抓到則會有嚴厲的懲罰。男人是斷肢或者折磨至死,女人則會開放給聚居地所有的雄性居民**。為了維護制度的權威,薩拉托加與附近100公里內的其它聚居地聯合起來共同追捕從各聚居地逃出的奴隸。沒有任何代步工具的奴隸很難徒步跑出這片區域。如果有幸運兒成功了,那麼西邊是一道不太高的山脈,北邊則是一大片草地和叢林。無論是哪個方向,都有著眾多致命的變異生物等著這些美味的奴隸們。

    從有記憶的時候起,蘇走過的地方,大多數都支持或者至少是默許奴隸制度。薩拉托加的做法其實與大多數聚居地一樣。而許多公司和各類組織也都在使用奴隸,不管他們表面上是否支持這種制度。動蕩年代已經足夠久遠,久遠到大多數人開始將暴力和掠奪視為理所當然,當然也仍然有眾多的組織或是出于複古的思潮,或是由于某些目的,還是願意為自己披上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

    幾千年來,酒館這類地方就是信息的集散地,動蕩年代也不例外。盡管舊時代末期手機、網絡等信息交流方式占據了主導,各類信息多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但是酒吧這類依靠原始方式交流的地方,依然頑強地生存、繁榮著。甚至到了動蕩年代,在每個成規模的聚居地幾乎都可以找到酒吧。那些沒有酒吧的聚居地不是不想有,而是因為無法提供酒。

    與薩拉托加的規模相適應,這里的酒吧也不小。昏暗的燈光,不知從哪里搞來的時亮時滅的激光射燈,激昂瘋狂的電子音樂,以及混雜著汗臭、體味、香水和酒氣的混濁空氣,共同構成了這間酒吧荒唐頹廢的主基調。酒吧里的人很多,女人也很多,槍最多。

    蘇走進酒吧時,舞台上一個並不如何美麗、但足夠年輕的女人正在扭動著身體,她身上少得可憐的布料,遮蓋的完全不是應該被擋住的部位。少女的皮膚不錯,當然這是以荒野的標准來說。而且她很乾淨,看得出來花大價錢洗過了澡。酒吧里的男人女人幾乎都擠到了舞台周圍,無數目光盯著這個女人,特別是她那形狀不錯的屁股。男人都想狠狠捏兩把,女人都想狠狠抓兩把。

    一個男人跳上舞台,有些不合時宜地大聲談論起這個女人的好處,以及價錢。看來這個女人是他的私產。男人喋喋不休地說著和一個洗過澡的女人上床的好處,而且洗澡的錢並不包括在女人的身價里。在男人的慫恿,女人身體的刺激與酒精的作用下,開始有人出價了,然後場面就熱烈起來。

    蘇找到角落里的一張桌子,將巴雷特靠牆放好。雖然槍身已用布條纏好,但是巴雷特獨有的粗獷、狂野和冰冷氣息仍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有人僅憑輪廓就能認出這把舊時代時最著名的狙擊槍。蘇看起來並不強壯的身體與這把價值昂貴的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並且令人心動。只不過能夠認出巴雷特的都不是沒腦子的人,也從來不會覺得肌肉塊頭就是戰斗力的唯一衡量標准。戰士武器的價值往往與他的戰斗力是成正比的。

    “先生,可以買杯酒嗎?”一個怯生生的女孩聲音從旁邊傳來。

    蘇轉頭望去,見一個最多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站在桌邊,懷里抱著半瓶不知什麼牌子的威士忌,右手努力地高舉著一個玻璃杯。小女孩干干瘦瘦的,本來已經到了發育的年紀,但是透過薄薄的襯衣,看不到前胸有一點突起的跡象。她的臉蛋倒勉強說得上清秀,看上去還象個女孩。

    看到女孩咬著下唇的樣子和充滿了希冀的眼神,蘇的心頭微微一動。當年曾經相依為命的小女孩,現在,也該有這麼高了吧?不不,她跟在安吉莉娜的身邊,應該發育得好的多才對,現在想必該是個無法想象的美人了,會有很多人追求吧?

    蘇想著,有些恍然,也有些欣慰。

    旁邊努力舉著杯子的小女孩終于再次吸引到了蘇的注意力,他溫柔地問了價格,然後取出50枚硬幣,買下了那半瓶酒。蘇知道,今晚如果賣不光這半瓶酒,小女孩肯定會受到懲罰。錢反正是從羅克瑟蘭搶來的,蘇一點也不覺得心痛。不過他好象忘了,為了減輕負重,自己一共也就拿了60元而已。

    女孩有些不敢置信,呆了足有一分鍾,才跑了開去,連句謝謝都忘了說。

    酒吧里有一些人在悄悄注意著蘇,蘇並不在意。幾乎在每一個地方,特異的陌生人都是引人注意的。有幾個人躍躍欲試,但是視線在巴雷特和蘇滿身的繃帶上來回幾次後,終于放棄了誘人的念頭。

    這時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已經有了個頗為累贅肚子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坐在了蘇的對面。他向小女孩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這酒的錢算我一半。”

    看著中年人放在桌上的25元錢,蘇沒有拒絕,而是將它們收了起來。

    “要知道,你剛才所做的,可未必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中年人頗為意味深長地說。

    那小女孩又急沖沖地從酒吧里間跑了出來,在蘇桌邊站定,再次充滿了希冀的望著蘇。一進一出短短的功夫,她的小臉乾淨了許多,頭發也打散了,並且蘸水梳理過,看上去要漂亮多了,有了幾分成熟的味道,偏偏她的臉上還存留著青澀的稚氣。不用想也知道,有很多男人就好這一口。

    “先生,可以買下我嗎?”小女孩熱切地說著。

    中年人向蘇看了一眼,攤了攤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慢慢地喝起來。

    蘇看著小女孩,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見蘇沒有回答,女孩登時有些急了,說:“我雖然小,可是我會很多很多東西,我一定會讓你舒服的!”

    蘇仍沒有說話。女孩為了證明自已,抓過了蘇的手,夾在自己雙腿中間,開始靈動地扭起腰來。盡管身體瘦削,她的雙腿上卻很有肉,而且腰柔軟、靈活並且相當有力量。正如她所說,她是個很會讓男人舒服的女孩子,而且年輕。

    蘇歎了口氣,抽回了手,說:“我現在身上只有35元了,還有25元是這位先生剛剛給我的。”

    他的聲音始終溫柔如水。

    蘇的回答令女孩很吃驚,她看著蘇,又看了一眼蘇放在牆邊的槍,眼睛忽然紅了起來,嗚咽著說:“你說謊!你很有錢,買下我只需要500元,不,400元就足夠了!你只是……只是不想買我而已!”

    中年人喝酒很快,這一會的功夫幾乎將整瓶酒都喝空了,臉上也微微泛起了紅暈。他摸著上唇濃密的胡子,說:“喂,小家伙,可以了!你已經有了足夠多的機會,可是他沒有上當。行了,回去吧,你今晚的收獲不小,至少賣了三天的酒出去。”

    “可我是真的!”小女孩叫了起來。

    中年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凌厲,女孩不敢再說話,低頭抽泣著跑回了酒吧後間。

    “如果你真的買下了她,等你離開薩拉門托後,她就會找個機會逃跑,再回到這里來。這可不是第一次了。那些敢于回來要人的笨蛋,運氣好的被打斷幾根骨頭扔出去,運氣不好的就直接切碎了賣給附近的流民。”中年人點上了一支煙,悠然地說。

    “我知道。”蘇笑了笑。

    他拿起面前還沒動過的酒杯,將酒倒在了剛剛夾在小女孩腿間的右手上,然後劃著一根火柴,將酒點燃。幽幽的藍色火焰登時照亮了一小片桌面,並且與蘇碧色的眼睛相映襯著。

    此刻舞台上的那個年輕女人已經有了買家,興奮地簇擁在台前的男人女人終于散了開來。有許多人就看到了蘇燃燒著的右手。

    酒精很快燃盡,蘇右手上的繃帶已有不少焦了邊,但他似乎全無痛苦,右手也活動自如。望過來的目光中有許多立刻由貪婪變成了畏懼,還有一些目光則有些凜然,開始回避蘇這一邊。

    中年人看著蘇的右手,臉色變了幾次,歎了口氣,說:“我本以為你的能力在靈能域,可沒想到你竟然是類法術域的能力者!”

    蘇依然笑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中年人已經開始習慣蘇的沉默少言,自顧自地說:“不過你再有能力,也拯救不了所有人。”

    蘇若有所思,過了一會才說:“我只會去做那些我想做也能做的事,至于結果如何,並不重要。比如說今晚,我想做也能做的只是買下這瓶酒而已。”

    中年人看了蘇一會,搖頭說:“你不是。”

    似乎知道蘇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他又說:“看你的樣子,是要在這一帶呆上一段時間的。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或者是想賺些錢,都可以來找我。我叫奎因,我想你應該需要在這一帶多個朋友。”

    蘇有了些興趣,問:“你能提供些什麼?”

    “資訊,情報,彈藥和槍械,當然不是那些大路貨,還有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我都可以找得到。如果你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我或許可以替你找到加入真正的大公司的機會。”奎因一邊盯著舞台上激烈舞動著的裸女,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蘇也在看著台上的舞女,說:“聽起來很厲害。你屬于哪家公司?”

