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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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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羅貫中 - 《三國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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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曹操大宴銅雀臺,孔明三氣周公瑾

  卻說周瑜被諸葛亮預先埋伏關公,黃忠,魏延三枝軍馬,一擊大敗。黃蓋、韓當急救下船,折卻水軍無數。遙觀玄德,孫夫人車馬僕從,都停住於山頂之上,瑜如何不氣?箭瘡未癒,因怒氣沖激,瘡口迸裂,昏絕於地;眾將救醒,開船逃去。孔明教休追趕,自和玄德歸荊州慶喜,賞賜眾將。

  周瑜自回柴桑。蔣欽等一行人馬自歸南徐報孫權。權不勝忿怒,欲拜程普為都督,起兵取荊州。

  周諭又上書,請興兵雪恨。張昭諫曰:「不可。曹操日夜思報赤壁之恨,因恐孫、劉同心,故未敢興兵。今主公若以一時之忿,自相吞併,操必乘虛來攻,國勢危矣。」顧雍曰:「許都豈無細作在此。若知孫、劉不睦,操必使人勾結劉備。備懼東吳,必投曹操。若此,則江南何日得安?為今之計,莫若使人赴許都,表劉備為荊州牧。曹操知之,則懼而不敢加兵於東南。且使劉備不恨於主公。然後使心腹用反間之計,令曹劉相攻,吾乘隙而圖之,斯為得耳。」權曰:「元歎之言甚善。但誰可為使?」雍曰:「此間有一人,乃曹操敬慕者,可以為使。」權問何人。雍曰:「華歆在此,何不遣之?」權大喜,即遣齎表赴許都。歆領命起程,逕到許都求見曹操。聞操會群臣於鄴郡,慶賞銅雀臺,歆乃赴鄴郡侯見。

  操自赤壁敗後,常思報仇;只疑孫劉併力,因此不敢輕進。時建安十五年春,造銅雀臺成。操乃大會文武於鄴郡,設宴慶賀。其臺正臨漳河。中央乃銅雀臺,左邊一座名玉龍臺,右邊一座名金鳳臺,各高十丈。上橫二橋相通,千門萬戶,金碧交輝。

  是日,曹操頭戴嵌寶金冠,身穿綠錦羅袍,玉帶誅履,憑高而坐。文武侍立臺下。

  操欲觀武官比試弓箭,乃使近侍將西川紅錦戰袍一領,掛於垂楊枝上,下設一箭垛,以百步為界。分武官為兩隊。曹氏宗族俱穿紅,其餘將士俱穿綠。各帶雕弓良箭,跨鞍勒馬,聽候指揮。操傳令曰:「有能射中箭垛紅心者,即以錦袍賜之。如射不中,罰水一良。」號令方下,紅袍隊中,一個少年將軍驟馬而出。眾視之,乃曹休也。休飛馬往來,奔馳三次,扣上箭,拽滿弓,一箭射去,正中紅心。金鼓齊鳴,眾皆喝冞。曹操於臺上望見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駒也!」方欲使人取錦袍與曹休,只見袍隊中,一騎飛出,叫曰:「丞相錦袍,合讓俺外姓先取,宗族中不宜攙越。」

  操視其人,乃文聘也。眾官曰:「且看文仲業射法。」文聘拈弓縱馬一箭,亦中紅心。眾皆喝采,金鼓亂鳴。聘大呼曰:「快取袍來!」只見紅袍隊中,又一將飛馬而出,厲聲曰:「文烈先射,汝何得爭奪?看我與你兩個解箭!」曳滿弓,一箭射去,也中紅心。眾人齊聲喝采。視其人,乃曹洪也。洪方欲取袍,只見綠袍隊裏又一將出,揚弓叫曰:「你三人射法,何足為奇!看我射來!」眾視之,乃張郃也。郃飛馬翻身,背射一箭,也中紅心。四枝箭齊齊的攢在紅心裏。眾人俱道:「好射法!」郃曰:「錦袍須該是我的!」

  言未畢,紅袍隊中一將飛馬而出,大叫足稱異!看我奪射紅心!」眾視之,乃夏侯淵也。淵驟馬至界口,紐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當中。金鼓齊鳴。淵勒馬按弓大叫曰:「此箭可奪得錦袍麼?」只見綠袍隊裏,一將應聲而出,大叫:「且留下袍與我徐晃!」淵曰:「汝更有何射法,可奪我袍?」晃曰:「汝射紅心,不足為異。看吾單取錦袍!」拈弓搭箭,遙望柳條射去,恰好射斷柳條,錦墜地。徐晃飛取錦袍,披於身上,驟馬至臺前聲喏曰:「謝丞相袍!」曹操與眾官無不稱羨。晃纔勒馬要回,猛然臺邊躍出一個綠袍將軍,大呼曰:「你將錦袍那裏去?早早留下與我!」眾視之,乃許褚也。晃曰:「袍已在此,汝何敢強奪!」褚更不回答,竟飛馬來奪袍。兩馬相近,徐晃便把弓打許褚。褚一手按住弓,把徐晃拖離鞍轎。晃急棄不了弓,翻身下馬,褚亦下馬,兩個揪住廝打。操急使人解開。那領錦袍己是扯得粉碎。操令二人都上臺。徐晃睜眉怒目,許褚切齒咬牙:各有相鬥之意。操笑曰:「孤特視公等之勇耳。豈惜一錦袍哉?」便教諸將盡都上臺,各賜蜀錦一疋。諸將各各稱謝。操命各依位次而坐。樂聲競奏,水陸並陳。文官武將輪次把盞,獻酬交錯。

  操顧謂眾文官曰:「武將既以騎射為樂,足顯威勇矣。公等皆飽學之士,登此高臺,可不進佳章以紀一時之勝事乎?」眾官皆躬身而言曰:「願從鈞命。」

  時有王朗,鍾繇,王粲,陳琳一班文官,進獻詩章。詩中多有稱頌曹操功德巍巍,合當受命之意。曹操遂一覽畢,笑曰:「諸公佳作,過譽甚矣。孤本愚陋,始舉孝廉。後值天下大亂,築精舍於譙東五十里,欲春夏讀書,秋冬射獵,以待天下清平,方出仕耳。不意朝廷徵孤為點軍校尉,遂更其意,專欲為國家討賊立功,圖死後得題墓道曰:『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平生願足矣。念自討董卓,剿黃巾以來,除袁術,破呂布,滅袁紹,定劉表遂平天下。身為宰相,人臣之貴已,又復何望哉?如國家無孤一人,正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或見孤權重,妄相忖度,疑孤有異心,此大謬也。孤常念孔子稱文王之至,此言耿耿在心。但欲孤委捐兵眾,歸就所封武平侯之職,實不可耳。誠恐一解兵柄,為人所害;孤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也。諸公必無知孤意者。」眾皆起拜曰:「雖伊尹、周公,不及丞相矣。」後人有詩曰: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曹操連飲盃,不覺沈醉,喚左右棒過筆硯,亦欲作銅雀臺詩。剛纔下筆,忽報:「東吳使華歆表秦劉備為荊州牧,孫權以妹嫁劉備,漢上九郡大半已屬備矣。」操聞之,手腳慌亂,投筆於地。程昱曰:「丞相在萬軍之中,矢石交攻之際,未嘗動心;今聞劉備得了荊州,何故如此失驚?」操曰:「劉備人中之龍也,生平未嘗得水。今得荊州,是困龍入大海矣。孤安得不動心哉!」程昱曰:「丞相知華歆來意否?」操曰:「未知。」昱曰:「孫權本忌劉備,欲以兵攻之;但恐丞相乘虛而擊,故今華歆為使,表薦劉???。以安備之心,以塞丞相之望耳。」

  操點頭曰:「是也。」昱曰:「某有一計,使孫、劉自相吞併,丞相乘間圖之,一鼓而二敵俱破。」操大喜,遂問其計。程昱曰:「東吳所倚者,周瑜也。丞相今表奏周瑜為南郡太守、程普為江夏太守,留華歆在周瑜既領南郡,愈思報讎,遂上書吳侯,乞命魯肅去討還荊州。孫權乃命肅曰:「汝昔保荊州與劉備,今備遷延不還,等待何時?」肅曰:「文書上明白寫著,得了西川便還。」權叱曰:「只說取西川,至今又不動兵,不等老了人!」肅曰:「某願往言之。」遂乘投荊州而來。

  卻說玄德與孔明在荊州廣聚糧草,調練軍馬,遠近之士多歸之。忽報魯肅到,玄德問孔明曰:「子敬此來何意?」孔明曰:「昨者孫權表主公為荊州牧,此是懼曹操之計。操封周瑜為南郡太守,此欲令我兩家自相吞併,他好於中取事也。今魯肅此來,又是周瑜既受太守之職,要來索荊州之意。」玄德曰:「何以答之?」孔明曰:「若肅提起荊州之事,主公便放聲大哭。哭到悲切之處,亮自出來解勸。」計會已定,接魯肅入府,禮畢,敘坐。肅曰:「今日皇叔做了東吳女婿,便是魯肅主人,如何敢坐?」玄德笑曰:「子敬與我舊交,何必太謙?」肅乃就坐。茶罷,肅曰:「今奉吳侯鈞命,專為荊州一事而來。皇叔已借住多時,未蒙見還。今既兩家結親,當看親情面上,早早交付。」玄德聞言,掩面大哭。肅驚曰:「皇叔何故如此?」玄德哭聲不絕。孔明從屏後出曰:「亮聽之久矣。子敬知吾主人哭的緣故麼?」肅曰:「某實不知。」孔明曰:「有何難見?當初我主人借荊州時,許下取得西川便還。仔細想來:益州劉璋是我主人之弟,一般都是漢朝骨肉。若要興兵去取他城池時,恐被外人唾罵;若要不取,還了荊州,何處安身?若不還時,於尊舅面上又不好看。事出兩難,因此淚出痛腸。」孔明說罷,觸動玄德衷腸,真個搥胸頓足,放聲大哭。魯肅勸曰:「皇叔且休煩惱,與孔明從長計議。」孔明曰:「有煩子敬,回見吳侯,勿惜一言之勞,將此煩惱情節,懇告吳侯,再容幾時。」肅曰:「倘吳侯不從,如之奈何?」孔明曰:「吳侯既以親妹聘嫁皇叔,安得不從乎?望子敬善言回覆。」

  魯肅是個寬仁長者,見玄德如此哀痛,只得應允。玄德、孔明拜謝。宴畢,送魯肅下船。逕到柴桑,見了周瑜,具言其事。周瑜頓足曰:「子敬又中諸葛亮之計也!當初劉備依劉表時,常有吞併之意,何況西川,劉璋乎?似此推調,未免累及老兄矣。吾有一計,使諸葛亮不能出吾算中。子敬便當一行。」肅曰:「願聞妙策。」瑜曰:「子敬不必去見吳侯,再去荊州對劉備說:孫,劉兩家,既結為親,便是一家;若劉氏不忍去取西川,我東吳起兵去取;取得西川時,以作嫁資,卻把荊州交還東吳。」肅曰:「西川迢遞,取之非易。都督此計,莫非不可?」瑜笑曰:「子敬真長者也。你道我真個去取西川與他?我只以此為名,實欲去取荊州,且教他不做準備。東吳軍馬,收川路過荊州,就問他索要錢糧,劉備必然出城勞軍。那時乘勢殺之,奪取荊州,雪吾之恨,解足下之禍。」魯肅大喜,便再往荊州來。玄德與孔明商議。孔明曰:「魯肅必不曾見吳侯,只到柴桑和周瑜商量了甚計策,來誘我耳。但說的話,主公只看我點頭,便滿口應承。」計會已定,魯肅入見,禮畢,曰:「吳侯甚是稱讚皇叔盛德,遂與諸將商議,起兵替皇叔收川。取了西川,卻換荊州,以西川權當嫁資。但軍馬經過,卻望應些錢糧。」孔明聽了,忙點頭曰:「難得吳侯好心!」玄德拱手稱謝曰:「此皆子敬善言之力。」孔明曰:「如雄師到日,即當遠接稿勞。」魯肅暗喜,宴罷辭回。玄德問孔明曰:「此是何意?」孔明大笑曰:「周瑜死日近矣!這等計策,小兒也瞞不過!」玄德又問如何?孔明曰:「此乃『假途滅虢』之計也。虛名收川,實取荊州。等主公出城勞軍,乘勢拏下,殺入城來,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也。」玄德曰:「如之奈何?」孔明曰:「主公寬心,只顧準備窩弓以擒猛虎,安排香餌以釣鰲魚。等周瑜到來,他便不死,也九分無氣。」便喚趙雲聽計:「如此如此,其餘我自有擺布。」玄德大喜。後人有詩歎曰:

  周瑜決策取荊州,諸葛先知第一籌。指望長江香餌穩,不知暗裏釣魚鉤。

  卻說魯肅回見周瑜,說玄德,孔明歡喜不疑,準備出城勞軍。周瑜大笑曰:「原來今番也中了吾計!」便教魯肅稟報吳侯,並遣程普引兵接應。周瑜此時箭瘡已漸平愈,身軀無事,使甘寧為先鋒,自與徐盛,丁奉為第二;淩統,呂蒙為後隊。水陸大兵五百萬,望荊州而來。周瑜在船中,時復歡笑,以為孔明中計。前軍至夏口,周瑜問:「荊州有人在前面接否?」人報:「劉皇叔使糜竺來見都督。」瑜喚至,問勞軍如何。糜竺曰:「主公皆準備安排下了。」瑜曰:「皇叔何在?」竺曰:「在荊州城門相等,與都督把盞。」瑜曰:「今為汝家之事,出兵遠征;勞軍之禮,休得輕易。」糜竺領了言語先回。戰船密密排在江上,依次而進。看看至公安,並無一雙軍船,又無一人遠接。周瑜催船速行。離荊州十餘里,只見江面上靜蕩蕩的。哨探的回報:「荊州城上,插兩面白旗,並不見一人之影。」瑜心疑,教把船傍岸,親自上岸,乘馬帶了甘寧,徐盛,丁奉一班軍官,引親隨精軍三千人,逕望荊州來。既至城下,並不見動靜。瑜勒住馬,令軍士叫門。城上問是誰人。吳軍答曰:「是東吳周都督親自此。」言未畢,忽一聲梆子響,城上一齊都豎起鎗刀。敵樓上趙雲出曰:「都督此行,端的為何?」瑜曰:「吾替汝主取西川,汝豈猶未知耶?」雲曰:「孔明軍師已知都督『假途滅虢』之計,故留趙雲在此。吾主公有言:『孤與劉璋,皆漢室宗親,安忍背義而取西川?若汝東吳端的取蜀,吾當披髮入山,不失信於天下也。』」周瑜聞之,勒馬便回。只見一人打著令字旗,於馬前報說:「探得四路軍馬,一齊殺到:關某從江陵殺來,張飛從秭歸殺來,黃忠從公安殺來,魏延從彝陵小路殺來:四路正不知多少軍馬。喊聲遠近震動百餘里,皆言要捉周瑜。」瑜馬上大叫一聲,箭鎗復裂,墬於馬下。正是:一著掑高難對敵,幾番算定總成空。不知周瑜性命如何,且看下文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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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柴桑口臥龍弔喪,耒陽縣鳳雛理事

  卻說周瑜怒氣填胸,墜於馬下,左右急救歸船。軍士傳說:「玄德、孔明在前山頂上飲酒取樂。」瑜大怒,咬牙切齒曰:「你道我取不得西川,吾誓取之!」

  正恨間,人報吳侯遣弟孫瑜到。周瑜接入,具言其事。孫瑜曰:「吾奉兄命來助都督。」遂令催軍前行。行至巴丘,人報上流有劉封,關平二人領軍截住水路。周瑜愈怒。忽又報孔明遣人送書至。周瑜拆封視之。書曰:「漢軍師中郎將諸葛亮,致書於東吳大都督公瑾先生麾下:自柴桑一別,至今戀戀不忘。聞足下欲取西川,亮竊以為不可。益州民強地險,劉璋雖暗弱,足以自守;今勞師遠征,轉運萬里,卻收全功,雖吳起不能定其規,孫武不能善其後也。曹操失利於赤壁,志豈須臾忘報讎哉?今足下興兵遠征,倘操乘虛而至,江南韭粉矣。亮不忍坐視,特此告知,幸垂照鑒。」

  周瑜覽畢,長歎一聲,喚左右取紙筆作書上吳侯,乃聚眾將曰:「吾不欲盡忠報國,奈天命已絕矣。汝等善事吳侯,共成大業。」言訖,昏絕。徐徐又醒,仰天長歎曰:「既生瑜,何生亮?」連叫數聲而亡。壽三十又六歲。後人有詩歎曰:赤壁遺雄烈,青年有駿聲。絃歌知雅意,盃酒謝良朋。曾謁三千斛,常驅十萬兵。巴丘終命處,憑弔欲傷情。

  周瑜停喪於巴丘。眾將將所遺書緘,遣人飛報孫權。權聞周瑜死,放聲大哭。拆視其書,乃薦魯肅以自代也。書略曰:「瑜以凡才,荷蒙殊遇,委任腹心,統御兵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圖報效?奈死生不測,修短有命;愚志未展,微軀已殞,遺恨何極!方今曹操在北,疆場未靜;劉備寄寓,有似養虎;天下之事,尚未可知。此正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慮之日也。魯肅忠烈,臨事不苟,可以代瑜之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倘蒙垂鑒,瑜死不朽矣!」

  孫權覽畢,哭曰:「公瑾有王佐之才,今忽短命而死,孤何賴哉?既遺書特薦子敬,孤敢不從之?」既日便命魯肅為都督,總統兵馬;一面教發周瑜靈柩回葬。

  卻說孔明在荊州,夜觀天文,見將星墜地,乃笑曰:「周瑜死矣。」至曉,白於玄德。玄德使人探之,果然死了。玄德問孔明曰:「周瑜既死還當如何?」孔明曰:「代瑜領兵者,必魯肅也。亮觀天象,將星聚於東方。亮當以弔喪為由,往江東走一遭,就尋賢士佐助主公。」玄德曰:「只恐吳中將士加害於先生。」孔明曰:「瑜在之日,亮猶不懼;今瑜已死,又何患乎?」乃與趙雲引五百軍,具祭禮,下船赴巴丘弔喪。於路探聽得孫權已令魯肅為都督,周瑜靈柩已回柴桑。孔明逕至柴桑,魯肅以禮迎接。周瑜部將皆欲殺孔明,因見趙雲帶劍相隨,不敢下手。孔明教設祭物於靈前,親自奠酒,跪於地下,讀祭文曰:「嗚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豈不傷?我心實痛,酹酒一觴。君其有靈,享我烝嘗!弔君幼學,以交伯符;仗義疏財,讓舍以居。弔君弱冠,萬里鵬摶;定建霸業,割據江南。弔君壯力,遠鎮巴丘;景升懷慮,討逆無憂。弔君風度,佳配小喬;漢臣之婿,不愧當朝。弔君氣概,諫阻納質;始不垂翅,終能奮翼。弔君鄱陽蔣幹來說;揮灑自如,雅量高志。弔君弘才,文武籌略;火攻破敵,挽強為弱。想君當年,雄姿英發。哭君早逝,俯地流血。忠義之心,英靈之氣。命終三紀,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腸千結。惟我肝膽,悲無斷絕。昊天昏暗,三軍愴然。主為哀泣,友為淚漣。

  亮也不才,丐計求謀。助吳拒曹,輔漢安劉。掎角之援,首尾相儔。若存若亡,何慮何憂?嗚呼公瑾!生死永別!樸守其貞,冥冥滅滅。魂如有靈,以鑒我心。從此天下,更無知音!嗚呼痛哉!伏惟尚饗!」

  孔明祭畢,伏地大哭,淚如湧泉,哀慟不已。眾將相謂曰:「人盡道公瑾與孔明不睦,今觀其祭奠之情,人皆虛言也。」魯肅見孔明如此悲切,亦為感傷,自思曰:「孔明自是多情,乃公瑾量窄,自取死耳。」後人有詩嘆曰:臥龍南陽睡未醒,又添列曜下舒城。蒼天既已生公瑾,塵世何須出孔明?

  魯肅設宴款待孔明。宴罷,孔明辭回。方欲下船,只見江邊一人道袍竹冠,皂【左糸右條】素履,一手揪住孔明大笑曰:「汝氣死周郎,卻又來弔孝,明欺東吳無人耶?」孔明急視其人,乃鳳雛先生龐統也。孔明亦大笑。兩人攜手登舟,各訴心事。孔明乃留???一封與統,囑曰:「吾料孫仲謀必不能重用足下。稍有不如意,可來荊州共扶玄德。此人寬仁厚德,必不負公平生之所學。」統允諾而別。孔明自回荊州。

  卻說魯肅送周瑜靈柩至蕪湖,孫權接著,哭祭於前,命厚葬於本鄉。瑜有兩男一女,長男循,次男胤。權皆厚恤之。魯肅曰:「肅碌碌庸才,誤蒙公瑾重薦,其實不稱所職。願舉一人以助主公。此人上通天文,下曉地理;謀略不減於管樂,樞機可並於孫吳。往日周公瑾多用其言,孔明亦深服其智。見在江南,何不重用?

  權聞言大喜,便問此人姓名。肅曰:「此人乃襄陽人。姓龐,名統,字士元,道號鳳雛先生。」權曰:「孤亦聞其名久矣。今既來此,可即請來相見。」於是魯肅邀請龐統入見孫權,施禮畢。權見其人濃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心中不喜。乃問曰:「公平生所學,以何為主?」統曰:「不必拘執,隨機應變。」權曰:「公之才學,比公瑾何如?」統笑曰:「某之才學,與公瑾大不相同。」權平生最喜周瑜,見統輕之,心中愈不樂,乃謂統曰:「公且退;待有用公之時,卻來相請。」

  統長歎一聲而出。魯肅曰:「主公何不用龐士元?」權曰:「狂士也,用之何益?」肅曰:「赤壁鏖兵之時,此人曾獻連環策,成第一公。主公想必知之。」權曰:「此時乃曹操自欲釘船,未必此人之功也。吾誓不用之。」魯肅出謂龐統曰:「非肅不薦足下,奈吳侯不肯用公。公且耐心。」統低頭長歎不語。肅曰:「公莫非無意於吳中乎?」統不答。肅曰:「公抱匡濟之才,何往不利?可實對肅言,將欲何往?」統曰:「吾欲投曹操去也。」肅曰:「此明珠暗投矣。可往荊州投劉皇叔,必然重用。」統曰:「統意實欲如此,前言戲耳。」肅曰:「某當作書奉薦。公輔玄德,必令孫劉兩家,無相攻擊,同力破曹。」統曰:「此某平生之素志也。」乃求肅書,逕往荊州來見玄德。

  此時孔明按察四郡未回。門吏傳報江東名士龐統,特來相投。玄德久聞統名,便教請入相見。統見玄德,長揖不拜,玄德見統貌陋,心中亦不悅,乃問統曰:「足下遠來不易?」統不即取出魯肅書並孔明投呈,但答曰:「聞皇叔招賢納士,特來相投。」玄德曰:「荊,楚稍定,苦無閒職。此去東南數百里,有一縣名耒陽縣,缺一縣宰,屈公任之。如後有缺,卻當重用。」

  統思玄德待我何薄,欲以才學動之;見孔明不在,只得勉強相辭而去。統到耒陽縣,不理政事,終日飲酒為樂;一應錢糧詞訟,並不理會。有人報知玄德,言龐統將耒陽縣事盡廢。玄德怒曰:「豎儒焉敢亂吾法度!」遂喚張飛分付:「引從人去荊南諸縣巡視。如有不公不法者,就便究問。恐於事有不明處,可與孫乾同去。」

  張飛領了言語,與孫乾同至耒陽縣。軍民官吏,皆出郭迎接,獨不見縣令。飛問曰:「縣令何在?」同僚覆曰:「龐縣令自到任及今,將百餘日,縣中之事,並不理問,每日飲酒,自旦及夜,只在醉鄉。今日宿酒未醒,猶臥不起。」