    奎因向蘇笑了笑,說:“我中立。”

    蘇沒有去置疑奎因的話,而是直接說:“我想我需要100公里內所有聚居點的位置和相應情報。”

    奎因拍了拍桌上的酒瓶,說:“看在今晚這瓶酒的份上,這份情況免費。”

    蘇並不打算拒絕這份明顯的好意:“那麼我們到哪里去取地圖,或者是拿情報。”

    “就在這里。”奎因指了指自己的頭,說:“你要的東西都在這里放著。”

    接下來,兩個人一邊看著台上舞女的火爆演出,一邊隨意地聊著。一串串數字從奎因的嘴里出來,再在蘇的頭腦中形成清晰的位置,並附加上精確而詳盡的標注。連蘇也有些吃驚于奎因的記憶力,連附近7處聚居地各有多少居民,首領是誰,武裝人員多少,首領有幾個女人,這些女人各自長成什麼樣都記得清清楚楚,這種記憶力,實在有些非人了。

    轉眼間夜色已深,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也留下了奎因的聯系方式後,就伸手提起了那支巨大的巴雷特,與奎因走了出酒吧。

    奎因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曖昧地笑笑:“你這就回旅館嗎,要不要我給你找兩個妞?保證不超過15歲。當然,這是要付錢的。”

    蘇微笑,說:“我現在可付不起你的妞的價錢。”

    “難道你就這麼回去睡覺?不過我的妞都不賴,你可以欠一部分帳,但別指望我會減價。”奎因說。

    “不,我准備去其它聚居地看看。”

    “現在?”奎因有些吃驚。

    “現在。”蘇將巴雷特背在了背上。

    奎因無奈地摸了摸胡子,說:“敢在晚上一個人穿越荒野的肯定是瘋子。如果你在其它聚居地遇到了麻煩,就說你是奎因的朋友,他們不會太過分的。”

    “為什麼要幫我?我現在甚至連找女人的錢都付不起。”蘇碧綠的眼睛在夜色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奎因哈哈大笑,說:“因為你年輕,因為我看好你的前途,因為我將來想從我們的合作中賺大錢。絕大多數獵人都需要一個象我這樣的朋友,因為你們懂得如何對付荒野和種種變異生物,卻不知道該如何和其它人打交道。當然,最後一個原因是你身上的這支巴雷特,它很對我的胃口。”

    蘇摸了摸背後纏滿了布條的巴雷特,微笑著說:“是嗎?它的確是支好槍,為了買它,我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奎因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因為巴雷特夠貴才喜歡它,同樣,也並不是因為你背了支巴雷特才想和你打交道。說實話,背RF300A的狙擊手我也見到過好幾個,不過都是一般生意上的往來而已。我看好你,是因為你本來能夠用RF300A,卻還是選了巴雷特。”

    蘇站定不動,望著奎因。

    奎因的胡子跳了跳,說:“嗨,伙計,不用這樣看我!你身上露出來的幾件東西可不便宜,如果賣了絕對夠買根RF300A的。狙擊手如果手頭有錢,都會盡可能地買把好槍。但你卻沒有。”

    蘇放松了一些,說:“光是這個理由嗎,好象並不值得你看好我。”

    奎因哈哈一笑,說:“你很合我的胃口,其實這一個理由就夠了!只有真正粗糙的男人,才會選巴雷特這種純男人的東西!”

    聽到粗糙男人四字,蘇的感覺先如流水般從自已全身上下滑過,然後就很有些哭笑不得。

    帶著奎因的情報,蘇在夜色中離開了薩拉托加。在接下來的兩天中,蘇走遍了薩拉托加周圍的七個聚居地,然後悄然消失,就此再無蹤跡。

    與上一次的追逐戰不同,這一回蘇決心用耐心與對手周旋。

    晨光如水灑下,照亮了這一片堪稱繁華熱鬧的區域時,越野車引擎的轟鳴打破了薩拉托加的甯靜。十一輛越野車呈扇形停下,呈半包圍態勢遙對著薩拉托加。

    盧瑟臉上全是深深的皺紋,這是過去三十年來不斷戰斗的生活所留下的痕跡。他看了看手中的電子戰術板,對身旁的賈斯汀說:“找到他了嗎?”

    賈斯汀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同樣腥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說:“現在完全沒有感覺。不過他應該就在這一帶!”

    盧瑟雙眉絞到了一起,他的目光越過薩拉托加,望向仍掩蓋在隱約霧氣下的遠方。賈斯汀說的這一帶,指的是方圓幾十公里的一大片地方。想在這麼大的區域找到一個精于隱藏的獵人,真的需要耐心。

    由始至終,暗黑龍騎都沒對薩拉托加門口越來越多的居民看上一眼,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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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三 狂野的心 上

    隨著盧瑟的命令,扈從們把從越野車將一箱箱器材構件從越野車上搬了下來,就在薩拉門托加居民眼皮底下的快速搭建起了一個簡單的營地。構件拼裝式的結構使這個頗有規模的基地在一個小時內就已建成。

    盧瑟看著戰術地圖,向三個方向分別一指,無需贅言,三名龍騎便帶著各自的扈從分頭出發,開始了搜索的過程。盧瑟和賈斯汀留了下來,並肩站在盧瑟的指揮車前。賈斯汀要在這里感應蘇的位置,盧瑟一方面可以接應其它三位龍騎,一方面也是保護戰斗力弱得有些不象個龍騎的賈斯汀。

    兩個站姿如槍,全身上下一塵不染的龍騎,與他們背後粗獷、充滿了金屬質感的越野車一起,構成了這個荒涼、破敗、到處都充滿了毀滅氣息的地域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薩拉門托加外,一個紅頭發的壯小子粗魯地推搡開了擋住視線的人群,他只向遠處的龍騎營地看了一眼,立刻就被一輛輛越野車、一箱箱裝備給養以及無中生有般出現的營地給弄花了眼。他完全算不清這麼多的東西能值多少錢,但顯然把整個薩拉門托加買下來都不是問題。他向旁邊一看,發現就看到了默不作聲抽著煙的中年男人。

    “嗨,老大!看樣子有大生意上門了!”紅發青年壓低了聲音說。

    奎因不動聲色地說:“這生意的確大,大到可以撐爛你的胃。如果你有興趣,你就自己去做吧,千萬別不要來找我。我還有車貨在培拉貢,今天得過去看看。”

    說完,奎因頭也不回地走了,紅發小子在後面連續叫了幾聲都沒見奎因回頭,只得停了下來。他戀戀不舍地向那些越野車望去,嘴里嘟嚷著:“好吧,老大說了,這些人惹不起。可是說不定他們需要我們這里的情報呢?這也是錢呀。”

    他忽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頭,說:“我真是笨!他們如果要需要情報,不早就派人過來了?”

    這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紅發青年趕忙望過去,看到五個薩拉門托加的居民與一名執勤的暗黑龍騎扈從吵了起來。原來他們是要出發去臨近的居住處點交易,但是慣行的路線由于距離暗黑龍騎營地不到100米,被劃入到了禁區,執勤的扈從勒令五人繞行,于是發生了爭吵。

    荒野求生的人都崇尚暴力與強悍,聚居地的居民更是強者中的強者。這五個人都是火爆的脾氣,幾句話吵下來,有人就示威性地拉開了槍栓他們就示威性地拉開了槍栓,將槍口對准了這名驕橫的扈從。或許扈從的確厲害,可是他們相信五支槍總比一支厲害。

    扈從臉色微微一變,上身迅速後傾,雙腿微彎,手中閃耀著銀灰色光芒的自動步槍槍口立刻跳了起來,然後噴出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火焰。

    撲撲撲,這支形狀奇特的步槍槍聲比手槍還小,射速卻高得可怕。扈從以薩拉門托居民完全看不清的動作將槍口橫擺了半周,面前的五個人即刻抽搐著、向後栽倒在地,每人身上都起碼有四五個彈孔在同時湧出鮮血。

    遠處圍觀的人們只看到那扈從向後微微一退,前面的五個人立刻中彈倒地,連扈從怎麼開的槍都沒看清楚!

    射殺了五個人後,扈從臉色平靜如常,將步槍背到背後,一手抓了一個人的腿,拖動著兩具尸體向遠處走去,直到出了他心中認定的警戒線,才將尸體拋下。這名扈從力量也遠比普通人大,拖兩具尸體顯得十分輕松。

    五具尸體很快堆成一堆,將200米的警戒線醒目地標識出來。薩拉門托加居民看向暗黑龍騎的目光中,除了羨慕、嫉妒、畏懼,還多了些仇視。但是那名扈從還在游弋,也就沒人敢去收回那五具尸體。

    過了一會,聚居地的首領、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高大男人,推開了攔在前面的人群,硬著頭皮走向盧瑟與賈斯汀,在他們面前三米處站好。盧瑟認真地看著電子戰術板,賈斯汀則撫著自己的嘴唇,望著霧氣迷漫的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身高超過190的薩拉門托加首領站在那里,似乎完全變成了空氣,根本沒有讓兩位龍騎表情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喂,我說,我們得談談。”首領聲音很干澀,看得出來他說這幾句話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只是一點小事,你們就殺了我的人,不能這樣……”

    砰!狂暴的槍聲響起,首領臉上登時綻開一朵巨大的血花,幾乎整個腦袋都被轟飛!

    賈斯汀緩緩地放下了手臂,手中那把金色的瑪格納姆左輪槍槍口還有余煙冒出。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槍,收槍時卻慢得可以。瑪格納姆的巨大威力再一次得到了證明,而賈斯汀依然在看著遠方,神色茫然而甯靜,好象根本未曾開槍殺過人一樣。兩名扈從走過來,將首領的尸體拖走,與那五個人堆在了一起。

    再也沒有人想要過來和這群驕橫的外來人談談了。

    盧瑟抬起頭,取出一塊雪白的手帕,輕輕擦去了濺在衣服上幾滴血珠。看著手帕上暗紅的血痕,盧瑟直接將手帕扔在了地上,向賈斯汀那把金色瑪格納姆看了一眼,不滿地說:“你就不能用點先進的東西?這把老古董,每次都會把什麼都弄得一團糟。”

    賈斯汀輕輕撫摸著瑪格納姆,歎息道:“你即不用槍,人又古板,怎麼能理解我這把槍的好處?基地那些智能手槍聲音都太小,纖細得就象個女人!只有這把舊時代的黃金瑪格納姆,才足夠粗糙!”

    盧瑟搖了搖頭,繼續看著戰術板,不去理會賈斯汀這個變態的瘋子。

    已經是六個小時過去了,三路分散搜索的龍騎發回的信號都是:沒有發現。他們已按照先前制定的搜索方案到達了預定區域的邊緣,接下就是沿著圓周搜索,先封閉外圍,再一塊一塊區域搜過來,最終將這一帶全部徹察一遍。這種方式耗時耗力,即使是第六位龍騎從鍾擺城趕到了這里,完成整個搜索也要花去七天時間。而且蘇不是死物的,應該不會傻傻地滯留在某個區域中等著被發現傻等,他完全可以從未搜索的區域跨越到已搜索的區域去,繼續隱藏蹤跡。

    盧瑟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時刻時候。龍騎並沒期望這種地毯式搜索真能捕捉到一個高明獵人的行蹤,他們只是用這種方式促使獵物移動,只要蘇動了,賈斯汀就很可能會有所感應,從而大致測定蘇的方位。那時五位至少是上士軍銜的龍騎合圍,蘇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上演奇跡。

    才六個小時沒結果而已,這完全在盧瑟的意料之中。蘇如果這麼容易被捕獲,那麼也就不可能會在奧貝雷恩面前,擊殺萊科納了。盧瑟很清楚,奧貝雷恩之所以只是一個上等兵,並不是能力太差,完全而是因為他加入暗黑龍騎的時間太短,並且他只是剛剛達到暗黑龍騎十八歲的年齡下限而已。盧瑟願意等待,他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在過去的三十年中,這份耐心已帶給他足夠多的成功。盧瑟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24小時很快過去了。負責搜索的三位龍騎按計劃開始了3小時的原地休整,聚集在門口看熱鬧的薩拉門托加出來看熱鬧的居民少了一大半,警戒線外堆著的六具尸體開始腐爛。盧瑟的電子戰術板上,是一長列完全相同的回信:沒有發現。

    48小時也過去了。盧瑟的電子戰術板上同樣的信息越來越多,薩拉門托加外,看熱鬧的居民又多了起來,人們偶爾會低聲議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警戒線外的六具尸體爛得更厲害了,並且開始發臭。讓盧瑟高興的是,他終于收到了一條不一樣的信息,第六位龍騎即將趕到。

    三天了,。

    新的龍騎已加入了搜索的行列。賈斯汀補了三次妝,仍蓋不住暗青色的重重眼袋。他開始給自己塗紫色的唇彩,臉上雪白的濃妝依舊。這是他開始變得煩燥不安的標志。盧瑟依然鎮定,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每天坐在營地外的越野車發動機蓋上,一成不變地看著電子戰術板。薩拉門托加的居民三五成群如常活動,偶爾會向這邊看上一眼。

    五天了。

    最先出征的三位龍騎不得不返回基地補充物資,各種裝備的電池也要重新充電,特別是三位龍騎需要洗澡。越野車中,就有一輛專門改裝過的浴車,擁有自淨系統,水可以循環使用。

    賈斯汀面色慘白,雙眼死死地盯著茫茫遠方,唇彩已換成了深黑。

    盧瑟也失去了前段時間的甯定鎮定,時不時會將戰術板夾在腋下,來回踱步。在這位身經百戰的龍騎中尉眼中,第一次覺得薩拉門托加的居民有了存在感。那些看熱鬧的人,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手勢,和聽不清楚具體內容的竊竊私語開始變得討厭。如果賈斯汀完全進入狂燥狀態,神秘感知的能力就會大打折扣,那時實際上意味著此次行動的失敗,除非盧瑟的運氣特別的好,前方的搜索行動能有所獲。

    除了幾個聚居地和周圍一小塊區域沒有搜索外,其余區域都已徹底搜過,卻沒有絲毫找到蘇的痕跡。之所以把聚居地放在最後,也是曆來搜索行動的慣例,按常理來說,逃亡者並不會選擇藏身聚居地,那盧瑟本能地感覺到,蘇應該沒有藏到聚居地里面。如果他真的藏在聚居地里,那麼那無疑是自尋死路,。會有大把的人為了一點點好處將蘇供出來。如果好處還不足打動人心的話,還有能夠摧毀整個聚居地的強硬武力威脅為後盾。在這個時代,在足夠的利益面前,沒有任何信用任可言。

    盧瑟開始感到不安。如果蘇確實還在搜索過的區域內,那就說明他有特殊的潛藏方式,能夠避開暗黑龍騎的搜索與探測。但是盧瑟堅信,一個還需要打劫羅克瑟蘭公司的獵人不可能擁有比暗黑龍騎更先進的科技。幾位龍騎擁有的先進多功能探測儀絕不是用那些可以從市面上買到的儀器就可屏蔽的。

    盧瑟突然有些憎恨起羅克瑟蘭的無能。多少還算是這個區域有點實力的公司,被一個獨行獵人蘇潛入分區總部,劫走了大批裝備不說,連偷偷按裝個追蹤器都辦不到。如果他們能夠裝個追蹤器,盧瑟也不至于如此辛苦。

    七天了。

    賈斯汀已不再用唇彩,唇色蒼白如紙,幾乎快追上臉上的濃妝。他塗了重重紫黑色眼影的雙眼深深陷落,眼中偶爾會掠過一陣茫然,喃喃地不知在嘟噥說些什麼。

    盧瑟臉色鐵青,依舊站得筆直,但心底已是怒火翻湧。他當然知道賈斯汀的能力已耗盡,而所有的區域都已搜索過,包括聚居地。這片區域中共有七個大大小小的聚居地,龍騎和扈從們要入內搜索時,難免會發生摩擦。此地風尚的確悍勇嗜血,即使是面對裝備實力明顯不在一個等級上的暗黑龍騎扈從,敢于當面咆哮的仍大有人在,甚至還有打黑槍的,由于事出突然,有一名扈從被擊中,好在不致命。

    不止是盧瑟,其余四名龍騎都是火氣很大,面對敢于咆哮的人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客氣,他們習慣于用子彈教育荒野上生活的人們,究竟是什麼東西才最有發言權。于是這些聚居地少則死了三五個人,多則死了二十多人。至于那個敢于率先開槍的聚居地則不在統計范圍內,那個聚居地已被憤怒的暗黑龍騎變成了墳場。

    盧瑟開始給外面的四個龍騎發出指令,要求令他們放棄搜索,回歸基地。盧瑟准備承認失敗。與萊科納不同,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放棄。

    七天了……蘇的意識中閃過這樣一個信號。如同聽到了鬧鍾一樣,他身體的各個部分逐一從沉眠中醒來。首先是心跳,從十分鍾一次逐漸加快,奔湧的血液將能量輸送到身體的各個角落。蘇感覺到了疲勞,胸口更是如積了一塊巨石,說不出的沉悶。他開始活動身體,一如預想那樣,蘇的身體開始緩慢蠕動,並且開始移動位置。

    他是在土中運動!

    幾分鍾中,地面鼓起了一個土包,隨後廢土不斷分開,蘇的頭率先從土中伸出。他緩緩吐呼出肺中的積氣,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身體充滿。如是反複數次,蘇的身體各個細微處也開始反饋信號,他繼續向外運動,慢慢地從土中長了出來。

    這是一座廢棄別墅的內部。曾經的主人很有格調,也很有錢,在房間的中央造了個室內天井,栽樹種草,還挖了一個水池。蘇就是從這里破土而出。

    他將手慢慢插入已翻松的泥土內,再拔出來時已多了一把手槍。這把槍明顯比普通左輪手槍要大得多,和他最初用的那把改裝手槍風格類似,但是有本質上的不同。蘇最初的改裝手槍實際上是出自某個聚居地武器工匠的手工機床,完全談不上精度和做工,只花了蘇不到200元。而現在這把槍,則是舊時代著名的瑪格納姆.44手槍,威力幾乎同樣巨大,而射程和精度遠遠超過蘇那把地攤貨。和巴雷特一樣,蘇對這把槍心儀已久,只是從來沒有足夠的錢去來買下來。好不容易有了打劫羅克瑟蘭公司的機會,蘇自然不會客氣。其實奎因有一點沒有說對,蘇並非刻意不是不選擇RF300A,如果沒有暗黑龍騎在後面追趕著,蘇肯定會背上幾支RF300A,還要全套瞄准器的那種。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來換基因改造藥劑。

    只是想到羅克瑟蘭,蘇怎麼都對自己的收獲高興不起來。有許多他以為可以一直美好的東西,都在那一聲聲的槍聲中,打得粉碎。

    蘇突然定住!

    就在門外,走過了一名扈從!

    這名扈從看來也精于隱藏和偽裝,行動時沒有任何聲音,蘇的感知覺中也未察覺到異樣。而蘇整個從土中爬出的整個過程也是完全沒有聲音,因此那麼扈從也就沒有發現蘇。所以兩個人就這樣,在全無先兆的情況下,同時看到了對方。

    蘇身體後傾,抬腕,出槍!

    扈從也身體後傾,抬腕,出槍,幾乎和蘇一模一樣的動作,也是同樣的快速,區別只的是他手中握著是一支新時代的手槍。他看來在簡單武器掌握上有不止一階的能力,瞬間已瞄准了蘇的心髒。

    兩人幾乎同時扣下扳機!

    然而扈從在一刹那看清了蘇手中的瑪格納姆.44.44,一把威力比他手中的新時代手槍還要大的舊時代手槍。他心中閃電般掠過了一個念頭,萬一身上的防彈衣擋不住這一槍怎麼辦?