  張飛大怒,欲擒之。孫乾曰:「龐士元乃高明之人,未可輕忽。且到縣問之。如果於理不當,治罪未晚。」飛乃入縣,正廳上坐定,教縣令來見。統衣冠不整,扶醉而出。飛怒曰:「吾兄以汝為人,令作縣宰,汝焉敢盡廢縣事?」統笑曰:「將軍以吾廢了縣中何事?」飛曰:「汝到任百餘日,終日在醉鄉,安得不廢政事?」統曰:「量百里小縣,些許公事,何難決斷?將軍少坐,待我發落。」隨即喚公吏,將百餘日所積公務,都取來剖斷,吏皆紛然齎抱案卷,上廳訴詞。被告人等,環跪階下。統手中批判,口中發落,耳內聽詞,曲直分明,並無分毫差錯,民皆叩首拜伏。不到半日,將百餘日之事,盡斷畢了,投筆於地,而對張飛曰:「所廢之事何在?曹操,孫權,吾視之若掌上觀文,量此小縣,何足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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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大驚,下席謝曰:「先生大才,小子失敬。吾當於兄長處極力舉薦。」統乃將出魯肅薦書。飛曰:「先生初見吾兄,何不將出?」統曰:「若便將出,似乎專藉薦書來干謁矣。」飛顧謂孫乾曰:「非公則失一大賢也。」遂辭統回荊州,見玄德,具說龐統之才。玄德大驚曰:「屈待大賢,吾之過也!」飛將魯肅薦書呈上。玄德拆視之。書略曰:「龐士元非百里之才,使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如以貌取之,恐負所學,終為他人所用,實可惜也。」

  玄德看畢,正在嗟歎,忽報孔明回。玄德接入,禮畢。孔明先問曰:「龐軍師近日無恙否?」玄德曰:「近治耒陽縣,好酒廢事。」孔明笑曰:「士元非百里之才,胸中之學,勝亮十倍。亮曾有薦書在士元處,曾達主公否?」玄德曰:「今日方得子敬書,卻未見先生之書。」孔明曰:「大賢若處小任,往往以酒糊塗,倦於視事。」玄德曰:「若非吾弟所言,險失大賢。」隨即令張飛往耒陽縣請龐統到荊州,玄德下階請罪。統方將出孔明所薦之書。玄德看書中之意,言鳳雛到日,宜即重用。玄德喜曰:「昔司馬德操言:『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今吾二人皆得,漢室可興矣。」遂拜龐統為副軍師中郎將,與孔明共贊方略,教練軍士,聽候征伐。

  早有人報到許昌,言劉備有諸葛亮,龐統為謀士,招軍買馬,積草屯糧,連結東吳,早晚必興兵北伐。曹操聞之,遂聚謀士商議南征。荀攸進曰:「周瑜新死,可先取孫權,次攻劉備。」操曰:「我若遠征,恐馬騰來襲許都。前在赤壁之時,軍中有訛言,亦傳西涼入寇之事,今不可不防也。」荀攸曰:「以愚所見,不若降詔,加馬騰為征南將軍,使討孫權;誘入京師,先除此人,則南征無患矣。」操大喜,即日遣人齎詔至西涼召馬騰。

  卻說騰字壽成,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後。父名肅,字子碩,桓帝時為天水闌干縣尉;後失官流落隴西,與羌人雜處,遂娶羌女生騰。騰身長八尺,體貌雄異,稟性溫良,人多敬之。靈帝未年,羌人多叛,騰招募民兵破之。初平中年,因討賊有功,拜征西將軍,與鎮西將軍韓遂為兄弟。

  當日奉詔,乃與長子馬超商議曰:「吾自與董承受衣帶詔以來,與劉玄德約共討賊,不幸董承已死,玄德屢敗。我又僻處西涼,未能協助玄德。今聞玄德已得荊州,我正欲展昔日之志,而曹操反來召我,當是如何?」馬超曰:「操奉天子之命以召父親,今若不往,彼必以逆命責我矣。當乘其來召,竟往京師,於中取事,則昔日之志可展也。」

  馬騰兄子馬岱諫曰:「曹操心懷叵測,叔父若往,死遭其害。」超曰:「兒願盡起西涼之兵,隨父親殺入許昌,為天下除害,有何不可?」騰曰:「汝自統羌兵保守西涼,只教次子馬休,馬鐵並姪馬岱隨我同往。曹操見有汝在西涼,又有韓遂相助,諒不敢加害於我也。」超曰:「父親若往,切不可輕入京師。當隨機應變,觀其動靜。」騰曰:「吾自有區處,不必多慮。」

  於是馬騰乃引西涼兵五千,先教馬休,馬鐵為前部,留馬岱在後接應,迤灑望許昌而來,離許昌二十里屯住軍馬。曹操聽知馬騰已到,喚門下侍郎黃奎分付曰:「目今馬騰南征,吾命汝為行軍參謀,先至馬騰寨中勞軍,可對馬騰說:西涼路遠,運糧甚難,不能多帶人馬。我當更遣大兵,協同前進。來日教他入城面君,吾就應付糧草與之。」

  奎領命,來見馬騰。騰置酒相待。奎酒半酣而言曰:「吾父黃琬死於李傕,郭汜之難,嘗懷痛恨。不想今日又遇欺君之賊。」騰曰:「誰為欺君之賊?」奎曰:「欺君者操賊也。公豈不知之而問我耶?」騰恐是操使來相探,急止之曰:「耳目較近,休得亂言。」奎叱曰:「公竟忘卻衣帶詔乎?」騰見他說出心事,乃密以實情告之。奎曰:「操欲公入城面君,必非好意。公不可輕入。來日當勒兵城下。待曹操出城點軍,就點軍處斬之,大事濟矣。」

  二人商議已定,黃奎回家,恨氣未息。其妻再三問之,奎不肯言。不料其妾李春香,與奎妻弟苗澤私通。澤欲得春香,正無計可施。妾見黃奎憤恨,遂對澤曰:「黃侍郎今日商議軍情回,意甚憤恨,不知為何?」澤曰:「汝可以言挑之曰:『人皆說劉皇叔仁德,曹操奸雄,何也?』看他說甚言語。」

  是夜黃奎果到春香房中。妾以言挑之。奎乘醉言曰:「汝乃婦人,尚知邪正,何況我乎?吾所恨者,欲殺曹操也。」妾曰:「若欲殺之,如何下手?」奎曰:「吾已約定馬將軍,明日在城外點兵時殺之。」

  妾告於苗澤,澤報知曹操。操便密喚曹洪,許褚分付如此如此;又喚夏侯淵、徐晃分付如此如此。各人領命去了,一面先將黃奎一家老小拏下。

  次日,馬騰領著西涼兵馬,將次近城,只見前面一簇紅旂,打著丞相旗號。馬騰只道曹操自來點軍,拍馬向前。忽聽得一聲砲響,紅旗開處,弓弩齊發。一將當先,乃曹洪也。馬騰急撥馬回時,兩下喊聲又起。左邊許褚殺來,右邊夏侯???殺來,後面又是徐晃領兵殺至,截斷西涼軍馬,將馬騰父子三人困在垓心。

  馬騰見不是頭,奮力衝殺。馬鐵早被亂箭射死。馬休隨著馬騰左衝右突,不能得出。二人身帶重傷,坐下馬又被箭射倒,父子二人俱被執。曹操教將黃奎與馬騰父子,一齊綁至。黃奎大叫:「無罪!」操教苗澤對證。馬騰大罵曰:「豎儒誤我大事!我不能為國殺賊,是乃天也!」操命牽出。馬騰罵不絕口,與其子馬休,及黃奎一同遇害。後人有詩讚馬騰曰:父子齊芳烈,忠貞著一門。捐生圖國難,誓死答君恩。嚼血盟言在,誅奸義狀存。西涼推世冑,不愧伏波孫。

  苗澤告操曰:「不願加賞,只求李春香為妻。」操笑曰:「你為了一婦人,害了你姐夫一家,留此不義之人何用!」便教將苗澤,李春香與黃奎一家老小並斬於市。觀者無不歎息。後人有詩歎曰:苗澤因私害藎臣,春香未得反傷身。奸雄不相容恕,枉自圖謀作小人。

  曹操教招安西涼兵馬諭之曰:「馬騰父子謀反,不干眾人之事。」一面使人分付把住關隘,休教走了馬岱。

  且說馬岱自引一千兵在後。早中許昌城外逃回軍士,報知馬岱。岱大驚,只得棄了兵馬,扮作客商,連夜逃遁去了。曹操殺了馬騰等,便決意南征。忽人報曰:「劉備調練軍馬,收拾器械,將欲取川。操驚曰:「若劉備收川,則羽翼成矣。將何以圖之?」

  言未畢,階下一人進言曰:「某有一計,使劉備,孫權不能相願;江南,西川皆歸丞相。」正是:西川豪傑方遭戮,南國英雄又受殃。未知獻計者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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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馬孟起興兵雪恨,曹阿瞞割鬚棄袍

  卻說獻策之人,乃治書侍御史陳群,字長文。操問曰:「陳長文有何良策?」群曰:「今劉備,孫權結為辱齒,若劉備欲取西川,丞相可命上將提兵,會合淝之眾,逕取江南,則孫權必求救於劉備。備意在西川,必無心救權;權無救則力乏兵衰,江東之地,必為丞相所得。若得江東,則荊州一鼓可平也。荊州既平,然後徐圖西川,天下定矣。」操曰:「長文之言,正合吾意。」即時起大兵三十萬,逕下江南;令合淝張遼,準備糧草,以為供給。

  早有細作報知孫權。權聚眾將商議。張昭曰:「可差人往魯子敬處,教急書到荊州,使玄德同力拒曹。子敬有恩於玄德,其言必從;且玄德既為東吳之婿,亦義不容辭。若玄德來相助,江南可無患矣。」

  權從其言,即遣人諭魯肅,使求救於玄德。肅領命,隨即修書使人送玄德。玄德看了書中之意,留使者於館舍,差人往南郡請孔明。孔明到荊州,玄德將魯肅書與孔明看畢。孔明曰:「也不消動江南之兵,也不必動荊州之兵,自使曹操不敢正覷東南。」便回書與魯肅,教高枕無憂;若但有北兵侵犯,皇叔自有退兵之策。

  使者去了。玄德問曰:「今操起三十萬大軍,會合淝之眾,一擁而來,先生有何妙計,可以退之?」孔明曰:「操平生所慮者,乃西涼之兵也。今操殺馬騰,其子馬超,現統西涼之眾,必切齒操賊。主公可作一書,往結馬超,使超興兵入關,則操又無暇下江南矣。」玄德大喜,即時作書,遣一心腹人,逕往西涼州投下。

  卻說馬超在西涼州,夜感一夢:夢見身臥雪地,群虎來咬,驚懼而覺,心中疑惑,聚帳下將佐,告說夢中之事???帳下一人應聲曰:「此夢乃不祥之兆也。」眾視其人,乃帳前心腹校尉,姓龐,名德,字令名。超問:「令名所見若何?」德曰:「雪地遇虎,夢兆殊惡。莫非老將軍在許昌有事否?」

  言未畢,一人踉蹌而入,哭拜於地曰:「叔父與弟皆死矣!」超視之,乃馬岱也。超驚問。岱曰:「叔父與侍郎黃奎同謀殺操,不幸事泄,皆被斬於市。二弟亦遇害。惟岱扮作客商,星夜走脫。」

  超聞言,哭倒於地。眾將救起。超咬牙切齒,痛恨操賊。忽報荊州,劉皇叔遣人齎書至。超拆視之,書略曰:「伏念漢室不幸,操賊專權,欺君罔上,黎民凋殘。備昔與令先君同受密詔,誓誅此賊。今令先君被操所害,此將軍不共天地,不同日月之讎也。若能率西涼之兵,以攻操之右,備當舉荊襄之眾,以遏操之前。則逆操可擒,奸黨可滅,讎辱亦可報,漢室可興矣。書不盡言,立待迴音。」

  馬超看畢,即時揮涕回書,發使者先回,隨後便起西涼軍馬。正欲進發,忽西涼太守韓遂使人請馬超往見。超至遂府,遂將出曹操書示之。內雲:「若將馬超擒赴許都,即封汝為西涼侯。」超拜伏於地曰:「請叔父就縳俺兄弟二人,解赴許昌,免叔父戈戟之勞。」韓遂扶起曰:「吾與汝父結為兄弟,安忍害汝?汝若興兵,吾當相助。」

  馬超拜謝。韓遂便將操使者推出斬之,乃點手下八部軍馬,一同進發。那八部乃侯選,程銀,李堪,長橫,梁興,成宜,馬玩,楊秋也。八將隨著韓遂,合馬超手下龐德,馬岱共起二十萬大兵,殺奔長安來。長安郡守鍾繇,飛報曹操;一面引軍拒敵,布陣於野。西涼州前部先鋒馬岱,引軍一萬五千,浩浩蕩蕩,漫山遍野而來。鍾繇出馬答話。岱使寶刀一口,與繇交戰。不一合,繇大敗奔走,岱提刀趕來。馬超,韓遂,引大軍都到,圍住長安,鍾繇上城守護。

  長安乃西漢建都之處,城郭堅固,河塹險深,急切攻打不下。一連圍了十日,不能攻破。龐德進計曰:「長安城中土硬水鹹,不甚堪食。更兼無柴,今圍十日,軍民飢荒,不如暫且收軍。只須如此如此....長安垂手可得。」馬超曰:此計大妙!」即時差『令』字旗傳於各部,盡教退軍,馬超親自斷後,各部軍馬漸漸退去。

  鍾繇次日登城看時,軍皆退了,只恐有計;令人哨探,果然遠去,方纔放心;縱令軍民出城打柴取水,大開城門,放人出入。至第五日,人報馬超兵又到,軍民競奔入城,鍾繇仍復閉城堅守。

  卻說鍾繇弟鍾進,守把西門。約近三更,城門裏一把火起。鍾進急來救時,城邊轉過一人,舉刀縱馬大喝曰:「龐德在此!」鍾進措手不及,被龐德一刀斬於馬下,殺散軍校,斬關斷鎖,放馬超韓遂軍馬入城。鍾繇從東門棄城而走。馬超,韓遂,得了城池,賞勞三軍。

  鍾繇退守潼關,飛報曹操。操知失了長安,不敢復議南征,遂喚曹洪,徐晃分付:「先帶一萬人馬,替鍾繇緊守潼關。如十日內失了關隘,皆斬。十日外,不干汝二人之事。我統大軍隨後便至。」二人領了將令,星夜便行。曹仁諫曰:「洪性躁,誠恐誤事。」操曰:「你與我押糧草,便隨後接應。」

  卻說曹洪,徐晃到潼關,替鍾繇堅守關隘,並不出戰。馬超領軍來關下,把曹操三代辱罵。曹洪大怒,要提兵下關廝殺。徐晃諫曰:「此是馬超要激將軍廝殺,切不可與戰。待丞相大軍來,必有主畫。」馬超軍日夜輪流來罵,曹洪只要廝殺,徐晃苦苦擋住。至第九日,在關上看時,西涼軍都棄馬在於關前草地上坐;多半困乏,就於地上睡臥。曹洪便教備馬,點起三千兵殺下關來。西涼兵棄馬拋戈而走,洪迤邐追趕。

  時徐晃正在關上點視糧草,聞曹洪下關廝殺,大驚,急引兵隨後趕來,大叫曹洪回馬;忽然背後喊聲大震,馬岱引軍殺至。曹洪,徐晃急回走時,一棒鼓響,山背後兩軍截出:左是馬超,右是龐德,混殺一陣。曹洪抵擋不住,折軍大半,撞出重圍,奔到關上。西涼兵隨後趕來,洪等棄關而走。龐德直追過潼關,撞見曹仁軍馬,救了曹洪等一軍。馬超接應龐德上關。

  曹洪失了潼關,奔見曹操。操曰:「與你十日限,如何九日失了潼關?」洪曰:「西涼軍兵,百般辱罵。因見彼軍懈怠,乘勢趕去,不想中賊奸計。」操曰:「洪年幼躁暴,徐晃你須曉事!」晃曰:「累諫不從。當日晃在關上點糧草,比及知道,小將軍已下關了。晃恐有失,連忙趕去,已中賊奸計矣。」

  操大怒,喝斬曹洪,眾官告免,曹洪服罪而退。操進兵直抵潼關。曹仁曰:「可先下定寨柵,然後打關未遲。」操令砍伐樹木,起立排柵,分作三寨:左寨曹仁,右寨夏侯淵,操自居中寨。次日,操引三寨大小將校,殺奔關隘前去,正遇西涼軍馬。兩邊各布陣勢。操出馬於門旗下,看西涼之兵,人人勇健,個個英雄。又見馬超生得面如傅粉,辱若抹硃;腰細膀寬,聲雄力猛;白袍銀鎧,手執長鎗,立馬陣前;上首龐德,下首馬岱。操暗暗稱奇,自縱馬謂超曰:「汝乃漢朝名將子孫,何故背反耶?」超咬牙切齒,大罵:「操賊欺君罔上,罪不容誅!害我父弟,不共戴天之讎!吾當活捉生啖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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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挺鎗直殺過來。曹操背後於禁出迎。兩馬交戰,鬥得八九合,於禁敗走。張郃出迎,戰二十合亦敗走。李通出迎,超奮威交戰,數合之中,一鎗刺李通於馬下。超把鎗望後一招,西涼兵一齊衝殺過來。操兵大敗。西涼兵來得勢猛,左右將佐,皆抵擋不住。馬超,龐德,馬岱,引百餘騎,直入中軍來捉曹操。操在亂軍中,只聽得西涼軍大叫:「穿紅袍的是曹操!」操就馬上急脫下紅袍,又聽得大叫:「長髯者是曹操!」操驚慌,掣所佩劍斷其髯。軍中有人將曹操割髯之事,告知馬超。超遂令人叫拏短髯者是曹操。操聞知,即扯旗角包頸而逃。後人有詩曰:潼關戰敗望風逃,孟德愴惶脫錦袍。劍割髭髯應喪膽,馬超聲價蓋天高。

  曹操正走之間,背後一騎趕來。回頭視之,正是馬超。操大驚。左右將校見超趕來,各自逃命,只撇下曹操。超厲聲大叫曰:「曹操休走!」操驚得馬鞭墜地。看看趕上,馬超從後使鎗搠來。操遶樹而走。超一鎗搠在樹上,急拔下時,操已走遠。超縱馬趕來,山坡邊轉出一將,大叫:「勿傷吾主!曹洪在此!」輪刀縱馬,攔住馬超。操得命走脫。洪與馬超戰到四五十合,漸漸刀法散亂,氣力不加。夏侯淵引數十騎隨到。馬超獨自一人,恐被所算,乃撥馬而回,夏侯淵也不來趕。

  曹操回寨,卻得曹仁死據定了寨柵,因此不曾多折軍馬。操入帳歎曰:「吾若殺了曹洪,今日必死於馬超之手也!」遂喚曹洪重加賞賜。收拾敗軍,堅守寨柵;深溝高壘,不許出戰。超每日引兵來寨前辱罵搦戰,操傳令教軍士堅守,如亂動者斬。諸將曰:「西涼之兵,盡使長鎗,當選弓弩迎之。」操曰:「戰與不戰,皆在於我,非在賊也。賊雖有長鎗,安能便刺!諸公但堅壁觀之,賊自退矣。」諸將皆私相議曰:「丞相自來征戰,一身當先;今敗於馬超,何如此之弱也?」

  過了幾日,細作報來:「馬超又添二萬生力兵來助戰,乃是羌人部落。」操聞知大喜。諸將曰:「馬超添兵,丞相反喜,何也?」操曰:「待吾勝了,卻對汝等說。」三日後又報關上又添軍馬。操又大喜,就於帳中設宴作賀。諸將皆暗笑。操曰:「諸公笑我無破馬超之謀,公等有何良策?」徐晃進曰:「今丞相盛兵在此,賊亦全部見屯關上,此去河西,必無準備;若得一軍暗渡蒲阪津先截賊歸路,丞相逕發河北擊之,賊兩不相應,勢必危矣。」操曰:「公明之言,正合吾意。」便教徐晃引精兵四千,和朱靈同去逕襲河西,伏於山谷之中,待我渡河北同時擊之。

  徐晃,朱靈領命,先引四千軍暗暗去了。操下令,先教曹洪於蒲阪津,安排船筏。留曹仁守寨,操自領兵渡渭河。早有細作報知馬超。超曰:「今操不攻潼關,而使人準備船筏,欲渡河北,必將遏吾之後也。吾當引一軍渡河拒住北岸。操兵不得渡,不消二十日,河東糧盡,操兵必亂,卻循河南而擊之,操可擒矣。」韓遂曰:「不必如此。豈不聞兵法有雲:『兵半渡可擊。』待操兵渡至一半,汝卻於南岸擊之,操兵皆死於河內矣。」超曰:「叔父之言甚善。」即使人探聽曹操幾時渡河。

  卻說曹操整兵已畢,分三停軍,前渡渭河,比及人馬到河內時,日光初起。操先發精兵渡過北岸,開創營寨。操自引親隨護衛軍將百人,按劍坐於南岸,看軍渡河。忽然人報:「後邊白袍將軍到了!」眾皆認得是馬超,一擁下船。河邊軍爭上船者,聲喧不止。操猶坐而不動,按劍指約休鬧。只聽得人喊馬嘶,蜂擁而來,船上一將躍身上岸,呼曰:「賊至矣!請丞相下船!」操視之,乃許褚也。操口內猶言:「賊至何妨?」回頭視之,馬超已離不得百餘步。許褚拖操下船時,船已離岸一丈有餘,褚負操一躍上船。隨行將士盡皆下水,扳住船邊,爭欲上船逃命。船小將翻,褚掣刀亂砍,船傍手盡折,倒於水中,急將船望下水棹去。許褚立於梢上,忙用不篙撐之。操伏在許褚腳邊。馬超趕到河岸,見船已流在半河,遂拈弓搭箭,喝令驍將遶河射之,矢如雨急。褚恐傷曹操,以左手舉馬鞍遮之。馬超箭不虛發,船上駕舟之人,應弦落水;船中數十人皆被射倒。其船反撐不定,於急水中旋轉。許褚獨奮神威,將兩腿夾舵搖撼,一手使篙撐船,一手舉鞍遮護曹操。

  時有渭南縣令丁斐,在南山之上,見馬超追操甚急,恐傷操命,遂將寨內牛隻馬匹,盡驅於外,漫山遍野,皆是牛馬。西涼兵見之,都回身爭取牛馬,無心追趕,曹操因此得脫。方到北岸,便把船筏鑿沉。諸將聽得曹操在河中逃難,急來救時,操已登岸。許褚身被重鎧,箭皆嵌在甲上。眾將保操至野寨中,皆拜於地而問安。操大笑曰:「我今日幾為小賊所困!」褚曰:「若非有人縱馬放牛以誘賊,賊必努力渡河矣。」操問曰:「誘賊者誰也?」有知者答曰:「渭南縣令丁斐也。」

  少頃,斐入見。操謝曰:「若非公之良謀,則吾被賊所擒矣。」遂命為典軍校尉。斐曰:「賊雖暫去,明日必復來。須以良策拒之。」操曰:「吾已準備了也。」遂喚諸將各分頭循河築起甬道,暫為寨腳。賊若來時,陳兵於甬道外,內虛立旌旗,以為疑兵;更沿河掘下壕塹,虛立柵蓋河南,以兵誘之;賊急來必陷,賊陷便可擒矣。

  卻說馬超回見韓遂,說:「幾乎捉住曹操,有一將奮勇負操下船去了,不知何人。」遂曰:「吾聞曹操選極壯之人,為帳前侍衛,名曰『虎衛軍』,以驍將典韋,許褚領之。典韋已死,今救曹操者,必許褚也。此人勇力過人,人皆稱為『虎痴』;如遇之,不可輕敵。」超曰:「吾亦聞其名久矣。」遂曰:「今操渡河,將襲我後,可速攻之,不可令他創立營寨。若立營寨,急難剿除。」超曰:「以姪愚意,還只拒住北岸,使彼不得渡河,乃為上策。」遂曰:「賢姪守寨,吾引軍循河戰操,若何?」超曰:「令龐德為先鋒,跟叔父前去。」

  於是韓遂與龐德將兵五萬,直奔渭南。操令眾將於甬道兩旁誘之。龐德先引鐵騎千餘,衝突而來。喊聲起處,人馬俱落於陷馬坑內。龐德踴身一跳,躍出土坑,立於平地,立殺數人,步行砍出重圍。韓遂已被困在垓心。龐德步行救之,正遇著曹仁部將曹永;被龐德一刀砍於馬下,奪其馬,殺開一條血路,救出韓遂,投東南而走。背後曹兵趕來,馬超引軍接應,殺敗曹兵。復救出大半軍馬。戰至日暮,方回。計點人馬,折了將佐程銀,張橫陷坑中死者二百餘人。超與韓遂商議:「若遷延日久,操於河北立了營寨,難以退敵;不若乘今夜引輕騎去劫野營。」遂曰:「須分兵前後相救。」於是超自為前部,令龐德,馬岱為後應,當夜便行。