    蘇碧色的目光安詳、甯定,沒有一絲波動,一如他的手腕。

    兩記槍聲幾乎同時響起,一聲如陰險的毒蛇,一聲則是狂野的咆哮!蘇和扈從身上同時冒起火花,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出。這一槍,兩個人都瞄准的都是對方的心髒,都擊中了在對方的防護裝甲上,都沒能破開裝甲的防護。然而子彈帶來的巨大沖擊不可避免的給兩個人帶來劇痛。

    “我受傷了嗎?”扈從的心底又閃過這個念頭,他下意識地感受了一下胸口的狀態,謝天謝地,總算沒有那種足以讓人崩潰的空洞感!心中稍定,他右手已本能地完成了調整,槍口瞄准了的是蘇的額頭。在扈從的眼中,蘇的頭自始至終始終是在他射擊路線上,沒有任何閃避動作。但這個發現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喜悅,在那這短暫的一瞬間,多年積累的經驗不能給他一個詳細的解答,卻足以夠提醒他潛在的危險。

    瑪格納姆再次怒吼,扈從的頭顱應聲而碎。

    如果他的勇氣再多一線,第二次瞄准時也放棄自身的回避動作,憑著新時代手槍射速和精度比瑪格納姆.44高出的那麼一點點優勢,或許結局會不一樣。但是,荒野上從沒有如果。

    蘇沉默著,將瑪格納姆收回腰間,又自土中取出巴雷特、子彈和工具,也不清理現場,更不去動扈從身上的任何東西,就這樣出了別墅,迅速移動起來,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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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三 狂野的心 下

    這是個落單的扈從,他死後,暗黑龍騎必然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趕到。所以蘇不再保留,開始以能夠持續的最高速度,向西北方茫茫的草原奔去。據奎因說,那里是一大片無人區。既然是無人區,暗黑龍騎應該也不掌握那片區域的相應情報。在那片陌生的草原里,蘇很願意和暗黑龍騎再比較一次耐心。

    十分鍾後,盧瑟、賈斯汀和四名龍騎已然趕到,其余的扈從則還在趕來的路上。

    盧瑟臉色鐵青地看著室內天井翻開的土壤。他怎麼都沒想到,蘇居然會通過將自己埋在土里的方式避過探測。在土中的蘇,必然有某種類似于冬眠的功能,可以大幅度減少自己身體的活動,這樣也就使龍騎持手的便攜式多功能生命探測儀失效。所有的生命探測儀都會設定一個探測范圍,不然如果將探測范圍擴展到蟑螂、蚯蚓這類大小的生命上,龍騎也就不用干別的,光挖土掘地就足夠他們忙的了。

    就在感到受了愚弄的盧瑟深覺屈辱之際,一旁檢查扈從尸體的賈斯汀猛然爆發出一聲尖叫,緊接著是近乎于呻吟地呢喃:“天哪,是瑪格納姆!他用的居然是瑪格納姆!和我一樣的瑪格納姆!”

    盧瑟忍不住喝道:“他用的當然是瑪格納姆!羅克瑟蘭公司的清單上已經寫明了他劫走了什麼東西,難道你沒看嗎?”

    賈斯汀陰森森地笑了:“那玩意也就是你這種老古板才會看,才會覺得有用處。我看它干什麼?”

    面對這前程明顯比自己遠大的臨時下屬,盧瑟強壓怒火,放緩了語氣問:“他應該沒跑遠,能夠感應到他的行蹤嗎?”

    賈斯汀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說:“不能!就是能,我現在也不會再使用自己的能力。說實話,我已經厭倦了和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老古板合作,我想現在是你宣布行動失敗的時候了!讓總部另外派人來吧!”

    盧瑟臉色已青得發黑,他很想徒手捏碎賈斯汀柔嫩的腦袋,可是永遠都占據上風的理智制止了他。

    賈斯汀又呻吟起來,聲音好象錐子,一下下刺著盧瑟的神經:“啊,多麼漂亮的小人,多麼粗糙的槍!難道他也和我一樣,在美麗的外表之下,擁有一顆狂野的心嗎?天啊……”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盧瑟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徹底失去了克制,猛然咆哮起來!垂在體側的右手握拳,指關節嚓嚓作響。

    賈斯汀環抱雙臂,一幅你動我試試看的陰險表情。其余的四名龍騎也詫異地看著盧瑟,而且其中兩個主修格斗域身體開始膨脹,明顯在提升能力,如果盧瑟真的當著他們的面動手,他們是要干預的。

    賈斯汀陷在深深黑眼圈中的瞳孔發出詭異的光芒,笑得象一條毒蛇:“盧瑟中尉,別以為有法布雷加斯家族作後盾,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在場的可有四位龍騎,他們不會看著你殺我的。如果今天殺不死我,那麼我們之間的故事就很漫長了。按規定,作為中尉,五年後您就可以退休了,希望你退休後可以找到一個安靜、美麗的地方養老。當然,那地方一定要非常隱秘,不能被我找到。您說是嗎?中尉大人!”

    賈斯汀反反複複地強調著中尉這個詞,盧瑟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制服下的身體忽起忽伏,不住膨脹收縮,這是能力行將發動的先兆。盧瑟當然知道,還不到三十歲就已身居少尉,而且擁有了六階能力的賈斯汀將來的軍銜和能力必定遠遠超過自己。

    人是有天賦的,人的天賦也是不同的。並不是有了無窮的資源,比如說基因強化藥劑和配方能力,一個人就可以在各個能力域無休無止地發展下去。每個人能夠在哪個能力域發展,最高能力可以發展到幾階,很大程度上在出生時就已注定。目前的生化科技可以人為的拓展一點空間,為人平空增加一些進化點,但是十分有限,因此越是高階的能力,就越是受天賦潛力的限制。如果越過限制強行提升能力,帶來的結果就必然是全部基因的徹底崩潰。

    所以具備神秘學六階能力的賈斯汀哪怕再無進步,隨著戰斗經驗的積累,當他在其它能力域的潛力全面發揮出來後,也有可能獲得中校軍銜。一個暗黑龍騎中校如果想要迫害一個退休的中尉,只要做得手腳乾淨,場面上無可指摘,就不會有人出頭干涉。

    而且就是眼前,兩名格斗域的龍騎制服漲得鼓鼓的,顯然已經准備完畢。兩名類法術域的龍騎周圍的力場已變得紊亂無序,這也是能力行將發動的標志。如果盧瑟動手,就將同時面臨四名龍騎的反擊。

    盧瑟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壓下胸口翻湧的血氣,沙啞而又艱難地說:“行動失敗,回基地吧。等總部派下來新的指揮官,我就回去述職。在這段時間里,除了特別重要的事項外,各人自由行動。”

    這番話說完,盧瑟似乎老了幾歲,頭發也更顯得花白了一些。他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別墅,登上指揮車,帶著自己的扈從向營地駛去。

    看著盧瑟挺得依舊筆直,較來時多了許多蕭瑟之意的背影,賈斯汀用一塊潔白的手帕擦了擦嘴唇。手帕上沾了一點血跡。他本來想哼唱兩句“漂亮的人,粗糙的槍,”,但是面對徹底放棄的對手,也就完全沒了心情。

    茫茫無盡的草原上,蘇微弓著身體,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以60公里的勻速跑動著。一串串數據不斷傳到身體各處,再變成更多的數據回到腦中。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進入到一種平衡的狀態,在保持運動的頻率同時,盡可能地減少著能量的消耗。隨著他的動作,纏滿全身的繃帶也有相應的移動,將關節等重要部位露了出來,以免妨礙運動。而在其它部分,纏緊的繃帶又將皮膚上散發出來的微不足道的熱量給擋了回去。

    蘇已經連續奔跑了3個小時。殺死那名扈從後,蘇明白,現在速度就是一切的關鍵。死在他槍下的扈從從意志到體力都有耗盡的跡象,這說明在他潛藏的七天里,這些龍騎並不輕松,不然也不會把身為獵人的扈從累成這樣。龍騎本身或許還有體力,但是掌握了更多權力、力量和享受的他們,意志卻未必比底下的扈從們更強。

    蘇現在就要以自己潛藏七天積聚的體力,和龍騎再比拼一次。從萊科納和奧貝雷恩和作派看來,龍騎們還是很喜歡使用越野車之類的交通工具的。但是越野車需要油料,因此就有運動的半徑。

    其實直到此時,蘇仍不知道追在身後的暗黑龍騎有多少人,各有什麼能力,攜帶了什麼裝備。他只能憑借著簡單的推論,以及萊科納、奧貝雷恩帶來的一點信息來作出判斷,其它的,只能交給運氣。比如摒棄電子類裝備,再比如用低生命體征的方式長時間蟄伏,顯然他的運氣不錯,目前那些龍騎的科技水准應該無法解除他這些預設的反追捕方式,至今沒被追及就是最好的明證。

    獨行的孤狼,都有獨特的智慧和狡猾。

    蘇雙腿忽然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他不得不停了下來,伏在密而高的草叢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體內積聚的幾乎所有能量都已在過去的3個小時里消耗殆盡,只剩下維持身體生命力的最基本的體力。在過去的三個小時中,蘇判斷,自己已深入這片茫茫草原165公里。這個距離仍不安全,但是起碼拉開了一些緩沖空間。

    草原地勢其實頗為複雜,茫茫半人高的青草下面到處都是泥沼與空穴。越野車行駛在上面必須非常小心,否則就會有翻車的危險。草原中有形形**的變異生物,其中最危險的一種是可以彈射出十米遠的一種跳蛇,它毒腺中的神經毒素可以在數秒中內使人癱瘓。在奔跑過程中,蘇已經數次遇上了這種蛇,不過他本身的靈活性並不比跳蛇差多少,只要躲過第一次攻擊,蘇就已跑遠。

    阻止荒野中的人們進入草原的並不是跳蛇,而是完全汙染的水,與尋常青草完全沒有表征分別的毒草,以及無處不在、搭載著數不清致命病毒的蚊蟻。

    蘇的臉旁就有一小汪水。他把頭移了過去,伸出舌頭試了試這些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水。水在蘇的嘴里滾動著,里面的苦澀味道越來越重,過了一會,蘇就不得不吐出了這口水。苦澀味說明水里充滿了致命的病菌病毒或者是有毒的化學物質,水的輻射度倒還算說得過去,雖然對普通人來說是致命的,但是蘇還可以喝。比如說剛才那口水,蘇最終還是吸收了幾滴。