  卻說曹操收兵屯渭北,喚諸將曰:「賊欺我未立寨柵,必來劫野營。可四散伏兵,虛其中軍。號砲響時,伏兵盡起,一鼓可擒也。」眾將依令,伏兵已畢。當夜馬超卻先使成宜引三十騎往前哨探。成宜見無人馬,逕入中軍。操軍見西涼兵到,遂放號砲。四面伏兵皆出,只圍得三十騎。成宜被夏侯淵所殺。馬超卻自背後與龐德,馬岱分兵三路蜂擁而殺來。正是:縱有伏兵能候敵,怎當健將共爭先?未知勝負如何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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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許褚裸衣鬥馬超,曹操抹書間韓遂

  卻說當夜兩兵混戰,直到天明,各自收兵。馬超屯兵渭口,日夜分兵,前後攻擊。曹操在渭河內,將船筏鎖鍊作浮橋三條,接連南岸。曹仁引軍夾河立寨,將糧草車輛穿連,以為屏障。馬超聞之,教軍士各挾草一束,帶著火種,與韓遂引軍併力,殺到寨前,堆積草把,放起烈火。操兵抵敵不住,棄寨而走。車乘,浮橋,盡被燒毀。西涼兵大勝,截住渭河。曹操立不起營寨,心中憂懼。荀攸曰:「可取渭河沙土築起土城,可以堅守。」操撥三萬軍擔土築城。馬超又差龐德,馬岱各引五百馬軍,往來衝突;更兼沙土不實,築起便倒,操無計可施。

  時當九月盡,天氣暴冷,彤雲密佈,連日不開。曹操在寨中納悶。忽人報曰:「有一老人來見丞相,欲陳說方略。」操請入見。其人鶴骨鬆姿,形貌蒼古。間之乃京兆人也,隱居終南山,姓婁,字子伯,道號夢梅居士。操以客禮待之,子伯曰:「丞相欲跨渭安營久矣,今何不乘時築之?」操曰:「沙土之地,築壘不成。隱士有何良策賜教?」子伯曰:「丞相用兵如神,豈不知天時乎?連日陰雲布合,朔風一起,必大凍矣。風起之後,驅軍士運土潑水,比乃天明,土城已就。」

  操大悟,厚賞子伯。子伯不受而去。是夜北風大作。操盡驅兵士擔士潑水,為無盛水之具,作縑囊盛水澆之,隨築隨凍。比及天明,沙土凍緊,土城已築完。細作報知馬超。超領兵觀之,大驚,疑有神助。次日,集大軍鳴鼓而進。操自乘馬出營,止有許褚一人隨後。操揚鞭大呼曰:「孟德單騎至此,請馬超出來答話。」超乘馬挺鎗而出。操曰:「汝欺我營寨不成,今一夜天使築就,汝何不早降!」

  馬超大怒,意慾突前擒之,見操背後一人圓睜怪眼,手提鋼刀,勒馬而立。超疑是許褚,乃揚鞭問曰:「聞汝軍中有虎侯安在哉?」許褚提刀大叫曰:「吾即譙郡,許褚也!」目射神光,威風抖擻。超不敢動,乃勒馬回。操亦引許褚回寨。兩軍觀之,無不駭然。操謂諸將曰:「賊亦知仲康乃虎侯也?」自此軍中皆稱褚為虎侯。

  許褚曰:「某來日必擒馬超。」操曰:「馬超英勇,不可輕敵。」褚曰:「某誓與死戰!」即使人下戰書,說虎侯單搦馬超來日決戰。超接書大怒曰:「何敢如此相欺耶!」即批次日誓殺虎痴。次日,兩軍出營,布成陣勢。超分龐德為左翼,馬岱為右翼,韓遂押中軍。超挺鎗縱馬,立於陣前,高叫:「虎痴快出!」曹操在門旗下回顧眾將曰:「馬超不減呂布之勇。」

  言未絕,許褚拍馬舞刀而出。馬超挺鎗接戰。鬥了一百餘合,勝負不分。馬匹困乏,各回軍中,換了馬匹,又出陣前。又鬥一百餘合,不分勝負。許褚性起,飛回陣中,卸了盔甲,渾身筋突,赤體提刀,翻身上馬,來與馬超決戰。兩軍大駭。兩個又鬥到三十餘合,褚奮威舉刀,便砍馬超。超閃過,一鎗望褚心窩刺來。褚棄刀將鎗挾住。兩個在馬上奪鎗。許褚力大,一聲響,拗斷鎗桿,各拿半節在馬上亂打。操恐褚有失,遂令夏侯淵,曹洪,兩將齊出夾攻。龐德,馬岱,見操將齊出,麾兩翼鐵騎,橫衝直撞,溷殺將來。操兵大亂。許褚臂中兩箭。諸將慌退入寨,馬超直殺到河邊,操兵折傷大半。操令堅閉休出。馬超回至渭口,謂韓遂曰:「吾見惡戰者莫如許褚,真虎痴也!」

  卻說曹操料馬超可以計破,乃密令徐晃,朱靈盡渡河西結營,前後夾攻。一日,操於城上見馬超引數百騎,直臨寨前,往來如飛。操觀良久,擲兜鍪於地曰:「馬兒不死,吾無葬地矣!」

  夏侯淵聽了,心中氣忿,厲聲曰:「吾寧死於此地,誓滅馬賊!」遂引本部千餘人,大開寨門,直趕去。操急止不住,恐其有失,慌自上馬前來接應。馬超見曹兵至,乃將前軍作後隊,後隊作先鋒,一字兒排開。夏侯淵到,馬超接住廝殺。超於亂軍中遙見曹操,就撇了夏侯淵,直取曹操。操大驚,撥馬而走。曹兵大亂。

  正追之際,忽報操有一軍,已在河西下了營寨。超大驚,無心追趕,急收軍回寨,與韓遂商議,言:「操兵乘虛已渡河西,吾軍前後受敵,如之奈何?」部將李堪曰:「不如割地請和,兩家且各罷兵。捱過冬天,到春暖別作計議。」韓遂曰:「李堪之言最善,可從之。」

  超猶豫未決。楊秋,侯選,皆勸求和。於是韓遂遣楊秋為使,直往操寨下書,言割地請和之事。操曰:「汝且回寨。吾來日使人回報。」楊秋辭去。賈詡入見操曰:「丞相主意如何?」操曰:「公所見若何?」詡曰:「兵不厭詐。可偽許之,然後用反間計,令韓,馬相疑,則一鼓可破也。」操撫掌大喜曰:「天下高見,多有相合。文和之謀,正吾心中之事也。」於是遣人回書,言:「待我徐徐退兵,還汝河西之地。」一面教搭起浮橋,作退軍之意。馬超得書,謂韓遂曰:「曹操雖然許和,奸雄難測。倘不準備,反受其制。超與叔父輪流調兵,今日叔向操,超向徐晃;明日超向操,叔向徐晃;分頭隄備,以防其詐。」

  韓遂依計而行,早有人報知曹操。操顧賈詡曰:「吾事濟矣!」問:「來日是誰合向我這邊?」人報曰:「韓遂。」次日操引眾將出營,左右圍繞。操獨顯一騎於中央,韓遂部卒多有不識操者,出陣觀看。操高叫曰:「汝諸軍欲觀曹公耶?吾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謀耳。」

  諸軍皆有懼色。操使人過陣謂韓遂曰:「丞相謹請韓將軍會話。」韓遂即出陣;見操並無甲仗,亦棄衣甲,輕服匹馬而出。二人馬頭相交,各按轡對語。操曰:「吾與將軍之父,同舉孝廉,吾嘗以叔事之。吾亦與公同登仕路,不覺有年矣。將軍今年妙齡幾何?」韓遂答曰:「四十歲矣。」操曰:「往日在京師皆青春年少,何期又中旬矣!安得天下清平共樂耶!」只把舊事細說,並不提起軍情,說罷大笑。相談有一個時辰方回馬而別,各自歸寨。

  早有人將此事報知馬超,超慌來問韓遂曰:「今日曹操陣前所言何事?」遂曰:「只訴京師舊事耳。」超曰:「安得不言軍務乎?」遂曰:「曹操不言,吾何獨言之?」超心甚疑,不言而退。

  卻說曹操回寨,謂賈詡曰:「公知吾陣前對話之意否?」詡曰:「此意雖妙,尚未足間二人。某有一策,令韓,馬自相讎殺。」操問其計。賈詡曰:「馬超乃一勇夫,不識機密。丞相親筆作一書,單與韓遂,中間朦朧字樣,於要害處,自行塗抹改易,然後封送與韓遂,故意使馬超知之。超必索書來看。若看見上面要緊之處,盡皆改抹。只猜是韓遂恐超知甚機密事,自行改抹,正合著單騎會話之疑;疑則必生亂。我更暗結韓遂部下諸將,使互相離間,超可圖矣。」操曰:「此計甚妙。」隨寫書一封,將緊要處盡皆改抹,然後實封,故意多遣從人送過寨去,下了書自回。

  果然有人報知馬超。超心愈疑,逕來韓遂處索書看。韓遂將書與超。超見上面有改抹字樣,問遂曰:「書上如何都改抹糊塗?」遂曰:「原書如此,不知何故。」超曰:「豈有以草稿送與人耶?必是叔父怕我知了詳細,先改抹了。」遂曰:「莫非曹操錯將草稿誤封來了。」超曰:「吾又不信。曹操是精細之人,豈有差錯?吾與叔父併力殺賊,奈何忽生異心?」遂曰:「汝若不信吾心,來日吾在陣前賺操說話,汝從陣內突出,一鎗刺殺便了。」超曰:「若如此,方見叔父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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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約定。次日,韓遂引侯選,李堪,梁興,馬玩,楊秋,五將出陣。馬超藏在門影裡。韓遂使人到操寨前,高叫:「韓將軍請丞相攀話。」操乃令曹洪引數十騎逕出陣前與韓遂相見。馬離數步,洪馬上欠身言曰:「夜來丞相致意將軍之言,切莫有誤。」言訖便回馬。

  超聽得大怒,挺鎗驟馬,便刺韓遂。五將攔住,勸解回寨。遂曰:「賢姪休疑,我無歹心。」馬超那裏肯信,恨怨而去。韓遂與五將商議曰:「這事如何解釋?」楊秋曰:「馬超倚仗勇武,常有欺凌主公之心,便勝得曹操,怎肯相讓?以某???見,不如暗投曹公,他日不失封侯之位。」遂曰:「吾與馬騰向曾結為兄弟,安忍背之?」楊秋曰:「事已至此,不得不然。」遂曰:「誰可以通消息?」楊秋曰:「某願往。」遂乃寫一密書,遣楊秋來操寨,說投降之事。

  操大喜,許封韓遂為西涼侯楊秋為西涼太守,其餘皆有官爵。約定放火為號,共謀馬超。楊秋拜辭,回見韓遂,備言其事:「約定今夜放火,裡應外合。」遂大喜,就令軍士於中軍帳後堆積乾柴,五將各懸刀劍聽候。韓遂商議,欲設宴賺請馬超,就席圖之,猶豫末決。

  不想馬超早已探知備細,便帶親隨數人,仗劍先行,令龐德,馬岱為後應。超潛入韓遂帳中,只見五將與韓遂密語,只聽得楊秋口中說道:「事不宜遲,可速行之!」超大怒,揮劍直入,大喝曰:「群賊焉敢謀害我!」眾皆大驚。超一劍望韓遂面門剁去,遂慌以手迎之,左手早被砍落。五將揮刀齊出。超縱步出帳外,五將圍繞溷殺。超獨揮寶劍,力敵五將。劍光明處,鮮血濺飛:砍翻馬玩,剁倒梁興,三將各自逃生。超復入帳中來殺韓遂時,已被左右救去。帳後一把火起,各寨兵皆動。超連忙上馬。龐德,馬岱亦至,互相混戰。超領軍殺出時,操兵四至:前有許褚,後有徐晃,左有夏侯淵,右有曹洪,西涼之兵,自相併殺。超不見了龐德,馬岱,乃引百餘騎,截於渭橋知上。

  天色微明,只見李堪引一軍從橋下過,超挺槍縱馬逐之。李堪拖槍而走。恰好於禁從馬超背後趕來,禁開弓射馬超,超聽得背後弦響,急閃過,卻射中前面李堪,落馬而死。超回馬來殺於禁。禁拍馬走了。超回橋上住紮,操兵前後大至,虎衛軍當先,亂箭夾射馬超。超以槍撥之,矢皆紛紛落地。超令從騎往來衝殺,爭奈曹兵圍裹堅厚,不能衝出。超於橋上大喝一聲,殺入河北,從騎皆被截斷。超獨在陣中衝突,卻被暗弩射倒坐下馬。馬超墮於地上,操軍逼合。