    他又將目光轉到旁邊的青草上,小心翼翼地拔起幾棵,慢慢地咀嚼起來。嚼著嚼著,舌尖開始傳來麻木感覺,最後蔓延到整個口腔,蘇知道,這些草有毒。他在水窪底挖了個小洞,將草渣埋進水窪底。這樣等水窪干後,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跡。

    蘇抬起頭,在草叢尋覓著,幽幽的碧色眼光,象足了一頭饑餓的狼。他可以喝這些水,也可以吃這些草。當年帶著小女孩四處流浪時,最艱苦的那段時日,他就是依靠這些高度汙染輻射的水以及隨處可見的毒草為生,而小女孩則總是在熟睡時,依靠著他的鮮血才熬過了那段艱難歲月。

    只是從汙染水和毒草中吸取養分需要漫長的時間,而蘇顯然沒有這麼多時間。他現在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小心翼翼躲避種種危險生物的少年。很快,蘇就找到了自己的獵物,一條在草間游走的水蛇。

    戰斗毫無懸念,水蛇的劇毒毒牙也全無用武之地,只用了二分鍾時間,這條幾十公分長的水蛇除了一張蛇皮外,已悉數進了蘇的肚子。

    吃掉水蛇,蘇在草叢中睡了20分鍾。內設的時間一到,蘇即刻躍起,重新以50公里的時事向北方奔去。這個速度雖然只比先前慢了10公里,但是消耗的體力卻大為減少。以這個速度前進,蘇恢複的一點體力可以再支持近一個小時。這足夠他得到一點緩沖時間來進行下一次覓食和休息。

    如此跑跑停停,8個小時過去,蘇已在草原中前進了276公里,遠方開始出現隱約的山脈,看來他已接近成功穿越草原。蘇不敢肯定自己已經甩掉了暗黑龍騎,更有可能的是無論他逃到哪里,只要與人接觸,就可能被暗黑龍騎抓到蛛絲馬跡。正如法斯爾所說,有太多的人想要討好暗黑龍騎而沒有門路。不要說這麼大的利益,哪怕僅僅是1000元的懸賞,就能讓幾乎所有聚居地的居民成為蘇的敵人。

    以往的經驗已經不夠,蘇有能力報複羅克瑟蘭這種公司而不太擔心反擊,可是在暗黑龍騎面前,最好的策略就是避免接觸。

    一面想著,蘇已走到了草原邊緣。前方數公里處,就已是座小山。這里的山並不高,海拔最多不過幾百米,綿延也不十分廣,並不象是某個大山脈的一部分。

    夜色下,這座不大的山也顯出些猙獰的意味來。

    蘇慢慢地走著,穿越草原已使他最後的體力耗盡。現在他隨時有可能栽倒,但是他不會倒下,因為山已在前面。

    蘇喜歡山,這是最能發揮他能力和優勢的地形,尤其單以目測,竟然還能發現許多山洞,暫時不知道是天然存在還是舊時代人為造成的。他准備在這里好好休整,恢複體力,熟悉地型,如果暗黑龍騎追了上來,他不介意在這里和占據絕對優勢的敵人決一死戰。

    蘇知道,從他扣下扳機的那一刻起,不論是否成功擊殺了鎖定的目標,他的命運都已注定。哪怕不把那個可以通過神秘方式鎖定他的可怕敵人計算在內,只要來上三四個奧貝雷恩那種水平的暗黑龍騎,蘇就無路可逃。他這次成功瞞過了追在身後的敵人,但最後一刻還是因為一個意外暴露了自己的隱藏方式,下一次不可能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暗黑龍騎再次追來,必然會有相應的針對性准備,不論是先進探測儀也好,個人能力也罷,哪怕是蘇藏到地下十米深,都會被找出來。

    第一次,蘇感覺到在暗黑龍騎這樣的龐然大物前,獨行之人的無力。

    如今已非千年之前以刀箭決勝的黑暗時代,在動蕩年代,個人再難與龐大的組織抗衡。

    但是這個時候,蘇全無畏懼。最糟糕的結局無非就是戰死,無論如何,也比被抓去充當活體實驗標本要好得多了。

    戰死肯定是終結,如果充當實驗體還有生存的希望,然而在這兩者之間,蘇的選擇絕不會有所動搖。

    戰死雖是終結,但是終結得有最基本的尊嚴。

    背後粗重的巴雷特和腰間沉默的瑪格納姆,讓蘇的心更加安定。

    蘇開始爬山,並且成功找到了許多可以食用的東西,他的體力開始恢複。他要勘探地型,選擇狙擊陣地,以及射擊後的逃脫路線。

    忙碌的時候,蘇想到了很多,有當年一起流浪的小女孩,有拉娜克希斯,有漢斯和瘸子彼特,有麗,甚至還有里高雷和法斯爾。蘇從來沒有過這麼多的思緒,甚至有些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老了,還是真的在怕死。

    想的最多的,還是當年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在他的心里,始終定格在七年前的那個午後,她穿著粗布裙,灰色的長發飛舞著,散動著一絲絲銀色的光輝,而那雙藍色的眼瞳,深如大海。

    從能夠馭使暗黑龍騎作為護衛這一點看,當年的拉娜克希斯顯然已是血腥議會中的大人物。不過即使決戰在即,蘇也沒打算向暗黑龍騎提到這個名字。這許多年過去,小女孩不知道長成了什麼樣,就讓她安靜地在拉娜克希斯身邊長大吧。如果自己落在了暗黑龍騎手里,當年那個漂亮、聰明而又堅韌的小家伙還不一定做些什麼出來.不論她做了什麼,這結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當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俯瞰這片已裝于胸中的山區時,蘇是微笑的。他對于這片選定的墓地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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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四 N958 上

    蘇等了三天,也沒有等到暗黑龍騎的到來,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蘇並沒有閑著,在多出來的三天中,他不斷將探測的區域向北方擴展。這座山並不大,蘇很快就探索到了北邊的山界。再向北,則又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平原上生長著大片豐繁茂密的森林。有一條小河從西邊的山中發源,自山腳下繞了一個彎,轉向北方流去。

    平原上還殘留著幾段公路的痕跡,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可見的人為建築物。看起來,這片區域即使在舊時代也少有人類活動的跡象,不知道是過于寒冷的氣候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公路差不多全部損毀,有些地方拱起成一個一個土包,連周邊地形都有所改變,而還算平整的路段上混凝土路面也已經到處開裂,爬滿生命力旺盛的雜草。不過,由于周邊區域只有這部分人造物體,因此還是勉強可以辨別出公路的走向,延伸的終點正是山腳下的一個生滿了雜木的山谷。

    蘇心中微動,一路向山谷接近。這是個不大的谷地,也就幾百米方圓,山谷盡頭有一個隱藏在雜樹中間的山洞,洞口還有一段破碎的公路。樹叢當中,還可以看見一輛廢棄的汽車殘骸,不過黑糊糊一片燒得只剩下鋼鐵框架。車身中間頑強地長出了幾株灌木,顯然這輛車扔在這里已有很多年了。

    蘇小心翼翼地穿過枝椏橫生的灌木叢,將所有的枝葉複原。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凡是走過的地方,盡量不留一點痕跡。

    山洞里面,是一段幽深且黑暗的通道,四壁光滑平整,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的,地面上則是平整的水泥路面。雖然經過多年,水泥面龜裂的部位仍不多,顯然當年的施工時質量優異。蘇心中隱約有些激動,取出了瑪格納姆,扣開擊錘,無聲地向通道深處走去。他不斷在紅外和微光視覺間切換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潛藏機關或者是探測器的地方。

    通道盡頭,是一道厚重的多邊型金屬門,和N11基地的金屬門幾乎一模一樣。金屬門上墨綠色的防鏽漆依舊完好,正中則用橙色刷了印刷體的N958。

    金屬門前十米外,倒著一具骷髏。盡管血肉已完全化灰,他仍然保持著爬行的姿勢,一只手努力地伸向了金屬門。在那只手的中指上,有一顆醒目的金屬環。

    蘇看了看金屬門,再看了看地上的尸體,蹲了下來,慢慢將尸體翻了過來。時間實在過得久遠,尸體的血肉早都腐蝕乾淨,地面上除了一些焦黑的痕跡外,其它的什麼都沒有留下。尸體全身上下惟一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的,只有中指上戴著的那枚金屬指環。

    蘇取下了金屬指環,翻過來看了看。指環一面厚而平,光滑的表面不曾有一點鏽跡,內側則刻著N958的字樣,與金屬門上的編號一致。

    舊時代,各類電子鎖和特種鎖層出不窮。在舊時代最後三十年出現的結構鎖則被廣泛用在各種基地、保險櫃和秘室等場所。結構鎖是通過特種合金來制作鑰匙,並且記憶鑰匙的內部空間結構,以特殊的波長來探測鑰匙內部,從而打開門鎖。這種鎖的特點就是除了首批鑰匙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可以打開。實際上,在結構鎖剛剛出現的二十年內,當時的科技還無法仿制結構鎖的鑰匙。等到金屬工藝可以仿制鑰匙時,想要仿制出一批鑰匙,花費的代價也往往超過整套系統的數十倍乃至數百倍。與舊時代後期廣泛民用的電子鎖相比,這種鎖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只認鑰匙不認人,恰好符合了某些人特殊的需要。

    從任何角度來看,蘇手中的金屬指環應該就是N958基地的鑰匙。

    蘇走到基地門前,看了看門邊的一個金屬控制平台,平台中央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剛好與蘇手上的指環相吻合。