  正在危急,忽西北角上一彪軍殺來,乃龐德,馬岱也。二人救了馬超。將軍中戰馬,與馬超騎了,翻身殺條血路,望西北而走。曹操聞馬超走脫,傳令諸將:「無分曉夜,務要趕到馬兒。如得首級者賞千金,封萬戶侯。生獲者封大將軍。」眾將得令。各要爭功,迆邐追襲。馬超顧不得人馬困乏,只顧奔走。從騎漸漸皆散。步兵走不上者,多被擒去。止剩得三十餘騎,與龐德,馬岱望隴西,臨洮而去。

  曹操親自追至安定,知馬超去遠,方收兵回長安。眾將畢集。韓遂已無左手,做了殘疾之人,操教就於長安歇馬,授韓遂西涼侯之職。楊秋,侯選,皆封列侯,令守渭口。下令班師回許都。涼州參軍楊阜,字義山,逕來長安見操。操問之。楊阜曰:「馬超有呂布之勇,深得羌人之心。今丞相若不乘勢剿絕,他日養成氣力,隴上諸郡,非復國家之有也。望丞相且休回兵。」操曰:「吾本欲留兵征之,奈中原多事,南方末定,不可久留。君當為孤保之。」

  阜領諾,又保薦韋康為涼州刺史,同領兵屯冀城,以防馬超。阜臨行,請於操曰:「長安必留重兵以為後援。」操曰:「吾已定下,汝但放心。」阜辭而去。眾將皆問曰:「初賊據潼關,渭北道缺,丞相不從河東擊馮翊,而反守潼關,遷延日久,而後北渡,立營固守,何也?」操曰:「初賊守潼關,若吾初到,便取河東,賊必以各寨分守諸渡口,則河西不可渡矣。吾故盛兵皆聚於潼關前,使賊盡南守,而河西不準備,故徐晃、朱靈得渡也。吾然後引兵北渡,連車樹柵為甬道,築冰城,欲賊知吾弱,以驕其心,使不準備。吾乃巧用反間,畜士卒之力,一旦擊破之。正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兵之變化,固非一道也。」

  眾將又請問曰:「丞相每聞賊加兵添眾,則有喜色,何也?」操曰:「關中邊遠,若群賊各依險阻,征之非一二年不可平復;今皆來聚一處,其眾雖多,人心不一,易於離間,一舉可滅,吾故喜也。」眾將拜曰:「丞相神謀,眾不及也!」操曰:「亦賴汝眾文武之力。」遂重賞諸軍,留夏侯淵屯兵長安。所得降兵,分撥各部。夏侯淵保舉馮翊,高陵人,姓張,名既,字德容,為京兆尹,與淵同守長安。操班師回都。獻帝排鑾駕出郭迎接;詔操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漢相蕭何故事。自此威震中外。

  這消息報入漢中,早驚動了漢寧太守張魯。原來張魯乃沛國,豐人。其祖張陵在西川,鵠鳴山中造作道書以惑人,人皆敬之。陵死之後,其子張衡行之。百姓但有學道者,助米五斗,世號『米賊』。張衡死,張魯行之。魯在漢中自號為『師君。』其來學道者,皆號為『鬼卒。』為首者號為『祭酒。』領眾多者號為『治頭大祭酒。』務以誠信為主,不許欺詐。如有病者,即設壇使病人居於靜室之中,自思己過,當面陳首,然後為之祈禱。主祈禱之事者,號為『監令祭酒。』祈禱之法,書病人姓名,說服罪之意,作文三通,名為『三官手書。』一通焚於山頂以奏天,一通埋於地以奏地,一通沉於水底以申水官。如此之後,但病痊可,將米五斗為謝。又蓋義舍,舍內飯米柴火肉食齊備,許過往人量食多少,自取而食。多取者受天誅。境內有犯法者,必恕三次;不改者,然後施刑。所在並無官長,盡屬祭酒所管。如此雄據漢中之地已三十年。國家以為地遠不能征伐,就命魯為鎮南中郎將領漢寧太守,通進貢而已。

  當年聞操破西涼之眾,威震天下,乃聚眾商議曰:「西涼,馬騰遭戮,馬超新敗,曹操必將侵我漢中。我欲自稱漢寧王,督兵拒曹操,諸軍以為何如?」閻圃曰:「漢川之民,戶口十萬餘眾,財富糧足,四面險固;今馬超新敗,西涼之民,從子午谷奔入漢中者,不下數萬。愚意益州劉璋昏弱,不如先取西川四十一州為本,然後稱王末遲。」張魯大喜,遂與弟張衛商議起兵。早有細作報入川中。

  卻說益州劉璋,字季玉,即劉焉之子,漢魯恭王之後,章帝元和中,徙封竟陵,支庶因居於此。後焉官至益州牧,興平元年患病疽而死。益州大守趙韙等,共保璋為益州牧。璋曾殺張魯母及弟,因此有讎。璋使龐羲為巴西太守,以拒張魯。

  時龐羲探知張魯欲興兵取川,急報知劉璋。璋平生懦弱,聞得此信,心中大憂,急聚眾官商議。忽一人昂然而出曰:「主公放心,某雖不才,憑三寸不爛之舌,使張魯不敢正眼來覷西川。」正是:只因蜀地謀臣進,致引荊州豪傑來。未知此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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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張永年反難楊脩,龐士元議取西蜀

  卻說那進計於劉璋者,乃益州別駕,姓張,名鬆,字永年。其人生得額钁頭尖,鼻偃齒露,身短不滿五尺,言語有若銅鐘。劉璋問曰:「別駕有何高見,可解張魯之危?」鬆曰:「某聞許都曹操,掃蕩中原。呂布,二袁,皆為所滅;近又破馬超;天下無敵矣。主公可備進獻之物,鬆親往許都,說曹操興兵取漢中,以圖張魯。則魯拒敵不暇,何敢復窺蜀中耶?」

  劉璋大喜,收拾金珠錦綺,為進獻之物,遣張鬆為使。鬆乃暗畫四川地理圖本藏之,帶從人數騎,取路赴許都。早有人報入荊州孔明便使人入許都打探消息。

  卻說張鬆到了許都館驛中住定,每日去相府伺候,求見曹操。原來曹操自破馬超回,傲睨得志,每日飲宴,無事少出,國政皆在相府商議。張鬆候了三日,方得通過姓名。左右近侍先要賄賂,卻纔引入。操坐於堂上。鬆拜畢,操問曰:「汝主劉璋連年不進貢,何也?」鬆曰:「為路途艱難,賊寇竊發,不能通達。」操叱曰:「吾掃清中原,有何盜賊?」鬆曰:「南有孫權,北有張魯,西有劉備,至少者亦帶甲十餘萬,豈得謂太平耶?」

  操先見張鬆人物猥瑣,五分不喜;又聞語言衝撞,遂拂袖而起,轉入後堂。左右責鬆曰:「汝為使命,何不知禮,一味衝撞?幸得丞相看汝遠來之面,不見罪責。汝可急回去!」鬆笑曰:「吾川中無諂佞之人也。」忽而階下一人大喝曰:「汝川中不會諂佞,吾中原豈有諂佞者乎?」

  鬆觀其人,單眉細眼,貌白神清。問其姓名,乃太尉楊彪之子楊修,字德祖,現為丞相門下掌庫主簿。此人博學能言,見識過人。鬆知脩是個舌辯之士,有心難之。脩亦自恃其才,小覷天下之士。當時見張鬆言語譏諷,遂邀出外面書院中,分賓主而坐,謂鬆曰:「蜀道崎嶇,遠來勞苦。」鬆曰:「奉主之命,雖赴湯蹈火,弗敢辭也。」修問:「蜀中風土何如?」鬆曰:「蜀為西郡,古號益州。路有錦江之險,地連劍閣之雄。回環二百八程,縱橫三萬餘里。雞鳴犬吠相聞,市井閭閻不斷。田肥地美,歲無水旱之憂;國富民豐,時有管絃之樂。所產之物,阜如山積。天下莫可及也!」

  修又問曰:「蜀中人物如何?」鬆曰:「文有相如之賦,武有伏波之才;醫有仲景之能,卜有君平之隱。九流三教,『出乎其類,拔乎其萃』者,不可勝記,豈能盡數!」修又問曰:「方今劉季玉手下,如公者還有幾人?」鬆曰:「文武全才,智勇足備,忠義慷慨之士,動以百數。如鬆不才之輩,車載斗量,不可勝記。」修曰:「公近居何????」鬆曰:「濫充別駕之任,甚不稱職。敢問公為朝廷何官?」修曰:「現為丞相府主簿。」鬆曰:「久聞公世代簪纓,何不立於廟堂,輔佐天子,乃區區作相府門下一吏乎?」

  楊修聞言,滿面羞慚,強顏而答曰:「某雖居下寮,丞相委以軍政錢糧之重,早晚多蒙丞相教誨,極有開發,故就此職耳。」鬆笑曰:「鬆聞曹丞相文不明孔孟之道,武不達孫吳之機,專務強霸而居大位,安能有所教誨,以開發明公耶?」修曰:「公居邊隅,安知丞相大才乎?吾試令公觀之。」呼左右於篋中取書一卷,以示張鬆。鬆觀其題曰:「孟德新書」。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共一十三篇,皆用兵之要法。

  鬆看畢,問曰:「公以此為何書耶?」修曰:「此是丞相酌古準今,倣孫子十三篇而作。公欺丞相無才,此堪以傳後世否?」鬆大笑曰:「此書吾蜀中三尺小童,亦能暗誦,何為『新書』?此是戰國時無名氏所作,曹丞相盜竊以為己能,止好瞞足下耳!」修曰:「丞相秘藏之書,雖已成帙,未傳於世。公言蜀中小兒暗誦如流,何相欺乎?」鬆曰:「公如不信,吾試誦之。」遂將「孟德新書」從頭至尾,朗誦一遍,並無一字差錯。修大驚曰:「公過目不忘,真天下奇才也!」後人有詩曰:古怪形容異,清高體疏。語傾三峽水,目視十行書。膽量魁西蜀,文章貫太虛。百家並諸子,一覽更無餘。

  當下張鬆欲辭回。修曰:「公且暫居館舍,容某再稟丞相,令公面君。」鬆謝而退。修入見操曰:「適來丞相何慢張鬆乎?」操曰:「言語不遜,吾故慢之。」修曰:「丞相尚容一禰衡,何不納張鬆?」操曰:「禰衡文章,播於當今,吾故不忍殺之。鬆有何能?」修曰:「且無論其口似懸河,辯才無礙。適修以丞相所撰「孟德新書」示之,彼觀一遍,即能暗誦。如此博聞強記,世所罕有。鬆言此書乃戰國時無名氏所作,蜀中小兒,皆能熟記。」操曰:「莫非古人與我暗合否?」令扯碎其書燒之。修曰:「此人可使面君,教見天朝氣象。」操曰:「來日我於西教場點軍,汝可先引他來,使見我軍容之盛,教他回去傳說:吾即日下了江南,便來收川。」

  修領命。至次曰,與張鬆同至西教場。操點虎衛雄兵五萬,布於教場中,果然盔甲鮮明,衣袍燦爛;金鼓震天,戈矛耀日,四方八面,各分隊伍;旌旗颺彩,人馬騰空。鬆斜目視之。良久,操喚鬆指而示曰:「汝川中曾見此英雄人物否?」鬆曰:「吾蜀中不曾見此兵革,但以仁義治人。」

  操變色視之。鬆全無懼意,楊脩頻以目視鬆。操謂鬆曰:「吾視天下鼠輩猶草芥耳。大軍到處,戰無不勝,攻無不取。順吾者生,逆吾者死。汝知之乎?」鬆曰:「丞相驅兵到處,戰必勝,攻必取,鬆亦素知。昔日濮陽攻呂布之時,宛城戰張繡之日;赤壁遇周郎,華容逢關羽;割鬚棄袍於潼關,奪船箭於渭水:此皆無敵於天下也。」操大怒曰:「豎儒焉敢揭吾短處!」喝左右推出斬之。楊脩諫曰:「鬆雖可斬,奈從蜀道而來入貢,若斬之,恐失遠人之意。」