    作為獵人,舊時代各類基地的安全系統與基本操作是非常重要的知識,蘇在這上面有系統的學習和訓練。他將指環嵌入金屬控台,耐心地等待著結果。距離舊時代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這個基地最大的可能是耗盡了一切能源,所有的系統均已鎖死。如果是那樣,那麼想要進入基地,就只有硬炸開大門,或者是尋找到通風與排汙管道才行。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安全性是基地存在的意義,能被輕易從外部侵入的基地是毫無價值的。

    N958給了蘇一個驚喜。隨著金屬指環的嵌入,控制台上方的顯示屏閃過一片雜亂無章的色彩後,呈現出了明亮而穩定的綠色。隨著沉重的液壓機的轟鳴聲響起,隱藏在洞壁內的排氣孔噴出大團霧氣,然後是鏽蝕金屬構件間艱難而又生澀的摩擦聲。金屬門先是向後退進,再向側方滾動,收入到山壁內,將後面的基地入口露了出來。

    蘇沒有急著進入基地,而是透過短短的通道向基地內望去。通道那一端懸掛著兩台武器和監控平台,布局幾乎和N11基地一模一樣。惟一不同的就是這兩個平台上懸掛的是minimi機槍的自動版,威力比N11的要大得多,而且武器平台的數量也多了一個。

    武器平台的監視器自行旋動,對准了蘇,然後鏡頭的光芒微微變化,這是在調整焦距的標志。蘇戒備起來,隨時准備移動。

    “基地管理員權限確認,警戒解除。”出乎意料,這不是蘇在N11中曾經聽過生硬的電子合成音,而是非常柔和悅耳的女聲,還帶著隱約的誘惑。

    基地內部到處是非常暗淡的紅色光芒,這也是基地進入了全面節能狀態的標志,盡可能的節省照明用的能源。不過主要區域以及一切自動門的能源供應都是優先確保的。

    基地入口處是一個小廣場,配置有行車、起吊塔和地磅,看上去是用于裝卸各種貨物物資的區域。透過牆壁上玻璃窗,可以看到右側是堆放物資的倉儲區,左側是一大片防暴玻璃制成的舷窗,玻璃是單向的,只能從里面看到外面,而不能從外面看到里面。有一扇門通向左側區域,門側有電子感應裝置。

    蘇將指環在電子感應器上一觸,自動門徐徐打開。里面是一個足有60平方米的大房間,玻璃窗從里面看同時有顯示屏的功能,窗下方則是操縱平台。平台上所有的指示燈都熄滅了,只有一盞標識著備用能源系統的燈亮著。房間里放著四張行軍床,上面的枕被積滿了灰塵,靠著牆壁則並排放著四具金屬衣櫃。與房門相對的牆壁上則安了一排槍架,整齊地碼放著橡膠棍、霰彈槍和自動步槍。看來這是個警衛室。

    警衛室後面還有一道門,出去是一道走廊,走廊左方依次排列著工作人員宿舍、餐廳與儲藏室,基地中後部則是機械維修間,配件庫,車庫,電梯和通向上層下層的樓梯。車庫中停著兩輛車,一輛是雙人四輪輕型越野車,另一輛則是由同型越野車改裝而成的山地維修車。除了表面和各種接縫處出現了塊塊鏽痕外,這兩輛車基本上保持完好,或許稍經修理,就能使用。

    基地右角是醫療與生化區,雖然不大,但是診療室,手術室,生化實驗室一應俱全。

    地下一層是機房,設備間,油料庫,水處理站,空氣淨化間,武器彈藥庫,並且還設有一座微型工廠。工廠內四台多用途機床、微型熔爐以及自動鑄壓設備代表了舊時代機械加工工藝的最高成就。油料庫的四個儲油罐中,只有一個油罐是滿的。機房控制台的顯示器上,標示著蓄電池電力的光柱已經見底,只有最後一格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蘇知道,這一類的基地都有著多重能源供應系統,最常見的是柴電混合能源,配置足夠高端的則會以核動力為驅動。機房下方還有一間很大的設備室,看警示標識應該就是小型核動力裝置。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啟動。看來要找到中控室才能弄得清楚。

    蘇順著旋轉梯走上了三樓。電梯看起來還能用,但是不管是節省明顯不足的能源,還是為了安全,蘇還是走的樓梯。

    與N11基地不同,N958的二層除了中央控制室之外,還有三套在舊時代也算是極盡豪華的套房,以及五間訪客或者是仆人用的臥室。這里有完整的娛樂區,健身區,甚至還有一個室內花園,當然,現在花園中只剩下一片干土,里面什麼都沒有了。在健身區,蘇站在25*10的半標室內游泳池前,愣了足有幾分鍾。曾經有過為了一杯水需要工作一整天的蘇,實在是難以想象在這樣大的一池清水中游泳是什麼樣的感受。

    這一層還有間儲藏室,存放著十幾套先進的個人逃生裝備,看來是按本層居住人數配備的。讓蘇有些意外的是發現了一間藏酒室,里面倒是放滿了好酒。不過大多數是紅酒,藏酒室的空調早已停用,經過了這麼多年,這些紅酒的口感其實在變壞。不過在蘇的眼中,這些紅酒都是營養豐富的補品,口感什麼的,從來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而一側酒壁上那些烈酒倒是越放越醇,這樣年份近百年的酒現在都是極品。不過蘇卻有些畏之如虎。

    在中控室中,蘇找到了厚厚的一本操作手冊。他隨即按照手冊指引,用指環打開了主控電腦,並且重新設定了身份。此後不光是依靠指環,瞳孔、指紋和DNA都可以成為蘇身份判定的依據。蘇將自己設成了惟一的最高權限管理者,這才開始閱讀電腦中關于N958的資料。

    與N11不同,N958並不是公共基地,而是由設計了N系列避難基地的拉爾森公司承建的私人避難基地。兩個基地都屬于小型基地,但是N958光是奢華的居住生活區就占了整整三分之一,而在N11,這些面積都被用作食物儲存、人員宿舍等用途。N11極限可以容納400-500人,而N958則設計容納30人,包括警衛、仆人、廚師和侍女。

    出資建立N958的是舊時代著名的摩根家族。基地內各項設備基本上代表了當時最先進的科技。在當時國際局勢日益緊張的情況下,N958基地開始興建,在落成後不久,局勢反而出現了緩和。于是N958就被家族封存起來,以作備用。

    N958基地平日是無人管理狀態,中控電腦按照預設程序控制部分設備間歇性運轉,以維護保持其性能,所需能源很少,因此基地內的核動力站沒有添加燃料,完全依靠油電作為能源供應。

    然後,戰爭全無征兆的暴發了。N958檢測到了外界環境的變化,自行啟動了應急程序,進入了緊急狀態。基地的自動紀錄,就到這里為止。

    拉爾森公司不愧是舊時代最大的基地公司,設計的N958各方面都很出色,在依靠應急系統的情況下,基地居然也支持到了現在,而且沒有大的損壞,尤其是通風系統情況良好,蘇進入到現在,除了感覺氧氣比較稀薄外,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此外,還看得出來,當初決定建設N958的摩根家族成員很懂得享受生活,就連中央電腦的提示音都給換成了嬌柔嫵媚的女聲。那五間客房,或許有一多半是給年輕漂亮的侍女准備的。

    此時系統自檢一項項的完成,因為蘇的存在,生命維持系統開始運行。站在三層上,只能聽到極微弱的機器轟鳴聲,如果是普通人,甚至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噪音。可見基地原主人對舒適的要求實在很高,這樣好的隔音保溫效果,會使基地的造價相應上升很多。

    看來死在基地門口的那具骷髏,應該就是這座基地的主人。只不過戰爭暴發得太突然,他趕到了基地門口,卻最終還是沒能活著打開基地大門。生與死的距離,就在這三兩分鍾內。

    通風口中開始吹出新鮮的空氣,原本汙濁的空氣則從牆角里的排氣孔流走。這是完全沒有輻射的新鮮空氣,純淨得讓蘇也貪婪地呼吸了幾下。

    系統自檢忽然亮起了數項紅燈,原來是淨水系統發生了故障。或許是為了照顧對水循環系統一竅不能的蘇,更有可能是適應摩根家族的需要,在自檢失敗後,中央電腦啟動了備用淨水系統。按照顯示屏上的說明,這個緊急系統每天可以產生10公斤的純水。扣去用于生產備用食物的水,可以有6公斤節余的水。這些水或許不夠一個摩根人洗次臉,但是對于蘇來說,是可以倚之生存許久的珍貴資源。

    過了二十分鍾,自檢終于完成了。除了水系統外,基地其它的設施完好無損,完全可以使用。甚至于8個自動武器平台也立刻可以投入使用,只要供給它們能源,並且裝上彈藥。

    站在中控台前,蘇隨手點選了屏幕上的幾個觸摸選項,足有三平方米大小的顯示屏上立刻出現了一組畫面,這是布置在基地內外各處要道上的攝像頭傳回的畫面。安裝在基地外的攝像頭全部毀壞,內部的則大多完好無損。

    N958,正將它的全貌展現在蘇的面前。對于這樣一筆飛來的財富,蘇卻沒有多少興奮的感覺。暗黑龍騎一定會追到這里,也一定會發現這個基地。

    蘇有一種沖動,想要將這個基地炸掉,免得白白便宜了暗黑龍騎。猶豫了片刻,蘇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這個每一滴水都很寶貴的時代,N958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以暗黑龍騎的技術水准,修複這樣一個舊時代的基地可以說輕而易舉。而一個完好的N958每天可以提供10噸淨水!以荒野的標准來說,這個基地可以使一萬人活下來。

    何必呢?蘇想著。

    蘇一項項地關上基地的設施,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功能。機器的轟鳴聲漸漸消失,通風口中的新鮮空氣也相應停止。

    蘇走出了N958,看著基地大門隆隆合攏。如果能夠擊退暗黑龍騎,他就可以依據這個基地輕松些生存了,甚至可以嘗試著慢慢品味烈酒,而不必擔心象在獵鷹莊園那樣醉倒。他還可以完全放松地睡覺,不用對外界環境保持半分警惕。自有記憶以來,蘇還沒有嘗過這種滋味。

    他走出了洞口,向南方最高的山峰走去。對N958美好生活的種種幻想,都是建立在擊敗暗黑龍騎的基礎上。可惜動蕩年代永遠都不會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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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四 N958 下

    很快,蘇就站在最高的山峰上,遙望南方。背後的巴雷特沉默著,纏滿槍身的布條幾乎完全遮掩了它的鋒芒,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烏黑的槍口才散發出原屬于它的猙獰。

    風迎面吹來,很柔和,沒有蘇期待中的肅殺氣息。他拿出一支狙擊槍專用的高倍瞄准具,向茫茫草原望去。這支瞄准具對他的視覺極限提高不是很顯著,卻會極大的限制他的視野范圍,因此蘇很少使用瞄准具。這個時代當然有對蘇來說也是提升顯著的瞄准具,但是那種東西的價格大約相當于七八支RF300A,就連羅克瑟蘭也不會為自己的軍隊裝備這個。蘇當然無從劫起。

    瞄准具中所呈現出來的是一片安甯的草原,除了偶爾奔過的鹿群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

    蘇放下了瞄准鏡,有些疑惑地看著草原。以暗黑龍騎過往表現出來的水准,這個時候早就該追到這里了。蘇絕不相信自己能夠擺脫暗黑龍騎的追蹤。如果暗黑龍騎只是靠著獵人來搜尋他,那麼蘇是有信心的。然而前幾天不止一次掠過他身體的冰寒感覺提醒了蘇,暗黑龍騎中,還有無數他根本不曾了解的神秘能力。

    草原始終一片甯靜,完全沒有一點令蘇起警覺的異樣。以至于蘇甚至有些懷疑自己一向賴以求生的感覺是不是出了問題。

    此刻在近千公里外的東海岸,空中如織鉛的云層破開了一絲空隙,行將落入海中的太陽將大束的陽光慷慨地投射下來,將粼粼的海面鍍上了一片金紅色。海岸邊立著一棟七層高的老式建築,哥特式的建築風格仍保留完好,並且修葺一新。深褐色的外立面在陽光下也染上了一層濃濃的金色,好象回到了舊時代的繁華。

    頂層一角的一扇窗戶被人推開了,這是一個頭發已半白的老人,臉上的線條剛毅、生硬,高高的鼻子如禿鷲的喙,一副完全的鷹派面孔。盡管看上去已經蒼老,但是他淡藍色的眼珠中卻有著年輕人的活力。他上身穿著一件白襯衣,領扣解開了一個,下身是一條暗黑色的筆挺長褲,褲邊各有一條暗金色的玫瑰花枝,筆直盤繞而下,直至褲角。

    他站在窗前,迎著強勁潮濕的海風,淡藍色的雙眼微微眯起,凝望著行將隱沒在云層後面的夕陽。雖然海風帶來的水氣中有著足以致命的輻射,而且絢麗陽光中的紫外線也幾乎是大多數生命的殺手,他依然站在窗前,任憑海風吹亂了灰白的頭發,如同仍身處在美麗的舊時代一樣。

    美麗的景致並未持續多久,太陽就被重新積聚起來的云層遮擋,光線迅速黯淡下來,夜幕提前降臨。在失去陽光的瞬間,吹來的海風中就沒有了融融的暖意,變得潮濕、陰冷。整個世界都再沒有一分溫存,一點人煙,似乎惟一活著的,就是那站在窗前的老人。

    老人身後是一間超過200平方米的辦公室,完全以舊時代維多利亞的風格裝潢而成。寬大且舒適的皮椅前,是一張數米寬的古式辦公桌。此刻辦公桌的皮面上正不停地閃動著一點紅色的光芒。

    老人挺拔的眉毛動了動,關好了窗戶,走到辦公桌前。窗戶一關,所有的輻射及有毒的物質通通被擋在了這兩扇看似普通的老式窗外。

    辦公室天花板上發出輕微的機械運轉聲,自動露出了一些極細的欄孔,將新鮮純淨的空氣吹了進來。房間里余氣則通過隱藏在書架及花盆後的排氣孔吸走。用不了一分鍾,整個房間中的空氣就會被換上一遍。新空氣中含有的抗輻射微粒會在幾分鍾內中和房間中的輻射灰塵。

    老人伸手在桌上一點,他的面前即刻升起一片薄薄的玻璃片,在纖薄的金屬機件帶動下,這片玻璃片不斷展開,成為一個超過一平方米的巨大屏幕。屏幕隨即亮起,在角落上的一個基地圖標正不停地閃爍著。這個圖標下面的標注則是:娛樂與休閑。

    他伸出右手,再在閃動的圖標上點了一下,中指上佩帶著的鑲嵌著深黑色、布滿暗金紋路寶石的戒指顯得十分醒目。

    圖標即刻彈到屏幕中央,迅速擴大,變成了一個多邊形的避難基地大門。

    大門中間,橙色的N958正不住跳動著。

    老人明顯愣了一下,再在屏幕上一點,N958飛旋起來,變成數十個小畫面,遍布在整個大屏幕上。其中有一半左右的畫面上一片黑暗,另外一半則是N958各處攝像點的圖像信息,與蘇在中控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樣。但與蘇不同的是,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多了幾幅畫面,這是中控台上不曾有的。

    一個個攝像點忠實地紀錄了蘇在N958中探索的過程。對于蘇詭異而又輕靈的動作,直覺般躲避暗藏的機關以及武器台的射擊線,對各種地形的充分利用,老人都是無動于衷。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蘇背上的巴雷特上。

    老人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蘇探索N958的整個過程,也看著他打開菜單,調出基地自毀的選項,猶豫了一分鍾後,又關上了菜單。如果與另外幾個畫面配合著觀察,則可以看出蘇的目光一直落在中控台屏幕上水循環系統上。

    蘇一一關閉基地和各項系統後,退出了基地。

    老人在皮椅中坐下,凝望著定格在屏幕上的蘇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幾分鍾,老人的面容上浮起鷹一樣的笑容,他在辦公桌上輕輕一敲,一個抽屜無聲滑出。老人從里面取出了一枚金屬指環,竟與蘇手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樣。注視著指環內部鐫刻的N958,老人似乎有些感慨。

    當的一聲,指環又被扔回到了抽屜里。老人重新站了起來,調了一張有蘇正面像的畫面出來,再用手指在蘇的下面半身上畫了一個方框,一張半身像就被截選出來,並在屏幕中央放大。那枚戴著暗金紋路寶石的手指再點了屏幕邊的幾個選項,系統即刻開始搜索有關于蘇的全部資料。無數數據如雨般的落下,最後沉澱成幾封文件的圖標。

    老人有些驚訝,他也不過是姑且一查而已,看那個人的打扮只是個在荒野求生的獵人或者傭兵,在檔案中能出現條帶姓名的記錄已經很不錯了,未曾想到這個人居然還會留有幾頁紀錄。他打開文件,快速瀏覽。這些文件包括了蘇的簡介與能力評估,入侵者的相應資料,萊科納的死亡報告,先後兩次戰斗的完整資料,以及後續行動的申請。

    飛速將所有資料瀏覽一遍後,老人重點看了看蘇的簡介與能力評估。文件中對蘇已展現出來的能力做了詳盡分析與評估,危險程度被定義為C+,需要由具備戰斗相關能力的少校單獨應對或者是上尉率領的一個小隊來對付。關于蘇的背景部分,則是一片空白。

    老人將身體靠進了座椅,沉思著。屏幕上定格的蘇,那碧色的目光似乎具有流動性,也象是在注視著老人。

    他笑了笑,點開了後續行動申請這個文件。文件簡單敘述了最新一次追捕行動的失敗,分析了蘇的能力並列舉出數點行動原因,附件中是盧瑟中尉對上次追捕行動的報告,以及賈斯汀等五位龍騎的報告。文件中,胡里奧中校提出的新方案是以謝留夫上尉取代盧瑟中尉主持搜捕行動。在胡里奧中校看來,盧瑟配屬的小隊武力已經足夠強大,可以輕易壓制蘇。只不過搜尋力量還是太薄弱才使蘇得以逃脫,至于那名扈從的死,純屬意外。由有“鷹眼”之稱的謝留夫上尉帶隊,足可以捕獲蘇了。

    老人在桌上一按,房門便悄無聲息地打開,走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火爆的年輕女人,暗黑龍騎的制服將她有些誇張的身材完整地勾勒出來。她一頭金發高高挽在頭頂,美麗的臉蛋上似乎凝著冰霜,眼神中更是透著些殺氣。

    她來到辦公桌前,微微躬身,說:“您有什麼吩咐?”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讓她的胸前明顯地顫動了一下,看起來暗黑龍騎的制服過于強調貼身,而忽略了她的實際需要。

    此時,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了那封後續行動申請。

    “這個方案讓他們重新考慮一下。”

    女助手怔了一下,為了確認,再次看了眼方案的等級標識,有些不明白為何老人會關注到這麼一份文件。但是她簡潔地答應下來,就走出了老人的辦公室。不得不說,她的背影也十分誘人。

    這一天,奧貝雷恩過得充實而又忙碌。清晨時分,他去參加了萊科納的葬禮,那時天幾乎還沒有亮。帶著絲絲刺痛的雨絲不停地敲打在傘面上,濺起一片片水花。近百名全身黑衣的男男女女出席了葬禮,目送著這位曾經大有前途的年輕人永眠在花崗石下。帶著強烈輻射的雨絲紛紛揚揚的下著,直到葬禮結束都沒停過。