  操怒氣未息。荀彧亦諫,操方免其死,令亂棒打出。鬆歸館舍,連夜出城,收拾回川。鬆自思曰:「吾本欲獻西川州縣與曹操,誰想如此慢人!我來時於劉璋之前,開了大口;今日怏怏空回,須被蜀中人所笑。吾聞荊州劉玄德仁義遠播久矣,不如逕由那條路回。試看此人如何,我自有主見。」

  於是乘馬引僕從望荊州界上而來。前至郢州界口,忽見一隊軍馬,約有五百餘騎,為首一員大將,輕裝軟扮,勒馬前問曰:「來者莫非張別駕乎?」鬆曰:「然也。」那將慌忙下馬,聲喏曰:「趙雲等候多時。」松下馬答禮曰:「莫非常山趙子龍乎?」雲曰:「然也。某奉主公劉玄德之命,為大夫遠涉路途,鞍馬馳驅,特命趙雲聊奉酒食。」

  言罷,軍士奉跪酒食,雲敬進之。鬆自思曰:「人言劉玄德寬仁愛客,今果如此。」遂與趙雲飲了數杯,上馬同行。來到荊州界首,是日天晚,前到館驛,見驛門外百餘人侍立,擊鼓相接。一將於馬前施禮曰:「奉兄長將令,為大夫遠涉風塵,令關某灑掃驛庭,以待歇宿。」松下馬與雲長,趙雲同入館舍,講禮敘坐。須臾,排上酒食,二人慇懃相勸。飲至更闌,方始罷席,宿了一宵。

  次日早膳畢,上馬行不到三五里,只見一簇人馬到。乃是玄德引著伏龍,鳳雛,親自來接。遙見張鬆,早先下馬等候,鬆亦慌忙下馬相見。玄德曰:「久聞大夫高名,如雷灌耳。恨雲山迢遠,不得聽教。今聞回都,專此相接。倘蒙不棄,到荒州暫歇片時,以敘渴仰之思,實為萬幸!」鬆大喜,遂上馬並轡入城。至府堂上各各施禮,分賓主依次而坐,設宴款待。

  飲酒間,玄德只說閒話,並不提起西川之事。鬆以言挑之曰:「今皇叔守荊州,還有幾郡?」孔明曰:「荊州乃暫借東吳的,每每使人取討。今我主因是東吳女婿,故權且在此安身。」鬆曰:「東吳據六郡八十一州,民強國富,猶且不知足耶?」龐統曰:「吾主漢朝皇叔,反不能佔據州郡;其他皆漢之蟊賊,卻都恃強侵佔地土;惟智者不平焉。」玄德曰:「二公休言。吾有何德,敢多望乎?」鬆曰:「不然,明公乃漢室宗親,仁義充塞乎四海。休道佔據州郡,便代正統而居帝位,亦非份外。」玄德拱手謝曰:「公言太過,備何敢當?」

  自此一連留張鬆飲宴三日,並不提起川中之事。鬆辭去,玄德於十里長亭,設宴送行。玄德舉酒酌鬆曰:「甚荷大夫不棄,留敘三日;今日相別,不知何時再得聽教。」言罷,潸然淚下。張鬆自思:「玄德如此寬仁愛士,安可捨之?不如說之,令取西川。」乃言曰:「鬆亦思朝暮趨侍,恨未有便耳。鬆觀荊州,東有孫權,常懷虎踞;北有曹操,每欲鯨吞;亦非可久戀之地也。」玄德曰:「故知如此,但未有安跡之所。」鬆曰:「益州險塞,沃野千里,民殷國富;智能之士,久慕皇叔之德;若起荊,襄之眾。長驅西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玄德曰:「備安敢當此?劉益州亦帝室宗親,恩澤布蜀中久矣。他人豈可得而動搖乎?」

  鬆曰:「某非賣主求榮;今遇明公,不敢不披瀝肝膽。劉季玉雖有益州之地,稟性暗弱,不能任賢用能;加之張魯在北,時思侵犯,人心離散,思得明主。鬆此一行,專欲納款於操;何期逆賊,恣逞奸雄,傲賢慢士,故特來見明公。明公先取西川為基,然後北圖漢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鬆願施犬馬之勞,以為內應。未知鈞意若何?」玄德曰:「深感君之厚意。奈劉季玉與備同宗,若攻之,恐天下唾罵。」鬆曰:「大丈夫處世,當努力建功立業,著鞭在先。今若不取,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玄德曰:「備聞蜀道崎嶇,千山萬水,車不能方軌,馬不能連轡;雖欲取之,用何良策?」

  鬆於袖中取出一圖,遞與玄德曰:「鬆感明公盛德,敢獻此圖。便知蜀中道路矣。」玄德略展視之,上面盡寫著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要,府庫錢糧,一一俱載明白。鬆曰:「明公可速圖之。鬆有心腹契友二人:法正,孟達。此二人必能相助。如二人到荊州時,可將心事共議。」玄德拱手謝曰:「青山不老,綠水長存。他日事成,必當厚報。」鬆曰:「鬆遇明主,不得不盡情相告,豈敢望報乎?」說罷作別。孔明命雲長等護送數十里方回。

  張鬆回益州,先見友人法正。正字孝直,右扶風郡人也,賢士法真之子。鬆見正,備說:「曹操輕賢傲士,只可同憂,不可同樂。吾已將益州許劉皇叔矣。專欲與兄共議。」法正曰:「吾料劉璋無能,已有心見劉皇叔久矣。此心相同,又何疑焉?」

  少頃,孟達至。達字子慶,與法正同鄉。達入,見正與鬆密語。達曰:「吾已知二公之意。將欲獻益州耶?」鬆曰:「是欲如此。兄試猜之,合獻與誰?」達曰:「非劉玄德不可。」三人撫掌大笑。鬆正謂鬆曰:「兄明日見劉璋,當若何?」鬆曰:「吾薦二公為使,可往荊州。」二人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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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張鬆見劉璋。璋問:「幹事若何?」鬆曰:「操乃漢賊,欲篡天下,不可為言。彼已有取川之心。」璋曰:「似此如之奈何?」鬆曰:「鬆有一謀,使張魯,曹操必不敢輕犯西川。」璋曰:「何計?」鬆曰:「荊州劉皇叔,與主公同宗,仁慈寬厚,有長者風。赤壁鏖兵之後,操聞之而膽裂,何況張魯乎?主公何不遣使結好,使為外援?可以拒曹操張魯矣。」璋曰:「吾亦有此心久矣。誰可為使?」鬆曰:「非法正,孟達,不可往也。」璋即召二人入,修書一封,令法正為使,先通情好;次遣孟達領精兵五千,迎玄德入川為援。

  正商議間,一人自外突入,汗流滿面,大叫曰:「主公若聽張鬆之言,則四十一州郡,已屬他人矣!」鬆大驚;視其人,乃西閬中巴人,姓黃,名權,字公衡,現為劉璋府下主簿。璋問曰:「玄德與我同宗,吾故結之為援;汝何出???言?」權曰:「某素知劉備寬以待人,柔能克剛,英雄莫敵。遠得人心,近得民望。兼有諸葛亮,龐統之智謀,關,張,趙雲,黃忠,魏延為羽翼。若召到蜀中,以部曲待之,劉備豈肯伏低做小?若以客禮待之,又一國不容二主。今聽臣言,則西蜀有泰山之安;不聽臣言,則主公有纍卵之危矣。張鬆昨從荊州過,必與劉備同謀。可先斬張鬆,後絕劉備,則西川萬幸也。」璋曰:「曹操,張魯到來,何以拒之?」權曰:「不如閉境絕塞,棎溝高壘,以待時清。」璋曰:「賊兵犯界,有燃眉之急;若待時清,則是慢計也。」遂不從其言,遣法正行。又一人阻曰:「不可!不可!」

  璋視之,乃帳前從事官王累也。累頓首言曰:「主公今聽張鬆之言,自取其禍。」璋曰:「不然。吾結好劉玄德,實欲拒張魯也。」累曰:「張魯犯界,乃癬疥之疾;劉備入川,乃心腹之大患。況劉備世之梟雄,先事曹操,便思謀害;後從孫權,便奪荊州。心術如此,安可同處乎?今若召來,西川休矣!」璋叱曰:「再休亂道!玄德是我同宗,他安肯奪我基業?」便教扶二人出。遂命法正便行。法正離益州,逕取荊州,來見玄德。參拜已畢,呈上書信。玄德拆封視之。書曰:「族弟劉璋,再拜致書於玄德宗兄將軍麾下:久伏電天,蜀道崎嶇,未及齎貢,甚切惶愧。璋聞『吉兇相救,患難相扶。』朋友尚然,況宗族乎?今張魯在北,旦夕興兵,侵犯璋界,甚不自安。專人謹奉尺書,上乞鈞聽。倘念同宗之情,全手足之義,即日興師剿滅狂寇,永為脣齒,自有重酬。書不盡言,耑候車騎。」

  玄德看畢大喜,設宴相待法正。酒過數巡,玄德屏退左右,密謂正曰:「久仰孝直英明,張別駕多談盛德。今獲聽教,甚慰平生。」法正謝曰:「蜀中小吏,何足道哉?蓋聞馬逢伯樂而嘶,人遇知已而死。張別駕昔之言,將軍復有意乎?」玄德曰:「備一身寄客,未嘗不傷感而歎息。思鷦鷯尚存一枝,狡兔尚藏三窟,何況人乎?蜀中豐餘之地,非不欲取;奈劉季玉係備同宗,不忍相圖。」法正曰:「益州天府之國,非治亂之主,不可居也。今劉季玉不能用賢,此業不久必屬他人。今日自付與將軍,不可錯失。豈不聞『逐兔先得』之說乎?將軍欲取,,某當效死。」玄德拱手謝曰:「尚容商議。」

  當日席散,孔明親送法正歸館舍。玄德獨坐沉吟。龐統進曰:「事當決而不決者,愚人也。主公高明,何多疑耶?」玄德問曰:「以公之意,當復何如?」統曰:「荊州東有孫權,北有曹操難以得志。益州戶口百萬,士廣財富,可資大業。今幸張鬆、法正為內助,此天賜也。何必疑哉?」

  玄德曰:「今與吾水火相敵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相反,事乃可成。若以小利而失大義於天下,吾不為也。」龐統笑曰:「主公之言,雖合天理,奈離亂之時,用兵爭強,固非一道;若拘執常理,寸步不可行矣。宜從權變。且兼弱攻昧,逆取順守,湯,武之道也。若事定之後,報之以義,封為大國,何負於信?今日不取,終被他人取耳。主公幸熟思焉。」玄德乃恍然曰:「金石之,言,當銘肺腑。」

  於是遂請孔明同議,起兵西行。孔明曰:「荊州重地,必須分兵守之。」玄德曰:「吾與龐士元,黃忠,魏延,前往西川;軍師可與關雲長,張翼德,趙子龍,守荊州。」孔明應允。於是孔明總守荊州;關公拒襄陽要路,當青泥隘口;張飛領四郡巡江;趙雲屯江陵,鎮公安。玄德令黃忠為前部,魏延為後軍。玄德自與劉封關平在中軍,龐統為軍師,馬步五萬,起程西行。

  臨行時,忽廖化引一軍來降。玄德便教廖化輔佐雲長,以拒曹操。是年冬月,引兵望西川進發。行不數程,孟達接著,拜見玄德,說劉益州令某領兵五千遠來迎接。玄德使人入益州,先報劉璋。璋便發書告報沿途州郡,供給錢糧。璋欲自出涪城親接玄德,即下令準備車乘帳幔,旌旗鎧甲,務要鮮明。主簿黃權入諫曰:「主公此去,必被劉備所害。某食祿多年,不忍主公中他人奸計,望三思之。」張鬆曰:「黃權此言,疏間宗族之義,滋長寇盜之威,實無益於主公。」璋乃叱權曰:「吾意已決,汝何逆吾!」

  權叩首流血,近前口啣璋衣而諫。璋大怒,扯衣而起。權不放,頓落門牙兩個。璋喝左右,推出黃權,權大哭而歸。

  璋欲行,一人叫曰:「主公不納黃公衡忠言,乃欲自就死地耶?」伏於階前而諫。璋視之,乃建寧愈元人也,姓李,名恢。叩首諫曰:「竊聞『君有諍臣,父有諍子』。黃公衡忠義之言,必當聽從。若容劉備入川,是猶迎虎於門也。」璋曰:「玄德是吾宗兄,安肯害吾?再言者必斬!」叱左右推出李恢。張鬆曰:「今蜀中文官各顧妻子,不復為主公效力;諸將恃功驕傲,各有外意;不得劉皇叔,則敵攻於外,民攻於內,必敗之道也。」璋曰:「公所謀深於吾有益。」

  次日,上馬出榆橋門。人報「從事王累,自用繩索倒弔於城門之上,一手執諫章,一手仗劍,口稱如諫不從,自割斷其繩索,撞死於此地。」劉璋教取所執諫章觀之。其略曰:「益州從事臣王累,泣血稽首:竊聞『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昔楚懷王不聽屈原之言,會盟於武關,為秦所困。今主公輕離大郡,欲迎劉備於涪城,恐有去路,而無迴路矣。倘能斬張鬆於市,絕劉備之約,則蜀中老幼幸甚,主公之基業亦幸甚!」

  劉璋看畢,大怒曰:「吾與仁人相會,如親芝蘭,如何數侮於吾耶!」王累大叫一聲,自割斷其索,撞死於地。後人有詩歎曰:倒掛城門捧諫章,拚將一死報劉璋。黃權折齒終降備,矢節何如王累剛!

  劉璋將三萬人馬往涪城來。後軍裝載資糧錢帛一千餘輛,來接玄德。

  卻說玄德前軍已到塾沮,所到之處,一者是西川供給;二者是玄德號令嚴明,如有妄取百姓一物者斬;於是所到之處,秋毫無犯。百姓扶老攜幼,滿路瞻觀,焚香禮拜。玄德皆用好言安慰。

  卻說法正密謂龐統曰:「近張鬆有密書到此,言於涪城相會劉璋,便可圖之。機會切不可失。」統曰:「此意且勿言。待二劉相見,乘便圖之。若預走洩,於中有變。」

  法正乃秘而不言。涪城離成都三百六十里。璋已到,使人迎接玄德。兩軍皆屯於涪江之上。玄德入城,與劉璋相見,各敘兄弟之情。禮畢,揮淚訴告衷情。

  飲宴畢,各回寨中安歇。璋謂眾官曰:「可笑黃權王累輩,不知宗兄之心,妄相猜疑。吾今日見之,真仁義之人也。吾得他為外援,又何慮曹操張魯耶?非張鬆則失之矣。」乃脫所穿綠袍,並黃金五百兩,令人往成都賜與張鬆。

  時部下將佐劉瑰,冷苞,張任,鄧賢等一班文武官曰:「主公且休歡喜。劉備柔中有剛,其心未可測,還宜防之。」璋笑曰:「汝等皆多慮。吾兄豈有二心哉!」眾皆嗟歎而退。

  卻說玄德歸到寨中。龐統入見曰:「主公今日席上見劉季玉動靜乎?」玄德曰:「季玉真誠實人也。」統曰:「季玉雖善,其臣劉瑰,張任等皆有不平之色,其間吉凶未可保也。以統之計,莫若來日設宴,請季玉赴席;於衣壁中埋伏刀斧手一百人,主公擲杯為號,就筵上殺之;一擁入成都,刀不出鞘,弓不上弦,可坐而定也。」玄德曰:「季玉是吾同宗,誠心待吾,更兼吾初到蜀中,恩信未立,若行此事,上天不容,下民亦怨。公此謀,雖霸者亦不為也。」統曰:「此非統之謀;是法孝直得張鬆密書,言事不宜遲,只在早晚當圖之。」

  言未已,法正入見,曰:「某等非為自己,乃順天命也。」玄德曰:「劉季玉與吾同宗,不忍取之。」正曰:「明公差矣:若不如此,張魯與蜀有殺母之讎,必來攻取。明公遠涉山川,驅馳士馬,既到此地,進則有功,退則無益。若執狐疑之心,遷延日久,大為失計。且恐機謀一洩,反為他人所算。不若乘此天與人歸之時,出其不意,早立基業,實為上策。」龐統亦再三相勸。正是:人生幾番存厚道,才臣一意進權謀。未知玄德心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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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趙雲截江奪阿斗,孫權遺書退老瞞

  卻說龐統、法正二人,勸玄德就席間殺劉璋,西川唾手可得。玄德曰:「吾初入蜀中,恩信未立,此事決不可行。」二人再三說之,玄德只是不從。次日,復與劉璋宴於城中,彼此細敘衷曲,情好甚密,酒至半酣,龐統與法正商議曰:「事已至此,由不得主公了。」便教魏延登堂舞劍,乘勢殺劉璋,延遂拔劍進曰:「筵間無以為樂,願舞劍為戲。」龐統便呼眾武士入,列於堂下,只待魏延下手,劉璋手下諸將,見魏延舞劍筵前,又見階下武士手按刀靶,直視堂上,從事張任亦掣劍舞曰:「舞劍必須有對,某願與魏將軍同舞。」

  二人對舞於筵前。魏延目視劉封,封亦拔劍助舞,於是劉瑰、冷苞、鄧賢各掣劍出曰:「我等當群舞,以助一笑。」玄德大驚,急掣左右所佩之劍,立於席上曰:「吾兄弟相逢痛飲,並無疑忌,又非鴻門會上,何用舞劍?不棄劍者立斬!」劉璋亦叱曰:「兄弟相聚,何必帶刀?」命侍衛者盡去佩劍。眾皆紛然下堂。玄德喚諸將士上臺,以酒賜之,曰:「吾兄弟同宗骨肉,共議大事,並無二心。汝等勿疑。」諸將皆拜謝。劉璋執玄德之手而泣曰:「吾兄之恩,誓不敢忘!」二人歡飲至晚而散。玄德歸寨,責龐統曰:「公等奈何欲陷備於不義耶?今後斷勿為此。」統嗟歎而退。

  卻說劉璋歸寨,劉瑰等曰:「主公見今日席上光景乎?不如早回,免生後患。」劉璋曰:「吾兄劉玄德,非比他人。」眾將曰:「雖玄德無此心,他手下人皆欲併西川,以圖富貴。」璋曰:「汝等無間吾兄弟之情。」遂不聽,日與玄德歡敘。

  忽報張魯整頓兵馬,將犯葭萌關。劉璋便請玄德往拒之。玄德慨然領諾,即日引本部兵望葭萌關去了。眾將勸劉璋令大將緊守各處關隘,以防玄德兵變。璋初時不從,後因眾人苦勸,乃令白水都督楊懷,高沛二人,把守涪水關。劉璋自回成都。玄德到葭萌關,嚴禁軍士,廣施恩惠,以收民心。

  早有細作報入東吳。吳侯孫權會文武商議。顧雍進曰:「劉備分兵遠涉山險而去,未易往還。何不差一軍先截川口,斷其歸路,後盡起東吳之兵,一鼓而下荊襄?此不可失之機會也。」權曰:「此計大妙!」

  正商議間,忽屏後一人大喝而出曰:「進此計者可斬之!欲害吾女之命耶?」眾驚視之,乃吳國太也。國太怒曰:「吾一生唯有一女,嫁與劉備。今若動兵,吾女性命如何?」因叱孫權曰:「汝掌父兄之業,坐領八十一州,尚自不足,乃顧小利而不念骨肉!」孫權諾諾連聲,答曰:「老母之訓,豈敢有違!」遂叱退眾官。國太恨恨而入。孫權立於軒下,自思:「此機會一失,荊襄何日可得?」

  正沉吟間,只見張昭入問曰:「主公有何憂疑?」孫權曰:「正思適間之事。」張昭曰:「此極易也。今差心腹將一人,只帶五百軍,潛入荊州,下一封密書與郡主,只說國太病危,欲見親女,取郡主星夜回東吳。玄德平生只有一子,就教帶來。那時玄德定把荊州來換阿斗。如其不然,一任動兵,更有何礙?」權曰:「此計大妙!吾有一人,姓周名善,最有膽量;自幼穿房入戶,多隨吾兄。今可差他去。」昭曰:「切勿洩漏。只此便令起行。」

  於是密遣周善,將五百人,扮為客商,分作五船;更詐修國書,以備盤詰。船內暗藏兵器。周善領命,取荊州水路而來。船泊江邊,善自入荊州,令門吏報孫夫人。夫人命周善入,善呈上密書。夫人見說國太病危,灑淚動問。周善拜訴曰:「國太好生病重,旦夕只是思念夫人。倘去得遲,恐不能相見。就教夫人帶阿斗去見一面。」夫人曰:「皇叔引兵遠出,我今欲回,須使人知會軍師,方可以行。」周善曰:「若軍師回言道:『須報知皇叔,候了回命,方可下船』,如之奈何?」夫人曰:「若不辭而去,恐有阻當。」周善曰:「大江之中,已準備下船隻。只今便請夫人上車出城。」

  孫夫人聽知母病危,如何不慌;便將七歲孩兒阿斗,載在車中;隨行帶三十餘人,各跨刀劍上馬離荊州城,便來江邊上船。府中人欲報時,孫夫人已到沙頭鎮,下在船中了。

  周善方欲開船,只聽得岸上有人大叫:「且休開船,容與夫人餞行!」視之,乃趙雲也。原來趙雲巡哨方回,聽得這個消息,吃了一驚,只帶四五騎旋風般沿江趕來。周善手執長戈,大喝曰:「汝何人,敢當主母!」叱令軍士一齊開船,各將軍器出來,排列在船上。風順水急,船皆隨流而去。趙雲沿江趕叫:「任從夫人去。只有一句話拜稟。」

  周善不睬,只催船速進。趙雲沿江趕到十餘里,忽見江灘斜攬一隻漁船在那裡。趙雲棄馬執槍,跳上漁船。只兩人駕船前來,望著夫人所坐大船追趕。周善教軍士放箭。趙雲以槍撥之,箭皆紛紛落水。離大船懸隔丈餘,吳兵用槍亂刺。趙雲棄槍在小船上,掣所佩「青釭劍」在手,分開槍搠,望吳船湧身一跳,早登大船。吳兵盡皆驚倒。

  趙雲入艙中,見夫人抱阿斗於懷中,喝趙雲曰:「何故無禮!」雲插劍聲喏曰:「主母欲何往?何故不令軍師知會?」夫人曰:「我母親病在危篤,無暇報知。」雲曰:「主母探病,何故帶小主人去?」夫人曰:「阿斗是吾子,留在荊州,無人看覷。」雲曰:「主母差矣:主人一生,只有這點骨血。小將在當陽長阪坡百萬軍中救出。今日夫人卻抱將去,是何道理?」夫人怒曰:「量汝只是帳下一武夫,安敢管我家事!」雲曰:「夫人要去便去,只留下小主人。」夫人喝曰:「汝半路輒入船中,必有反意!」雲曰:「若不留下小主人,縱然萬死,亦不敢放夫人去。」

  夫人喝侍婢向前揪捽,被趙雲推倒,就懷中奪了阿斗,抱出船頭上。欲要傍岸,又無幫手;欲要行兇,又恐礙於道理;進退不得。夫人喝侍婢奪阿斗,趙雲一手抱定阿斗,一手仗劍,人不敢近。周善在後艄挾住舵,只顧放船下水。風順水急,望中流而去。趙雲孤掌難鳴,只護得阿斗,安能移舟傍岸?

  正在危急,忽見下流頭港內一字兒排出十餘隻船來,船上麾旗擂鼓。趙雲自思:「今番中了東吳之計!」只見當頭船上一員大將,手執長矛,高聲大叫:「嫂嫂留下姪兒!」原來張飛巡哨,聽得這個消息,急來油江夾口,正撞著吳船,急忙截住。

  當下張飛提劍跳上吳船。周善見張飛上船,提刀來迎,被張飛手起一劍砍倒,提頭擲於孫夫人前。夫人大驚曰:「叔叔何故無禮?」張飛曰:「嫂嫂不以俺哥哥為重,私自歸家,這便無禮!」夫人曰:「吾母病重,甚是危急。若等你哥哥回來,須誤了我事。若你不放我回去,我情願投江而死!」

  張飛與趙雲商議:「若逼死夫人,非為臣下之道。只護著阿斗過船去罷。」乃謂夫人曰:「俺哥哥大漢皇叔,也不辱沒嫂嫂。今日相別,若思哥哥恩義,早早回來。」說罷,抱了阿斗,自與趙雲回船,放孫夫人五隻船去了。後人有詩讚子龍曰:昔年救主在當陽,今日飛身向大江。船上吳兵皆膽裂,子龍英勇世無雙!又有詩讚翼德曰:長阪橋邊怒氣騰,一聲虎嘯退曹兵。今朝???上扶危主,青史應傳萬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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