    參加完葬禮,奧貝雷恩並沒有回營地,而是來到了一間古老且宏偉的教堂前,從側面的小門走了進去,徑自進入教堂內部的懺悔區。在一張摩挲得發亮的木桌後,坐著一個上了年紀,神態安祥的黑袍神父。

    奧貝雷恩走了過去,在桌前坐下。神父看到奧貝雷恩,微笑著,將面前厚重的黑皮教典合上,安靜地等待著奧貝雷恩發問。

    奧貝雷恩雙手絞在一起,眼光盯著面前的桌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說:“神父,這次行動,我失去了一位很好的兄長,而且心中多了些疑惑,希望您可以為我解答。”

    黑袍神父微笑著伸了伸手,示意他繼續。

    奧貝雷恩努力選擇著措辭:“神父,那些在荒野中長大,並且一直生活在那里的人們,真的不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我這次出去,看到很多人在努力地生存著,他們當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變異組織,或者只有不多的一點。重要的是,他們有思想,甚至其中一些還有理想。盡管這理想在我們看來十分的可笑,並且完全不切實際,但是這仍然是理想。主教誨說,有理想的人,就有靈魂。”

    神父坐直了些,將手放在面前的《啟示錄》上,慈祥地說:“奧貝雷恩,將我們與他們區分開的,並非是變異組織,因為一切肉體終將腐朽。將我們與他們區分開的,也並非靈魂,因為萬物皆有靈。真正的區別,在于信仰。因為我們有了信仰,我們看待世界的角度便與眾不同,我們思索的事情也就有了不同。那些在荒野上生存的,你可以稱他們為人,因為他們有相似的肉體,有思想,也有靈魂。但他們不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因為他們沒有信仰。而你,是主手中的劍,對于沒有信仰的人,你可以任意去掃滅。”

    奧貝雷恩仍在猶豫著,說:“可是……”

    神父打斷了他,聲音中已多了些莊嚴肅穆的味道:“奧貝雷恩,不要懷疑,你的力量來自于你的信仰,對主的教誨存疑會妨礙你前行的路。記住,信仰是惟一的准則。”

    奧貝雷恩抬起了頭,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他向神父說了聲謝謝,就走出了教堂。

    教堂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老式轎車,正在等待奧貝雷恩。他坐進轎車後,想了片刻,才告訴了扈從此行的目的地。轎車發動起來,沿著平整且沒有一絲破損的公路遠去。

    轎車停在海邊那棟古老、沉重的七層樓前時,時間還不到中午。大門前的衛兵顯然認得奧貝雷恩,盡管單論軍銜,他遠不足以進入這棟大樓,但還是將他放了進去。

    大門內是氣勢恢宏的大廳,一進大門就可以看到對面牆上那驚人巨大的銅制龍頭。龍頭足有數米高,猙獰恐怖,兩只琥珀色的龍睛冷冷地注視著進出大門的每一個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如果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龍眼中的光芒竟然會隨著某些人而移動!

    大廳盡頭,寬廣的樓梯徐緩而上,然後分成左右,盤上二樓。這座老式大樓內沒有電梯,奧貝雷恩踏著猩紅的地毯,拾級而上,一直來到六樓,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房間里傳出一個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盡管冷漠得有些嚇人,但是那聲音本身卻是充滿了略帶沙啞的磁性,可以讓任何雄性為之發狂。

    奧貝雷恩推開面前厚重高大的房門,走進這間同樣充滿了古典奢華的房間。在占滿了整面牆壁的風磨銅書架前,擺放著一張沒什麼裝飾,卻依靠材質和體積制勝的辦公桌。辦公桌後端坐著一個冷豔兼而有之的女人,與奧貝雷恩同樣灰色的頭發挽在頭頂,扁平的深色框眼鏡使她有一種舊時代辦公室女郎的優雅,而修長雪白的脖頸和交叉在一起的纖長手指將這一點詮釋到了極致。她的眼睛同樣是深灰中透著綠色,幾乎與奧貝雷恩一模一樣。

    然而如果對這棟樓,對這片土地,以及對這個時代的內幕多一些了解,看到她眼瞳深處的沉靜與肅殺,看到她深黑色制服上繁複的暗金紋飾,看到她雙肩上盤繞著的暗金玫瑰花枝,以及領口處一枚暗金以的盾型紋章,就會知道那知性中暗藏狂野的美麗外表完全是一種欺騙。

    奧貝雷恩在辦公桌前坐下,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對她的畏懼。他沒有說話,反而是辦公桌後如沉默冰山般的女人先開口了:“怎麼了,我的小奧貝雷恩,你看上去有很多心事?是不是剛被哪個女人給揍了?”

    奧貝雷恩登時哭笑不得,有些抑郁的心情被她的一句話給當場擊碎。男人尊嚴被挑戰的他有些慍怒地反駁著:“胡說!哪個女人能打我……”

    話一出口,奧貝雷恩就知道說錯了話,果然眼前的女人雙眼開始發亮:“這棟樓里就有七八個,不算我。小奧貝雷恩,好象我已經快有半年沒有指導你的格斗技術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地下訓練場吧!”

    奧貝雷恩哭笑不得,無奈地說:“姐!不要再叫我小奧貝雷恩了!我18歲了,而且已經是暗黑龍騎的正式成員,還有了自己的扈從。”

    這話一出口,奧貝雷恩立刻又知道錯了。果然對面的女人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極盡嫵媚,這由冰化水的急驟變化,對一切雄性都深具殺傷力。不給奧貝雷恩插嘴的機會,她即刻說:“哦!我差點忘了,原來你已經是一名暗黑龍騎了。或許我該小小動用一下自己手中的權利,把你調到我身邊來,作我的貼身侍衛吧!”

    奧貝雷恩好看的臉上登時一片慘白,他深知自己這位姐姐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人物。如果一個應對不好,真有可能被調到她的身邊當侍衛。而自己現在那位上司,怎麼看都不象是一個勇敢到敢于違逆自己姐姐命令的人。

    看著奧貝雷恩有些不敢再說話的樣子,女人得意地在高背椅上向後一靠,將一雙長得驚人的腿往辦公桌上一架,說:“你平時都是想盡辦法躲著我的,今天卻主動來見我,這很有些奇怪。是不是改變主意了,想到審判所里去做一個仲裁官?如果需要我推薦的話,盡管開口好了。這麼一點小事,梅迪爾麗那個小瘋子是不會拒絕我的。”

    聽到梅迪爾麗這個名字,奧貝雷恩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鍾,才說:“我還是想在暗黑龍騎發展。”

    “啊哈哈哈!”女人放肆地笑了半天,才說:“有志氣!這才象我帕瑟芬妮的弟弟嘛!當然了,這不代表我認為你的幻想會有實現的一天。好了,既然不是這件事,那還有什麼事這麼重要,可以讓你跑到這里來見我?”

    奧貝雷恩知道,眼前這個樣子才是自己這位名字源自于冥後的姐姐的真實面目,那些溫柔端莊典雅甯靜,統統都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雖然坐在帕瑟芬妮的辦公室里,但是奧貝雷恩眼前忽然閃過萊科納顫抖而蒼白的手,以及幽深曲折的地下通道中,那顆擦胸而過的子彈以及撲面而來的烈火!烈焰後面,蘇就如同地獄浮起的惡魔,碧色的左眼里是一片令人心寒的甯靜。

    “我這一次出任務時,萊科納死了。”奧貝雷恩平靜地說。

    “我知道。雖然我一直就不喜歡萊科納那家伙,但他對你還是很好的。怎麼,你想親手為他報仇嗎?”

    奧貝雷恩搖了搖頭,說:“不,我並不是為了這個而來。我認為,我們始終輕視了蘇,直到現在都是。我和蘇面對面的戰斗過,他的危險性超乎想象,這不是紙面上的能力階數所能夠反映的。而輕視了蘇的後果,就是…死亡。盧瑟中尉和他那個小隊的能力有限,我認為這次行動很有可能會失敗。姐姐,我希望你能夠干預這件事,調派真正具有壓倒優勢的隊伍。把珍貴的資源配置在這次行動上,是值得的。”

    帕瑟芬妮看上去有些不以為然:“就這麼一件小事,也需要我越級指揮嗎?”

    “需要!”奧貝雷恩堅定地說。

    “好了好了,這件事我會親自處理的。”帕瑟芬妮投降了。然而她隨即又給了奧貝雷恩一記重磅打擊:“不過我親愛的小奧貝雷恩,認真是件好事。可是並不是板起了一張臉,大聲的說話,就意味著你已經長大成人,變成能夠肩負責任的男人了。如果你想要早點變成真正的男人,我可以為你安排特殊的訓練。”

    帕瑟芬妮充滿誘惑的沙啞聲音在奧貝雷恩聽來無異于魔鬼的呢喃。他站了起來,堅持著向姐姐敬了個禮,然後落荒而逃。

    奧貝雷恩走後,帕瑟芬妮點開了顯示屏,修長的手指在上面勾劃出盧瑟的名字,然後從一堆文件中挑選出那封後續行動申請的文件來,草草掃了一眼,直接在上面寫了個“否決”,簽上自己的名字,就把文件彈給了自己的副官。

    在顯示屏的待辦事項里,還有長長的一列文件,帕瑟芬妮並沒有將心中那個大男孩的堅持當一回事。

    幾分鍾後,那個身材火暴的女助手走進了七樓老人的辦公室,將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文件放在了辦公桌上,以她特有的簡潔說:“沒能完成您的吩咐。因為這個方案剛剛被越級否決了。”

    老人打開文件,看了看上面的簽名,有些驚訝:“帕瑟芬妮?”

    “是的。”

    老人饒有興趣地看著文件上纖麗流暢的簽名。她的字體就和她的外表一樣具有欺騙性。

    啪,老人將文件扔進了廢紙箱,然後揮了揮手,女助手便安靜地退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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